(三十五)獻祭

早上08:25,冬陽正發生日偏食,天空灰陰,微風冷冽。
在陰地、陰日、陰時之際,獻祭活人可得著強大黑暗力量。傳說只要將陰女獻祭,屆時,黑暗吞噬光明,邪惡毀滅純潔,地獄洞開,深淵裡的所有惡靈將得以重返人間肆虐。
許嬌嬌站在祭台前,她雙眼通紅,彷彿入魔一樣,渾身散發著一股沉暗的邪惡氣息。
她幽幽開口:「光是大台北地區就至少有一百個祭壇,...竟然還是被你們找著。」
她的雙手衣服上皆沾了人血。紅色血液從仍在跳動的心臟不斷地流淌,染紅地板,祭台上。
距祭台幾步遙的長桌上躺了個眼神空洞睜大,胸口破開了一塊窟窿渾身是血的女子。
「嬌嬌妳...」馬來緊皺眉頭,瞇起細長的雙眼,用力握拳。
「既然被我們找到,就算妳插翅也難飛,還不乖乖束手就擒。」一束很長的黑髮馬尾巴,一身修長的酷黑勁裝的李龍優雅地雙臂抱胸。
「...那個雷達女孩,最是適合獻祭噬血迦梨女神。」她露出陰冷笑容。
雷達女孩...艾莉莎...還有比擒拿許嬌嬌更重要的事...救艾莉莎...
「左護,帶上將軍之女,我們先撤。」李龍眉間浮現擔心神色。
「不把她交給將軍的話,恐怕...」左護皺著眉頭困惑的說,這是第一次對他的頭頭下達的命令有意見。
沒回應左護的話。湛藍的雙眼凝視許嬌嬌幾秒後,李龍即轉身朝門口走去,馬來跟上。
左護只得將渾身是血的女子迅速把布裹上帶走。
「妳姊姊已安置在醫院裡。...」馬來走到門口低聲說。

艾莉莎顫抖地縮在通往頂樓的階梯上。
為了要處理屍體而上頂樓發現了我...,為了滅口連我也一起處理...
也許...逼我跳樓或把我也丟入水搭裡...
明天的社會新聞會是...某高中女生因情傷想不開而自殺身亡...
彷彿死神已鉤出魂魄,有好幾分鐘她就像一具無意識不會動的人偶般。
持續安靜。沒再聽到腳步聲,沒有任何聲音。
此時,繃緊的神經放鬆了,艾莉莎現在覺得飢腸轆轆,家裡的早餐根本沒有胃口吃。
她鼓起勇氣,手抓著鞋,踮著腳尖,下樓去。下了幾個階梯。
發現有扇鐵門似乎稍微開著,要從縫隙中偷窺嗎?她慢慢走過去,伸出手,指尖摸到了冰涼的堅硬金屬,...這樣打開門的話,光線會透出到走廊上,應該會被發現。出事地點在哪裡?...不會是這裡吧?進去或站在這兒猶豫,萬一撞上兇手...
不禁會想很多的可能性。
因為最大的問題是──現在狀況還不明確。令人焦急...
決定離開這兒,再往前走了幾步,瞥到走廊前面樓梯轉角處有個輕微晃動的人影。
顯然有人就在那裏,她呼吸加速起來,有人屏住呼吸躲在那裏,是敵是友?
艾莉莎先探頭。「妳怎麼在這裡?」驚訝地問。
是那個親切勾她手的清瘦女同學,縮在牆角處,以驚嚇的目光,上身大大彈跳了下。
「是我,別害怕,沒事的...」艾莉莎安撫她。心臟咚咚作響,手撫在胸口,自己也受到驚嚇。接著問,「怎麼只有妳一個人,妳同學呢?」
「她坐電梯下去了...,她生氣了,丟下我,因為我不敢坐,...我有幽閉恐懼症。」女同學微弱的喃喃聲,看起來無依無靠的嬌弱可憐模樣。
「坐電梯沒什麼好怕的呀。」
「不...我不敢坐電梯,真的很害怕。」那女同學慘白著臉說。
糟糕...這下該怎麼辦?再試著說服看看...
「坐一次就好,就坐這麼一次。」
「不!不要!」她背靠在那面牆壁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抱住自己。

「好,那不坐電梯,我們用走的下樓。」艾莉莎只得妥協,將鞋穿上。
「我的手和腳一直在發抖...。」
艾莉莎拉著她走,她的雙腳顫巍巍地才走了幾步,便軟蹲下去。
「快起來。」艾莉莎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並試圖從後方抱起她。
她手摀住嘴嗚咽著,左右搖晃著頭,全身軟綿綿。
艾莉莎慌了,苦惱了。這下該怎麼辦?
天哪!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要照顧她!這還要不要教人活?命運要惡搞得這麼徹底?又無法棄之不顧,莫非今兒兩個人要一起橫死在這裡?不甘心哪!艾莉莎手握成拳使力,恐懼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保護弱者的勇氣。
艾莉莎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之前還那麼膽怯,現在竟然可以抗拒對死亡的恐懼。
很想告訴她其實自己也很害怕的,但這不能說更不能表現出來。
為了安全起見,先將她安置在原先那面牆角,自己也蹲在旁邊。
「妳...,」艾莉莎輕聲說,吸引她看過來,「還記得我們那時候很好笑嗎?每到中午一起吃便當時就常常笑到噴飯,...」她回憶的臉上露出了笑意,微點了頭。
「妳知道嗎?」那句我們敘說事情前都會說的開場白,然後我們都會邊笑邊搖頭說...
「我不知道。」大家會異口同聲地說。
她也動了動嘴跟著說,然後跟著無聲地笑了。
「如果有人耍憨,笑得很誇張,或是動作很滑稽,賴朝香就會說『你媽知道你這樣嗎?』、『妳男朋友知道妳這樣嗎?』...」
她微笑點點頭。「對呀,好好笑,『妳男朋友知道妳這樣嗎?啥...知道沒說要退貨?』」
兩人摀嘴而笑,不讓笑聲跑出。
「還有,只要跟男朋友講電話,她就會在旁邊鬧說『他不愛妳了,她不愛你了』。」
「嗯嗯,那次超好笑的,阿玉在講電話時她又來了,一直鬧說『他不愛妳了,她不愛你了』,氣得阿玉大聲吼她『她愛我,她是我媽媽!』害大家都笑得東倒西歪。」
兩人又摀嘴而笑,緊張的心情因此舒緩很多。
賴朝香,個性大方開朗,總是充滿自信,在班上人緣很好。
「...賴朝香她現在怎樣了?聽說她生了場大病...?」女同學忽然問起。
「嗯,病好後她跟他的家人就搬到鄉下了,希望她在那裏也過得快樂。」
靜默了幾秒後,女同學問:「她不在,...妳很寂寞吧。」
艾莉莎不禁眼眶泛紅。賴朝香不在了,她比過去更孤單。
「妳好像很習慣獨來獨往,...有很多時候我很想找妳說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都會猶豫著,結果卻一直沒好好跟妳說上什麼話。」她說,口氣充滿了遺憾。
艾莉莎微笑。「我會把手機號碼給妳,隨時想到妳都可以打來和我說話。」
「好。」她微笑直點頭。
突然有個輕微的碰撞聲音,像是有人出現了,不遠處。
那聲音像一股電流穿過脊椎,讓艾莉莎挺直上身,立即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噤聲。
女同學的臉因害怕而緊繃。「怎...?」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艾莉莎壓抑恐懼,強忍顫抖,迅速拉著女同學往階梯輕腳走下樓。
感覺到一股深沉的危險不斷威逼著靠近。
自己竟可以冷靜以對,她感覺到血液在體內沸騰。
當務之急得先找個防身的武器,不過住戶外的走廊會有什麼東西可拿呢?掃把?雨傘?防狼噴霧劑?木棍?鐵條?手槍?不可能的事吧。有的門口會擺放鞋櫃,裡面有成雙的鞋子,...拿來打小強嗎?通常地上只會撿到紙屑、衛生筷、銅板,...和灰塵。
這裡...發現空氣中有著鮮明的血腥味...

過一會兒,「艾莉莎...,我的手摸到濕濕的...」她顫抖地伸出手心。剛在樓梯那的扶手摸到的。
昏暗中還可清楚辨識,那是"血"。毫無疑問,有人被殺。
女同學又陷入了恐慌,臉色是愈來愈難看。
「振作,堅強,加油。」邊注意周遭邊斷續的幫她和自己打氣。
艾莉莎拼命地忍耐著,她告訴自己要冷靜。
自己怎有與敵人正面對峙的能力?論膽量、力氣、氣勢、速度,...好像都輸人。她心裡有著沉重的無力感...。能躲就躲,能逃就逃,真碰上了希望能抵擋一陣子拖延點時間,等警方人員趕到場。
此時,有個開鐵門的聲音,寂靜中顯得特別大聲,就在眼前所及,是個地中海禿頭的大叔。
再也無法抑制內心愈發膨脹的恐懼,艾莉莎緊張哆嗦,試著求援。
「先生,我們想請你幫個忙,有壞人盯上我們,可以讓我們進去借個電話嗎?」對方看著她們兩個,遲疑著,似乎在考慮。「或者幫我們打電話報警。是真的,我沒有說謊,請你幫幫我們!」像抓著救命浮木般,她緊抓著對方的鐵門。
「壞人?」他看向昏暗走廊的另一頭。她們兩個跟著他的視線望去...
在走廊另一端樓梯口處,上方的亮燈照射下赫見一站立的高大男子剪影。似乎也是被開鐵門的聲音吸引來的。
他神色慌亂地搖頭,用力關上鐵門且急著關上內門。
「先讓我們進去好嗎?...請不要關上門,求求你救救我們!」她們兩個恐懼而焦急的聲音。
顯然,求救無望。他怕惹上麻煩。
不能再此耽擱,一秒下了決定,艾莉莎急拉著女同學趕往旁邊的電梯去。
「不...不要...」女同學歇斯底里地猛力搖著頭,雙腳不願前進,強烈抗拒進入電梯。
「快進來!不能不坐了,快!」
在兩人的拉扯中,危險逼近。在女同學的身後...
「還想跑去哪兒。」一個低沉而恐怖的聲音。
他現身了,衣服上有不少汙漬,好似沾上人血的痕跡。
他露出充滿恨意的猙獰表情,毫不憐惜地手抓女同學頭髮,舉刀刺向她,鮮血冒出。
艾莉莎嚇得往後踉蹌了幾步。
女同學的臉痛苦扭曲,雙眼瞪大。那恐怖男子陰惻惻的笑了起來。
「不要這樣!為什麼?...快放開她啊──」艾莉莎嘶喊,聲音絕望悲憤。
此時際,電梯門忽然自動闔上,將艾莉莎隔離了殘暴血腥的畫面。
電梯往下移動。她雙腿發軟,驚嚇到幾乎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電梯門又自動開啟,閃出一道偉岸身影,有著細長的雙眼。
「艾莉莎!」
她抬頭看他,臉色蒼白。「救...救她...」以微弱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