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40節:孔雀東南飛(36)

"哪曉得秦夫人要來,一點也沒有收拾,真是太不好意思!"焦母笑道。

"姑母和仲卿都去過秦家,我也理應來看看吧!"秦夫人矜持地說。

"寒舍!快、快,屋里請!"焦母受寵若驚地忙說。

"夫人一來,就不是寒舍,蓬蓽生輝了!"姑母很會說話,幾個人向屋里走去。

劉母早早爬起來就進了廚房,她仔細地把萊洗乾淨,然後緩緩切著菜。在一邊升火做飯的錢氏見婆婆進來,猶豫了片刻,便又把蘭芝的事對婆婆講了。劉母吃驚地停下菜刀,側頭對錢氏說:"怎麼會這樣呢?"

"蘭芝一直擔憂!"錢氏。

"唉,這都什麼時候啦?"劉母不安地說,想了想,放下菜刀,往織房走去。

蘭芝見娘進來,忙讓坐,劉母坐下來幫蘭芝繞著絲線,一邊和蘭芝說話。

"蘭芝啊,你是娘身上的一塊肉,娘十月懷胎才把你生下來,唉,你也快要出嫁了,這塊肉也得割下來,娘是非常心痛。"劉母望了望蘭芝,欲言又止地說。

"娘的養育之恩女兒哪能忘,但不曉得女兒離開娘,前面是幸福還是陷坑呢?"蘭芝心思重重地看著母親說。

"你千萬不要覺得母親是要把你推到陷坑里?"劉母吃驚地說。

"女兒哪是這個意思,可女兒總感覺到不對,那個高主簿不像是彈琴的人。"蘭芝抬起頭,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母親說。

"這門婚事,劉家也允了,你怎麼動搖呢?即便高主簿不是那個彈琴的人,可他也是個讀書的人。那天老爺見了,也覺得他不錯呢!"劉母不安地嗔怪道。

蘭芝沉默不語。

"蘭芝啊,事到如今,凡事要想開些,該認的要認了!"劉母絕決地說。

蘭芝還是不語。

"日子越來越近了,你的喜服都還沒有准備,也抓緊准備了。"劉母催促道。說完,歎了口氣,一會就走出了織房。

蘭芝再也無心織錦,心事重重地坐在閨房地上,胳肢頂著膝蓋,兩手撐著額頭,眉頭深瑣。這時候,陽光從窗外探進來,光柱柔和地投在她身上,良久,蘭芝抬起頭,目光落在桌上的箜篌上,蘭芝起身,向桌旁走去,蘭芝撫弄箜篌,目光憂傷地投向窗外,窗外,秋意正濃,枯黃的落葉無聲無息地離開樹身,獨自飄零而去,眼前的破敗景象更平添了蘭芝心頭一直籠罩的疑惑。

蘭芝郁郁地走到菊園,寒秋的菊花漸已枯萎,秋風蕭瑟,園旁的竹林落下片片竹葉。

啊!是深秋了!可是,魂牽夢縈的那個人究竟在哪里啊!成婚的日子在慢慢逼近,眼見深秋就要過去,一腔無所憑寄的相思怎禁得從秋流到夏?蘭芝恍恍惚惚地凝視著遠處,突然,箜篌和琴聲相互交應地響起,滿天雀鳥在柔和的陽光里飛翔著,翩翩起舞。

蘭芝回過頭,才發現剛才的那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覺而已,一切又歸于寂靜,死一般地寂靜。

蘭芝憂傷地望著枯萎的菊花。一滴蒼涼的淚水從她有些憔悴的腮幫滾落。

這會兒,焦仲卿、趙子陵已坐在一家小酒樓里。焦仲卿叫了幾碟小菜,二人面對面坐著。

焦仲卿拿起杯子,一口喝完酒,然後重重地放下空杯,氣憤地說:"他高主簿是個什麼東西,酒囊飯袋,男盜女娼之輩!"

趙子陵無言地給焦仲卿杯里斟了點酒,又給自己的杯子倒上。

"真不明白劉蘭芝怎麼愛上這樣的家伙?"焦仲卿搖著頭,喘著粗氣說。微微有些醉意的趙子陵眯著眼睛看著焦仲卿。

"我從蘭芝的箜篌弦音之中,本以為她如深谷幽蘭,品行高雅的淑女,不想她也是流俗之輩!"焦仲卿憤憤地說,心里對劉蘭芝一肚子的憤懣。

"仲卿兄,所以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去傾慕她!趁早死了那個念頭。"趙子陵笑道,安慰說。

"人心不古,世態炎涼,倒也罷,倒也罷。"焦仲卿喝了一口酒,只覺得火灼似的難受,他深深歎口氣,唉!是否應該為那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說聲道別了吧。

焦仲卿和趙子陵各懷心思默默地喝著悶酒。

"酒,給我倒酒!"焦仲卿伸出空杯,醉眼迷朦地說。

"仲卿,你不能再喝了!"趙子陵擋開酒杯。

"你別管,你讓我喝。"

趙子陵無奈,只得又給他斟上。

"看來你還是忘不掉劉蘭芝!"趙子陵放下酒壺,搖著頭。

"我是想把她忘掉,可、可是一閉眼,還是出現了她,耳朵里聽到的還是她彈的箜篌的聲音。"焦仲卿憂郁地說。他的眼睛泛紅,仿佛在醞釀著一場更深的痛苦。

"仲卿,叫我看,你說的那個劉蘭芝也是個攀高枝、重富貴的人。"趙子陵直爽地說。

"攀高枝、重富貴?"焦仲卿喃喃道又搖搖頭,說:"不,蘭芝不像是這種人!"

"他高炳臣不就是有錢有勢嗎?"趙子陵盯著焦說。

"可蘭芝不會是這樣。"焦仲卿遲疑了一下,心里充滿矛盾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