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四章 殲滅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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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一鵬在沙漠里周旋了一天一夜,他是被自己的雙腿困著。換以前,吳一鵬可能毫不費力就能摸到阿哈爾古麗藏身的地兒,這其實並不難,阿哈爾古麗告訴了他一些秘密,包括怎麼跟她接頭,怎麼在沙漠中逃命,還有關鍵的時候怎麼獲得黑衣人的支援,當然前提是他必須為她們服務,成為她們的一員。吳一鵬當時只是含混地應了一聲,現在看來,有些事是不能含混的。

吳一鵬學蟲子一樣叫了三聲,俯下身,耳朵貼住黑黑的洞口。一會兒,洞里傳來三聲,果真是阿哈爾古麗!吳一鵬一陣激動,四下瞅了瞅,沙漠靜靜的,看上去沒有異常。他縮起身子,冒著被沙刺劃破臉的危險,兔子一樣鑽進了那個黑洞。起先的確很難,每往前爬一步,吳一鵬都要使出很大的勁。爬過十米左右就輕松起來,洞穴漸漸變寬,順著洞壁上圖案指示的方向,吳一鵬很快找到了入口。到了這兒,他算是跟阿哈爾古麗身處一穴了。這時候吳一鵬忽然猶豫起來,步子僵了下來,他在思考,要不要真的那樣做?但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他已沒有選擇,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闖。一絲悲涼爬過他的心頭,很快便襲擊了整個身子,吳一鵬有種想哭的沖動,不,簡直就是絕望。人走到這一步是很慘的,無奈,被迫,腳下沒有回頭路,前面卻是斷頭台。這樣的人生,不是他吳一鵬想擁有的。想想,從當兵到現在,他有過多少夢想,多少奢望,最後,卻因為一個女人,世界黑暗一片。

有些東西真是不能貪啊,特別是女人!但一切都晚了,吳一鵬只能咬咬牙,赴刑場一般往阿哈爾古麗藏身的地方走去。

這個時候,沙漠里突然傳出一片響,很輕,很細,吳一鵬卻分明感覺到有雷霆之力朝他壓來。他的心猛地一悸,差點兒栽倒在地。

"你終于來了,鵬!"阿哈爾古麗看見吳一鵬,猛從地上彈起,以不可抵擋的方式撲向他的懷抱。這一撲,阿哈爾古麗絲毫不帶做作,盡管她是那麼討厭吳一鵬,但一個人在沙漠洞穴里困上半個月,怕是看見任何一個生命都會激動起來。

吳一鵬伸出雙手,抱住了她。

這一抱,吳一鵬有太多的感慨。他恨過這個女人,懼怕過這個女人,但也瘋狂貪戀過這個女人。現在,當他真真切切抱住這個女人時,內心里泛上的竟是愛,很奇怪很可怕的愛。是的,他愛她的刁蠻,愛她的精明,愛她身上那股無所畏懼的勁兒,還有……吳一鵬不敢想下去了,阿哈爾古麗熱烈的擁抱已讓他的身體燃燒起來,無法遏制。她魔鬼般的身材一旦真實地落入男人懷中,那種致命的誘惑是很難令男人抗拒的。況且吳一鵬本身就是一個對女人如饑似渴的男人,在這點上,他真是沒法跟羅正雄他們比。

吳一鵬顫抖著,暈眩著,被一種久違了的熱浪席卷著,就在他試圖以更猛的方式抱住這個比魔鬼還要魔鬼的女人時,阿哈爾古麗卻突地推開他,用一種恨怨的口氣問:"你怎麼才來?"吳一鵬結了結舌,吞吐著說:"我差點兒丟了命,若不是特二團內部出了事,怕是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出了什麼事?"阿哈爾古麗警惕地瞪住吳一鵬,不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羅正雄跟劉威吵翻了,差點兒動起手,張笑天也跟著起哄,我是趁他們爭吵時逃出來的。""哦?"阿哈爾古麗迅速做著判斷,吳一鵬到底是不是說假話。不過,最終她還是相信了吳一鵬。特二團吵架是意想中的事,她一溜走,羅正雄自然不會放過劉威,有勇無謀的劉威早就在她面前發泄過對羅正雄的不滿,他們本就是兩個好斗的人,不起沖突才怪。

"沒人跟蹤吧?"阿哈爾古麗不敢掉以輕心,生怕吳一鵬的到來是個陷阱。

"放心,我在沙漠里繞了好幾個圈,他們聞不到氣息的。"說著,吳一鵬又伸出手,想把半個月未見的阿哈爾古麗攬入懷中。阿哈爾古麗這次表現得很順從,小羊羔一般將頭抵在他懷中。"你受苦了。"吳一鵬的聲音有點兒發軟,聽上去更像是關心著這個女人。在孤獨和等待中飽受煎熬的阿哈爾古麗忽然被這句話打動,不由得就伸出兩只柔軟的胳膊,想在吳一鵬懷里找回一絲溫暖。

吳一鵬給了她。

在如何對付女人方面,吳一鵬真是有一手,秀才就是秀才,他會用柔軟來打動柔軟,會用眼淚甚至比眼淚更軟的語言感染女人,讓女人一步步放松警戒,最後乖乖兒變成一攤他希望的泥。

阿哈爾古麗並沒變成一攤泥,但是,她還是情不自禁地跟吳一鵬溫存了許久,如果換個地方,或是換個時間,興許她會溫存得更久一點兒。眼下不行,眼下阿哈爾古麗必須了解更多外面的情況,必須盡快想辦法離開這里。所以她果決地把自己從吳一鵬雙手間抽出來,讓吳一鵬燃滿火星的雙手瞬間冰涼。

"你先忍忍吧,等把東西拿到手,我會讓你瘋個夠。"吳一鵬只能忍。他咽了口唾沫,道:"資料都在杜麗麗手上。目前他們還沒跟師部聯系,羅正雄很頑固,想自己應付這一切。""你能保證?"吳一鵬重重點了點頭。

"看來,我們得提前動手了。"阿哈爾古麗自言自語道。可是很快,她又懷疑地問:"黑衣人怎麼還不出現?""我也納悶哩,按說,他們應該搶在我前面跟你聯系,沒想到他們居然按兵不動。""不會的,一定是'寶貝'出了事。對了,見我阿大沒,他現在怎麼樣?""他被羅正雄關了起來,聽說後天就要秘密押回師部。""什麼?!"阿哈爾古麗不再猶豫了,一聽父親出事,她再也不容許自己遲疑,當下決定,天黑時潛出洞穴,想法跟黑衣人取得聯系,明晚二更時分對特二團下手。

阿哈爾古麗做夢也不會想到,是香包害了她,黑衣人之所以遲遲不跟她聯系,原因就出在香包身上。是杜麗麗搞的惡作劇。杜麗麗其實早就發現了阿哈爾古麗的險惡用心,盡管她還不十分清楚香包的用途,但她堅信,這不是個好玩意兒。趁張笑天不備,杜麗麗悄悄取下了香包。起先,她將香包藏在自己身上;阿哈爾古麗神秘失蹤後,杜麗麗意識到不妙——說不定她的失蹤跟香包有關——當下將香包埋在臨時宿營地不遠處的一墩芨芨下;後來又覺不妥,挖了出來。就在她猶豫著該怎麼處置這令人掃興的玩意兒時,一只野兔從穴里跳出,躍入了她眼竄。杜麗麗詭秘地一笑,一條妙計跳上心頭。那天,杜麗麗使出渾身本事,終于將驚慌逃竄的野兔逮住,她輕輕捋捋野兔的毛:"小兔兒,別慌,姐姐不會害你。姐姐給你戴個信物,你到沙漠深處去吧,給自己找個伴,別老這麼孤零零的。"說完,將香包戴到野兔身上,然後拿芨芨狠狠紮了下野兔屁股,用勁一甩,將野兔拋出去很遠。被刺痛的野兔恍若離弦之箭,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麗麗不經意搞出的這個惡作劇,真是害苦了黑衣人。黑衣人收到"寶貝"帶去的消息,知道阿哈爾古麗已暴露,而且處境危險,當下就在沙漠中尋找起來。誰知紮伊之鷹帶著他們在沙漠中亂跑一氣,越跑離特二團的營地越遠,越跑越讓他們找不到方向。這個時候,黑衣人還不敢把自己暴露出來,他們也怕被發現,而且他們堅信,羅正雄正在想辦法收拾他們。沒有得到"聖母"阿依汗的准許,他們是不能輕舉妄動的,否則下場一樣很慘。幾天後發現帶著紮伊之鷹滿沙漠亂跑的竟是一只野兔時,黑衣人差點兒氣得暈過去,他們還從沒被人這麼戲弄過。

收拾掉野兔,重新往回走時,黑衣人遇到了難題,他們不知道阿哈爾古麗藏在哪兒。那只叫做"寶貝"的老鷹再也沒出現,阿哈爾古麗身上又沒有其他傳遞信息的東西。時間一天天過去,黑衣人陷入了焦慮與憤怒,迫不得已,他們退出沙漠,等待"聖母"阿依汗的指令。黑衣人並不是萬能的,這件事讓他們懂得,他們的能量還很有限。

"聖母"阿依汗之所以遲遲不下指令,是她對"烏雞"抱有信心。在她一手培養的精靈中,阿哈爾古麗不算最優秀但也絕對值得她信任,要不,怎能將如此重擔交她身上?但阿哈爾古麗這一次的表現令她失望,比之前幾次行動,阿哈爾古麗失手得太早了。

怎麼能暴露呢?美麗猶存的阿依汗半躺在椅子上,忽然就想到這個問題。這真是個惱人的問題,它讓阿依汗百思而不得答案。按理,阿哈爾古麗應變能力不在阿依米娜之下,加上有她父親這樣一個擋箭牌,對付特二團,應該綽綽有余。可往往越是保險的事,反而越讓人揪心。

想著想著,阿依汗腦子里突然跳出兩個字:男人。天呀,男人!阿依汗憤怒了,不可遏止,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作為"聖母",阿依汗對男人恨之入骨,一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女人把自己當祭品一樣獻給男人,任男人羞辱,任男人揮霍。她曾再三教導精靈們,一定要對男人充滿仇恨。男人是什麼?是強盜,是劊子手,是拿你們當糞池一樣隨便拉撒的臭蟲!真正對你們好的,是我,是你們的"聖母"阿依汗。女兒們,來吧,到"聖母"的懷抱,讓我摟抱著你們,這兒才是最溫暖最體貼最最讓你們開心的。為了徹底掐斷精靈們對男人的幻想,她還煞費苦心,制定了十條戒律,每一條,都能讓企圖背叛她而把自己玉一般聖潔的身子投到男人懷里的精靈們喪命。只有這樣,阿依汗才踏實,才覺得含辛茹苦撫養大的精靈們永遠會對自己忠誠,永遠地屬于她,為她生,為她死。

可是,這些令人絕望的東西,總是惹她生氣,出了一個阿依米娜還不夠,還要多出一個阿哈爾古麗。她甚至擔憂,派出去不久的阿默罕,會不會也重蹈覆轍?她們咋都這麼賤呀?難道沒有男人,她們就活不成?那就去死!就跟當初對待阿依米娜一樣,阿依汗對阿哈爾古麗發出的求救信號無動于衷。在她沒有徹底想明白前,她是不會輕易去救她們的;現在想明白了,就越發不能救。要不然,潛入特一團做向導的阿依米娜也不會在帶傷逃出風暴後落入野豬的口,讓殘暴的野豬咬成碎片。一想到阿依米娜,阿依汗的心就越發硬起來。對企圖背叛她的精靈,她是不能心軟的,除非她們能用行動證明,她們的心還在"聖母"身上,仍然在為她赴湯蹈火!但是隨後傳來的消息說,有一個叫張笑天的男人對美麗的阿哈爾古麗心存不軌。黑衣人曾親眼望見,他跟精靈阿哈爾古麗坐在月夜下的沙梁子上,享受著溫柔的月光。"張笑天!"阿依汗突然從椅子上彈起,牙齒中間血淋淋地噴出了這三個字。

此時,二營長張笑天正帶著人,以比黑衣人更神秘的腳步穿行在沙漠里。黑夜吞沒了沙漠,也吞沒了這個男人臉上神秘的表情。整整兩天兩夜,他跟誰都不說一句話,鐵木爾父女的相繼失蹤,仿佛對他傷害很重。

向導鐵木爾大叔是兩天前不見影的。本來,他的身邊一直有一營長江濤,幾天前江濤忽然說,鐵木爾大叔瘋了,他活生生將那只叫鐵嘴的鷹掐死,還不解恨,又拿鋒利的彎刀將鐵嘴割成碎片,喂給了沙鼠。"好殘忍啊,血淋淋的。"江濤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怖,身子也抖著,說啥也不肯跟鐵木爾大叔結伴尋找女兒。鐵木爾大叔巴不得這樣。就在羅正雄考慮該派誰繼續跟著鐵木爾大叔時,他卻突然消失了。

"必須把他找回來,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要不然,他是不會離開部隊的。"羅正雄跟張笑天強調。

"會不會是他知道了女兒的身份?"張笑天猜測道。

"怕是比這還嚴重。"羅正雄說。

張笑天不敢問下去,迅速帶上人,往沙漠中去。這是最危險的時候,特二團已奉命做好向黑衣人開戰的准備,就等阿哈爾古麗跟黑衣人出現,如果這時候鐵木爾大叔落入黑衣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兩天兩夜過去了,他們啥也沒找到,奇怪的是,黑衣人到現在還沒出現。難道真如一營長江濤所說,是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