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這一日,汪玲瓏和安一茹約好一起來看還有月余不到就要臨盆的蘇勁松.
天氣越發的炎熱,對于這個大腹便便的孕婦來說,即便是汪玲瓏從自己府上送來了冰磚,然後還是讓蘇勁松覺得酷熱難當.
汪玲瓏和安一茹輕車熟路的進了聽荷雨榭的院子,因為天氣尚早,院子里婆子們半個時辰就用清水潑在青磚上用來降溫,所以他們進來的時候,便覺得比別處要清涼許多.
蘇勁松聽見丫鬟在門口稟告,起身走到門口迎接,快要生產的人兒,已經變得圓潤了不少,像是夏日里本來胃口就不好,所以臉色不是很好看,小腿和手指都有些浮腫.
"妹妹,看著可不是很好,我讓太醫明天來府上看看."汪玲瓏上前,心疼的看著不過幾天不見的人兒說道.
"我帶了一些南方過來的水果,都是京城沒有的,一會兒讓丫鬟在井水里冰一下,切了端過來吃,你這個時候吃的每一口對孩子都是好的."安一茹也在後面笑盈盈的說道.
三個人一一進門坐下,房間里因為有冰磚,所以便覺得十分的涼爽.
而蘇勁松身穿一件家居的十分輕便的綢衫,即便是這樣,還是讓她拿著一個扇子一直不停的扇著,額頭上也有細密的汗珠出來.
"妹妹怎麼就這麼熱?我生我家大丫頭的時候也是這個季節,都不像你這樣的怕熱,我看還是要找個太醫過來看看."
一旁的麗娘一邊伺候著茶水,一邊說道:"昨天華神醫來過,說是問題不大,不需要擔心,就是今年較往年要熱一些,夫人吃一些清涼的東西,等生下來自然好了."
聽麗娘這樣說,汪玲瓏道:"那就好,我聽我家王爺說,無痕快要回來了,是嗎?"
然而這件事情蘇勁松卻是不知,和麗娘面面相覷,汪玲瓏見二人這樣,便知是真的不知,便笑著說道:"看看,怕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卻讓我先多嘴了."說完便笑著假意在自己的嘴上拍了拍.
安一茹則道:"那自然是好的,還真是趕回來了,之前我還一直擔心著呢."
蘇勁松心里高興,嘴上卻是說道:"有義母和姐姐在,我自然是什麼都不怕的."
又過了幾日,果然收到了秋無痕的信,說是已經到了濟州,去看看二妹妹蘇勁梅,這就回來了,算一算時間竟然不過十日功夫就可以見到自己的丈夫,蘇勁松心情好極了.
日子便在蘇勁松和全家一邊准備著新生兒的降臨和秋無痕的歸來中慢慢的過去了.
這一日清晨,蘇勁松剛剛從睡夢中醒來,正要叫人,便趕緊自己的腹下一熱,一股熱流便順著大腿根往下流.
蘇勁松臉色一變,正在此時,門打開,一臉笑意的雪花端著水盆走了進來,見自己家夫人一臉緊張的看著自己,沒有過生育經驗的丫頭將手中的盆子放在一旁的盆架上,快步走到床邊.
"夫人,怎麼啦?做噩夢了?"
"雪花,我……我好像要……要生了,趕緊去找麗娘,去找人來."
蘇勁松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雪花見床上被水洇開的地方,腦子也是嗡地一下,還在發愣,就在蘇勁松推了推自己,道:"快去啊!"
雪花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轉身跑出門去.
不一會兒早在前兩天就接進府里來的兩個穩婆便來了.
很快,麗娘讓張奇去找華燁過來,自己跟著穩婆將蘇勁松抬到了早已准備好的產房里幫忙.
而此刻,秋府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門房正站在門口著急的等著華神醫過來,看見兩個人騎著馬過來,等馬兒停下後,定睛一看,連忙沖上前去,高興的喊道:"大人,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夫人要生了,你感激去看看吧."
一身風塵的秋無痕在濟州不過是呆了一天,看了看蘇勁梅,便日夜兼程的往家里趕,好在邱冉是個身體好的,一路上沒有半點怨言,就這樣一路換馬,一路除了停下來喝水吃飯,再不曾休息,沒有想到,剛到家,竟然真的趕上了.
秋無痕將缰繩和馬鞭甩給門房,一邊著急著往門里跑,一邊說道:"邱冉,你自己慢慢來."
邱冉眼瞅著自己的師父就這樣將自己拋下,再眼巴巴的看了看門房,而門房也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我,突然便聽見又是一陣馬蹄聲,便又看見張奇帶著華燁騎馬趕來.
"讓開,讓開!"
邱冉聽見聲音才反應過來,看著那二人走在前面的一人長得俊美非常,一身白衣宛如上仙一般,而他後面提著一個藥箱的男子卻是高大威猛面色黝黑,長相十分凶猛的樣子,兩個人看也不看他們,風一般就進了門.
"你是誰?"門房回過神來,看了看面前這個身材瘦高的少年,皮膚和張管事差不多,長相卻還算清秀,那一雙微微上挑的雙眼,看著卻顯得有些陰鷙而清冷.
"哦,我是你們大人的徒弟,我叫邱冉."
門房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少年,想了想,方才是和自己家大人一起回來的,而且方才大人確實叫了他的名字,便說道:"這個時候夫人,也就是你的師母要生產了,府上忙不過來照應你,要不你就在門房和我待一會兒,等夫人生了,我再帶你進去如何?"
邱冉看了看門里,仿佛里面每個人都行色匆匆,知道門房說的不假,便也點頭同意.
"我餓壞了,有東西可以吃嗎?"
"有的,有的,你在門房等著,我去給你找一些吃的來."
邱冉坐在門邊一張長凳上,這個地方正好在一片樹蔭下,倒也涼快.
那門房交代了幾句,說是不能隨便放人進來,自己馬上回來便給邱冉去廚房找吃的去了.
秋無痕這邊直奔聽荷雨榭,本來他該先去給老夫人請安,然而此刻,他知道老夫人和母親應該都在妻子那邊.
蘇勁松聽見門外有人再給老夫人和母親問安,那麼熟悉的聲音,讓疼的有些迷糊的人稍微清醒了一些.
一旁的麗娘也聽見了聲音,走到門邊看了看,欣喜的對蘇勁松說道:"夫人,夫人,是大人回來了."
蘇勁松還未反應過來,門外聽見自己丈夫的聲音.
"松兒,我先去洗漱一下,你別害怕,我換件衣服就進來陪著你."
"你別進來."
然後只聽見急匆匆遠去的聲音,和蘇老夫人的話.
"這孩子是受了罪了,你看他一定是沒日沒夜的往回趕,唉!"
蘇勁松聽見這話,不由一陣心疼,然而緊接著的一陣劇痛,便聽見一旁的華燁已經在給自己一邊紮著銀針,一邊聽見穩婆說道:"華神醫,胎位還是不正,這可如何是好?"
說話的功夫,蘇勁松突然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不知什麼時候,蘇勁松聽見一個聲音在叫著自己,再次睜眼的時候,便看見一個黑黑瘦瘦的男人坐在自己床邊,握著自己的手,低聲沉痛地一遍一遍喊著她的小字:"松兒,松兒……"
聲音飽含深情,如泣如訴,帶著無盡的懇求.
蘇勁松終于轉醒,身下一陣一陣的疼痛讓她緊緊抓住秋無痕的手.
她又悔又懼,顫抖著聲音道:"穩婆說胎位不正,我,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如果是我要死了,你要記得保住我們的孩子."
"說什麼傻話,我不是趕回來了嗎?而且華神醫還在呢,你不會有事,孩子也不會有事.不要想其他事情,想想你和我一路走來的種種事情,想想以後我們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松兒我陪著你,什麼都不用怕."
聽出他聲音的顫抖,蘇勁松喉頭動了動,抽著氣艱難地道:"好,我聽你的."
蘇勁松放心了些許,努力摒棄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這才覺得疼痛難忍.
華燁則繼續快速而准確地下針.
疼痛略緩,穩婆卻慌了,急聲道:"華神醫,您可是名醫,能不能告訴老婆子,這種情況,老婆子怎麼辦才好?"
淚眼模糊中,蘇勁松看到穩婆卻滿頭大汗,而房間里放著兩個很大冰盆,這個穩婆顯然是慌了.
可是穩婆既然如此問,顯然是難產了,情況棘手以至于她束手無策.
"怎麼了?"感受到一陣陣疼痛襲來,蘇勁松咬緊嘴唇,艱難地道,"胎位還是不正嗎?"
她之前就聽華燁告訴自己是知道臀位的,也一直有意在鍛煉扭轉,只是這段日子因為天氣太熱,動一動就要流汗,實在沒有心情,加上覺得還不到產期,回頭還有時間,卻沒有想到,今日會早產,畢竟算了日子,還有十天.
"是."穩婆滿臉慌亂,"您羊水流得太快,孩子卻一直沒有入盆.老婆子……"
"不要著急,我正在給夫人施針,之後你在按照我的方法按摩夫人的肚子."華燁的語氣淡淡的,雖然是他是個男人,但是蘇勁松的身體一直是他照料,而且秋無痕和蘇勁松也不是那樣古板的人.蘇勁松覺得說話的力氣在被一點一點兒剝離,眼皮都要粘到一處了……
"無痕,你看了松兒以後,還是要出來,畢竟你和華神醫不同."外面是蘇老夫人不安的聲音.
而此時的蘇勁松覺得自己現在好累,好想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