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國的劫難 第17節:最後的掙紮(1)

六最後的掙紮

史朝義殺了史思明之後,在洛陽即皇帝位,改元顯聖;同時派遣使臣至范陽,密令散騎常侍張通儒等人,殺掉史朝清,以及他母親張氏和一干黨羽。

隨後各派勢力在幽州城內發生火並,史朝清和張通儒等人先後被殺,大亂兩個多月,死亡數千人。局勢平定後,史朝義任命部將李懷仙為范陽尹、燕京留守。

史朝義盡管篡了燕朝皇位,但史思明手下的那幫節度使大多不買他的賬。表面上雖然隸屬于他,可史朝義很清楚,往後的日子恐怕要各人自掃門前雪了。

而自己究竟能走多遠,能把局面玩多大?史朝義實在有些茫然。

程元振並不是一個只會玩味俗語的人。

他還是一個善于實踐的行動者。

李輔國剛剛體驗了一個多月的尚父生涯,程元振就和代宗李豫悄悄地走到了一起。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程元振很清楚,新天子李豫對這個跋扈多年的老奴才李輔國早已深惡痛絕,之所以不敢動他,無非是因為禁軍在他手里。

可現在情形不同了。幾年來程元振早已利用李輔國的信任,暗中與那幫禁軍將領打成了一片。所以,眼下與其說是李輔國管著禁軍,還不如說是李輔國管著程元振,而程元振管著禁軍。

既然如此,你李輔國還憑什麼玩下去?程元振冷冷地想,你上無天子的信任,下無禁軍的擁戴,唯一剩下的,不就是我程元振對你的一點忠心麼?

可這年頭,忠心是什麼玩意兒?它不就是過河的那架小木橋麼?眼下我都是過了河的人了,還須苦苦厮守這小木橋嗎?

不。程元振堅決對自己說:“不!”

于是他就拆了橋。

代宗李豫無比驚喜。有了新一代的宦官撐腰,他還怕那個喪心病狂的老奴作甚!

六月十一日,唐代宗有恃無恐地解除了李輔國元帥行軍司馬及兵部尚書的職務,將他遷居宮外,以程元振代理元帥行軍司馬。

當李輔國猛然從一手遮天的美夢中驚醒過來時,無奈地發現:自己在禁軍中的地位無形中已被程元振架空,在朝廷中的兵權此刻也被天子解除,可見——自己完蛋了!

為了避免殺身之禍,李輔國主動提出辭去中書令的職務。十三日,李豫批准了他的辭職請求,同時將他晉爵為博陸王,以示安慰。李輔國上朝謝恩,一邊哽咽一邊悻悻地說:“老奴沒有資格侍奉郎君(皇上),就讓老奴到地下去侍奉先帝好了。”

李豫免不了一番慰勉,隨後命人把他送出了宮。

會讓你下去的,遲早而已!

看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宦官此刻蒼老而落寞的背影,唐代宗李豫在心里默默地說。

這一年十月十七日夜里,一個黑影潛入了李輔國的宅第。

翌日清晨,李府的下人們被一幕慘狀嚇得魂飛魄散。

李輔國直挺挺地躺在烏黑的血泊中,頸上頭顱和一只手臂卻不翼而飛。

唐代宗立即下令追查凶手。

可終究沒有找到凶手。

有人猜測這個無頭公案的幕後主使是程元振;甚至有人猜測主謀就是皇帝本人;還有人說,是程元振主使還是皇帝主使根本沒有差別,因為宦官程元振和天子李豫早已並肩站在了一起——就像當年的宦官李輔國和當年的天子李亨曾經並肩站在一起一樣。

日月輪轉,依次照耀著長安城,依次照耀著大明宮。

曾經在太阿倒持的處境中郁悶難當的天子李豫看見一切終于過去了。

可他並不知道所有讓他郁悶難當的一切還會再來……

史朝義感到自己越玩越沒底氣了。

從去年三月登基到現在,一年多過去了,他四處出擊,多方轉戰,可基本上沒打過一場勝仗。不但沒把局面玩大,反倒把地盤越打越小。

而眼下,恐怕連洛陽都快保不住了——史朝義已經得到確切的情報:唐朝任命雍王李適(代宗長子)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以朔方節度使仆固懷恩為副元帥,聯合回紇騎兵及各道節度使于陝州集結;同時命潞澤節度使李抱玉自潞州(今山西長治市)經河陽南下,河南等道副元帥李光弼自東南經陳留(今河南開封東南)西進,三路大軍將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會攻洛陽。

寶應元年十月二十六日,唐軍前鋒仆固懷恩與回紇騎兵進駐同軌(今河南洛甯縣東)。史朝義緊急召開軍事會議,聽取各將領意見。阿史那承慶說:“唐軍若只出動漢兵來攻,我們可與之決戰;若與回紇俱來,則勢不可擋,應退守河陽、避其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