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聖域風云 第十四章

已經是深夜了,封鎖東城的神衛們已經換了一次班,現在當值的是白虎隊重甲騎士團千夫長萊恩·哈特。萊恩和他的名字一樣,有獅子般的勇猛,他的部下都十分尊敬這個年紀輕輕的長官。在自己的故鄉英吉利,哈特家族是有名的貴族,亞瑟王朝開國的元勳里,無論怎麼計算都有哈特家族的祖先。萊恩已經具備了地階上段的實力,等自己的斗氣更加精純,就能跨入天階的神騎士的行列了,胸前鑲嵌的代表水晶騎士身份的黑水晶就要換成更加高貴的鑽石了。雖然對東城的見死不救怎麼說也不能和鋤強扶弱的騎士精神劃上等號,但是萊恩和他的手下都認為神使大人的決定是不會錯的,忠實執行神殿的命令是每一個神衛應有的職責。雖然如果青龍隊的人真的打過來的話自己還有點含糊是否應該真的動手,但是萊恩的身體依然在馬上挺的筆直,充分顯示出一個出身高貴的騎士所應有的風度和威嚴。

火把的照耀下,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人慢慢地走到了騎士們的面前,越來越近。雖然所有人的身體依然挺的筆直,看不出任何動作,但是萊恩還是感覺到了部下的一陣騷動。來人的鼻子幾乎頂著萊恩的坐騎停了下來,如果他再向前一步,那麼就進入了神之集市的范圍。“請止步!”萊恩很有禮貌而又堅決地說道,同時打量著來人。那人是個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少年,長相很普通,屬于那種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類型,萊恩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高手的氣息。不過從他穿著青龍隊制服肩膀上的金邊來看,他應該是統領級別的人物,和團長威廉勳爵同級。萊恩身邊的通譯正要把隊長的話翻譯給來人聽,那人開口用英吉利語回答道:“我是新任的青龍隊大統領王天,我要去神殿,請讓開。”

軍隊中森嚴的等級制度讓萊恩對王天的態度更加恭謹:“對不起,統領大人,是神使的命令,東城所有的人現在不允許進入神之集市一步,何時解除需要等待通知。我的職責使我不能讓您過去。”王天沒有說話,左手向上一舉,遠處的黑暗中出現了成排的青龍隊神衛的身影。萊恩手中的騎士槍也向上一舉,重甲騎士們的騎士槍整齊劃一地從斜上的角度變成了平指前方:“統領大人,同樣作為神殿護衛團的成員,我實在是不願意看到我們之間發生沖突,而且神使大人的命令對您也同樣是不可違背的。請您鎮靜,如果您再向前走的話,那我們只好采取我們其實並不願意采取的措施來保證神使大人的命令得到執行了。”隨著萊恩火藥味越來越大的話語,重甲騎士身後原地休息的半獸軍團都站了起來,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在長官的命令聲中排開了戰斗隊形。

王天伸手制止了試圖上前的青龍隊戰士,眼前至少有重甲騎士和半獸軍團各一個千人隊,如果動手就算對方沒有增援自己方面也不會討得什麼好處。他轉身大聲命令道:“你們先退回去!聽從我的命令,青龍隊的戰士們,我們‘偉大’的神殿已經拋棄了我們,如果想在沙駝人馬上發起的進攻下活下來,那麼你們現在就都回去睡覺,養足了精神明天好上陣殺敵。”青龍隊的戰士們默默地退出了騎士們的火把照耀的范圍,但是萊恩能夠感覺到他們並沒有離開,就隱藏在黑暗中。“他們要干什麼?”萊恩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手中的騎士槍再次揮動,從半獸軍團後面上來一群身著各種顏色長袍的魔法師,隨著壓低了聲音的吟唱,他們的魔杖或者雙手間閃耀起不同顏色的光芒,顯示著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的准備。“統領大人,那麼現在請您後退,都是同僚,我們還是不發生沖突最好。”

王天抬頭沖著萊恩笑了笑:“我是青龍隊的第一統領,你的身份呢?”“我是白虎隊重甲騎士團第一隊隊長,英吉利王國薔薇騎士團一級騎士,萊恩·哈特。”“很好,名字不錯。”王天說著面上露出冰冷的表情,“我的職位比你高,而且我並沒有進入神之集市,我還站在我們青龍隊負責的范圍內,你憑什麼命令我?”萊恩一時語塞,無法回答王天的問題。“哈哈哈哈,”王天仰天大笑,笑聲說不出的激憤,他凝聚內力,大聲吼道,“我!王天!青龍隊第一統領命令:從現在起,不允許任何非東方大陸人員進入聖京東城,違者不管身份如何,一律就地處決!”“謹遵大統領號令!”黑暗中的青龍隊戰士們大聲地回答道。王天看著萊恩的眼睛:“替我轉達對神使大人的問候,同時告訴他們,不論是誰都不可以不經我的允許進入東城,包括他們本人!神之集市由他們說了算,東城我說了算!除了還未到任的東方神使,從現在起青龍隊不聽從任何人的命令!我們不會躲到你們那里去,那你們也別想過來,東城從現在起斷絕和其他大陸的一切貿易行為,此命令……同樣何時解除需要等待通知。”

“你敢對神使大人不恭!”萊恩的騎士槍幾乎頂了在王天的腦門上,他從來不曾想過會有人膽大到如此地步,他握著槍的手顫抖著,幾乎要抑制不住刺出的沖動。王天伸出兩個手指,輕輕地夾住了萊恩的槍頭:“抱歉,你的槍頭過界了。”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精鋼打造的騎士槍被王天在槍頭處撅了個彎,成了怪異的形狀。王天按捺真氣,靈竅開動,主人留下的氣息洶湧而出。重甲騎士們的戰馬莫名其妙地騷動起來,不顧騎士的呵斥掉頭向後跑去,有些沒有防備的騎士被甩了下來,沉重的盔甲令他們爬不起身,只能任由同伴的戰馬在他們身上踩過,慘叫聲中,盔甲的縫隙中流出了暗紅色的血液。

看著萊恩騎著馬的狼狽背影穿過紛紛躲閃的半獸人消失在黑暗中,王天的聲音再次響起:“神殿,我們記住了你們今天所做的一切,今後也不會忘記!”戰馬的嘶鳴和受傷者的呻吟聲中,王天運足內力,一次一次重複著剛才的話,不但用漢語,而且用英吉利語、法蘭克語、斯拉夫語……蒼涼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回響在聖京的上空,也傳到了巍峨聳立的神殿當中……


已經是半夜了,遠方沙駝人的陣列依然嚴整,紋絲不動的火把表明他們絲毫沒有因為疲倦而放松警惕,一隊一隊的騎士仍然前仆後繼地向著雁門關沖來,在留下尸體的同時將油罐擲向城門處的大火,有的油罐碰在城牆上破碎開來,弄的牆體仿佛也燃燒起來。在煙霧的熏擾下,城樓的蹶張每發射幾次,眼睛通紅,咳嗽連天的操作手就不得不換下來休息,沙駝人和青狼軍進入了一種怪異的僵持當中。

沒有火把,黯淡的星光月暈根本不能叫人看清楚眼前二十步之外的情景,一隊華龍士兵摸索著來到了距離雁門關城門大約三百步的城牆上。幾根粗大的繩索緊緊拴在垛口,這群士兵在黑暗中憑借觸覺沿著繩索綽下雁門關高高的城牆,到達了沙駝人看不見的地面。他們當中有些不小心的人在空中撒了手,身體重重地摔在地面上,鮮血乃至內髒在沖擊下從人體的各個腔口噴湧而出,但是沒有一個人在臨死前發出了慘叫驚動沙駝人。他們所有人的口中都含著粗糙的麻核,還有布條在嘴巴外面緊緊地紮住,陷進了肉里,連呼吸都只能用鼻子,就算他們想叫也根本叫不出來。下到城外的戰士解下嘴上的束縛,吐掉麻核,一邊伸縮著麻木的舌頭一邊在黑暗中尋找自己的指揮官,迅速在城牆下聚集。城牆上面傳來一陣惟妙惟肖的蟲鳴,在得到了下面同樣的答複後,兩架被首尾相接捆紮在一起的攻城云梯被上面的人小心翼翼地順了下來。下面的人高高伸出手,憑借觸覺碰到了云梯後,慢慢地把它接住,輕輕地拖了下來。很快,兩架分解開來的云梯架在了城頭,更多的同樣不能發出聲音的戰士順著云梯以更快的速度下到城外。一炷香的功夫,雁門關城外已經多了幾百名本來應該被沙駝人困在城內的華龍士兵。

皇甫忠沒有拿著平日里慣用的長刀,換了一把普通士兵使用的斬馬刀。不過對于他的敵人來說,沒有刀劍在手的皇甫忠同樣的可怕。去年零陵附近的紅日邪教聚眾造反,皇甫忠帶領五千兵馬前去征討,一張鐵背弓轉眼間射出十三支穿心箭,將紅日教主及手下十二金剛全部射殺,兩萬多教眾隨即全數俯首投降,連一個敢跑的都沒有,給皇甫忠留下了“神箭將軍”的美名。皇甫家的神箭在華龍可以說是家喻戶曉,江南郡的弓兵“射日”、“落月”兩軍雖然沒有名列華龍五大名軍行列,但是絕對不會有人在戰場上願意和他們面對。皇甫忠帶領三百名射日軍的精兵行到距離城門處的火光大約一百步的位置上停了下來,將兵刃插在地上,翻手從背上摘下弓,從特制的緊口箭囊中抽出利箭,做好了准備。跟在他們後面的魏延一手持盾,一手緊握鋒利的滾刀,悄無聲息地帶領西川軍的三百名滾刀手穿過射日軍的行列,迎著火光沖了上去。

再一次沖過來的沙駝人還沒有等沖到足夠投擲油罐的位置,先前留下的同伴們的尸體中突然跳起很多人來,就地向著他們馬下滾來。鋒利的滾刀輕而易舉地將馬腿斬了下來,然後毫不留情地削去掉下馬的沙駝人的腦袋。發現前方異狀的阿布第一反應就是華龍人出來了,馬上命令最前面的兩個千人隊發起沖鋒,敵人的城門還沒有開,綽城下來的步兵不可能在平原上抵擋住沙駝騎兵的沖鋒的。

魏延手起刀落,最後一個沙駝人被他從肩頭劈開,對自己身上濺到了鮮血,他連抹都不抹,一聽見沙駝人的馬蹄聲立刻下令部下後撤。等沙駝人的騎兵沖到距離自己只有不到百步的距離的時候,魏延嘴角泛起一絲輕蔑的笑容,手中的火折子向地上一扔,轉身向著城門處跑了過去。被滾刀手們殺死的沙駝人留下的油罐溢出的石油遇到火,立刻轟然起火,城門的大火前方兩百步左右的地方,又一堵炙熱的火牆擋住了迎面向魏延他們沖來的沙駝人。一個沒有摔破的油罐在高溫的炙烤下爆裂開來,迸射的碎片將幾個沙駝人打下馬來,沒有來得及勒住缰繩的沙駝人從落馬的同伴身上踩過,沖入了火牆,連人帶馬化作了巨大的火球,發出淒厲的慘叫。

借著火光的照耀,皇甫忠的射日軍站起身來,張弓放箭,勉強在火牆前勒住馬的沙駝人成了他們最好的靶子。城樓上的蹶張也射擊了,巨大的弩箭呼嘯著飛入沙駝人當中,造成了很大的傷亡,有的沙駝人甚至是三個人被同一支弩箭穿過。一時之間,沙駝人本來准備砍殺毫無抵抗力的步兵的沖鋒馬隊陷入了滅頂之災。


雁門關的城樓上,本來用來砸登城的敵人的灰瓶雨點般的落下,里面裝的不是能夠將人眼弄瞎的石灰,而是西涼隨處可見的黃沙黃土。在土沙的覆蓋下,沒有得到後繼石油的火勢小了許多。雁門關巨大的城門在機構聲中隆隆打開,從打開到能夠走出一個人的縫隙時開始,華龍士兵就源源不斷地沖出來,隨身攜帶的裝滿沙土的各種陶器不停地砸入火中,盡力將大火撲滅。大門完全打開的時候,城門前只有很小的地方還有火了。號角響起,負責滅火的戰士退到了城門兩側。銀盔白馬的馬超第一個沖出了雁門關,在他身後,青狼軍的鐵騎十騎一排,跟隨著首領向著遠處的沙駝人沖去。

阿布看見沖鋒馬隊受阻,知道華龍人很快就要沖出來了,當機立斷,下令全軍突擊。他知道現在只有借華龍人出來的兵力不夠的時機全力將他們壓回去,才能完成酋長交待的任務了。酋長的信使剛才送來消息,原定一早和自己彙合的主力要在中午左右才能到達,自己需要拖延的時間加長了,但是天還沒亮華龍人就沖了出來,如果自己沒有把他們壓回去的話恐怕酋長那令人恐懼的酷刑就會用在自己身上了。他握緊彎刀,第一個沖了上去。

馬超率領的五千青狼軍面對兩萬沙駝人膽怯了,他們並沒有迎上去用自己的生命為戰友出城贏得必要的時間,而是在距離沙駝人兩百步左右的時候調轉了馬頭向著北邊跑去,“孬種!”阿布心里鄙視地罵道,不過這樣的話華龍人就沒有足夠的時間將他們窩在城里的兵力放出來,阿布對完成酋長的任務對了一分信心。他命令三個千人隊去追擊那些逃竄的華龍騎兵,剩下的主力全力向城門沖擊。“主要堵住城門,我們就勝利了!”他高喊著鼓勵部下,揮舞著雪亮的彎刀沖在了最前面。

緊跟著青狼軍出動的是行天龍卒由姜維統率的長槍兵,在沙駝大軍沖過來的同時,他們已經在城門外排好了隊形。雖然只有五百人,但是由于都聚集在城門前窄小的空間里,長長的拒馬槍層層疊疊,構成了騎兵難以逾越的防線。阿布已經沖到了距離城門三百來步的距離,看見華龍人的長槍手的陣勢,心中叫苦。來去如風的騎兵最怕的就是這樣密集的槍林,突破這樣的陣勢進攻的騎兵付出的代價要比防守的槍兵大的多,不過現在也顧不了這麼多了,他做出了全力突擊的手勢,不過自己卻將馬速放慢,讓身邊的部下超過了自己。作為一個沙駝勇士,他有著隨時在戰場上犧牲的思想准備,但是作為一個將領,他不能拿自己的生命當作兒戲。沖在最前面的幾排騎兵是幾乎不可能有活下來的機會的,如果自己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陣亡,那麼失去指揮的隊伍將成為華龍人可以輕易打敗的敵手。他懷著一種愧疚的心理看著前面的戰士沖到了華龍人的槍陣前面,血肉模糊的身體被長槍高高挑起。

“勇士們,我會給你們報仇的,華龍人會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阿布在心中默默祈禱著,不過他的願望沒有了實現的可能。衣著華麗的他顯然是蹶張最有價值的目標,一支弩箭穿過了他的胸口,帶走了他的一條手臂,緊跟著他的身體被另外一支弩箭巨大的沖擊力帶起,撞在後面的一個百夫長馬上,隨即變成了馬蹄下的不成樣子的血肉。他沖的太過了,早已經進入了蹶張的射程,雖然同樣的距離南方大陸幾乎沒有什麼武器可以威脅到他。

瘋狂的沙駝馬隊潮水般的沖擊著姜維的長槍陣,最外圍的龍卒的拒馬槍結實的槍杆已經折斷,然後被揮劈下來的沙駝彎刀奪去了生命,後面的戰士更多的長槍刺了出來,將殺害戰友的沙駝人挑上了半空。沙駝人和馬的尸體堆積在長槍陣前面,越來越高,後面的沙駝人需要勒起戰馬跳上尸堆才能有劈砍的機會。雖然每殺死一個龍卒,沙駝人都需要付出幾條甚至十幾條性命的代價,但是他們還是成功地壓縮著龍卒們的陣形,逼迫著他們要不戰死,要不乖乖地退回城去。


半炷香的功夫,姜維的長槍兵已經倒下了一百多人,他奮力將手中折斷的拒馬槍擲出,帶著內力的槍杆輕易地穿過一個躍馬沖來的沙駝戰士的胸膛,在他手中短斧擲出之前要了他的性命。“這樣下去可不妙,城頭上面怎麼還不動手?”他心中焦慮,抓起一支戰死的龍卒掉在地上的長槍,向著長槍最稀疏的地方刺去。

看到大多數的沙駝人都已經聚集在了射程之內,城頭上的韓遂終于下達了命令。比蹶張還要大的霹靂車在士卒們猛力的牽動下,高高仰起了頭,頂部的凹勺中的碎石在慣性的作用下飛了出去,砸向沙駝人。同時,城頭上早就准備好的弓箭手也同時發射,密集的箭雨給下面的沙駝人帶去了死亡。

如同割草一般,城頭弓箭手的每次齊射,下面的沙駝騎兵就會倒下一大片。面對著緊緊擠在城下的上萬敵人,雖然照明不足,但是只要會拉弓放箭的人就不會射失。不重視弓箭等遠程武器,只注重近身砍殺的沙駝人嘗到了苦果,他們只能拼命向前擠著,好在被弓箭奪走生命之前能夠有向著城門處的華龍人砍上一刀的機會,在沙駝勇士的心中,從來就沒有退卻二字。

霹靂車投擲出的巨石可以將笨重結實的撞城車擊毀,但是如果打擊的對象是成群結隊的人,那麼同樣重量的碎石的殺傷力是巨石的十倍。每次霹靂車的凹勺的彈射,城下的沙駝人就會連人帶馬倒下一片。而和霹靂車間隔安置在各個垛口的蹶張則發揮了畫龍點睛的作用,每一次的發射都有一個衣著華麗的沙駝軍官掉下馬來。

韓遂站在城頭,看著下面的戰況,腦子里卻在回憶臥龍先生的信中所書內容,剛才的一切都是按照諸葛亮這個簡直不是人的家伙的計劃進行的。如果不用面對諸葛亮指揮的一萬軍隊,韓遂甯願去率兵和外面的沙駝人撕殺,那樣最起碼心中不至于提心吊膽什麼地方會被對方算計。他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在戰場上走神了,連忙按捺心神,向傳令兵命令道:“傳令下去,全軍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