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成…
言下之意就是渺無希望.
沃森不敢去看顧墨寒的眼睛,"大少,我知道您很愛夫人,但是病人在治療過程中會非常痛苦,即使活下來,或許…也醒不過來."
"夫人承受著最大的痛苦搏一個最渺小的希望.有時候,放手又何嘗不是一種成全呢?"
他並不是不想救,相反身為一個醫生他太想挽救顧諾的性命了.可是在手術台上,他看到生命的脆弱與煎熬,一次次的掙紮,他的同事與摯友紛紛覺得心痛又無奈.
他們的施救到底是在挽救生命還是對她的繼續摧殘?
如果讓顧諾來選,無盡的痛苦與死亡解脫,她會選擇哪一個呢?
"我不要!"顧南辭在聽到這話後沖了過來,倔強看著沃森,眼眶微紅,"我不准!我不准任何人放棄媽咪!"
"小少爺,我們沒有想放棄."沃森也很難過,可是這時候除了能祈禱出奇跡外,24小時後,或許還是要面對殘酷的現實.
顧南辭,"我要讓媽咪活著!"
他是小孩子,他不懂事,他不想管生命的痛苦,他舍不得,他乖了這麼久,能不能自私一回?
就這一回,媽咪也會原諒他的對不對?
他真的不想失去媽咪.
室外,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顧南辭是孩子,他們卻是大人,每個成人的心中都有著孩童和成熟的一面.
葉斕珊看著顧尚衡,神色憂傷,"如果我是諾諾姐,或許希望就此解脫.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願意."
顧尚衡一定是不願意的,就算是死,他說不准都會把把尸體冰封起來繼續藏著.雖然這麼說有點嚇人,但是葉斕珊很了解他的偏執.
顧尚衡沒反駁,看著此時逆光而立的顧墨寒,語氣有些輕,"我們家…沒人會甘心."
這就是傳統,即使有一點活下來的希望,他們都不會放棄.就如同他的父親,可以奮不顧身的去救他的母親,即使機會那麼小渺茫近乎于零,他都沒有放棄過.
不僅僅是不甘心,還有埋在血液里的執念.
不是因為自私,而是…脆弱.
顧墨寒伸手摸了摸顧南辭的頭,冷冷的看了眼沃森,語氣辨不出喜怒,"繼續回去救."
聽到這一決定,沃森還想再說什麼,但最後終究欲言又止,還是退了回去.
"要大哥放棄諾諾,等同于連著放棄自己的生命."作為兄弟,顧暮白很能理解他的決定.林知晚聞言,心中微震,"可是大哥還有小辭."
他並非全無掛念,至少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顧暮白輕搖了搖頭,眼神有些無奈,"孩子確實是掛念,但是等到小辭成家立業以後呢?"他說的隱晦,但是林知晚卻聽的分明.
決定早已做下,只是踐行的時機早晚有差罷了.
"會有機會的對不對?諾諾姐一定能活下去的.大哥還沒來得及娶她啊…"林知晚心里難過極了,生活中的悲傷總是來的如此猝不及防.
顧暮白將她輕輕摟入懷中,安慰道,"會的,她舍不得大哥."
顧諾是一位堅強的女性,不然也不可能從當年的暴亂中存活下來,顛沛流離的那些年里,她吃過多少苦更是不言而喻.
幸福明明就唾手可得了,為什麼要放棄?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這次,誰也沒走.他們不想讓顧墨寒獨自承受結果,無論那個結果是什麼.
顧墨寒靜靜的佇立在牆角,他的心中湧起了久違的疲乏,那類似于絕望的疲乏他有多就沒有感受過了?距離這樣似曾相識的感受還是在十年前.
他在國內收到顧諾去世的消息,難以接受,等到不顧一切赴往R國確認了這個消息後,他的心里就生氣了一股滔天的恨意,怎樣都遏制不住.
他曾經也很喜歡這個國度,因為他在這里遇見了顧諾,可他同樣也痛恨這個國度,因為它同樣毀了顧諾.
彼時年輕氣盛,他也報複了很多人,甚至陰暗的想過,讓他們全部去陪葬好了.既然顧諾不幸福,他們又有什麼資格幸福?直到他被顧老爺子召回.
顧墨寒直到現在還記得顧老爺子對他說的話,老人家的眼神嚴厲中透著幾分憐憫,"墨寒,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如果她還活著,你鬧到這個地步,她還會忍得住不現身嗎?你逼不出來她的,她已經死了."
這番話就像匕首一樣直接無情的刺破了他最後的偽裝.
是啊,他都鬧到這種地步了,諾諾依舊沒有出現.她真的死了,只是自己一直都不信.
十年前,顧諾最痛苦的時候他並不在她身邊.
現在呢?
他似乎總是晚一步,即使現在他與她只有一門之隔,距離卻好像隔了千山萬水.
他害怕自己留不住她,害怕她在自己的身邊永遠睡去.
如果顧諾這次真的離他而去,那麼他心中的恨意只會燒的比第一次更加旺盛.將再也沒有人攔的住他做任何事.
不知等了多久,眾人等到沃森再次開門,他摘下口罩,神色十分凝重.葉斕珊看見這幕情景覺得揪心極了,他們仿佛是等著死神的宣判般,度秒如年.
沃森皺著眉,"情況依舊很不理想,雖然度過了24小時,但還是很不穩定.未來三天很有可能再次轉為重危."
"即使過了重危,醒來的幾率也很小."
顧南辭,"有多小?"
沃森看到他眼中固執的神色,有些不忍心,但還是摸摸他的頭道,"小少爺,夫人可能明天就醒來,可能永遠也不醒."
這是他所說的最折中的話.
可能明天就會醒來,可能永遠也不會醒.
他們這一場,就看所謂的上帝到底會不會大發慈悲的將她留下.
周圍人聽了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顧墨寒卻出乎尋常的冷靜,他進入病房內,顧南辭想要跟上去,卻聽他冷聲道,"都別跟過來."
顧瑾年拉住顧南辭,搖了搖頭.顧墨寒進入病房後,看到了病床上陷入昏迷的顧諾,她神色蒼白,原本美麗的臉龐卻也脆弱盡顯.整個人虛弱的好似迎風的蒲公英,隨時隨地都會飄散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