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44節:陌生人 第四章(8)

現在,我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圓明園,他是把圓明園當做女人的,一個像維納斯那樣斷臂的曆史美女。你無法想象他在圓明園里干什麼。他把我帶到那個著名的廢墟——大水法面前,大水法令人震撼,尤其是在黃昏,那麼荒涼地堆在那兒,從此我相信沒有一種美比廢墟更美。大水法的拱門是漢白玉雕的,線條很華美、女性,因為是殘缺的,又有無窮無盡的想象。面對大水法,是說不出話來的,心里有種無法言說的痛感。倒不是因為它的曆史,而是它直接呈現出來的殘缺之美。美是痛的,就像愛情。我覺得我無力在大水法面前站下去了,這時,我才發現何開來不見了,我喊了一聲,他也沒應,我轉到大水法的背面,看見何開來靠在半根立柱上,頭也靠在柱上,他站的地方比我高,他的一只手插在褲腰內,在動。我看了又看,才敢確認他是在干什麼。他好像很忘我,臉是朝向天空的,眼睛跟我在未名湖看到的一樣,也是閉著的。我立即就傻了,但我還想起應該躲開,裝做什麼也不知道。

回到公寓,我提起旅行包說,我要回去了,你送不送我?

何開來說,你才來,怎麼就要回去?

我說,我來是我想來,現在我想回去了。

何開來說,我不懂。

我說,我也不懂,是我不該來。

我不想給他任何挽留的機會,提了包就往外走,他跟在後面,直到我上火車。他滿臉無辜,一點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我一到家,他的電話就來了。

他問,你回家為什麼生那麼大的氣?

我拿著電話就哭了。

他等我哭完,又問,你為什麼生那麼大的氣回家?

我說,你問你自己吧。

他說,我不知道。

我說,你在大水法那兒都干了什麼?

他說,哦,哦,你看見了?

我說,你好意思問。

他居然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倒好像我為這種事生氣,很無聊似的,他嗨嗨笑了兩下,說,我還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說,你覺得正常?

他說,可能有點不正常,但也沒什麼。有位大人物還說過,再沒有比自慰更快樂又于人無害的娛樂了。

我說,既然這樣,你還找我干嗎?

他說,這是兩回事。

我也知道,這種事很平常,但我還是無法接受,我說,如果我不在,你那樣我可以理解,可是我在你身邊,你不要我,甯可那樣,你不是在侮辱我?

他說,對不起,我沒想侮辱你,我在大水法那兒,我置身于廢墟的內部,怎麼說呢?不知怎麼的總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我無法控制自己,如果你在意,我以後不去那兒就是了。

現在,他還是每天打電話,聲音越來越溫柔,你說,我可不可以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