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威 第五章

朱天鵬仔細打量著邵野,這個年輕人給人一種很怪的感覺,仿佛身體里隨時都在積蓄著力量,只等一個合適的機會爆發出來。就算他不是大師兄親手培養出來的人,自己也會對這小子另眼相看,因為他很象前世未成神時候的自己。當年的自己,一樣的無畏,一樣的不願掩飾自己的鋒芒,一樣的想將任何強加在自己頭上的條條框框砸個稀爛。但是經過了太多無奈,自己雖然並沒有真正喪失這種血氣,卻已經學會了將其深深地隱藏在了心中最隱蔽的地方,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機會。大師兄究竟在做什麼,就是白龍青蛇甚至是這個少年都說不清楚,但是朱天鵬已經明白他肯定沒有放棄心中的信念,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而將這個少年送到自己這里來,顯然是想要自己幫他,在天鵬軍的人事任用上,自己有著絕對的自主權,除非是皇上,不然的話沒有人能夠否決自己的安排。可是朱天鵬並不想將邵野安插在自己這里,他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才對。朱天鵬可不想邵野最後走上自己的老路,心中一動,暗暗做了決定。

邵野同樣在打量著朱天鵬,在這個人身上,能夠感覺到比敖昂強上很多的氣勢,令自己都仿佛受到威懾而不敢妄動。能夠在氣勢上穩勝他一籌的,恐怕只有在每個重陽之夜站在水簾洞口時候的師父了吧?邵野還是頭一次對一個人的實力生出敬意,自己原先見過的所謂“高手”,大多數不過是個幌子而已,真正值得自己尊重的人並沒有幾個,也許王天能夠算的上一個。不過邵野對于王天總有點怪怪的感覺,空有一身的功夫,他的所作所為也的確出色,可是自己卻總覺得他不能將自己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王天的成就,不應該只是現在這樣,反正邵野暗忖如果換了自己,絕對不會象他現在這樣窩在聖京。

邵野忽然發現自己走神了,這可是之前自己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連忙提醒自己現在正站在朱天鵬的面前,不應該去想別的。直覺告訴邵野,這個朱天鵬應該是除了師父之外自己所見過的最厲害的高手,恐怕就是谷里的李先生都要稍遜一籌。不過轉念一想,邵野也就釋然,他可是師父的二師弟啊,自己的師叔又怎麼會是個一般人?師父問過自己今後有沒有什麼打算,當時自己的回答並不是自己心中真正的願望:“師父,我知道您正在進行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既然您沒有告訴我,我也不會問。但是作為您的徒弟,邵野真心希望您能夠給我一個機會,要我幫您做什麼事情。武林當中的所謂能人,也沒有幾個,邵野實在沒有將一生浪費在江湖的打算。我並沒有什麼今後的計劃,如果您需要我去做什麼,那麼那就是我的計劃。”

邵野心中真正的所想,是想象王天一樣建立一番功業。憑自己的一身本事,如果有王天那樣的機會,肯定不會在他之下。聽了邵野的話,邵大師只是笑了笑:“有你這份心就足夠了,你不讓你參與我的事情,自然有我的目的。既然你自己提出來,那麼好吧,你就跟敖昂他們一起去威海,去找一個人。只要按照我的話去說,那個人肯定會接受你們。他是我的二師弟,今後的事情,都聽他的就可以了,幫他等于是在幫我。”“是!”邵野恭敬地躬身答道。邵大師的笑容當中大有深意:“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麼想的。你放心,相信在我的那個師弟那里,你心中真正的願望會有實現的一天的。你剛才那樣說,是念在你我的師徒之情的份上居多的吧?不必否認,人是不可能不為自己想的,你能做到現在這樣,我就已經很滿意了。去吧,你應該去創造自己的事業才對,記住我的話,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你只需要按照你心中真正所願去做就足夠了。你就是你,只有你才能決定你今後的路,就算我是你的師父,也不應該去干涉。”

雖然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但是現在想起來,邵野仍會感到羞愧。這是自己第一次欺騙師父,雖然是善意的,和說謊被人識破的滋味比起來,邵野甯願叫人在自己身上戳上幾刀更好。他心中發誓,今後永遠不會再欺騙師父,同時會牢牢記住師父的話。但是對于自己今後的路,他卻仍是一片茫然,華龍不比聖京,沒有什麼顯赫的家世,想在華龍出人頭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說自己的師父地位尊崇,可是邵野實際上並不想靠他,他要憑自己的真本事來讓人們看看,邵野是怎樣的一個邵野。他心中一直下意識地將王天當作了對手,他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到。雖然現在還根本看不到什麼方向,不過邵野對自己的能力有著自信,只要有機會,自己就一定能夠抓到,並且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朱天鵬終于開口了:“你認為你自己最強的地方在于什麼?”邵野沒有想到這個師叔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不過他並沒有顯出驚訝,從容地回答道:“強都是相對而言,在哪方面,都會有比我強的人存在,但是如果將各個方面算在一起的話,相信能夠比的過我的人還不多。”朱天鵬心中對邵野的回答暗暗點頭,聽上去邵野的話好象象一個明白世故的新人一樣謙遜,但是又流露著無比的自信和一種傲氣,不禁更加重了對自己的安排的信心。這樣的一個年輕人,的確應該獲得這個機會。

他又問了一句:“聽說你的武功很厲害,放眼江湖,新的一代中沒有人能夠勝過你?”“師叔您說錯了,”邵野回答道,“武功實際上是我最弱的一項,師父教我的所有東西當中,我學的最不好的就是武功。”他頓了一頓,繼續道:“也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在武功上面更加努力,好讓自己在今後變的更強。”“好,”朱天鵬滿意地點了點頭,“你這樣的人,如果留在我這里的話實在是委屈你了。現在有一個機會,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將你推薦上去,你今後應該憑你的本事闖出一條路來。我相信我應該沒有看錯,你有這個實力。”


“請問師叔,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機會呢?”“先不要問,讓我先試試你,接招!”說著,朱天鵬身旁放著的重達八十一斤的釘耙“探爪龍王”突然之間到了他的手上,一耙向著邵野當頭築了下來,耙還未到,威猛的氣勢已經將邵野完全壓制住。他並沒有使出全力,但是自己的這一耙卻已經是普通的天品高手也不能接下來的了,如果邵野過不了現在這關的話,自己也沒有必要叫他去天京丟臉了。

看上去朱天鵬的探爪龍王根本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平平無奇的摟頭一築,但是邵野卻發現自己的任何反應都已經落在對方的算計當中,無論如何躲閃,最後那九個尖利的耙齒都會落在自己的腦袋上。甘于內斂的朱天鵬很少和人動手,但是見過他動手的人也只見過他現在的這一招。這看似簡單的一耙,根本沒有一個稱呼,卻是凝聚了前世的天蓬元帥畢生所學的精華,還沒有人能夠在他這一耙之下不敗,就算是當年黃河上最大的“流花會”的大當家,公認的長江以北水上第一的勾魂奪魄紫金鉤,也被他一耙就築了個鉤斷人亡。

沒見邵野的手有什麼動作,他身邊放著那口箱子已經突然打開,在他內力的駕禦下,幾個零件從里面飛了出來。落到邵野手上的時候,他的手已經做出了招架的動作,剛剛組合好的九節鞭正好纏住了探爪龍王的利齒。朱天鵬的威猛,邵野清楚不是自己能夠抗拒的,惟有九節鞭這樣的柔性兵器才可能擋的住朱天鵬的摟頭一築。朱天鵬的內力順著探爪龍王傳到了邵野的九節鞭之上,眼看就要攻進邵野的體內,邵野卻突然在這個時候撒開了手,同時箱子中隨後飛出的幾個零件也到了他跟前。邵野並沒有將這幾個零件組合起來,而是發出一聲大喝,運用內力將它們象暗器一樣激向朱天鵬,同時身體趁著探爪龍王被九節鞭一阻的稍許遲滯,從那九個利齒下面鑽了過去,一拳轟向朱天鵬的小腹。

出乎邵野的意料,朱天鵬並沒有躲閃自己的拳頭,而是站在那里用自己最柔弱的小腹硬接了自己這曾經一掌擊飛過一頭西方的龍的一拳。猝然之下,邵野來不及收手,他動手的時候總是將全部的力量集中在一點,拳頭一接觸到朱天鵬的小腹,蓄積的內力立刻如同脫了閘門的洪水一樣湧了過去。就在邵野心中暗叫不好的時候,就感覺朱天鵬的身上突然傳過來一股同樣強大的內力,出奇地和自己攻過去的內力相互之間沒有任何影響,一下子充滿了自己的全身,卻沒有對自己造成任何傷害。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邵野的身體一下子動彈不得,只能感覺著朱天鵬的內力在自己體內流轉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來的地方,兩人的身體通過自己的拳頭連成了一個。真氣不停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流轉著,邵野這才發現朱天鵬根本沒有惡意,反而是在成全自己。這真氣並不受自己的控制,卻又能令自己清楚地感覺到它的流動過程。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經脈都被照顧到了,隨著真氣的經過,自己的經脈傳來一陣舒服的感覺,甚至自己都能感覺到它們在一點一點地擴張。“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傳功?”邵野這樣想著,隨即迷失在全身舒爽的感覺當中。

不只過了多久,邵野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而朱天鵬則笑吟吟地站在一邊看著自己。他跳了起來,立刻發現自己的身體要輕快了許多,馬上又跪了下去:“謝師叔傳功之恩!”這是邵野除了師父之外頭一次向一個人下跪,而且高傲的他心中不但沒有一絲不願,反而是誠心誠意,充滿了對朱天鵬的感激。“呵呵,起來說話,我大師兄教出的徒弟,怎麼倒成了個磕頭蟲了?”“是,邵野立刻恭敬地站了起來。


“小子,”這時的朱天鵬再不是威嚴的天朝水軍元帥,而成了一個對晚輩諄諄教導的長輩,“我可沒傳功給你,不過是幫你將經脈拓寬了而已,你今後的進境如何,完全還是看你自己。”邵野說不出話來,面上全是感激之情,朱天鵬說的沒錯,但是這比他真的將內力灌輸給自己還要令自己感動,有了今天的事情,自己今後練起功來甚至已經不能用事半功倍來形容了。“大師兄他也是,”朱天鵬嘟囔著,“你可是一棵少見的好苗子啊,全叫你自己努力,你今後的成就也將不可限量。但是事情都在現在鬧出來了,憑你的本事,還沒真正能到達成你心中願望的程度。要是錯過了這個好機會,我都替你惋惜。”現在的朱天鵬,實際上不能以一個“人”的角度來衡量,恐怕除了精靈族之外,這個世上就只有齊天大聖轉世的邵大師能夠強過他了,邵野心中的想法,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麼秘密。

“小子,不用多想。”朱天鵬發現了邵野心中的活動,于是笑道,“我和你師父一樣,別用看一般人的眼光看我們兩個,哦,對了,還有那個我沒見過的王天。既然大師兄沒將自己的身世告訴你,我也不好透露什麼給你。不要想著追我們這兩個老家伙,你的目標實際一點,我們的能力不是在這個世上……”朱天鵬突然發現自己走了嘴,于是扭了自己一下,在邵野的面前,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八戒的身份上:“現在我給你個機會,馬上就要到元旦了,這可是華龍王朝建立千年的大日子。到時候,天京那里會舉行盛大的慶典,還會有一場彙集天下精英的‘揚威賽’,沒有點斤兩的人,還沒資格參加。本來天鵬軍是不打算參加的,不過現在你來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天鵬軍派去參加揚威賽的代表了。如果你能在揚威賽里獲勝的話,那麼……不說了,反正你要贏了自然會知道。”

“師叔,”邵野抬頭看著朱天鵬,用最真誠的語氣說道,“謝謝您!”“你是我師侄,不幫你我幫誰?”朱天鵬擺了擺手,“不過我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你可一定替我做到。”“師叔盡管吩咐!”朱天鵬的神色突然冷了下來,消失了的威勢突然之間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這個世界上狂妄自大的家伙太多了,可惜我不好出手,現在有了你……”

他突然提高了聲音:“邵野!”“在!”“你給我去天京,將你師父教給你的本事全都用上,叫那些妄自尊大的家伙見識見識。什麼天下第一棍、軍中第一刀,你要真是我的師侄,就去把他們統統給我掃平了!憑著點前世帶來的東西,就敢在今天賣弄?”激動之下,朱天鵬沒有發現自己實際上又說了不該說的話,“我雖然算不上什麼,不過別丟你師父的臉,叫那些自以為是的家伙明白明白什麼才叫真正的‘武’!”“邵野謹遵師叔號令!”再一次施禮之後,邵野慢慢抬起頭來,從他臉上,可以看出無比堅定的決心……

王天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發現主人還在一邊忙碌著。這半個月以來,自己一直留在異人谷與主人為伴,兩人都是用著同樣的前世記憶,但是經過各自不同的大腦詮釋,在許多東西上卻有了不一樣的見解。主人一直在水簾洞里研究前世的所謂科技,消滅神靈最好的方法,就是將人類的文明發展到不需要那些虛無縹緲的圖騰信仰的程度。也就是這個原因,才會有那不知究竟多少次的創世輪回出現。現在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主人這個加速今世科技進步的計劃現在沒有可以阻擋的障礙。除了精靈族和還在沉睡當中的如來,又有誰是齊天大聖的對手?王天從自己的角度提出的一些看法,令邵大師遇到的一些難題終于找到的答案。前世的孫悟空,雖然在人間居住的時間不短,但是對人類的科技的掌握也只相當于一個學生而已,而且還不是名牌大學的學生。很多事情都是在黑暗中憑著一點印象摸索,有了王天的臂助,立時加快了不少。

當邵野回到聖京,將哈維留下的那些機器殘骸帶回來的時候,邵大師立刻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將所有精力完全投入到了上面去。他並沒有要王天幫忙,這個東西是他對付如來的法寶。當如來蘇醒的時候,他很可能已經將玉帝甚至還有其他能量少于自己的神靈吸收而力量大增,就算是前世的齊天大聖也不會有什麼機會,更何況在新世當中並沒有供奉給孫悟空的靈力。王天曾經建議弄出一個新世的《西游記》來,不過叫邵大師否決了。他異常嚴肅地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在新世再試圖創造什麼神靈來對抗前世諸神。人都是會變的,神也不例外,只有在新世迅速傳播科學的種子,然後再將前世蘇醒過來的神靈消滅,才能給人類一個真正掌握自己命運的機會。然後他就一掌擊在王天的腦門上,令王天昏睡了過去。


王天搖晃了一下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他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多久,主人的那一掌,立刻使自己的腦海當中一片空白,一切身外的事物都感覺不到了。現在醒來,他立刻發現了自己身上和以前不同的地方。四周的事物更加清晰了起來,甚至自己不必通過眼睛就可以感知的一清二楚。他頓時明白了主人肯定用類似傳功的方法替自己加強了靈覺。看著邵大師的背影,他不禁顫聲說道:“主人……”

邵大師的頭也沒有回:“你又忘記了,我不是你的主人,你才是真正轉生的齊天大聖。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回聖京了。我會將一些成果交給那個云天的,但是不可能馬上都給他,什麼事情都得循序漸進才行。今後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要再來找我了。記住我們之間的約定,精靈族和人間的事情交給你,如來是我的。”說話的時候,邵大師手上的工作一直沒有停,“相信天鵬他一定會那樣做的,到時候邵野能夠成為你的一個重要助力。你知道麼?你現在的能力並不缺乏,但是你缺乏同你力量相匹配的心志,該斷不斷,心慈手軟,如果你一直這樣的話今後肯定會遇到很大的麻煩。”

“是,”王天差點又將“主人”二字脫口帶出,不由得低下了頭。邵大師歎道:“人無完人,誰都會有自己的缺點的。但是你,王天,你要走的可不是一般人走的路,希望你今後好自為之。能不能窺透更高的境界,就看你自己的了。這不是一個任務,但是又是你必須做到的事情,不然的話精靈族會一直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下去,人類的生活也不會真正屬于自己。好了,你走吧。如果當你遇到什麼無法解決的大麻煩的時候,也許我會出去幫你,不過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現在的你,靈覺方面已經和我沒有什麼區別了,只要你努力修煉,今後超過我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師,王天告辭了……”看到邵大師並沒有回答自己的意思,王天轉身走出了水簾洞。當他從冰冷的水簾中穿過的時候,仿佛有了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主人說的對,自己的確不具備執行自己身上所肩負的使命的心,當初自己的計劃不過是以命換命干掉創世七星當中的一兩個而已,胸無大志,恐怕應該是用在自己身上最合適的詞了吧?不過自己的使命是沒有人能夠代替的,既然這樣,那麼就讓自己做些改變吧。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了主人投在自己身上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