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36節:改名(2)

阿蘭喜歡的就是多喜的這種性格。

統云把他從阿蘭那兒聽來的關于多喜的情況,告訴了她的兒子鄭森。

“是麼?家父已經向長崎衙門呈遞了請求書,准備接母親到這里來。據甘輝說,近期可能獲得批准。”鄭森這麼說。他聽到母親的消息,心情當然很激動,但他說話的語調仍和平時沒有兩樣。看來他的性格也和他的母親一樣要強。

現在鄭氏家族以安平鎮作為他們的據點。安平鎮屬泉州府,它的位置並不在晉江流入的泉州灣,而是面臨露出金門島的圍頭灣。古代稱做灣海,宋代改稱“安海”,明代又改稱為“安平”。單有一個“安”字還嫌不夠,又加了個“平”字,大概因為這地方經常遭到海盜的騷擾。

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這里遭到日本海盜的襲擊,受害很深,從此才築了石頭的城牆。倭寇的進攻已是九十年前的事了,但至今這地方仍然談虎色變;小孩子一哭,大人就嚇唬孩子說,“日本海盜聽到哭聲就來咧!”小孩子就不敢哭了。

鄭芝龍把安平的城牆做了大修,幾乎重築了一座新城。同日本、台灣進行貿易的船只都由這里出入。荷蘭人一向稱這些商船為“安海船”。

“據說倭寇把船只一溜排靠在這個海灣里,他們全都赤條條,只系著一條兜襠布,揮舞著日本刀,齊聲狂吼……”鄭森領著統云登上安平堅固的城牆,指著圍頭灣,給他講述這個地方的曆史。

鄭森在談這些往事的時候,兩人的心里都意識到彼此的身上都混雜著中國和日本的血統。只是統云遵照阿蘭的囑咐,隱瞞了自己父親的名字,只向鄭森說了自己的父親可能是中國商人,因此被廢了嫡。

鄭森是接近年關回到安平鎮的,過了年不到幾個月,幾乎同時獲悉了以下重大消息:

一個是日本的幕府已批准了他母親出國。

另一個是南京的失陷。接著就是南京政權的垮台和鄭鴻逵的敗逃。緊接著是鄭鴻逵途中遇唐王,奉唐王南下。

“唐王?!鴻逵這家伙可揀到了個寶貝兒了,但願這個唐王不要成為咱們的包袱。”鄭芝龍接到這個報告後,聳了聳肩膀說。

“阿森,我們一起上福州去。馬上准備!”十來天後,鄭芝龍對兒子鄭森這麼說。

“上福州?”鄭森追問了一句。

“聽說唐王要在福州建立政權。應當去看看情況。”鄭芝龍說。

“看情況?!”這是鄭森的自言自語,並不是問他的父親——他心里已經很明白了,用不著再問。

鄭芝龍並不是去投奔唐王的旗下,而是要去看看他弟弟鄭鴻逵在敗逃途中揀來的這位唐王究竟是何許人物,有多大實力——商人遇到什麼事情決不會馬上一心撲上去,而是要慢慢地瞅准了,放在天平上權衡一下利弊,然後再決定自己應采取的態度。鄭芝龍一向是根據這種商人的准則行事的。

鄭森對父親的這種實用主義的態度感到不滿。

“大概要在福州住些時候。不過,暫時不必帶家眷去。需要長住下去的話,可以回來接。”鄭芝龍說。

他從另外的途徑獲得了關于唐王的情報。

“喜怒無常,感情起伏,不能自我抑制,心窄如女子。”可靠人士對唐王的性格作了這樣的分析。既然是這樣一位歇斯底里的主子,鄭芝龍估計福州的政權可能維持不了多久。他說暫時不必帶家眷去,決不是信口說的,而是根據上述的情報得出的結論。

鄭森也知道父親的話可能有根據。不過,他在南京所受的是士大夫的教育,士大夫的教育教導人們的行動不應根據利害關系,而應遵循大義。

“我帶家屬去!”鄭森這麼說,眼睛盯著父親的臉。

“為什麼?你以為福州有什麼甜頭嗎?”

“我認為福州有大義!”

“你的什麼大義是在南京的國子監里學來的吧?”

“對,是的。”

“教你大義的錢謙益先生,據說已在南京向清軍投降啰!”

“那只是傳說吧。”

“不,這是准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