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授權抓捕

譚斌在吹牛,因為他知道傅平安並不是螞蟻,是螞蟻的話,就不會一個人打四個,是螞蟻的話,就不會在公安內網上查不到檔案,是螞蟻的話,就不會年紀輕輕扛著諸多光環榮譽,是螞蟻的話,這會兒他墳頭上都該長草了.

早在酒店那次,傅平安一拳打傷了譚輝的喉結,導致他至今發聲沙啞,再也不能在KTV一展歌喉,以譚輝睚眦必報的脾氣,有仇決不能過夜,警察來了之後他們就開始運作,通常不會自己下手,畢竟是生意人不是黑社會,能按照正常司法程序走的,何必髒了自己的手,直接把人拘了丟進看守所,自然有辦法料理,證據模糊的直接在里面做了,證據確鑿的,就頂格判刑,讓丫在里面老死.

但是這一套操作方法對傅平安不管用,找熟悉的哥們查了一下,這貨是省級人大代表,青聯委員,還是退伍軍人,一級英模,榮譽稱號獲得者,不是凡人,沒法隨便拿捏,再說了,證據上也不確鑿,雖然傅平安打傷了人,但這邊非法拘禁的事兒也說不清楚,負責辦案的哥們不想沾這個燙手山芋,譚輝暴跳如雷也沒轍,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處理,他倒是條漢子,沒有找殺手打黑槍,而是選擇約架,約架的結果是再次慘遭打臉,也證明了一件事,傅平安背後確實有人.

此一時彼一時,譚家兄弟都是有大局觀的人,為了自己的私仇可以忍,但是壞了上面的大事就不能忍了,傅平安居然敢搜集證據舉報劉風運,這可犯了大忌諱,因為劉風運是貔貅集團財富來源的關鍵人物,動了他,就動了上面的財路,上面那位大佬一生氣,很多人要倒黴,為了確保劉風運這條線的安全,譚斌甚至不在意劉風運本人的意志,遑論其他人.

所以,不管傅平安有什麼背景,有什麼光環,這次都必須動他了.

因為舉報材料已經到了紀委,現在滅口沒了意義,更重要的是懲戒,譚斌親自來了近江安排工作,他那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弟弟譚輝只能充當馬前卒,細致的事情必須大哥出馬.

經過一番考量,譚斌決定還是走司法程序,幾個月前傅平安在酒店里打傷三人,這就是確鑿的證據,讓譚輝帶著兩個馬仔去派出所報案,另一方面雇傭水軍在網上掀起輿論.

殺人先誅心,像傅平安這樣的人不能隨便動,要動就必須雷霆萬鈞,一擊必殺,水軍在微博上以受害者家屬的名義注冊賬號,發帖喊冤,收了黑錢的大V公知紛紛轉發,義憤填膺.

在他們的文宣口徑中,傅平安是一個好逸惡勞的軍二代,混了個功勞得以免試進入大學,還當上了學生會主席,是個標准的紈绔子弟,大學期間和社會上的人來往密切,與人爭風吃醋,在酒店打傷無辜群眾,居然逍遙法外達半年之久.

當然,因為經費有限,文案寫得差,錯誤百出,真實轉發量極少,而且又遇到一個公共事件,有媒體曝出老酸奶中含有有害物質工業明膠,我們吃的老酸奶都是廢舊皮鞋練出來的,一時間網絡流量都被酸奶和皮鞋覆蓋,根本沒人注意什麼軍二代打人事件.

但這只是走個流程而已,譚斌打過招呼的有關部門認為這就是輿情,需要嚴肅處理,以儆效尤,相關文件轉到相關部門,負責領導簽了字,因為傅平安的人大代表身份,公安不能擅自拘留逮捕,必須嚴格走程序,公安局將材料報到檢察院,檢察官認真研究案卷材料後,做出批捕決定,經檢察長批准,報請省人大常務委員會,得到許可後才能抓人.

當然警察不會等到流程走完才動手,在等待人大許可的時間里,抓捕小分隊已經來到江大校園,只要電話一到,立刻動手逮捕.

一輛民用牌照的金杯十一座面包車里,擠著八個膀大腰圓的防暴隊員,他們是刑警隊借調來的人手,因為犯罪嫌疑人不但身份特殊,身手也頗為了得,尋常手段可能不起作用,負責抓捕的隊長是老刑警張湘渝,他坐在副駕駛位子上,將車窗打開一條縫,一手夾著煙,吞云吐霧.

防暴隊員們低聲討論著,能被抽調來執行這次任務,他們都很興奮,據說點子紮手,是個練家子,大伙兒躍躍欲試,還准備了相應的家伙,在校園里不能動槍,電擊器和警棍必不可少,另外還有四個鋼質的小啞鈴,待會兒目標出現,大家一擁而上,用抓捕毒販的辦法將其撲倒按住,其余人拿啞鈴砸他的手腕和腳脖子,照骨折的砸,砸傷了再上腳鐐手銬.


"還早,我去擺個柳."張湘渝下車,揚長而去.

提請人大許可需要時間,但是動平頭百姓就簡單多了,在譚斌的授意下,淮門市公安局某區分局治安大隊進行了一次跨區執法,三輛警車開到和平小區五號樓,將傅冬梅的小賣部給抄了,里屋兩桌打麻將的街坊全被帶走,連看店的范東也被拘留,罪名是聚賭.

范東生正在學校上課,忽然接到鄰居打來的電話:"東生,家里出事了,趕緊給你哥打電話吧,找人把你爸媽撈出來."

"別急,啥事?"范東生臨危不亂,聽到"撈出來"三個字他就不慌了,他怕的是水火無情,被警察抓了不算啥事,聽說是聚賭之後,他就更加的胸有成竹了,這不是犯罪,最多是違法,家里常年開棋牌室,打的是幾塊錢大小的麻將,又不是成千上萬的大賭場,最多罰點款了事,母親曾經說過,沒有大事千萬別驚動你哥,耽誤他的學習,那這算不算大事,要不要驚動傅平安呢,范東生有些猶豫.

他覺得自己能處理好這個事,于是請假去了派出所,才發現父母並不是被轄區派出所抓的,甚至派出所的人根本不清楚情況,說大概是跨區執法,但是這事兒又很蹊蹺,跨區掃蕩那些涉黃場子也就罷了,居民區的棋牌室,而且都是派出所知根知底的本分人,夠不上聚眾賭博啊.

范東生這才意識到事情有些大,雖然猜不出原因,他還是先給傅平安發了條微信.

傅平安正在教室上課,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弟弟的微信,他看了內容,立刻想到是自己連累了父母,舉報不成,反而牽連家人,他囑咐范東生別慌,去找茜姐幫忙,然後將手機交給范建,說放你書包里,我去一趟廁所.

從提交舉報信那一刻起他就活在警惕中,網上輿論開始炒作所謂的軍二代打人事件就是前兆,這些都在他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從教室出來,傅平安並沒有去廁所,而是走到窗邊看向外面,樹蔭下停著一輛金杯面包車,四個輪子壓得很低,可見車上坐了很多人,車玻璃貼了膜,看不清里面,滿滿一車人在路邊停著不下來,有問題.

他們來抓自己了,傅平安一陣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憤怒,他清楚對手的份量,自己如果束手被擒,就會像劉亞男那樣長期拘押,任人宰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決不能被他們抓住,傅平安下樓,在樓梯上瞥一眼門口,一男一女兩個挺年輕的人正若無其事的站著,似乎是一對戀人,他們努力裝作大學生的樣子,但耳畔的空氣耳機已經悄悄將他們出賣.

傅平安回轉身,從三樓窗口爬出去,他是攀岩高手,峭壁上都能來去自如,三層樓如履平地,三下五除二從二樓空調外機上跳到地面,抄近路奔寢室去了.

寢室門口並沒有便衣,傅平安上樓進寢室,將背包從床底拖出來,他的護照的備用手機都放在里面,想出去旅行的時候都不用收拾東西,拿了就走.

同學們還在上課,每一間寢室都沒人,走廊里空蕩蕩的,傅平安不打算走正門出去,剛打開窗戶准備躍下,忽然身後傳來聲音:"別動了,慢慢回頭."


傅平安慢慢回轉頭來,首先看到的是黑洞洞的槍口,然後是拿槍的人,他認識這個人,在刑警隊里見過,叫張湘渝,是個中年刑警,也是譚輝的朋友.

"我果然沒猜錯,你的行蹤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掌握了的."張湘渝和那些年輕的便衣刑警不一樣,他不喜歡運動鞋加斜挎包的組合,而是更加老練的肥褲腿西褲,系帶皮鞋,脖子上掛著金鏈子,手里拿著一個老式的夢特嬌真皮手包,平時手槍就放在包里.

傅平安沒說話,他盯著張湘渝的眼睛,如果對方想動手,殺機首先閃現在眼里,這種小型警槍威力很弱,只要不打中要害,自己能抗兩發,就算死,也要抓個墊背的.

"你小子挺能啊,上回我不是警告過你麼,別給自己找麻煩."張湘渝拉了把椅子坐下,把手槍放在書桌上,從手包里拿了煙和打火機,拋給傅平安一支.

"聊聊,你干了啥,弄的人家鐵了心要辦你."張湘渝吸了一口煙,不經意的問了一句,仿佛不是抓捕隊長和嫌疑犯,而是朋友之間聊天.

"真想知道?"傅平安冷笑著問他.

"真想知道."張湘渝嚴肅起來.

"我向紀委舉報了劉風運."傅平安說.

"你真是找死……"張湘渝道,"這回陣仗很大,從北京發下的話要把你辦成鐵案,你呢,也確實有把柄讓人家捏著,你小子洗干淨屁股准備坐牢吧."

"你是來抓我的麼?"傅平安問.

"對,我就是來抓你的,我身為警察,絕不可能瀆職,但是還沒拿到人大的許可令,我現在還不能逮捕你,唉,官僚主義害死人,規定就是規定."張湘渝歎息道.

"那就謝了."傅平安背起包,從窗口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