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書答 複周柳塘

弟早知兄不敢以此忠告進耿老也,弟向自通,此直試兄耳。乃知平生聚友講學之舉,遷善去惡之訓,亦太欺人矣。欺人即自欺,更何說乎!夫彼專談無善無惡之學,我則以無善無惡待之;若于彼前而又談遷善去惡事,則我為無眼人矣。此專談遷善去惡之學者,我則以遷善去惡望之;若于彼前而不責以遷善去惡事,則我亦為無眼人矣。世間學者原有此二種,弟安得不以此二種應之也耶!惟是一等無緊要人,一言之失不過自失,一行之差不過自差,于世無與,可勿論也。若特地出來,要扶綱常,立人極,繼往古,開群蒙,有如許擔荷,則一言之失,乃四海之所觀聽,一行之謬,乃後生小于輩之所效尤,豈易放過乎?

如弟,豈特于世上為無要緊人,息焉游焉,直與草木同腐,故自視其身亦遂為朽敗不堪複用之器,任狂恣意,誠不足責也。若如二老,自負何如,關系何如,而可輕耶!弟是以效孔門之忠告,竊前賢之善道,卑善柔之賤態,附直諒之後列,直欲以完名全節付二老,故遂不自知其犯于不可則止之科耳。雖然,二老何如人耶,夫以我一無要緊之人,我二老猶時時以遷善改過望之,況如耿老,而猶不可以遷善去惡之說進乎?而安敢以不可則止之戒事二老也。

偶有匡廬之興,且小樓不堪熱毒,亦可因以避暑。秋涼歸來,與兄當大講,務欲成就世間要緊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