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45節:美麗的島(3)

從大陸向台灣移民,一般是從安平或廈門出發,漂洋過海就到達台灣的南部。

台灣是從南部開始開發的,這應該說是自然的趨勢。

台灣的荷蘭殖民當局的苦惱之一,就是人口不足,也就是勞動力不足。就拿重要的出口商品鹿皮來說,僅靠山地民族的狩獵,那是無法滿足需求的。

所以荷蘭殖民當局歡迎來自大陸的移民。

阿蘭和多聞所乘的船到達台灣的鹿耳門時,很受荷蘭商館的優待。當然,在移民登陸之後,不論是從事農耕還是狩獵,都必須向荷蘭商館繳納稅金。登岸的優待大概是先向剝削的對象表示一點敬意吧。

“我想見一見卡隆長官。”阿蘭跟接待的漢族翻譯這麼說。

“見長官大人?”翻譯再三地瞅著阿蘭的臉。

“是的!”阿蘭挺起了胸脯。當時的船從安平到台灣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阿蘭經過幾天的海上航行,已經很累了。但她踏上了父親在這里死去的土地,心情十分激動。

“您貴姓?”翻譯問道。

“要問人家的名字,先要說自己的名字,這才合乎禮節吧!”阿蘭的語氣十分強硬。馬上就要開始激烈的斗爭,不強硬一些不行。

“嗬!”翻譯眯著眼睛,撇了撇嘴笑道,“這話也有道理。我叫何斌①。”

“是紅毛雇用的人吧?”

“不。我在南邊的二層行溪經營農場。懂一點紅毛話,所以他們經常請我來接待大家。要是有人還沒有決定干活的地方,歡迎上我們的農場去。哈哈哈!我在這兒拉客了。”

“是麼?我叫顏大娘。請你跟長官說,日本平戶的阿蘭想見他,他會記得的。”阿蘭嚴肅地說。

顏大娘是顏家的大女兒的意思。

“啊!平戶的……顏大娘!這麼說,是顏總寨主的……?”何斌驚奇地眨巴著眼睛。

顏思齊在台灣的時候,在十個地方設了寨。鄭芝龍只是其中一個寨的寨主。他們一伙的人都稱顏思齊為總寨主。

“是的,我是顏思齊的女兒。您認識家父嗎?”阿蘭問道。她的聲音中充滿了興奮。剛登上台灣就聽到了父親的名字,應當說前兆不錯。可是何斌卻搖搖頭說:

“那時候我不在這里。我有個把兄弟,曾在總寨主下面做過事,他經常向我提起總寨主。”

“把兄弟是哪一位?”

“他住在二層行溪的農場。不過現在上北部去了,不在家。”

“是郭懷一先生嗎?”

“啊!”何斌又大吃了一驚。

“我在安平請人給郭先生寫了封介紹信。”阿蘭說。

“噢,原來是這樣。這麼說,我們還是自家人哩。”

何斌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顏思齊死的時候恐怕還沒有讓他參加過大人們的活動,他當然不會直接了解過去的總寨主。

“讓這樣黏黏糊糊的男人說成是自家人,真叫人有點膩味。”阿蘭心里這麼想,但未流露出來。今後她要在這陌生的地方活動,可能有許多事還要他幫忙哩。

“是呀,我們真是一見如故,請你帶我見見長官吧。只是見一見,我跟他太太很要好……”阿蘭說到這里突然停住了,因為她發覺對方的神情不對勁兒。她大惑不解地凝視著對方。

“很可惜啊!長官大人在日本娶的那位夫人已經去世了。”何斌避開阿蘭的目光這麼說。

“啊!阿梅嬸已經……”阿蘭悲傷地低聲自語著。

她原先覺得兆頭不錯,萬事順利。現在全部落空了。她曾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阿梅的身上,而這位阿梅卻死了。

“是在巴達維亞去世的。”何斌十分惋惜地補充說。

“那,那麼,她的兒子……丹尼爾呢?”阿蘭想起了小時候的朋友丹尼爾。既然阿梅已不在人世,可指靠的只有丹尼爾了。

“噢,她的長子丹尼爾已經回荷蘭了。”

“啊,不在這兒嗎?”

“是的,也是去年走的,已經進了萊登大學。對了,聽說專門學習神學。這倒是一件喜事。”

對阿蘭來說,丹尼爾進了荷蘭的大學根本不是什麼喜事。由于這位幼年的朋友不在台灣,她展開活動就更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