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17節:瓦解(17)

白天漸漸過去,他的親戚們從鄰近的三個村子陸續來到,每一批人都帶來一大壺棕櫚酒。他們又吃又喝,一直鬧到深夜,奧貢喀沃的親戚們才動身回家。

新年的第二天,是奧貢喀沃的村子和鄰村舉行盛大摔跤比賽的日子。很難說人們更喜歡第一天的宴會和友情還是第二天的摔跤比賽。但是有一個女人,對于這一點在她的心里是有個確切答案的。這個女人就是差一點兒被奧貢喀沃打死的第二個妻子埃喀維菲。在一年四季中,沒有任何節日能比得上摔跤比賽所能給她的快樂。很多年以前,她還是村里的美人的時候,奧貢喀沃在人們記憶中最盛大的一場比賽中打敗了貓子而贏得了她的心。那時他很窮,付不起新娘的身價,所以她沒有嫁給他。幾年後,她從丈夫家里跑了出來,這才和奧貢喀沃同居。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現在,埃喀維菲已經四十五歲了,她一生吃了很多的苦。可是她對于摔跤比賽的愛好仍然和三十年前同樣熱烈。

新木薯慶祝會的第二天,還沒有到中午的時候,埃喀維菲和她唯一的女兒埃金瑪坐在爐火旁邊,等著壺里的水煮開。木臼里放著埃喀維菲剛宰的一只雞。水一煮開,她就很靈巧地將水壺一下子從火里提了起來,把開水澆在雞身上。她把空壺放在屋角里一個圓墊子上,看看被煙熏黑了的手心。埃金瑪常常感到驚奇,她媽媽怎麼能夠光著手從火里提起一把壺來。

“埃喀維菲,”她說,“人們長大了,火就燒不著他們了,這是真的嗎?”埃金瑪同其他孩子不一樣,總是叫她媽媽的名字。

“是呀,”埃喀維菲顧不上同她爭論。她的女兒只有十歲,可是她的智慧卻超過她的年齡。

“但是恩沃依埃的媽媽有一天把一壺熱湯扔在地上打破了。”

埃喀維菲把木臼里的母雞翻了個身,開始拔雞毛。

“埃克維菲,”埃金瑪說,也來幫著她媽媽拔雞毛,“我的眼皮在發癢呢。”

“那是說你要哭了,”她的媽媽說。

“不,”埃金瑪說,“是這個眼皮,上眼皮。”

“那是說你就要見到什麼東西了。”

“就要見到什麼東西呢?”她問。

“我怎麼知道?”埃喀維菲要讓她女兒自己回答。

“啊,”埃金瑪終于說道。“我知道是什麼東西了——是摔跤比賽。”

母雞毛終于拔乾淨了。埃喀維菲想把雞的嘴剝下來,可是雞嘴太硬。她在矮凳子上轉過身來,把雞嘴放在火里烤了一會。再一扯,雞嘴就掉了。

“埃喀維菲,”一個聲音從另一座茅屋中傳來。這是恩沃依埃的媽媽,奧貢喀沃的第一個妻子。

“是叫我嗎?”埃喀維菲大聲回答。人們總是這樣回答外面的喊聲,他們決不回答“是”,因為害怕也許是惡鬼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