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利發說榮幸之至只是下意識的反應,有重量級猛將加盟本堂口當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客大欺店,這位傅總想的大概不是只當個雙花紅棍這麼簡單,搞不好是想取而代之,把自家財產連同堂口一並吞下,這胃口,這狠辣,細思極恐.
在洪門中,紅棍是執行人的稱謂,所謂執行人說白了就是打手,雙花紅棍就是金牌打手,洪門的組織結構自明末傳習至今,沒有太大變化,堂口老大稱之為坐館,山主,龍頭,堂主,北美港台東南亞略有差異,比如星馬堂就稱之為掌堂,總之是一把手,話事人,話事人又有個代號叫489,4加8加9等于21,21就是廿一,廿一就是洪門的洪字中的主要部門,這是清廷統治下的秘密代號,洪門之曆史悠久可見一斑.
話事人下面的副手叫二路元帥,又有先鋒,香主等常委級人物,再下面才是紅棍,白紙扇,草鞋,最基層是四九仔,藍燈籠這些初級會員.
雙花紅棍雖然低于二路元帥,但在體系中地位非常突出,有可能直接上位話事人,黃利發擔心的就是這個,他隱晦的提問,為什麼傅總要屈尊降貴,來我們星馬堂當個紅棍.
"我向來仰慕中山先生,中山先生就是檀香山洪門的雙花紅棍,所以嘛,哈哈."傅平安給了黃利發一個解釋,但這個解釋不能讓老奸巨猾的黃利發相信.
"不如這樣,我將掌堂位子讓給傅總,我老了,想退休了,呵呵."黃利發以退為進,你要當雙花紅棍,我干脆把堂主讓給你算了,就看你是不是真的踩到頭上欺負人.
傅平安明白黃利發的擔憂,對這種老狐狸只能實話實說,打馬虎眼騙不了他.
"黃先生,我就敞開說吧."傅平安看了一眼老黃身邊的女孩,那女孩普通話標准,應該是老黃在大陸養的二奶.
黃利發說:"小麗,你去恒隆買個包吧,這邊不用你招呼了."
小麗歡天喜地的走了,傅平安點點頭:"黃老板,明人不說暗話,我並不想吞並你的堂口,我只是想用一下."
黃利發心一沉,果然如此.
"我想借殼上市,以星馬堂為殼,成立星馬台新的政黨,下一步通過競選取得政權,經過我的調研,發現星馬華人不熱衷參與政治,只顧悶頭掙錢,華人的人數只占十分之一,卻掌握了六成以上的財富,但是在政府,警察和軍隊中,基本上沒有華人勢力,華人也沒有自己的政黨,可以說一盤散沙,星馬台的經濟結構並不穩定,發生動亂是極有可能的,一旦變亂,華人就是案板上的肉……"
黃利發腦子嗡嗡的,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個年輕人的野心如此之大.
"酒有些上頭."黃利發說.
"我們有國王的支持,瑪竇有十六分之一的華裔血統,可以在這上面做文章,通過輿論炒作,公益捐贈,增加華人的社會好感度……這是一個漫長的工程,但我有信心做好……"
劉小娜看著傅平安,眼中充斥著崇拜之情,她只知道傅平安是個戰斗英雄,沒想到幾年不見,已經成長為胸懷天下的偉人.
顧北和巨強更是一臉懵逼,這倆人文化不高,傅平安的話他們聽不太懂,但基本意思明白,老大這是要竊取一個國家啊,竊國大盜啊這是,作為一個昨天連飯都吃不飽的屌絲,今天就要參與奪取政權的大行動,他倆熱血沸騰,激情滿腔,恨不得納頭便拜,老大你是我一輩子的老大!你是我的偶像!
黃利發卻不這麼想,他早已過了不惑之年,這些話哄得住顧北巨強,卻哄不了他.華人在東南亞幾百年,只在新加坡建立了政權,在其他國家都是一盤散沙,他是94年去的星馬台,四年之後的1998年,印尼發生排華運動,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華人在人家的地盤上始終就是肥豬的存在,當政者是不會允許華人成立政黨,參與政治活動的.
所以傅平安只是紙上談兵,無法落到實處,貿然參與他的計劃,等于把黃家,把堂口放在火山口上,本來開開心心做生意挺好的,非要玩政治,搞不好死無葬身之地.
但他不能反駁,他兒子黃彼得還在星馬台憲兵司令部關著呢,放不放就是傅平安一句話.
"傅總要成立政黨,要凝聚人心,要取得政權,也是為了寫論文?"黃利發笑了,他判斷傅平安要麼背後有人,要麼就是腦子有問題.
"不然呢?"傅平安看穿黃利發的心事,他不是個有雄心壯志的人,這一點很難強求,當年鄭芝龍擁有東南亞最強艦隊,一不敢對抗滿清,二不敢出海建國,最終選擇兩頭下注,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就是沒有魄力的商人思維作怪.
"喝酒,這酒不錯."老黃岔開話題.
"令郎的事,不用擔心,但還是要在憲兵隊里待幾天,走完程序就放人."傅平安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是黃彼得在憲兵隊囚室的情形,是個單間,一張單人床,一套不鏽鋼的洗臉盆和馬桶,待遇不錯.
星馬台軍警系統非常黑暗,尤其是華人,被抓了之後必然敲骨吸髓,不花個幾萬美元撈不出去,黃彼得犯的是持械綁架未遂的重罪,能不能脫身就看在憲兵隊的預審階段,如果憲兵司令部不起訴,那就沒事,如果要搞他,那就是五年以上.
放不放人,就是傅平安的一句話,這是要挾,也是利誘.
"傅總為了海外華人福祉著想,黃某必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黃利發終于答應,接下來不再談正事,喝酒談風月.
酒局結束,小麗已經買好了一個LV包在酒店大堂等著了,雙方握手告別,傅平安回到車里,立即連線沐蘭,讓她打點一下,把黃彼得弄出來.
電話打完,劉小娜還沒從震驚中回過味來:"平安,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打算那麼做?"
傅平安說:"是啊,怎麼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大學生在說我畢業就要去支教一樣坦然.
"沒什麼,就問問."劉小娜說.
顧北和巨強坐前排,他倆身為小弟不會亂說亂問,但心里有數,本來投靠傅平安圖的是吃飽飯,後來覺得傍上老大了,應該能在社會上混點名堂出來,現在看來何止是混點名堂,老大和那些社會大哥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老大談笑間揮斥方遒,決定一個國家的命運走向,那和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一樣,是注定要名流千古的蓋世英豪,風流人物.
兩人被老大的豪邁所折服,已經不是五體投地了,而是肝腦塗地,這排面,這豪氣,以後能吹一輩子.
"黃利發沒法用."傅平安嘀咕道,"得扶黃彼得上位,老黃讓他當個二路元帥養老算了."
沒人接話,老大干的是大買賣,旁人已經跟不上他的思路和步伐了,更給不出合理的建議.
"小娜,給我訂機票,飛一趟星馬台,顧北巨強你倆護照辦了麼?"傅平安問.
顧北巨強從來就沒有出國旅游的想法,所以沒辦過護照,緊急去辦也來不及了,只能下次再跟著老大出國見世面.
傅平安又叮囑劉小娜處理收購德龍家具事宜,這事兒已經請示過幕後大老板瑪竇並獲得批准.
"小娜,國內的事你全權處理就行."傅平安說.
如果是昨天他這樣說,劉小娜一定不高興,生意是大家的生意,怎麼可以我在家忙里忙外,你出國逍遙自在,劉小娜是女強人,對另一半的要求也很高,張建中她看不上,傅平安也只不過是暫時過渡而已,並沒有優秀到讓她崇拜的地步,那今天就不同了,劉小娜已經不再把傅平安當男朋友了,而是偶像,是神!
"好的,你放心,我一定不讓你掛心."劉小娜說完,拿起手機給行政發微信,安排訂票,特地叮囑要訂頭等艙.
男神出行,必須頂配.
……
夜已深,飛往馬來西亞沙巴的江航波音777頭等艙內,其他客人都已經睡了,只有傅平安還在對著筆記本電腦沉思,他搜集了大量星馬台的曆史資料,對這個國家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了解,但他畢竟年輕,不是一個資深的陰謀家,這一切都要摸著石頭過河.
起初他准備通過運營王室資產獲得資金,但是仔細考量分析後覺得這一條路走不通,雖然星馬台有大量珍貴木材,但這是一錘子買賣,一顆小葉紫檀樹成材要八百年,靠資源出口又能維持多久呢,看起來一億人民幣很多,但用在政治軍事上,根本砸不出水花.
星馬台最大的收入在咖啡,但那是勞埃德的禁臠,碰不得,只能從別處入手,獲取資金最快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收稅,瑪竇是虛君,沒有收稅權,那麼只能獲取政治獻金,星馬台的政治版圖已經劃分的清清楚楚,切不出蛋糕,唯一的空白就是掌握了六成財富的華裔們.
他要向星馬台華裔收稅,作為回報,華裔會獲得政治地位,這操作起來很難,華人天生性格與世無爭,不愛爭權奪利,得想個法子把他們煽動起來才行.
思考的時候就想抽煙,飛機上當然是禁煙的,傅平安招手,專門服務頭等艙的空姐走了過來,輕撫裙子蹲了下來,輕聲道:"傅先生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
空姐很年輕,江航的制服裙和馬甲很顯身材,她系著絲巾,胸前名牌上印著靳洛冰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