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七

◎銘二十五首

【何公橋銘(英州)】

天壤之間,水居其多。從之往來,如鵜在河。順水而行,云駛鳥疾。維水之利,千里咫尺。亂流而涉,遇膝則止。維水之害,咫尺千里。沔彼濫觴,蛙跳游。溢而懷山,神禹所憂。豈無一木,支此大壞。舞于盤渦,冰坼雷解。坐使此邦,畫為兩州。雞犬相聞,秦越莫救。允毅何公,甚勇于仁。始作石梁,其艱其勤。將作複止,更此百難。公心如石,匪鐵則堅。公以身先,民以悅使。老壯負石。如負其子。疏為玉虹,隱為金堤。直欄橫檻,百賈所棲。我來與公,同載而出。歡呼闐道,抱其馬足。我歎而言。視此滔滔。未見剛者,孰為此橋。願公千歲,與橋壽考。持節複來,以慰父老。如朱仲卿,食于桐鄉。我作銘詩,子孫不忘。

【九成台銘】

韶陽太守狄咸新作九成台,玉局散吏蘇軾為之銘。曰:

自秦並天下,滅禮樂,韶之不作,蓋千三百二十有三年。其器存,其人亡,則韶既已隱矣,而況于人器兩亡而不傳。雖然,韶則亡矣,而有不亡者存。蓋常與日月寒暑晦明風雨並行于天地之間。世無南郭子綦,則耳未嘗聞地籟也,而況得聞于天。使耳聞天籟,則凡有形有聲者,皆吾羽旄干戚管磬匏弦。嘗試與子登夫韶石之上,舜峰之下,望蒼梧之莽,九疑之聯綿。覽觀江山之吐吞,草木之俯仰,鳥獸之鳴號,眾竅之呼吸,往來唱和,非有度數而均節自成者,非韶之大全乎!上方立極以安天下,人和而氣應,氣應而樂作,則夫所謂簫韶九成,來鳳鳥而舞百獸者,既已粲然畢陳于前矣。

建中靖國元年正月一日。

【遠游庵銘(並敘)】

吳複古子野,吾不知其何人也。徒見其出入人間,若有求者,而不見其所求。不喜不憂,不剛不柔,不惰不修,吾不知其何人也。昔司馬相如有言:“列仙之儒,居山澤間,形容甚癯。”意其鄙之。乃取屈原《遠游》作《大人賦》,其言宏妙,不遣而放。今子野行于四方十餘年矣,而歸老于南海之上,必將俯仰百世,奄忽萬里,有得于屈原之《遠游》者,故以名其庵而銘之。曰:

悲哉世俗之迫隘也,願從子而遠游。子歸不來,而吾不往,使罔象乎相求。問道于屈原,借車于相如,忽焉不自知曆九疑而過崇丘。宛兮相逢乎南海之上,踞龜殼而食蛤蜊者必子也。庶幾為我一笑而少留乎?

【蘇程庵銘(並引)】

程公庵,南華長老辯公為吾表弟程德孺作也。吾南遷過之,更其名曰蘇程,且銘之曰:

辯作庵,寶林南。程取之,不為貪。蘇後到,住者三。蘇既住,程則去。一彈指,三世具。如我說,無是處。百千燈,同一光。一塵中,兩道場。齊說法,不相妨。本無通,安有礙。程不去,蘇亦在。各遍滿,無雜壞。

【谷庵銘】

孔公之堂名虛白,蘇子堂後作圓屋。堂雖白矣庵自黑,知白守黑名曰谷。谷庵之中空無物,非獨無應亦無答,洞然神光照毫發。

【夕庵銘】

與晝皆作,霧散毛脈。夜氣既歸,肝膽是宅。我銘夕庵,惟以照寂。八萬四千,忽然而一。


【桄榔庵銘(並敘)】

東坡居士謫于儋耳,無地可居,偃息于桄榔林中,摘葉書銘,以記其處。九山一區,帝為方輿。神尻以游,孰非吾居。百柱,萬瓦披敷。上棟下宇,不煩斤。日月旋繞,風雨掃除。海氛瘴霧。吞吐吸呼。蝮蛇魑魅,出怒入娛。習若堂奧,雜處童奴。東坡居士,強安四隅。以動寓止,以實托虛。放此四大,還于一如。東坡非名,岷峨非廬。須{髟火}不改,示現毗盧。無作無止,無欠無餘。生謂之宅,死謂之墟。三十六年,吾其舍此,跨汗漫而游鴻之都乎?

【三槐堂銘(並敘)】

天可必乎?賢者不必貴,仁者不必壽。天不可必乎?仁者必有後。二者將安取衷哉!吾聞之申包胥曰:“人眾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世之論天者,皆不待其定而求之,故以天為茫茫。善者以怠,惡者以肆,盜之壽,孔顏之厄,此皆天之未定者也。松柏生于山林,其始也困于蓬蒿,厄于牛羊,而其終也,貫四時閱千歲而不改者,其天定也。善惡之報,至于子孫,而其定也久矣。吾以所見所聞所傳聞考之,而其可必也審矣。國之將興,必有世德之臣,厚施而不食其報,然後其子孫能與守文太平之主共天下之福。故兵部侍郎晉國王公顯于漢、周之際,曆事太祖、太宗,文武忠孝,天下望以為相,而公卒以直道不容于時。蓋嘗手植三槐于庭曰:“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已而其子魏國文正公相真宗皇帝于景德、祥符之間朝廷清明天下無事之時,享其福祿榮名者十有八年。今夫寓物于人,明日而取之,有得有否。而晉公修德于身,責報于天,取必于數十年之後,如持左券,交手相付。吾是以知天之果可必也。吾不及見魏公,而見其子懿敏公,以直諫事仁宗皇帝,出入侍從將帥三十餘年,位不滿其德。天將複興王氏也歟?何其子孫之多賢也。世有以晉公比李棲筠者,其雄才直氣,真不相上下。而棲筠之子吉甫,其孫德裕,功名富貴,略與王氏等,而忠信仁厚,不及魏公父子。由此觀之,王氏之福蓋未艾也。懿敏公之子鞏與吾游,好德而文,以世其家。吾是以錄之。銘曰:

嗚呼休哉!魏公之業,與槐俱萌。封植之勤,必世乃成。既相真宗,四方砥平。歸視其家,槐陰滿庭。吾儕小人,朝不及夕。相時射利,皇恤闕德。庶幾僥幸,不種而獲。不有君子,其何能國。王城之東,晉公所廬。郁郁三槐,惟德之符。嗚呼休哉!

【山堂銘(並敘)】

熙甯九年夏六月,大雨,野人來告故東武城中溝瀆圮壞,出亂石無數。取而儲之,因守居之北墉為山五,成列,植松柏桃李其上,且開新堂北向,以游心寓意焉。其銘曰:

誰裒斯堅,土伯所儲。潦流發之,神以畀予。因廡為堂,踐城為山。有喬蒼蒼,俯仰百年。

【德威堂銘(並敘)】

元之初,詔起太師潞公于洛,命以重事。公惟仁宗、英宗、神考三聖委倚之重,不敢以既老為辭,杖而造朝。期年,乃求去。詔曰:“昔西伯善養老,而太公自至。魯穆公無人子思之側,則長者去之。公自為謀則善矣,獨不為朝廷惜乎?”又曰:“唐太宗以干戈之事,尚能起李靖于既老。而穆宗、文宗以燕安之際,不能用裴度于未病。治亂之效,于斯可見。”公讀詔聳然,不敢言去,蓋複留四年。天下無事,朝廷奠安,乃力請而歸。公之在朝也。契丹使耶律永昌、劉霄來聘,軾奉詔館客,與使者入覲,望見公殿門外,卻立改容,曰:“此潞公也耶?所謂以德服人者。”問其年。曰:“何壯也!”軾曰:“使者見其容,未聞其語,其綜理庶務,酬酢事物,雖精練少年有不如。貫穿古今,洽聞強記,雖專門名家有不逮。”使者拱手,曰:“天下異人也。”公既歸洛,西羌首領有溫溪心者,請于邊吏,願獻良馬于公。邊吏以聞,詔聽之。公心服天下,至于四夷。《書》曰:“德威惟畏,德明惟明。”世所以守伯夷之典,用皋陶之法者,以其德也。若夫非德之威,雖猛而人不畏;非德之明,雖察而人不服。公修德于幾席之上,而其威折沖于萬里之外。退居于家,而人望之如在廊廟,可不謂德威乎?公之子及為河陽守,公將往臨之。吏民喜甚,自洛至三城,歡呼之聲相屬。及作堂以待公,而請銘于軾,乃榜之曰德威,而銘之曰:

德威惟畏,德明惟明。惟師潞公,展也大成。公在洛師,崧洛有光。駕言三城,河流不揚。願公百年,子孫千億。家于兩河,日見顏色。西戎來朝,忄栗公門。豈惟兩河,四方其訓之。

【清隱堂銘】

已去清隱,而老崇慶。崇慶亦非,何者為正。清者其行,隱者其言。非彼非此,亦非中間。在清隱時,念念不住。今既情忘,本無住處。八萬四千,劫火洞然。但隨他去。何處不然。

【四達齋銘(並引)】

高郵使君趙晦之,作齋東園,戶牖四達,因以名之。眉山蘇軾過而為之銘,曰:

有藏于中,必諜于外。惟慢與謹,皆盜之誨。孰如此間,空洞無物。戶牖闔開,廓焉四達。擊去盜易,使無盜難。我無可攘,以守則完。趙侯無心,得法赤溪。四出其齋,以達民迷。


【雪浪齋銘(並引)】

予于中山後圃得黑石,白脈,如蜀孫位、孫知微所畫石間奔流,盡水之變。又得白石曲陽,為大盆以盛之,激水其上,名其室曰雪浪齋云。

盡水之變蜀兩孫,與不傳者歸九原。異哉駁石雪浪翻,石中乃有此理存。玉井芙蓉丈八盆,伏流飛空漱其根。東坡作銘豈多言,四月辛酉紹聖元。

【思無邪齋銘(並敘)】

東坡居士問法于子由。子由報以佛語,曰:“本覺必明,無明明覺。”居士欣然有得于孔子之言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夫有思皆邪也,無思則土木也,吾何自得道,其惟有思而無所思乎?于是幅巾危坐,終日不言。明目直視,而無所見。攝心正念,而無所覺。于是得道,乃名其齋曰思無邪,而銘之曰:

大患緣有身,無身則無病。廓然自圓明,鏡鏡非我鏡。如以水洗水,二水同一淨。浩然天地間,惟我獨也正。

【夢齋銘(並敘)】

至人無夢。或曰:“高宗、武王、孔子皆夢,佛亦夢。夢不異覺,覺不異夢,夢即是覺,覺即是夢,此其所以為無夢也歟?”衛問夢于樂廣,廣對以想曰:“形神不接而夢,此豈想哉?”對曰:“因也。”或問因之說,東坡居士曰:“世人之心,依塵而有,未嘗獨立也。塵之生滅,無一念住。夢覺之間,塵塵相授。數傳之後,失其本矣。則以為形神不接,豈非因乎?人有牧羊而寢者,因羊而念馬,因馬而念車,因車而念蓋,遂夢曲蓋鼓吹,身為王公。夫牧羊之與王公,亦遠矣,想之所因,豈足怪乎?居士始與芝相識于夢中,旦以所夢求而得之,今二十四年矣,而五見之。每見輒相視而笑,不知是處之為何方,今日之為何日,我爾之為何人也。”題其所寓室曰夢齋,而子由為之銘曰:

法身充滿,處處皆一。幻身虛妄,所至非實。我觀世人,生非實中。以寤為正,以寐為夢。忽寐所遇,執寤所遭。積執成堅,如丘山高。若見法身,寤寐皆非。知其皆非,寤寐無為。遨游四方,齋則不遷。南北東西,法身本然。

【廣心齋銘】

細德險微,憎愛彼我。君子廣心,物無不可。心不運寸,中積瑣瑣。得得戚戚,忿欲生火。然爐傾側,焚我中和。活以還水,井泉無波。天下為量,萬物一家。前聖後聖,惠我光華。

【談妙齋銘】

南華老翁,端靜簡潔。浮云掃盡,但掛孤月。吾宗伯固,通亮英發。大圭不琢,天驥超絕。室空無有,獨設一榻。空毗耶城,奔走竭蹶。二士共談,必說妙法。彈指千偈,卒無所說。有言皆幻,無起不滅。問我何為?鏤冰琢雪。人人造語,一一說法。孰知東坡,非問非答。

【淡軒銘】

以船撐船船不行。以鼓打鼓鼓不鳴。子欲察味而辨色,何不坐于淡軒之上,出淡語以問淡叟,則味自味,而色自形。吾然後知澹叟之不淡,蓋將盡口眼之變,而起無窮之爭。其自謂叢林之一害,豈虛名也哉?

【擇勝亭銘】


維古颍城,因穎為隍。倚舟于門,美哉洋洋。如淮之甘,如漢之蒼。如洛之溫,如浚之涼。可侑我客,可流我觴。我欲即之,為館為堂。近水而構,夏潦所襄。遠水而築,邈焉相望。乃作斯亭,筵楹欒梁。鑿枘交設,合散靡常。赤油仰承,青幄四張。我所欲往,一夫可將。與水升降,除地布床。可使杜蕢,洗觶而揚。可使莊周,觀魚而忘。可使逸少,祓禊而祥。可使太白,泳月而狂。既薺我荼,既醪我漿。既濯我纓,亦浣我裳。豈獨臨水?無適不臧。春朝花郊,秋夕月場。無脛而趨,無翼而翔。敝又改為,其費易償。榜曰擇勝,名實允當。維古至人,不留一方。虛白為室,無可為鄉。神馬尻輿,孰為輪箱。流行坎止,雖獨不傷。居之無盜,中靡所藏。去之無戀,如所宿桑。豈如世人,生短慮長。尺宅不治,寸田是荒。錫瓦銅雀,石門阿房。俯仰變滅,與生俱亡。我銘斯亭,以砭世盲。

【惠州李氏潛珍閣銘】

襲九淵之神龍,氵勿淵潛以自珍。雖無心于求世,亦擇勝而棲神。蔚鵝城之南麓,擢仙李之芳根。因石阜以庭宇,跨飲江之鼇黿。岌飛簷與鐵柱。插清江之ち淪。眩古潭之百尺,涵萬象于瑤琨。耿月魄以終夜,湛天容之方春。信蒼蒼之非色,極深遠而自然。疑貝闕與珠宮,有玉函之老人。予南征其萬里,友魚蝦與蛭寅。逝將去而反顧,托江流以投文。悼此江之獨西,歎妙意之不陳。逮公子之東歸,寓此懷于一樽。雖神龍之或殺,終不殺之為仁。

【真相院釋迦舍利塔銘(並敘)】

洞庭之南,有阿育王塔,分葬釋迦如來舍利。嘗有作大施會出而浴之者,緇素傳捧,涕泣作禮。有比丘竊取其三,色如含桃,大如薏苡,將之他方,為眾生福田。久而不能,以授白衣方子明。元豐三年,軾之弟轍謫官高安,子明以畀之。七年,軾自齊安蒙恩徙臨汝,過而見之。八年,移守文登,召為尚書禮部郎。過濟南長清真相院,僧法泰方為磚塔十有三層,峻峙蟠固,人天鬼神所共瞻仰,而未有以葬。軾默念曰:“予弟所寶釋迦舍利,意將止于此耶?昔予先君文安主簿贈中大夫諱洵,先夫人武昌太君程氏,皆性仁行廉,崇信三寶。捐館之日,追述遺意,舍所愛作佛事,雖力有所止,而志則無盡。自頃憂患,廢而不舉,將二十年矣。複廣前事,庶幾在此。”泰聞踴躍,明年來請于京師。探篋中得金一兩,銀六兩,使歸求之眾人,以具棺槨。銘曰:

如來法身無有邊,化為舍利示人天。偉哉有形斯有年,紫金光聚飛為煙。惟有堅固百億千,輪王阿育願力堅。役使空界鬼與仙,分置眾刹奠山川。棺槨十襲精圜,神光晝夜發層巔。誰其取此智且權,佛身普現眾目前。昏者坐受遠近遷,冥行黑月墮坎泉。分身來化會有緣,流轉至此誰使然。並包齊魯窮海ヂ,忄廣悍柔淑冥愚賢。願持此福達我先,生生世世離垢纏。

【大別方丈銘】

閉目而視,目之所見,冥冥蒙蒙。掩耳而聽,耳之所聞,隱隱隆隆。耳目雖廢,見聞不斷,以搖其中。孰能開目,而未嘗視,如鑒寫容?孰能傾耳,而未嘗聽,如穴受風?不視而見,不聽而聞,根在塵空。湛然虛明,遍照十方,地獄天宮。蹈冒水火,出入金石,無往不通。我觀大別,三門之外,大江方東。東西萬里,千溪百谷,為江所同。我觀大別,方丈之內,一燈常紅。門閉不開,光出于隙,曄如長虹。問何為然,笑而不答,寄之盲聾。但見龐然,秀眉月面,純漆點瞳。我作銘詩,相其木魚,與其鼓鍾。

【石塔戒衣銘】

石塔得三昧,初從戒定入。是故常寶護,登壇受戒衣。吾聞得道人,一物不可留。云何此法衣,補緝成百衲。諸法念念逝,此衣非昔衣。此法無生滅,衣亦無壞者。振此無塵衣,洗此無垢人。壞則隨他去,是故終不壞。

【南安軍常樂院新作經藏銘】

佛以一口,而說千法。千佛千口,則為幾說。我法不然,非千非一。如百千燈,共照一室。雖各遍滿,不相壞雜。咨爾學者,云何覽閱。自非正眼,表里洞達。已受將受,則相陵奪。惟回屢空,無所不悅。是名耳順,亦號莫逆。以此轉經,有轉無竭。道人山居,僻介楚越。常樂我靜,一食破衲。達磨耶藏,勤苦建設。我無一錢,檀波羅密。施此法水,以灌爾睫。

【廣州東莞縣資福寺舍利塔銘(並敘)】

自有生人以來,人之所為見于世者,何可勝道?其鼓舞天下,經緯萬世,有偉于造物者矣。考其所從生,實出于一念。巍乎大哉,是念也,物複有烈于此者乎?是以古之真人,以心為法,自一身至一世界,自一世界至百千萬億世界,于屈信臂頃,作百千萬億變化,如佛所言,皆真實語,無可疑者。至于持身厲行,練精養志,或乘風而仙,或解形而去,使枯槁之餘,化為金玉,時出光景,以作佛事者,則多有矣。其見伏去來,皆有時會,非偶然者。予在惠州,或示予以古舍利,狀若覆盂,圓徑五寸,高二寸,重二斤二兩,外密而中疏,其理如芭蕉,舍利生其中無數,五色具備,意必真人大士之遺體。蓋腦之在顱中,顱亡而腦存者。予曰:“是當以施僧,與眾共之,藏私家非是。”其人難之。適有東莞資福長老祖堂來惠州,見而請之,曰:“吾方建五百羅漢閣,壯麗甲于南海,舍利當棲我閣上。”則以犀帶易之。有自京師至者,得古玉璧,試取以薦舍利,若合符契。堂喜,遂並璧持去,曰:“吾當以金銀琉璃為堵波,置閣上。”銘曰:

真人大士何所修,心精妙明舍九州。此身性海一浮漚,委蛻如遺不自收。戒光定力相休,結為寶珠散若旒。流行四方獨此留,帶犀微矣何足酬。璧來萬里端相投,我非與堂堂非求。共作佛事知誰由,瑞光一起三千秋,永照南海通羅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