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35節:漕運碼頭(35)

他覺得自己很快就清醒過來了,清醒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伸開雙手朝四下摸索著,尋找著從他身上掉下來的小女孩兒。他覺得他摔倒以後,小女孩兒一定從他的背上滑落下來。可是,摸索了半天,什麼也沒有,小女孩兒不見了。

正在這個時候,典史張魁元帶著兩個快班趕到了,他們來晚了一步,小女孩兒被人家劫持走了。

通州衙門,夏雨軒和鐵麟一邊喝著酒,一邊等候著蘭兒被解救歸來。突然,典史張魁元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焦灼地說:“蘭兒又被人劫持走了,我們把嫌疑犯抓來了。”

鐵麟一聽,手里的酒都灑了。夏雨軒聽說抓來了嫌疑犯,下令立刻升堂審訊。

夏雨軒換上官服,坐在大堂上,兩旁皂班已經列隊站好。夏雨軒下令帶嫌犯,衙役們虎嘯狼嗥地喊著堂威。

陳天倫披著枷鎖被眾衙役推搡著上了大堂,呆呆地站在了夏雨軒的面前。

典史張魁元見他不懂規矩,便給一個衙役使了個眼色。那個衙役使勁從後面踢了他一腳,厲聲說:“看不見老爺在大堂上?快跪下!”

陳天倫昂了昂頭說:“抱歉得很,學生是國子監生員。”

張魁元一聽,立刻無話可說了。大清國的規矩,秀才見了知州知縣是不必下跪的,官府也不能隨便對秀才用刑,一般的百姓見了秀才還要稱老爺,這就跟知州知縣拉了平。更何況,陳天倫是國子監的生員,那可不是一般的秀才,那是秀才中的高才生、佼佼者。

夏雨軒卻愣住了,他萬萬想不到,被衙役們帶上來的怎麼會是陳天倫呢?

夏雨軒急忙從堂上走下來,問陳天倫:“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天倫說:“我又把那孩子丟了……”

說著,陳天倫聲音哽噎了,眼淚也流了下來。

夏雨軒急忙讓人把陳天倫的枷鎖卸下來,把他拉到後面。

第四章

夏雨軒與陳家的關系非同尋常。

夏雨軒是山東泰安人,孔聖人的近鄰。他出身書香門第,所謂書香門第,說來也有點兒可憐。准確地說,只有書香,門第卻說不上了。夏家祖祖輩輩讀書,卻連一個舉人都沒有中過。讀書做不上官,沒有別的出路,只能當先生。商行鋪面里當記賬先生,庠序私塾里當教書先生,當然也有到衙門里去當書辦先生的,可那得有人有路子才行。別看夏家柴篷荊門,還別有傲骨,看不起經商的,更不屑混跡于宦海泥沼。于是,差不多祖祖輩輩讀書,祖祖輩輩是教書先生。叩開夏家的柴門,見到男人出來,恭恭敬敬地叫聲先生,有什麼事求上門來都好辦。

輪到夏雨軒這一輩,時運便有了轉機。夏雨軒天資聰穎,稟賦非凡。夏雨軒是個遺腹子,父親在他出世之前的三個月便暴疾而亡。他自幼受的是祖父的教育和培養,祖父見他讀書能過目不忘,講書能舉一反三,便像得獲稀世珍寶一樣欣喜若狂,傾盡心血促其成才。夏雨軒果然不負祖父及其家族的厚望,十二歲便通過了院試,成了聞名遐邇的少年秀才。二十三歲的時候,又鄉試奪冠,榮獲解元。本來該順理成章地進京參加會試,無奈祖父年事已高,又患了眼疾。全家人的生計,就靠的是祖父教書那點兒微薄的束脩,祖父一病,便斷了生活來源。夏雨軒只好扛著孝廉的身份,替祖父當起了孩子王。這是一個重要的原因,還有一個原因也很重要,他與蘇家的小女兒定了親。夏蘇兩家是世交,且交情匪淺。祖父一病,蘇家知道夏家缺人用,便主動敦促夏雨軒結婚。夏雨軒為了這事也不能離去,畢竟是人生大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