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8節:月琴(2)

對攜帶的物品也進行檢查。但主要的目的是防止不經正當途徑,把人參、麝香、沉香等貴重藥品帶進日本。

而現在小仙卻說查出了關于天主教的書籍。

“是洋文的嗎?”阿蘭問道。

“是中文的。”小仙搖搖頭回答說。

“是嗎?”阿蘭歎了口氣,“這可糟了!要是洋文的書還好說,是中文的可就……”

長期跟日本進行貿易的中國人,為了做買賣方便,做了許多工作,讓日本當局相信中國沒有天主教徒。

其實天主教在中國的長江以南已經開始傳布,尤其是在與葡萄牙人接觸較多的廣東、福建沿海一帶,已有不少的信徒。而且當時與日本往來最頻繁的正是這些地方的商人。

由于巧妙地做了工作,幕府相信中國沒有天主教徒,所以中國的天主教徒往往承擔著與日本的秘密天主教徒聯絡的任務。

現在讓當局發現了中文的天主教書籍,這就等于供認了中國也有天主教徒。

如果是洋文的聖經,還可以說不知道是什麼書,只是由于好奇把它帶來了,如此將事情蒙混過去。而現在是中文的聖經,這就無法找借口了。

阿蘭之所以歎氣,是有著這樣的背景。

“是中國船上的人為日本的教友特意帶來的,還是自己不小心……”阿蘭的眼皮直顫動,神情十分緊張。

“不!不是不小心,是受日本教友的委托。”小仙的聲音很小,勉強可以聽得見。

“是麼!”阿蘭穩定了一下情緒,把月琴放在胸口下,用象牙撥子調了調琴弦,彈出了嗚咽的琴音。她點了點頭說:“不彈琴,別人會生疑心的。小仙,請你再詳細地說一說。我一邊彈琴,一邊聽著。”她雪白的手指在四根琴弦上飛速地跳動著。

“據說在中國船上抓了七個人。”小仙說。

“七個人?”

“是的。聽說是伊勢町的莊次拜托中國船上的人帶來的。”小仙說著說著,淚水打濕了她的臉頰。

“這樣愚蠢的……”阿蘭話說了一半,又停住了。

委托中國船上的人干這種違反禁令的事,應當說是十分輕率、不合常識的。可是,日本的教徒長期看不到天主教經典,他們迫切想獲得自己可以看得懂的中文經典,這種心情也不是不可理解的。阿蘭本人作為一個天主教徒,就十分理解這種心情。

“不過,莊次一定是非常非常地想讀吧。”小仙哽咽著說道。

將《聖經》全部譯成中文,是在很久很久之後。當時中文的天主教文獻只不過是入門、指南之類的小冊子。利瑪竇①寫的著名的《天主實錄》雖然刊行已半個世紀,但其內容也未超出這個范圍。

小仙把在長崎中國船上查出的天主教書籍誇大說成是《聖經》,其實恐怕是簡明的小冊子。

盡管是薄薄的小冊子,但將有關天主教的書籍帶進日本就該當死罪。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我也想讀啊!”阿蘭一邊慢慢地放緩月琴的音調,一邊這麼說。

“可是,中國船上的水手們在受審的時候會說出莊次的名字嗎?聽說審訊教徒用刑可重啊!”小仙這麼說著,渾身顫抖。

“我想這倒不必擔心。”阿蘭慢慢地說道,“他們不會說出莊次的名字。據說中國的教徒特別講信義。說出委托人的名字,不就是不守信義嗎?!你說對不?”

“對。”月琴的聲音蓋過小仙微弱顫抖的說話聲。阿蘭彈的調子又開始急促起來。

“小仙,你在通事里面有熟人,聽到什麼消息,馬上告訴我。”

“嗯。”小仙點了點頭。

明治二十年(1887年)編的《長崎年表》的正保元年(1644年)欄內,記載了三件事。這三件事湊巧都與中國人有關。

第一件是關于逸然來到日本。年表上記載:“中國僧逸然來,明國浙江仁和縣人。名性融,任福興寺第三代住持。號浪云居士,善畫。渡邊秀石、僧若芝等出其門下。為長崎漢畫之祖。寬文八年(1668年),六十七歲圓寂。”

第二件事:“以中國人林友官、黃五官、周辰官為天主教密探,查出信奉天主教之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