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南下的滿洲鐵騎需要力量,保護自己心愛的姑娘也要有力量。可以用金錢向選淑女的宦官行賄。金錢也是力量啊!
“不說這些了。”陳方策改變了主意,換了個話題說,“我說鄭森,對于張少珠,你是怎麼想的?”
張少珠是他們馬上就要叫來的妓女,她是鄭森來南京游學後結識的。其實陳方策一度也對她表示過熱情。
鄭森與陳方策關系親密,與女人也有關系。陳方策在這方面總是采取謙讓的態度。
“你是問我打算怎麼辦嗎?”鄭森反問道。
“我說鄭森,像你們的家庭,有個三妻四妾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吧。你就給她落了籍吧。怎麼樣?”
“我最初也這麼想過。”
“現在改變了嗎?”
“對,改變想法了。”
“為什麼?”
“少珠的母親多病。她必須要留在母親的身邊。她離不開金陵。”
“這當然啰。為什麼這就不……”陳方策的問話說了一半,覺得鄭森的話里有另外的含意,于是問道:“這麼說,你是打算回福建了?”
“這個問題,以後慢慢談吧。今天不說這些,把一切都忘掉吧。”鄭森說,側身走進妓樓半掩著的門里。
獅毛狗汪汪地叫起來。
金陵的妓樓就是這樣由狗來報告客人的到來。鴇母馬上就滿面笑容地迎出來。
走進這里就是另外一個世界,這里不是高談闊論天下大事的地方。
他們倆是這里的常客,用不著客套。他們走進客廳,叫來張少珠,定下了酒肴。
鱗次櫛比的妓樓,大多靠著秦淮河,故有“水樓”之稱。各家妓樓臨河的欄杆,色彩鮮豔,精工雕刻,競相爭美。
秋天的夕陽落山特別快。透過淡青絲綢的簾帷看去,那夕陽變成了綠色。鄭森手持酒杯,一邊眺望這綠色的落日,一邊低吟著白樂天的詩。
這里不是談論國家大事的場所。但現在是國家存亡的時刻,國家的事情總是在腦海里縈繞,拂拭不去。
“大木先生,您還要來啊!”少珠一邊斟酒,一邊這麼說。她稱呼鄭森的字,大概是為了表示親密的感情吧。
“一定來。”鄭森回答說。
“以後會每天來的。對了,以後你應當一個人來,不要再叫我陪你了。”陳方策從旁說。
鄭森從他們兩人的談話中,知道陳方策已經把他要回鄉的事告訴了張少珠。
“他倒搶先告訴她了……”鄭森想到這里,對陳方策有點不滿。但又自我寬慰地想:“哎,算了!這也是很自然的嘛。我站在他的立場上,也會搶在朋友的前面告訴她的。”
“給准備一只船吧!”還沒十分醉,鄭森卻放下酒杯,突然這麼說。
所謂船,是一種五彩繽紛的畫舫,游人乘著它在秦淮河上蕩漾。金陵真正的冶游,一般是在這種畫舫上達到最高潮。
“好!”少珠叫女仆准備船。
“就我和方策君兩個人上船。”鄭森說。
“啊呀呀!這樣好嗎?”陳方策看看鄭森的臉,又看看少珠的臉。少珠似乎已經領會了鄭森的意思,並未露出驚訝的神情。也可能是鄭森事先向她說過了。
“我想咱們兩個人單獨談談。”
“好吧!”在妓樓上不能談論的“大事”,在水上談是沒有關系的。陳方策已經意識到鄭森將要在船上跟他談的事。
張燈結彩的畫舫,除了在水上作風流的冶游之用外,有時也可以用作密談。有趣的是像水上這樣開闊的空間,反而可以變成密室。
從聚寶門至通濟門一帶,經常是燈火輝煌的畫舫游蕩的場所。
有的船上在悄悄地進行密談;有的船上載著大批的妓女,鑼鼓喧天。密談的船上只點著燈火。
當燈火輝煌的畫舫從四面八方彙集到一起,排成長長的行列時,看起來就好像是河面上盤著一條長龍。所以人們往往用“火龍”來形容這一景象。
水面上管弦之聲不絕,熱鬧非常。
“鄭森,有話你就說吧。”陳方策開了話頭。
“她——少珠,你能為我照顧她嗎?”鄭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