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卷

第一章穿越壁壘

無元五三一年一月二十日經過了兩日多的飛行,這一路上眾人十分辛苦,轉轉壺不斷吸納著舒家人的功力,而只要一個人被吸納完畢,就得有人多一分力托著此人飛行,還好南極洲部隊並不打算散去功力,所以行動上還不至于有太大困擾。

不屬舒家也不屬南極洲的,當然是吳耀久與他兩名隨扈,另一個就是班繡蓉;吳耀久是打死不肯使用轉轉壺,不過卻硬逼著路易與幕斯安兩人離開,兩人本來還在遲疑,直到接近了“單向跳躍壁”,遠遠望著那因驅趕動物們而不斷揚起的塵沙風暴,才終于不再嘴硬,願意以此法保命。

班繡蓉卻屬于很早一批就釋出能量的人,三嬸、七嬸那些婦孺都是同一批,畢竟這些人無論釋不釋出,飛行一樣得有人攜帶,先從他們開始總是比較省力。

因為“單向跳躍壁”收縮速度不斷增快,行程比原先計畫還要短,眾人最後停留在百余公里外的一處山巔之上,估計日落前將全部吸納完畢,留下的眾高手則將“單向跳躍壁”驅趕過來的那一長排異獸群逼出一道缺口,送舒家人安然離開。

至于謝家族與葛莉嵐融會而成的大怪球,不知是有自知之明還是如何,一路上隔得老遠沒說半句廢話,現在也遠遠停在光禿禿的山腰上,只勉強能遙觀,倒令不少心中忐忑的人安心不少。

既然紅球沒有亂來,整個計畫中,稱得上忙碌的只有轉轉壺,不過多吸點能量他倒是沒什麼怨言,一路上嘻嘻哈哈地吸了個過癮。

轉轉壺忙碌,吳耀久忙著安撫兩個隨扈,這兩日自然都沒法糾纏趙寬,而經過三日前那件事情,柳玉哲也似乎有意無意地避開趙寬,趙寬不在意,也沒刻意去詢問她為什麼改變了態度。

馮孟升總陪著喬夢娟不用多提,本來應算無所事事的李鴻,卻頗有幾分忙碌,也不常在趙寬身側。

原來他每次看到孫飛霜接近,就刷地一下禦劍飛逃,孫飛霜則是又笑又罵卻又追之不及,弄到最後,趙寬休息時往往就這麼孤坐一角,沒與任何人攀談。

今日總算不用再移動,趙寬選個可躺可坐轉身還能靠著的好地方,舒舒服服地放下自己的大屁股躺下,打算好好休息一番。隔沒多久,他突然感覺有人緩步向自己接近,那人走路腳步有些虛浮,似乎正是剛被吸納了功力,還不十分習慣新身體的那群人之一。

趙寬兩眼眯開一條縫,看清來人之後,他眼睛又再度開了起來。對方也不說話,緩緩落坐在他身邊,陪著趙寬陷入他的沉默之中。

又過了一會,依然閉著眼睛的趙寬,突然歎了一口氣說:“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那人輕輕柔柔地應了一聲。

“我看宜年那小子是不錯……”趙寬頓了頓說:“不過如果不喜歡也不用勉強自己嫁人,反正功夫還可以重練,到了皇都,幕斯安會帶你去找雪梅,她人不錯,應該會照顧你,那兒功夫又多又好,學點基本功夫延年益壽是沒問題的。”

“嗯。”聲音的主人依然只應了一聲。

“至于我那些東西。”趙寬又說:“你就幫我保管,我要是最後沒能出來,就隨便怎麼處理,不過有關師傅的東西還是別讓不相干的人知道,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扔了或埋了就算了……”

說到這,趙寬驀然聽到耳邊傳來輕輕“啪”地一聲,宛若晨間露珠滾落草葉墜地。趙寬一怔睜開眼睛,卻見淚珠正順著班繡蓉細致的面頰一滴滴滑下,在細巧的下巴彙聚滴落。

班繡蓉也沒想到趙寬突然睜開眼睛,她一驚轉過身去,伸手左右拭去淚水,這才回過頭柔笑說:“我不知怎麼了……”

沒想到趙寬卻是咧嘴一笑說:“你不穿尿布之後,很少看到你掉淚。”

班繡蓉臉一下子紅透耳根,忍不住微嗔輕罵:“寬哥!”

趙寬也沒追問,頓了頓說:“至于那本《路南日記》,我是頗想交還給路南後人,但單練那功天說不定會死人,我又怕害人。”

“死人?”班繡蓉露出訝異的表情。

“還得練另外一套功夫才成。”趙寬說的自然是“柱國先修”,跟著他想了想又說:“或者配合陰柔一點的功夫一起練,我感覺這功夫就是太霸道了,才會這麼難練,那個茲克多死老頭腦袋就是轉不過來,揉合點陰柔的功力不是應該安全多了嗎?”

“陰柔點的功夫?”班繡蓉一笑說:“像馮大哥那種?”

“對啊,繡蓉聰明。”趙寬贊實地說:“不過兩者不能均修,否則不陰不陽又陰又陽變成四不像,兩方一沖突不知道會有好處還是會有大問題……但怎麼個比率才適當……要七三分還是八二分我可就不知道了,得一面練一面試,最重要的是順天而行,才不會像我一樣辛苦,就算威力差了些也沒啥關系……”

說到這邊,趙寬突然說:“你想練嗎?我幫你去問問適合女子的南極心訣好嗎?”

班繡蓉搖搖頭說:“不是,我不想練功打架……寬哥剛剛不是說路南的後人嗎?我才想到……”

“喔。”說的是舒宜年?趙寬有點僵硬地強笑說:“他也可以,不過得找孟升討心訣,孟升的似乎比較適合男子。”

“沒關系,不用麻煩馮大哥了。”班繡蓉搖搖頭說:“他們舒家本身武學也很不錯,只不過似乎不大適合他們兄弟,宜年不是很有把握以後會重練,我提到去皇都應可找高人拜師,他也興致缺缺。”

“當然了。”趙寬皺眉搖頭說:“他們是路南後人,去新大陸不被排擠已經很不容易了,不容易找師父。”

說到這兒,趙寬突然感覺到身後樹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正有人矮身往這邊竄來。趙寬微微一楞,才回頭,卻聽到樹叢中那人壓低聲音說:“趙大哥,千萬別說我在這兒。”

舒鄲果?趙寬一楞,卻見另一邊人堆中舒延孝驀然騰起空中,正皺著眉四面張望,看樣子他找的不是別人,正是身後的渾小子。

舒鄲果的聲音,班繡蓉也聽到了,她輕聲笑罵說:“鄲果你又胡鬧。”

“才不是。”舒鄲果低聲說:“我才不要被吸光功力呢,我要去打怪物。”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這小子想去送死啊?趙寬見班繡蓉臉上露出了憂急的神色,他略一沉吟即說:“繡蓉,這小子我跟他說,你幫我找孟升來。”

班繡蓉擔憂地望了望舒鄲果隱身的樹叢,這才點點頭離去。

“小子。”趙寬沒轉頭,就這麼低聲說:“你是打啥主意?”

“打怪物啊。”舒鄲果理所當然地說。

“你這小子不夠義氣。”趙寬哼了一聲說:“我才想托你幫忙,看來是白期待了。”

“什麼不夠義氣?”舒鄲果訝異地說:“趙大哥有事,我當然沒有第二句話。”

“我師妹以後說不定會是你大嫂……”趙寬說到這里,不知為何心中一疼,他搖搖頭甩去這種感覺,接著說:“不管她日後是不是你大嫂,我都想托你以後照料她,你居然只為了想打怪物就躲在這兒,我不是白期待了嗎?”

“這……”舒鄲果抗聲說:“出去功力都被吸光了,怎麼保護她?我甯願死在這邊也不想重練,練了十幾年都才這樣爛爛的,還重來一次?”

“換一套好功夫不就得了?包你不用幾個月就比現在還強。”趙寬一笑說:“我先傳你一套心訣,你好好聽著。”

“嗯?”舒鄲果躲在樹叢里點頭,要不要出去是另一回事,有功夫學先聽就是。

趙寬當下把“柱國先修”運行之法,傳了開頭約莫三分之一給舒鄲果,兩人反複念誦了幾遍,馮孟升恰好飄飛而下,笑問趙寬說:“趙胖子,找我?”

“我想傳樹叢後的鄲果小子一些功夫。”趙寬笑說:“你內功的基礎運行之道,跟他說說可好?”

馮孟升一楞說:“這功夫,你知道不是誰都能練的。”

“嗯。”趙寬點頭說:“我知道,不過沒關系。”

馮孟升一驚說:“難道你傳了他那套……”

“畢竟我們武功都怪怪的,為了保險,只傳了一點點。”趙寬一笑說:“應該夠用了,也不會這麼顯眼,再配合上我的練法,應該兩般缺點可以彼此抵銷掉。”

馮孟升一皺眉說:“那豈不兩般武技特色均失……”

趙寬搖搖手說:“畢竟原先都稱得上絕學,配合一起練,他以後是蟲還是龍,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如果你有顧忌,不便外傳南極心法,也沒關系,我只是問問看。我剛剛是這樣想的……”趙寬跟著將剛剛的想法說明給馮孟升聽,一面暗自打算,如果馮孟升不能傳這套陰柔工夫,可能得多傳點“柱國先修”給舒鄲果,讓他多練幾個丹球。

“原來如此。”馮孟升聽完若有所思,隔了片刻才回過神,一笑改傳音說:“我的功夫傳給他倒沒關系,這功夫練一個死一個,在南極洲這套功夫已經沒人敢學。”

“那就傳吧。”趙寬呵呵一笑說:“算他好運道。”

“鄲果!”空中的舒延孝突然大吼說:“你再不出來,被我抓到打斷你的狗腿。”

“別躲了吧?”趙寬呵呵一笑說:“小子你認了吧,以後有好功夫給你練啦。”

“好……吧。”舒鄲果不情不願地站了出來,其實他心底也有數,躲不了多久的。

他一站起,舒延孝馬上發現,立刻沖到舒鄲果眼前,拳頭舉起就要敲下,趙寬當即攔住,笑說:“等等,等等,是我找他來聊天啦,沒想到誤了延孝老大哥的事。”

舒延孝一征說:“不敢。另不過該輪這小子散功,他躲躲藏藏地不知道打什麼主意?”

“等我跟他說完話,我負責抓他去。”趙寬一笑說:“這樣可好?”

“對嘛。”舒鄲果有了靠山說話聲音就大了,仿佛沒事人般地說:“急什麼嘛,總會去的。”

舒延孝忍不住瞪了舒鄲果一眼,這才回頭向趙寬說:“有勞趙先生了。”跟著飄身而去。

這小子頗有趙寬之風,難怪與趙寬投緣,馮孟升苦笑搖了搖頭,當下傳完口訣,與趙寬敘話兩句便即離開。

舒鄲果一下背兩套武學,可有些頭昏眼花,見趙寬又要說話,他苦著臉說:“下一套也要用背的嗎?”他剛剛聽趙、馮兩人對話,早知道還另有一套心法得學。

“那套不用。”趙寬呵呵一笑說:“我現在說的,你可要好好記住。”

“是,師父。”舒家觀念其實頗為守舊,趙寬既傳他武學,舒鄲果就改口叫他師父。

趙寬聽了一皺眉說:“我不是你師父,我們是朋友。”

“喔?”舒鄲果有點意外。

“當你師父也沒啥不行,可是我師妹就變成你師姑,若有天變成你大嫂,這不是一團亂嗎?”趙寬瞪眼說。

“對喔。”舒鄲果搔搔頭笑說:“還是叫你趙大哥比較妥當。”

“先練第一套那短短的心法。”趙寬說:“全練成了,才轉練孟升剛剛說的那套,同時也練下一套,後兩套得同時修練,覺得練某一套身體不大對勁或不順,就轉練一套,總之交替修練,也不用強迫自己兩套的進度相同。”

“是。”舒鄲果用心記下。

“至于另一套心法,沒有一定的練法,你要看著一本書自己去悟。”趙寬跟著說。

“嘎?”舒鄲果呆了。

“你到時候跟繡蓉拿一本我留在她那兒的書,你一提她就知道了。”趙寬說:“那本書別給第二個人看或讓其他人知道,等你老了,真覺得沒關系,再自己處理那本書。”

“哪本書啊?”舒鄲果楞楞地問。

“看到之後你就知道了。”趙寬歎一口氣說:“等你覺得修練順利,再教你大哥吧。”

舒鄲果點點頭,沉默片刻之後突然說:“趙大哥你放心,無論繡蓉姊以後是不是我大嫂,我都一定會保護她的。”

這小子也不是真笨,畢竟懂得自己的意思……趙寬面色一正,點頭慎重地說:“就拜托你了。”

舒鄲果也用力點頭說:“那我去……被吸功力去了。”說到最後還是一臉委屈。

“對了。”趙寬突然又拉住舒鄲果說:“南大陸有種很丑的特梅脫果,練功的時候專吃那個好象不錯,你記住這件事。”

舒鄲果一下子記一大推心訣有點頭昏腦脹,加上正要與自己苦練的功夫“分手”,這句話也就沒認真放在心中,只點點頭一臉淒苦地去了。

直到數年後舒家遭逢大變,舒鄲果身負重創逃出,他才想起趙寬這席話,遂孤身尋到南大陸潛心修練,再經異人提點下,方連破數關功力大進,還因誤會打上聖殿鬧了好大的亂子,可稱聖殿創立數百年來的第一人。不僅如此,斯役他全身而退,更足震驚天下,之後,世間制度逐漸轉變,天下紛亂,舒家一族拒從當時統治全球的聯邦法令,傲然抽身隱逸世外,依然近兩百年無人敢犯。

而舒鄲果雖性格滑突、愛玩愛鬧,但終班繡蓉一生,他確實盡心照顧,始終未負趙寬今日所托,此為後話,非本書內容,表過不提。

※※※

連拖拖拉拉的舒鄲果都散去了功力,轉轉壺的工作也接近尾聲。等著穿過“單向跳躍壁”的人們群集在山巔,背向著正逐漸隱沒的夕陽,目光望著東方滾滾而來的塵沙異獸,臉上不禁都有些惶然。

且不說他們對眼前逐漸接近的怪物已毫無抵禦之力,只要穿過“單向跳躍壁”,身旁從此無人守護,就這麼留在空無一人的舊大陸大地,不由得他們不擔憂。

還好天下遭逢此番變故,此時必然十分注意“單向跳躍壁”的狀態,不說別的,只要合**放下全部心力觀察,以他們的科技能力,就算飛出一只蒼蠅都應該會發現,更別說這麼一大群人。

跳躍壁越來越近,幾個高手自然也彙聚在一處,南極洲諸衛統、舒家二人、戴池,當然還有一個馮孟升,但卻獨缺李鴻;至于那顆大紅球,依然遠在數公里外的山腰,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也沒打算來幫忙。

馮孟升曾低聲詢問喬夢娟,是否要找來李鴻,她卻只笑著搖了搖頭,說李鴻的功夫不適合,也沒怎麼解釋,馮孟升只好作罷。

李鴻卻沒想這麼多,“單向跳躍壁”非人非物,可激不起他的戰意,這時孫飛霜正忙,自然不會打擾自己,李鴻好不容易才有機會飛回到趙寬與吳耀久身旁。

除了那幾位高手之外,留下來的人只有趙寬、吳耀久、李鴻與馮孟升,其他就是整整齊齊肅立的南極洲部隊,眾人自然不願意混到那兒去一起罰站,還是陪著趙寬四面亂坐比較輕松。

除了這些人之外,當然還有那個飛來飛去的轉轉壺,這時他吸飽了能量,正在躺著的趙寬正上方表演飛行特技,左轉右沖上旋後翻地好不開心。

吳耀久見白光一閃,李鴻就突然出現在身前,他苦笑說:“你現在倒真是來無影去無蹤了。”

李鴻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句話,語塞了幾秒才望著空中說:“那家伙不嫌煩啊?”

就算不追李鴻的目光,趙寬也知道他說的是轉轉壺,趙寬沒好氣地說:“他現在精力旺盛得緊,跟某個功力大進後一天倒晚飛來飛去的家伙差不多。”

聽起來有點刺耳。李鴻翻翻白眼瞪了趙寬一眼,悶不吭聲地坐下,反倒是吳耀久呵呵一笑說:“李鴻是不得已的。”他十分激賞李鴻見到孫飛霜就逃的作風。

李鴻卻也不是多願意被吳耀久這麼稱贊,他轉過頭望著山腰陰影的那團紅球說:“趙胖子,當真要把能量都給了那家伙?”

趙寬也不坐起,依然躺著說:“不然呢?他們都商量好了,我能說什麼?”

“欸?”轉轉壺突然飛下說:“我可是聽你的唷,你說不要就不要。”

“少找我麻煩。”趙寬哼哼說:“這種事情最好別一天到晚嚷嚷,很容易害到我的。”

“他們打算怎麼把這些人送出去呢?”吳耀久望著那越來越近的怪物群,又看到路易、幕斯安擔憂的神色,有些疑惑地說。

“聽說是弄個勁力大罩子……差不多也該開始了。”趙寬終于坐起身來,望著東面山下不斷往西湧,陣容越來越大的各種異獸,他也不禁微皺眉頭。

因山峰阻路,被“單向跳躍壁”驅趕來的獸類,許多本就自然而然地分往兩側奔竄,但仍有不辨方向直往山巔沖,也有迷迷糊糊亂竄卻被回送撞山,所以往這邊湧來的怪物雖然數量減少了些,看來仍十分的危險。

空中的高手群似乎也准備施為,連馮孟升在內的九人,兩手空空地浮在空中,上三左三右三,九人連起來好似浮在空中的一個門戶;此時瑪莉安渾身氣勁陡然爆起,跟著滿鳳芝、孫飛霜、戴池、舒延孝……總之,九個人速度不一地激引出全身勁力,體內也跟著泛出能量勁流,自然而然往外直迫。

山巔本來風就不小,他們九人這麼一提勁,山風更是狂亂飛卷,那群站在山顛向東一面的人們,有些體態較輕盈的已經頗有些穩不住身子,許多人更彼此攙扶著,才能不被狂風激引得四面亂滾。

此時瑪莉安突然一叱,兩掌直推,兩道紫光聯成一片紫霞,往前方直湧,其他八人也跟著施勁,光華有紫有藍,當然也有純粹潛勁毫無光華的勁力,如戴池與舒家那兩位。既然發出光勁的以南極氣勁為主,只見整片紫藍氣勁在空中逐步聯合,跟著與戴池等人的勁力連成一片,仿佛一個半圓型的大通道,直到越過前方地面上的人群,勁力才在眾人心念下合攏收束,整片勁力仿佛一個漂亮的大罩子,將那群人整個籠罩起來。

“還真好看。”吳耀久贊歎地說:“這時候在里面的人一定終身難忘。”

趙寬哼哼說:“想進去看的話還來得及,我馬上麻煩轉轉壺把你吸個一干二淨。”

吳耀久還沒來得及接腔,轉轉壺已經配合地說:“沒問題,皇儲的能量少得緊,趕得上。”

吳耀久還真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心底有數,自己明知危險卻堅持原則留下,趙寬雖然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其實頗有不滿,這是關懷自己的表現,吳耀久自然不會生氣,也只一笑說:“不過我看紫色還是其次,還是白光最好看,李鴻你說是不是?”畢竟皇都武技會發光的大多顯白,李鴻修練的氣劍心訣如出一轍,吳耀久自然找他幫腔。

李鴻卻不大給面子,望著九人的勁力緩緩說:“這種方法……我辦不到。”

吳耀久一呆,卻也明白了李鴻的語義,李鴻固然因功力大進直追特級高手,但只適合利用心劍的方式發出,無論掌腿功夫在這方面都不是很合適,想如這九人一般的聯力組織氣罩,確實是力有未逮。吳耀久想清這點,連忙安慰說:“這又算什麼?打架能贏才是好功夫。”

“別吵。”趙寬突然說:“來了。”

“單向跳躍壁”驅趕著的異獸群,終于首度與九人彙聚力道產生的光罩接觸,九人此時推出的都是堅固的防禦氣勁,隱含彈性又堅不可破,撞上的異獸無路可進,紛紛往兩邊奔散,相信與“單向跳躍壁”接觸之前能漸漸清出一塊清靜之地。

“原來亂成這副德性?”趙寬眉頭越皺越緊,突然一蹦而起,破口罵:“去你特拉奶奶的鬼特拉壁!”

吳耀久嚇了一跳說:“又怎麼了?”

趙寬臉色臭得一蹋糊塗,沒回答吳耀久這句話,只悶聲說:“李鴻,運功。”一面剝除自己的外衣、外褲,一邊還在亂罵:“特拉奶奶的特拉功夫,還得脫衣服,真是超爛特拉命,想清閑一下看場特拉戲都不行。”

有架打了?李鴻雙眼一亮,三柄心劍立即浮出體外化合……從很久以前李鴻就知道,只要趙寬變成這副德性,一會兒絕對緊張刺激——李鴻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因經驗使然,每當聽到趙寬用這種口氣說話,他就會不自覺地興奮起來。

趙寬這時已經寬衣完畢,身上只余班繡蓉手制的黑色背心短褲,他背上大刀,渾身七彩光華一爆,整個人膨脹起來,開口說:“笨阿轉陪著草包留這兒。李鴻,我們走。”他騰身而起,向著空中的九人直飛過去,李鴻二話不說,亮白色的劍氣立即隨著七彩光束直沖。

空中九人全力運功之際,突然感到有勁力接近,不由得都是一驚,旋即發覺來的是趙寬與李鴻,眾人莫名奇妙之余,還是馮孟升開口說:“你們來做什麼?”

“特拉娘的糊塗玉哲笨孟升。”停在九人當中的趙寬瞪眼大罵說:“上次來只顧打架?”

柳玉哲無端端被罵,她先是一怔,跟著秀眉微顰沉著臉說:“臭胖寬,你發什麼飆啊?”她還以為是這兩天沒理會趙寬,趙寬在借題發揮呢。

馮孟升卻是心中一驚,趙寬發火代表事情非同小可,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麼?卻見趙寬說:“你們干你們的,別管我和李鴻,有余力就來幫忙。”話一說完,他領著李鴻往前直飛,順著九人組成的光罩通道一路往前,直到那群人的正上方才停住身子。

趙寬想干什麼沒人知道,二話不說就跟著他的李鴻自然也一點概念都沒有,不過他也不急著問,反正趙寬該說的時候一定會說,誤不了事。

下方舒家的婦孺群自然也是訝異地往上直看,其中當然有班繡蓉等人,見這兩人突然飛來,眾人不禁交頭接耳,頗有些憂心。

“散開些、散開些。”趙寬正急急忙忙地往下指揮,要下方眾人別通通擠在一處,眾人莫名奇妙之余也只能照辦,畢竟現在毫無抵抗能力,上面那個胖子看來正在發瘋,還是聽命為妙。

馮孟升一面送出掌勁,一面滿心疑惑地往前方望,眼看光罩前方的異獸越來越少,代表光罩與“單向跳躍壁”越來越接近,而直到接觸的那一刻,眾人就會順勢將前端的密合處開啟,然後隨著“單向跳躍壁”的接近而往後緩撤勁力,到前方這群人全部離開跳躍壁為止,這個過程中會有什麼問題?足以讓天塌下來也嘻嘻笑的趙寬緊張至失態?

此時馮孟升突然感到勁力前端有種力道斷續之感,看來終于與“單向跳躍壁”接觸了,而因為勁力也被“單向跳躍壁”不斷毫無規律地回送,一道道勁力之間也開始起了沖突,該把封閉之處開放了。

馮孟升正一面逐步收回勁力抵禦著那亂七八糟的回沖勁力,一面不斷思索時,他突然想通,臉色不由一變說:“糟了,原來……”

柳玉哲臉上雖然瞧不大出來,但其實已經怒火中燒,她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麼罵過“糊塗”兩字,若不是這時無法抽身,說不定早已對趙寬飽以粉拳。此時突然聽到馮孟升驚呼,柳玉哲一怔之下馬上冷靜下來,馮孟升畢竟比自己了解趙寬,自己卻被怒火沖昏了理智,看來馮孟升已經弄懂了趙寬的意思……真的有自己沒想到的事?到底是什麼事情?

柳玉哲已不用再想,因為眼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讓所有人立刻一清二楚,當“單向跳躍壁”與光罩剛一接觸,光罩開口散開的時候,光罩前端內側莫名奇妙地突然憑空出現一只四面亂翻的巨大扁蛇,扁蛇身子落地只一頓,正向著舒家眾人沖了過來。

這下舒家大大小小不禁同聲尖叫起來,卻聽空中一聲爆響,猛然一個巨型七彩光球整團向著扁蛇腦袋砸了下去,跟著又是轟然一聲草石亂飛,扁蛇腦袋當即變成一面稀爛,滾在地上不斷翻動。

那個七彩光球當然是趙寬轟出的,李鴻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他這時才知道自己與趙寬來做啥的……原來那些怪物會憑空出現?那豈不是太危險了?

眼看扁蛇當場死亡,舒家人才剛松一口氣,一只金毛巨虎驀然自一角人群中滾出,翻身就將三、四個人掃得筋斷骨折、四面亂飛,巨虎跟著虎吼一聲正要肆虐,趙寬猛叱一聲:“李鴻!”

有些楞住的李鴻突然醒悟,猛一個急速沖下,心劍雙掌疾旋將巨虎猛地攔腰切開,血光飛灑四面,直把一旁嚇得發傻的舒家人濺個滿頭滿臉。

還好剛剛趙寬叫眾人散開,這樣一來損傷較少,二來兩人也比較容易砍殺突然在人堆中出現的怪物,但隨著“單向跳躍壁”逼近,怪物出現的速度也跟著越來越快,一會兒活蹦亂跳的大蜘蛛出現噴灑毒液,再一會兒一個全身長刺的大肉球蹦出四面亂滾,總之趙寬與李鴻幾乎是忙不過來,而被保護的舒家人現在又幾乎跟紙人一樣,隨便碰一下就非死即傷,兩人雖是全力施為,又得小心地控制勁力,避免傷人,真是忙得滿頭大汗。

饒是兩人全力守護,場中光劍飛旋、彩光亂炸,但沒有人知道怪物會在哪兒出現,舒家還是死傷慘重,短短一瞬間,躺下了二十多人,慘叫哭泣聲不絕于耳。

九大高手中,最感痛心的當然是舒延孝與舒繼勳,舒延孝猛然大吼:“繼勳去幫忙。”他渾身勁力毫不保留地逼出,把舒繼勳防禦的區域一起籠罩,舒繼勳則一撤勁力往前直沖,協助趙寬與李鴻痛宰冒出來的怪物。

瑪莉安算是第二個有反應的,她眼看隨著距離縮短,抵禦四面異獸侵入的氣牆漸漸省力,立即沉聲說:“玉哲、孟升、夢娟都去,由我們頂住。”

馮孟升與喬夢娟應聲而出,反而是柳玉哲楞在當場沒有挪身,孫飛霜才要幫她防禦,見柳玉哲楞在那兒,她訝然說:“玉哲?”

柳玉哲這才回過神來,她猛一個收勁騰身撤劍往前直飛,孫飛霜一亂差點沒接好她留下的勁力空隙,孫飛霜不禁暗暗皺眉,但也不由得訝異,怎麼連玉哲也會失了分寸?

柳玉哲剛剛卻是心情紛亂不已,趙寬“糊塗”兩字罵的一點沒錯,都是自己太過粗心,“單向跳躍壁”不斷將走錯方向的異獸跨越空間回傳,當然會出現這種狀況,若早想到此事,數公里外就該開始清場,一路守到這兒才不會產生這種問題;自責之余,柳玉哲逐漸清明,趙寬縱不忍舒家人受傷喪命,頂多責怪自己,也不該會如此失態地生氣……看著他與李鴻盤旋飛舞不肯擅離某處,接著望望兩人下方的人群,柳玉哲恍然大悟,讓趙寬發火的主要原因,是班繡蓉現在也在其中……

想到這兒,柳玉哲一向平靜的心,不由自主地郁悶起來,直到孫飛霜的一聲呼喚,才把她神智喚回,連忙上前協助。

有了四大高手協助,雖然怪物陡然出現時,仍不免有人受傷,但怪物死亡的速度卻是更快,而且從舊大陸驅趕來的異獸本就較弱,猛一出現就是六人聚力轟擊,往往連四面環境都沒看清楚就一命嗚呼了。

終于,漸漸沒再有怪物出現,大人仍聚精會神地四面張望警戒,最前端的喬夢娟卻突然眼前一花,被往後傳送了一段距離,沒想到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彩色大光球,跟著看到趙寬正惡狠狠瞪著自己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得她一下子忘了自己功夫其實高出不少,驚呼一聲轉身就往後逃。

趙寬沒想到眼前突然閃現的是人非怪,還好他勁力沒立刻轟出去,不過看喬夢娟居然被嚇得逃命,他也楞在當場;抬頭一望,外圍的光罩已經退到附近,下方的人們似乎也正逐漸穿透過“單向跳躍壁”。

看來是終于安全了。趙寬轉頭望向正下方的班繡蓉,見她正兩眼泛紅,直望著自己,整個人干乾淨淨地毫發無傷,而舒鄲果那小子還緊張兮兮地守在一旁。

總算沒白忙一場……趙寬那股勁兒一泄,只覺全身勁力似被抽空一般,這時是該去找個地方躺了;趙寬向班繡蓉含笑揮了揮手,轉身飄然而去。

第二章妒惱交織

無元五三一年一月二十一日“單向跳躍壁”不斷接近,眾人自然不能在此久待,老是被傳來送去的感覺並不舒服,既然已經完成送人出去的目的,眾人當即整隊往西飛,至于那個古怪大紅球雖無人理會,倒也自顧自地遠遠跟著飛行。

接下來得找個安置南極部隊的地方,等安置妥當,將轉轉壺能量傳送給那紅球怪物後,就是殺往康勾森林的時機。若非地底城幾近全毀,那倒是個好所在,只不過現在得另找地方了。

有關這個問題,這兩日早已縈繞南極諸衛統心中,除這之外,哪些人留下來照顧這群人,也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因為“單向跳躍壁”收縮的速度越來越快,而“康勾森林”的問題,也不知道得花上多少時間,南極部隊駐留的地方,離“康勾森林”越近,被迫遷移的可能性越低,但相對地,危險度也更大。諸人與戴池討論的過程中,戴池提出了一個“康勾森林”外圍的地點,若如戴池所言,確實是個適當的去處。

少了婦孺的牽絆,凌晨天未亮前,已飛越了原來的地底城、謝家村,眾人都無須休息,毫不停留地往南面的“阿佛陸塊”飛射。但飛過謝家村時,一直在後尾隨的怪球似乎終于忍耐不住了,只聽謝棲沉聲說:“到底要飛到哪兒去?難道你們打算帶著這群人,一起去‘康勾森林’送死?”

在高速飛行下,謝棲的聲音透過渾厚的內力送出,直達每個人的耳中,瑪莉安微微一皺眉,回頭說:“有個地方可能適合安置他們。”謝棲馬上接著說:“願聞其詳。”

“我來解釋好了。”戴池接口說:“合**在‘康勾森林’外圍,當初有建立幾個十分不醒目的建築物,主要的目的是觀察森林內外獸類的互動關系,那些建築物雖然棄置已久,但仍有部份可以存身,只要出入不要太過頻繁,引起異獸攻擊的欲望,躲在那兒反而不會被怪物們發現。”

“哦?”謝棲頓了頓說:“那些建築物附近難道沒有怪物棲息?這樣大隊人馬進入,豈不會引起怪物群的注意?而戴先生又如何得知進入之法?”

“關于這一點,謝族長無須擔心。”戴池點頭說:“因為前一次進入‘康勾森林’前,陳山恩先生曾領我們去其中一個建築物稍作休憩、養精蓄銳。”

“嗯……”謝棲語氣中似乎有股莫名的焦躁,隔了片刻才說:“那兒可適合進行‘聚星化日’?”

原來謝棲急著想要轉轉壺的能量?眾人恍然而悟,倒也能體會謝棲的心態,誰不想功夫變得更高一些呢?只不過謝棲不似這麼沉不住氣的人物,居然也會耐不住性子發問?

那兒是否適合讓轉轉壺轉移能量給謝棲,這當然只有戴池才知道,眾人望向戴池,只見他眉頭皺了皺,這才說:“那兒的通道過小,可能不適合謝族長進入,而外面當然談不上安全,是我沒想到這層。”

謝接聽罷微微一笑,卻也沒再說話。他倒也不怕眾人毀諾,畢竟除非有高手願意犧牲,否則沒能創造一個頂尖高手出來,闖去‘康勾森林’一樣是送死。

這麼說來只能先作停留了?剛剛這一串對話的過程,眾人的速度都沒減緩下來,直到這時,瑪莉安才向全隊揮了揮手,速度這才逐漸的緩慢下來。

這時已經進入了“阿佛陸塊”的區域,下方正好是一大片的草原,視野十分遼闊,估計若有怪物出現,也能及早應變。瑪莉安領著部隊下落,眾人也跟著落地,謝棲、葛莉嵐等人糾結出的大紅球這時不再刻意回避,就這麼往人群中落下,眾人自然而然地遠遠閃開,誰也不想與這奇怪的大家伙靠得太近。

轉轉壺眼看著自己該出場了,他也不等人呼喚,直接飛到紅球身旁說:“來吧,我要先吸納一點你的能量作分析,才知道要轉變成什麼形式的。”

“不只單純傳送功力,還得做‘九星歸一’的動作。”謝棲說完,身旁冒出十只血紅觸手,其中一條格外的粗大,他接著說:“其他九道內息,也請轉化歸入這條主脈之中。”

“喔?沒問題。”轉轉壺十根短柱探出,分別與十只觸手銜接,果然十根觸手勁力各有不同性質,轉神壺也就依著謝棲的吩咐,開始運作起來。

瑪莉安等人冷眼旁觀,自然明白原因,這團大紅球里面少說有數十人的不同內息,雖能互相借著血脈相連彼此挪用,但總有沖突之處,謝棲借著這個機會轉化,就算沒有轉轉壺贈與的功力,能量的純粹化也會使他整體能力增加不少,只不過……葛莉嵐等靈智尚存的人呢?這樣的動作對他們來說難道沒有壞處?

想到此點,南極洲幾個衛統目光自然而然地望向葛莉嵐,其中以瑪莉安與喬夢娟的神情最是複雜,她們與葛莉嵐也有著深厚的感情,怎知被這紅球一附體,葛莉嵐就好似變了個人一般翻臉不認人?

三日前不得已的交手,對她們來說絕非愉快的回憶,只不過她們久掌權柄,向來斷事明快,這才能強拋感情包袱對仗,但偶爾在腦海中回思,難免會有痛心的感覺。

葛莉嵐這時卻也正望著眾人,面上表情十分古怪,似乎帶著一點痛苦又帶著些興奮,一雙帶著點紅絲的眼神東邊轉轉西邊轉轉,在月夜中散發著一股陰森森的感覺,不只是她,謝棲與其他三個謝家人,臉上都是這種古古怪怪的神情。

喬夢娟看著看著,眼眶不禁紅了起來,她突然轉身撲到馮孟升懷中,嗚咽地抽泣起來。

馮孟升一驚,連忙安撫著說:“怎麼了?怎麼了?”

喬夢娟強忍住淚,低聲說:“那不是葛莉嵐姊姊。”

馮孟升莫名奇妙地說:“什麼?”

“那不是葛莉嵐姊姊。”喬夢娟在馮孟升懷中猛搖頭說:“那不是。”

馮孟升不知如何應對,只好順著喬夢娟的言語說:“對,她不是。”

喬夢娟這才安靜下來,但仍依靠著馮孟升不肯分開。

其他幾個衛統不似喬夢娟如此脆弱,但聽在耳里,仍有一番感慨。瑪莉安歎口氣轉過頭,卻見趙寬正皺眉望著這兒,似乎在思索什麼事情。

他是在看柳玉哲嗎?瑪莉安心中一動,回頭望了望柳玉哲,卻見她柳眉微顰低頭沉思,卻是看也不看趙寬那兒一眼,瑪莉安不由得暗暗心驚,柳玉哲莫非當真動了情?

若非動情,柳玉哲豈會失控而顯露出情緒?若非動心,被他罵上兩句又有什麼了不起?

這胖子雖然有時口舌不饒人,但他不但功夫不錯,那個腦袋更不知道是什麼做的,鬼頭鬼腦精靈古怪,老實說,除了外貌不大稱頭之外,倒也不會配不上柳玉哲,如果柳玉哲當真這麼定了下來,卻也是好事一樁,而對南極洲來說,也增加一個不錯的人才。

反正左右無事,自己何不試著化解看看?想到這兒,瑪莉安緩步向著趙寬走去,但走沒兩步,她卻看到了趙寬身旁的吳耀久,正有些坐立不安地看著自己。

瑪莉安不禁有些想笑,自那次“鬼食丘”之役後,這草包皇儲就突然客氣起來,弄得自己也跟著客客氣氣,倒是少了一些爭辯的樂趣——不過這家伙有禮貌的時候,也不是這麼惹人討厭就是了。

想到“鬼食丘”那次,瑪莉安不禁搖頭,那時可真是大難不死,這草包現在這麼客氣,是感激當時自己激出氣勁相護,還是對兩人當時的緊緊相擁感到不好意思?

想到這,瑪莉安的臉也不由自主地紅了紅;那時是逼不得已,自己過了幾天也就放下此事,不再掛懷,若這家伙當真因為這事就客氣起來,那是大可不必,兩人吵吵鬧鬧地反而自在一些。

後來聽玉哲說,若不是趙寬機警,眾人說不定更晚發現自己與吳耀久身陷“鬼食丘”腹中,當時自己雖然還有余力,但若再多拖個一天半天,可能還真有點危險……這又是趙寬的功勞,更別提前前後後發生的許多事,此人果是人才,他與柳玉哲的事情最好是開心收場,否則他老與那新大陸莫名奇妙的皇儲混在一起,以後變成敵人,豈不會讓南極洲大為頭疼?

當他朋友已經有點辛苦,當他敵人還得了?想到此處,瑪莉安心中大是警惕,這趟非走不可。

一面緩步一面想,瑪莉安也走到了趙寬與吳耀久面前,至于李鴻,幾秒鍾前發現孫飛霜目光轉了過來,馬上咻地一下不知飛哪兒去了,這時倒是不見蹤影。

見瑪莉安走來,吳耀久首先開口問候:“瑪莉安衛統,您好。”

“皇儲也好。”瑪莉安先回應了一句,她回頭望了望,發現柳玉哲的目光已經偷偷轉了過來,臉上陰晴不定的似乎十分忐忑。

她果然在意這個胖子。瑪莉安暗暗歎了一口氣,回頭說:“我想與趙寬談兩句話。”

這話一說,吳耀久與趙寬都有幾分意外,吳耀久楞了楞才說:“請便,我四面逛逛。”跟著起身離開。

趙寬擺出個怪臉,兩眉一高一低地望著瑪莉安說:“冰天雪地大姊頭找東海漁村趙胖子做啥?”

什麼冰天雪地大姊頭?這下瑪莉安剛剛想的事情差點全拋到腦後,只想一掌轟了下去,這滿口胡說八道的死胖子,幾乎比喜歡吵架時的吳耀久還讓人討厭……什麼又是東海漁村?

見瑪莉安一時說不出話來,趙寬呵呵一笑說:“胖子懶得站起來,為了不顯得太沒禮貌,大姊頭請坐。”

瑪莉安又好氣又好笑地坐下,平靜了半天思緒,才要開口,卻聽趙寬又說:“如果是玉哲的事情,倒沒什麼好說的。”

瑪莉安一怔,皺眉說:“什麼意思?”

趙寬嘻嘻一笑說:“是她自己不來找我的,我又沒不讓她找。”

這臭美的死胖子。瑪莉安臉色不大好看地說:“你以往都沒找過玉哲?”

“沒啊。”趙寬眨眨眼說:“你們可比整天睡覺的胖子忙多了,難得有空的話就自己過來呀。”

真的很難跟這個胖子談下去。不過瑪莉安來之前已有心理准備,這胖子若是好對付,也未必值得自己走這一趟,她沉住氣,緩緩說:“玉哲的個性,我不敢說一清二楚,但總也相識數十年,她對你的態度,我可是頭一遭看到。”

趙寬怔了怔臉色微變,也不知道是意外還是感動,瑪莉安看了信心大增,正考慮該如何再下說辭的時候,趙寬卻突然大驚小怪地說:“相識數十年?你們果然都是大姐。”

這可惡的死胖子!瑪莉安耐性全失,忍不住蹦了起來,正想轉身離去,卻聽身後趙寬突然說:“大姊頭等等。”

他還想說什麼?瑪莉安望著那方柳玉哲的模樣,終于按下怒意,憤憤回頭瞪著趙寬,卻聽趙寬一笑說:“幫胖子一個小忙如何?”

這家伙雖討厭,畢竟也幫了不少忙,要求若不過分自然能幫則幫。瑪莉安強忍著怒火,點頭說:“你說說看。”

“你們那些人啊。”趙寬對不遠處的南極洲部隊,指指點點地說:“一大群好礙眼呢,能不能分散開來四面走走啊?”

瑪莉安當場失去理智,轉身就走,理都不理趙寬;而趙寬搔了搔頭,嘻嘻一笑,卻也沒再多言。

瑪莉安回到柳玉哲、滿鳳芝等人身邊,看著柳玉哲,剛剛的怒氣雖然散去不少,卻依然不大釋然……這胖子既然這麼不識抬舉,柳玉哲何必委屈?有機會宰了他算了,省得以後麻煩。

見瑪莉安氣嘟嘟地回來一句也不吭,本來臉色罩著一抹憂色的柳玉哲,這時卻忍不住噗哧一笑說:“被臭胖子氣壞了?”

還不都是為了你?瑪莉安瞪了柳玉哲一眼說:“那胖子真不是個東西。”

柳玉哲歎了一口氣,低下頭沒說什麼,隔了片刻之後,她才說:“我知道。”

知道才怪,知道就不會是這副模樣了,一向把男人抓在手上玩弄的柳玉哲,如今居然被個滿身肥油的胖子弄得神魂顛倒?瑪莉安憤憤說:“你知道他最後說了什麼嗎?”

柳玉哲一楞抬頭,瑪莉安斥說:“他居然說部隊一大群礙了他的眼,問我能不能讓他們散開四面走走!”


瑪莉安因為頗有怒意,這話的音量不禁放大了些,柳玉哲一怔望向趙寬之際,卻見趙寬聞聲臉色一凝,目光偷瞄了一下那個正透過轉轉壺轉化功力的大紅球,跟著連忙轉開。

柳玉哲見狀,心中一動,順著趙寬的目光望去,卻見謝棲目光一寒,正瞪向趙寬。

柳玉哲不知為何渾身一顫,突然一把抓著瑪莉安的手臂。

瑪莉安愕然說:“怎麼了?”

柳玉哲腦海一片紛亂,遲疑地說:“聽他的。”

“什麼?”瑪莉安一怔。

“聽他的。”柳玉哲搖搖頭,深吸一口氣將情緒穩定下來,接著傳音說:“瑪莉安,你忘了當時通道出口的天羅地網?”

對了,那些怪血脈會悶不作聲地鑽土,若一把將部隊包了起來,豈不是全軍覆沒?瑪莉安心一沉,連忙抓人吩咐下去,直到部隊如趙寬所言的“分散四面走走”,她這才忍不住猛一頓足說:“這死胖子,有話不直說。”

“他……是在警告我。”柳玉哲頓了頓,有些幽怨地說:“若不是我心紛亂,不至于沒想到這一點,但我……總之,之前確實是我的錯。”

原來是為了舒家的死傷在自責,瑪莉安歎了一口氣說:“那也是難免的,雖說你疏忽了,但若那時是我來,我也一定想不到,趙胖子拿這怪你和孟升也有點過分。”

見柳玉哲沉默不語,瑪莉安接著說:“就算真是你錯好了,道個歉不就沒事了嗎?他也沒有一直掛在嘴上,現在不就笑嘻嘻的?反而是你自己一個人在這兒生悶氣,也不知道悶什麼?”

柳玉哲搖了搖頭,仍沒有說話,瑪莉安正莫名奇妙的時候,一旁一直沉默的滿鳳芝突然開口:“瑪莉安,別說了。”

“嗯?”瑪莉安訝異地回頭。

滿鳳芝望著柳玉哲,頓了頓才說:“玉哲,是在妒忌。”

瑪莉安聞言,一頭霧水轉回頭。

而柳玉哲一怔下,正強笑說:“我才……我才不會妒忌……我……”怎麼連話都說不順暢了?柳玉哲吸一口氣,這才突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淚水已然潰堤奔流;她兩手猛捂住臉,倏然脫身往空中直飛,穿入云端,不見蹤影。

“什……什麼?”瑪莉安睜大眼回頭望著滿鳳芝,卻見滿鳳芝搖了搖頭,沒打算繼續說下去,瑪莉安也只好罷了,不過望著空蕩蕩的空中,她不禁替柳玉哲擔心起來。

※※※

不久前迅如電閃飛出老遠的李鴻,繞行片刻後沒感到孫飛霜追來的氣息,便在高空云上隨處找了一個位置停身,依著修練之法,嘗試著心念以一化五;但每一個階段的進展都更難了一層,上次以一化四就花了好久的時間,這次更不知得耗上多久。

李鴻這時慢慢地想通,這畢竟是技巧上的突破,所謂熟能生巧,而一般來說,技巧上的孰悉會遠快于修練內息的速度,所以一般修練者,在內息充沛之前,應該早已經准備妥當,但自己是體內內息狀態特殊,才會老有技巧趕不上內息的感覺。

李鴻的個性堅毅、甯折不彎,再怎麼難練他也不會叫累,只不過心中總有種感覺,雖說心念化分的技巧總會慢慢練上去,但若永遠趕不上內息增長的速度,多余的內息幾乎等于白增長了。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趙寬現在比自己少釋放一次,論及內息當然是遠不如己,但老覺得打起架來他不會比自己占下風。不久前兩人保護舒家眾人時,趙寬縱然飛行速度不如自己,但是光球、光帶四處亂砸,殺怪物的速度也不比自己慢到哪兒去,論及招式的威力,更是一點也不遜色于己,若他也跟著再釋放一次內息,自己豈不是遠遠不如?

比不過自己好兄弟是沒什麼大礙,但卻點出了自己功夫上的一個大問題,這個問題若不解決,豈不是隨時有可能輸給功力不如自己的人?只因為自己內息增長太快?這實在不大對勁。

而且另外還有一個困擾,前些日子才好不容易想出三柄心劍的配合之道,一劍禦體浮空兩劍凝掌,還研究了好一陣子施用的方式,若現在多練出一柄,該放到哪兒去?讓自己飛得更快上那麼一點?還是選只腳來用?還是恢複以前讓心劍亂飛亂攻的模式?自己實在不喜歡這種方法……之前凝在軀體上然後整個人往前沖,打起來還覺得快活些。

想到這,李鴻不禁皺眉不已,當初柳玉哲所言果然有理,在修練到頂點之前,似乎是沒必要去思考配合方式,否則過一陣子又得全盤重來。

那現在……該怎麼辦?浮在空中的李鴻沉思了起來。

其實李鴻前一部份所想雖說有理,卻也看得太過嚴重,趙寬的“狂霸七式”本是無祖手創的一流武技,配合上路南所遺的氣道武學更是剛猛無匹,如果再遇上他不顧一切地拼命,這股氣勢配合上本質就十分強橫的內息與招式,攻擊力與破壞力自然足以令人咋舌,但耗費的內息卻也十分巨量,那時若再多轟一陣子,說不定趙寬真會遇到功力耗盡被迫散功的狀況。

而心劍功夫本以快速見長,連威力也是伴隨著速度展現,另一大優勢是心劍本身無人能比的能量恢複速度。不久前的那一仗,李鴻雖然也是全力防護下方眾人,但從頭到尾都沒有內息不足的感覺,而趙寬打到後來,已經不敢再用“狂霸七式”的第二招“推山移嶺”攻擊,就是最好的明證。

李鴻只察覺缺點,未顧及優點,當然與他的個性也有關系。從開始修練心劍起,李鴻便已感到困擾,心劍基本施用要點,乃是自己能先一步避開戰團中央,利用高速度心劍遠距攻擊,而李鴻本是個喜歡搏斗拼命的個性,當然越練越是覺得頭疼。

事實上,除李鴻之外,趙寬、馮孟升都有類似的困擾,天生喜歡開溜的趙寬,偏偏身法又慢又不靈光,遇到敵人只能拚命;而馮孟升則喜歡立足不敗之地之後好整以暇地攻擊,最好另有時間到處救人,偏偏他卻沒練心劍的福氣;更別說喜歡拚命卻拚不了的李鴻,若今天練“狂霸七式”的是他,保證每次都讓他轟得十分過癮。

只不過另兩人對武學的執念不如李鴻,感受到的困擾程度自然也不如,所以第一個對自己功夫產生疑惑與思索的,當然也是李鴻。

李鴻正努力思索著應該如何運用心劍拚命的時候,突然感受到一股能量正漸漸上浮接近,他心一驚,本以為是孫飛霜,正要轉身開溜,突然覺得那股能量雖同是南極洲的雪舞氣勁,但似乎有幾分不同,可能是其他的人。

除了孫飛霜之外,李鴻對其他人的氣息並沒有細加分辨過,他只能遠遠看著浮上的人,這才知道來者的身分。

出現在李鴻眼前的,正是剛剛才沖上云端的柳玉哲,她避到無人之處,索性放懷痛哭了一場,但為什麼要哭,她卻自己都不清楚——或者說,自己不願思索個分明。大哭一場後,心情雖舒暢不少,卻還沒完全平靜,估計轉轉壺轉化功力的時間還長,她一時也不想下去面對瑪莉安與滿鳳芝,索性更往上飄。

柳玉哲此時心中紛亂,諸般念頭來來去去,她又執拗地不肯去理個分明,所以沒事先察覺不遠的上方正有一個人呆呆地望著自己上浮。

不過功夫練到這個程度,本就不斷與外在能量有所感應,飛到十余公尺之內,柳玉哲終于發現李鴻的蹤影,她一怔望了過去,卻見李鴻也是楞楞看著自己,柳玉哲這才想起自己臉上淚痕未干,模樣兒想必有些難看,她微微轉過頭避開李鴻的視線,有些尷尬地說:“你……怎麼在這兒?”

李鴻對柳玉哲倒是頗感激,若不是她提醒心劍可以與本身軀體化合,他現在別說飛不快,連心劍凝掌的功夫大概也想不出來,最重要的,從那次之後,柳玉哲就沒再找李鴻啰唆過半句話,單這一點,就讓他大有好感。


這時見柳玉哲有些狼狽地問自己問題,李鴻楞了楞如實回答:“躲人。”

柳玉哲一楞後隨即明白,她歎了一口氣說:“是我不好。”

李鴻莫名奇妙地說:“什麼?”

柳玉哲沉默片刻,終于還是搖搖頭說:“沒什麼。”

大概是說錯了吧?李鴻沒追問,而又想不出接下來該說什麼,索性閉嘴。

這種時候,身旁是不愛說話的李鴻,倒也不錯,不用回答一堆令人頭疼的問題。柳玉哲自嘲地笑笑,望著李鴻說:“因為我的疏忽導致舒家死傷,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李鴻壓根沒想到那是柳玉哲的錯,他楞了楞才聽懂,跟著搖頭說:“不會。”

柳玉哲才點了點頭,李鴻接著又說:“因為沒傷到繡蓉。”柳玉哲一怔抬頭,見李鴻臉色一正說:“若傷到繡蓉,我就會生氣。”

連李鴻都這樣?柳玉哲目光無助地望了望下方的云朵,隔了一陣子才說:“胖寬呢?”

“趙胖子……”李鴻皺眉思索半天,才說:“應該不會。”

這話可把柳玉哲說糊塗了,連李鴻都會生氣,趙寬怎麼不生氣?她訝異地說:“你怎會這麼想?”

李鴻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一向不太思索這種事情,搖搖頭才說:“他生氣看狀況的。”

柳玉哲還是不懂,班繡蓉陷入危險趙寬會生氣,傷到班繡蓉趙寬反而不會生氣,這算是什麼看狀況?

見柳玉哲狼狽中不掩秀美的臉一臉茫然,好象自己不說個清楚十分對不起她,李鴻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說出大概的感覺:“我覺得,趙寬只有……生氣有用時……才生氣。”

有用?臭罵我一頓有什麼用?柳玉哲嘟起嘴,搖搖頭沒打算繼續問,也許問馮孟升會說的比李鴻清楚些吧?不過,又有什麼好在意的?難道自己還真的去求他原諒?那臭胖子……以為自己當真少不了他?

柳玉哲一咬牙,暫把趙寬的事情拋開,轉過身背對著李鴻。

李鴻見柳玉哲突然轉身,也不知道搞什麼東西,訝異地望了望,只覺得背著身子的她,似乎從懷中取出了什麼東西。

又過了短短幾秒,柳玉哲一個轉身,回頭對著李鴻笑說:“好了,好看嗎?”

呃?剛剛梨花帶雨的面龐,怎麼好似變魔術般地轉眼就如春花綻放,臉上不只收拾得干乾淨淨,配上淡淡的眼影粉妝、水嫩紅唇,好似換了張臉……李鴻當場楞傻著無法答話。

不該問這個木頭人的,要問該問……柳玉哲一皺眉,強逼著自己轉過思緒,笑說:“你剛說躲人,躲人的時候呢,都在發呆?”

這女人怎麼態度變得這麼快?李鴻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剛剛還一副哀慟神傷的模樣,怎麼現在精神這麼好?女人果然是自己無法理解的族群,選擇遠遠避開確實大有道理。

李鴻楞了半天,發現柳玉哲仍笑咪咪地望著自己,這才想到該回話,于是說:“我在想心劍的應用。”

“啊。”柳玉哲既然放下了趙寬的事情,心念就明快了起來,她一笑說:“你功夫變高,又可以多分出一、兩把心劍了?”

“還不知道要多久。”這正是李鴻頭疼的地方,他歎口氣說:“這樣太慢了。”

他還嫌自己練的太慢?柳玉哲不禁想笑,天下不知道有沒有人比這幾個家伙功夫練得更快的?她搖搖頭說:“按部就班來,你們都是日後的高手。”說著說著,她也感到幾分失落,李鴻若再進步,豈不是連自己都打不過他了?那個死胖子會不會跟著也進步?

又想到他了。柳玉哲眉頭皺起,生起自己的氣來。

李鴻見柳玉哲哭了又笑、笑到一半又突然大皺眉頭,心中不由得一面搖頭一面又暗暗點頭,搖頭是覺得自己現在應該遠遠避開;至于點頭,是覺得這樣的人,果然是趙寬才能應付,自己可沒有這種能耐。

柳玉哲自然不知道李鴻在想些什麼,她好不容易才再度抽離讓自己心煩的思緒,臉上又掛著笑說:“有問題可以問問姊姊啊。”

“謝謝。”李鴻已經打定主意要溜,他跟著說:“我先走一步。”說完也不等柳玉哲再說些什麼,心劍裹體破空飛去——

跟死胖子一樣不識抬舉。柳玉哲暗暗罵了一句,搖搖頭飄下,才剛穿過一朵方圓十數公里的小云彩,卻見孫飛霜正在下方東張西望。

兩人目光一對,孫飛霜呵呵一笑說:“玉哲怎麼也到空中來了,有看到李鴻嗎?”

柳玉哲皺眉苦笑說:“跟他捉迷藏這麼多天,你還不膩啊?”

孫飛霜搖頭笑說:“那小子真好玩,看到我就逃,我還沒見過這種男人,想起抓到他時他臉上會出現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追他。”

這倒也是。柳玉哲不禁笑了起來,不過片刻後她突然收起笑容,對孫飛霜說:“不過,我覺得李鴻性子很單純,你既然嘗了甜頭,干脆見好就收吧,省得鬧出事來。”

孫飛霜一怔說:“當初若非你提醒,我還沒想到逗弄這小子呢,怎麼現在又心軟了?”

柳玉哲皺皺眉說:“我後悔了,當初不該提醒你可以找他。”

“又怎麼了?”孫飛霜一揚眉說:“若說功夫,他雖然進步不少,也沒什麼好怕的。”

“不是這麼說。”柳玉哲頓了頓說:“他們與我們關系不錯,但也與那個皇儲關系匪淺,若產生了仇怨,不只我們少了一個幫手,又幫對方增加一個強助。”孫飛霜仍在考慮,柳玉哲再下說辭:“總之你以後也會甩了他,現在讓他自己跑掉豈不是省個麻煩?”

“還沒膩呢……”孫飛霜皺皺眉說:“不過你說的也對……好吧,不撩撥他就是了,可是現在舒家的也跑光了,看來又得憋著。”

柳玉哲妙目一轉,掩嘴輕笑說:“又不是沒憋過。”

“你可樂了。”孫飛霜橫了柳玉哲一眼說:“那個胖子能耐如何?”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柳玉哲雖非不知人事的少女,仍忍不住臉上微紅,皺眉說:“還是這麼口無遮攔。”

“自己姐妹嘛。”孫飛霜哈哈笑說:“你又不是夢娟,害什麼臊?”

柳玉哲搖搖頭,想起與趙寬恩愛的時刻,不禁有些恍惚,也就沒回答孫飛霜這句話。

突然間,卻聽孫飛霜一拍手掌說:“我知道了。”

柳玉哲回神說:“什麼?”

“我找那個笨皇儲。”孫飛霜笑說:“這可不怕有後遺症了吧?”

柳玉哲一怔,卻兒孫飛霜興匆匆地往下直飛,直溜入了人群之中。

第三章翻臉噬人

這趟轉化功力,直耗到入夜,依然沒完成,眾人不由得等得有些心煩意亂,而本來最急切的戴池卻反過來安慰眾人稍安勿躁。

畢竟戴池對“聚星化日”的過程十分清楚,那古怪紅球的總合功力極高,轉化耗時,更何況還須另外灌注功力?戴池猶記得數十年前西牙最後一次使用“聚星化日”,足足耗了一日一夜才完成,雖說那時轉轉壺處于停機狀態,與現在頗有不同,但花一天的時間想來不算誇張。

而南極洲眾部隊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下了一個——“解散四處亂走,不得固定停留一處”的莫名奇妙命令,紀律規矩自然不大能保持,而部隊中又是女多男少,群雌們難免三五成群地聊天起來。

但到了天色漸亮,四面的話語聲卻漸漸寂靜,眾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那古怪紅球身上。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球面上的五個人影,就漸次緩緩沒入身後的血脈之間,正仿佛當初從血脈中浮出一般詭異,而隨著最後一個沒入的謝棲身影也消失後,除了與轉轉壺連結的十根觸手依然穩定,組成紅球的血脈似乎也跟著不斷蠕動,接著更似乎逐漸縮小,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再過了幾個小時,紅球的體積已經是原來的四分之一不到,只大概剩下三公尺方圓;到了這個時候,紅球會縮小自然是事實而不是錯覺,南極洲部隊到處亂走的人群中,竊竊私語指點紅球的人也跟著越來越多。

不只是部隊,其實每個人看著縮小的紅球,心中都有一個疑問,五人隱入這樣大小的球中當然是綽綽有余,但紅球中本來藏著一大堆人,現在那些人都到哪兒去了?

孫飛霜不久前跑來與吳耀久、趙寬搭訕,聊到現在,話題自然也轉到了紅球身上,孫飛霜目光轉向趙寬笑說:“趙胖子,你聰明不下玉哲,說說這紅球在玩什麼把戲吧。”

趙寬望望避得遠遠的柳玉哲,一笑說:“胖子不算聰明,聰明人是像玉哲、孟升那種。”

吳耀久可聽不下去了,他皺眉說:“趙胖子,太過謙虛就變虛偽了。”

“你看過胖子我謙虛嗎?”趙寬瞪了吳耀久一眼才說:“聰明人要‘事無大小钜細靡遺’才算得上,偶爾‘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也無傷大雅,但我總之不是這種人。”

這胖子肚子里還裝有幾句成語?吳耀久大吃一驚:“你知道的古詞還不少。”

“真以為我肚子里一點墨水也沒有?”趙寬哼哼說:“我師傅雖然常罵粗話,偶爾也會出口成章的,聽多總會學個兩句。”

孫飛霜笑接說:“還沒說你算哪種人?”

“我算是‘愚者偶有一得’。”趙寬嘻嘻一笑說:“偶然會想到些聰明人不小心沒想到的東西,但會不會每次想到……可不能打包票。”

孫飛霜笑笑沒接口,吳耀久卻橫著眼睛看趙寬說:“我怎麼覺得你是懶?”

“去你的草包。”趙寬笑罵說:“我可沒說過我不懶,這是兩回事。”

吳耀久猛搖頭,深覺這根本是同一件事,兩人正鬧個不休之際,突然“啵”地一聲,轉轉壺身邊的九條較小血色觸手,與他完全脫離,只余下一條粗壯的紅色主干與其中一端接觸。

“轉化完畢了?”孫飛霜不由得站了起來,看來轉轉壺開始傳送本身能量給謝棲了。

“該飛上空中等啰。”趙寬笑說:“免得屁股突然被捅一下。”他也沒站起,直接輕運功力,就這麼盤坐飛起,慢慢往上方飄。


孫飛霜與吳耀久自然也跟著上飛,吳耀久一面還迷糊地問:“什麼被捅一下?”

見趙寬飛起,幾個衛統心領神會,跟著一個個飛起,一面還吩咐部隊離地,至于舒家兩人與戴池,早在閑聊中得知眾人擔心的事情,當然也不敢怠慢。

吳耀久見趙寬沒理會自己,正想追問,卻突然覺得有股陌生的味道,他皺皺鼻子說:“什麼怪味?”

趙寬也聞到了,他縱目四顧說:“有人放屁嗎?”

“不是屁味。”吳耀久認真地說:“像是熏烤什麼東西的味道。”

“是那東西放出來的嗎?”孫飛霜皺著眉頭一指下方紅球說。

“八成是。”吳耀久點點頭說:“好象變得更小了。”

此時馮孟升正興喬夢娟雙雙飄來,馮孟升開口便說:“趙胖,那紅球……”

趙寬板著臉打斷說:“不知道。”

“呃……”馮孟升干笑一下回頭說:“你看,害我被罵了。”

商夢娟噗哧一下說:“趙三哥果然很凶。”

“又不是神仙,哪會什麼都知道。”趙寬苦笑搖搖頭說:“真要問我怎麼想,我覺得干脆只留兩、三個高手在這兒引路,其他人先去那個地方躲好再說。”

“可是只有戴池知道地點啊?”馮孟升說。

“那就麻煩他多跑兩趟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趙寬呵呵笑說。

這倒也是。問題是總不好替南極洲做主,馮孟升望望孫飛霜,沒接口說下去。

孫飛霜倒不認為有多麼嚴重;就算紅球功力大進,眾人合力也未必能敵,他若敢亂來,大不了與他一拼還來得比較爽快,所以也沒在意趙寬的言語。

喬夢娟望望四面突然笑說:“李二哥被飛霜姊嚇壞了?怎麼老是不見蹤影。”

“對了。”孫飛霜點頭對吳耀久微笑說:“就煩皇儲轉告李鴻一聲,教他不用躲著我了。”

“哦?”吳耀久一臉戒心。

孫飛霜故意長歎一口氣說:“我也不知何以讓人如此畏懼?既然如此,以後不跟他說話就是了。”

吳耀久頗有三分意外,反而有些覺得對不起孫飛霜,畢竟自己也曾苦勸李鴻別理會這個女子,他面色沉重地說:“孫衛統放心,我一定如實轉達。”

孫飛霜暗暗好笑,這皇儲也是個老實頭,而且比李鴻好說話,看來更容易上手。不過這種事情不可操之過急,得花個幾天時間讓他消去戒心,到時就能任自己宰割,不過要趕在解決“單向跳躍壁”之前,否則各回各的家,可就來不及。

眾人聚在一起,談天說地,一時倒也是和樂融融,隔不多久,滿鳳芝與柳玉哲,也在瑪莉安帶領下接近人群,加入了談話的陣容。

滿鳳芝過來也只是安安靜靜、面無表情地聽著,柳玉哲卻是妙語如珠,一會兒戲謔馮孟升與喬夢娟,一會兒與孫飛霜互相取笑,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恢複正常,只不過孫飛霜提到趙寬的時候,柳玉哲大多只笑不答,目光也不怎麼往趙寬的那個方向望去。

反正事情沒說到自己頭上,趙寬也不大搭理,反而是馮孟升與兩人對答居多,不過兩人有時連手調戲起馮孟升,卻是常常讓他發窘不已,不斷偷瞧十分容易吃醋的喬夢娟。

雖說看來十分和樂,但人人心底有數,柳玉哲巧笑嫣然,但話題怎麼樣也不扯到趙寬身上,趙寬則是一臉無所謂地東張西望,仿佛並非身處人群之中,兩人間毫無交集,但就是有種古怪的氣氛從中傳出,弄得人人似乎都感到了一股壓力。

但這股壓力不是這麼明顯,所以大伙兒還是恍如沒事一般地說笑,之後連戴池、舒延孝、舒繼勳也湊過來,話題也從天南地北轉到了紅球身上,接著提到“康勾森林”的危機,每個人的神色也跟著漸漸凝重起來。

此時在瑪莉安詢間之下,戴池正說些在合**地底通道中的艱險過程,忽聽喬夢娟輕噫了一聲,他一怔停口,以為喬夢娟有什麼疑問。

眾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喬夢娟才發覺自己打斷了戴池的言語,她連忙紅著臉搖頭說:“沒什麼……我只是發現天亮了。”

眾人自然而然地轉頭向東,果然平野東面正泛出晨起的光暈,一天中此時最柔和可親的旭日,正緩緩從地平面浮起,淡淡的光影映照著附近云朵,仿佛替黑沉沉夜色微上了點薄妝,與絢麗的夕陽彩霞相比,別有一種不同的風姿。

馮孟升望著剛浮出的晨曦,心中不禁有些感觸,一個人一生不知道會看到多少次日出,但每一次都能讓人感動,永遠也看不膩,而天地運行之間隱含至理,日出日落,潮汐往複,人生在世百年寒暑轉眼即逝,在古往今來的曆史洪流中,一個人有如刹那間浮起的氣泡,眨眼不見蹤影;如不能在這短短時間內為天下人做點什麼,那不是白走了這世間一遭?

趙寬望著日出,心中卻有不一樣的感受;天地之間美景無限,宇宙廣闊奧妙無盡,縱一生一世也未必能看盡看透,何必在人世間汲汲營營、忙碌不休?情愛可免,俗務可拋,若能得一無牽無掛自由身,可得好好賞山戲水暢游天地一番,饑尋山果,渴飲流泉,以天地星辰為蓋,以草石虛空為床,何處不可容身?

在數千公尺高的空中,整夜苦思心劍變化的李鴻,卻也正望著旭日發呆,晨曦光隱、午正純烈、夕陽豔麗,加上云彩掩映、海天不同,又會有不同的景色,同樣的一個太陽,卻有著萬般變化,據說,這些也不過是角度問題而已,人體之中,蘊藏能量固然有其限度,施用之道卻是千般萬種,固執一法豈不是落了下乘?

而無論心劍如何變化,終究是自己本身內息所出,既然可與自己身體化合,難道不能反其道而行,利用身體的內息同化心劍氣勁?心劍、心劍……重要的是心,不是在劍……想到此處,李鴻突然全身一震,豁然而悟,但覺眼前境界一片開朗,雖不知能否一試即成,但他心里有數,自己已經替“氣劍心訣”,找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李鴻興奮之余,只想找好友們訴說一番,而要試煉新方法,當然也是落地才安全,他顧不得孫飛霜是否會在一旁守株待兔,當下一個翻身往下,往地面直沖。

眾人正各有感悟的時候,突然又是“啵”地一聲,只見轉轉壺突然直旋上空,與紅球的那根巨大主脈分開,跟著就往趙寬那兒飛來,一面還歡呼說:“忙完啰。”


結束了?眾人都吃了一驚,似乎比預計的速度還快了不少。仔細打量紅球,他已經收回觸手,而且似乎較之前又更小了許多,但那古怪的氣味似乎更為濃烈了,連草原晨風吹拂都驅之不去。

看紅球有這等變化,瑪莉安等高手不禁暗暗警惕,對方冒出怪味,莫非正在體內做去蕪存菁的動作?畢竟他本由眾人化合而成,自然有許多不必要的部份,但就這麼化為氣體散出,也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且不論是不是去蕪存菁,對方功力增加,軀體變小,若真的戰斗起來,與之前相比威力自有天壤之別,當真翻了臉,眼前眾人合力是不是他的對手,實在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此時紅球不斷變化,變化成一個高兩公尺、底寬約一公尺的圓錐狀物,而其頂端正漸漸浮出了謝棲的人頭,望著眾人咧嘴一笑,煞是恐怖。

特拉娘的。趙寬在心底暗罵一聲,這可真是貨真價實的怪物,其他人的人頭呢?會不會再一個個冒出來?

未如趙寬所期望,其他的人頭沒再出現,就只有謝棲一個腦袋孤伶伶地安置在紅椎頂端。

突然謝棲朗笑一聲,他周身似乎炸開了一股無形的龐然勁道,往外直迫,周遭十余公尺內的土壤仿佛被巨物重擊般下陷數公分,威猛的氣勁跟著四面湧出,而本由無數血脈團成的紅錐突然一散,數十倏手臂粗的觸手四面亂舞,一股威猛難當的氣勢直逼向數十公尺外的十余高手,迫得人人色變。

這時李鴻恰好出現在上空,見謝棲的模樣也是一驚,當下也不多話,直飛到眾人身邊應變,雖然令人畏懼的孫飛霜這時也在一旁,但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謝棲四面望夫,見眾人都浮在空中,他冷笑一聲說:“諸位可真小心。”他一面緩緩浮起,而他底部的血脈團也跟著散開,接著一束束粗大的血脈紛紛由土壤中拔出,長長短短的仿佛隨在本體之外的數十道長尾,從十余公尺到三十公尺長都有,此時紛紛懸掛在他飄起的軀體之下不斷屈張,而地面上自然跟著露出一個深洞,簡直像是拔出一株大樹一般。

這怪物體內現在還有哪兒可以放人的地方?瑪莉安臉色一沉說:“葛莉嵐呢?”

“葛莉嵐?”謝棲哈哈一笑說:“我也是葛莉嵐。”

瑪莉安怒目說:“謝族長開什麼玩笑?”

“我是謝棲,也是葛莉嵐,也是杜綺,當然更是我們謝家的所有人。”謝棲臉上顯出了感動的神色說:“活了百多年,沒想到到了今日,居然讓我擁有這樣全新而豐富的生命。”

這家伙莫非是瘋了?冒出這些沒人聽得懂的話。眾人面面相覷時,謝棲冷靜下來,冷笑說:“不相信嗎?隨便舉個例子吧……滿衛統當年與大武士路天那一段情,可真是驚心動魄啊。”

這話一說,眾衛統的表情同時一變,一向冷冰冰沒什麼表情的滿鳳芝更是整張臉轉為鐵青,她渾身氣勁在這一瞬間提到頂點,紫光一爆劍光飛灑下,千百道劍氣直往謝棲飛射。

謝棲身旁的三根觸手立即在一瞬間糾結在一起,彈入空中飛旋釋出黑色氣勁,只見一張黑色氣網牢牢護住謝棲的正面,那千百道劍光一碰上去便自然爆散,但滿鳳芝毫不停手,劍團飛舞下,仍不斷向前打出劍氣。

“胡說八道的老混帳。”孫飛霜叱了一聲,長劍跟著舞起,配合著滿鳳芝的劍氣連手進擊。

兩人合力威力更高,但撞上那張氣網卻是一點用也沒有。謝棲一面擋住來勢,一面還在氣勁爆散的轟然聲中哈哈笑說:“一時倒忘了這是滿衛統心中之恨,老天不說就是了。”

他說到一半,柳玉哲跟喬夢娟的劍氣已經加了上去,謝棲那只揮舞的觸手相應又多纏上兩根,黑色氣網更為濃密,仍能抵禦四人協力產生的氣勁。

瑪莉安的氣勁自然已經提起,不過四人合力毫無作用,多加她一個也未必有效,她望著謝棲的氣網,臉色難看地說:“西都……魂散?”

見喬夢娟已經動手,正趕忙要出手協助的馮孟升聞言陡然一怔,這才發現雖然並非用劍,但那面黑色氣勁的交織之法,確實是獨特的“破魂劍法”——這麼說來謝棲說的果然沒錯?難道他不只能吸收他們的功力,連葛莉風的獨特功法、知識也被他一起吸收了?但此時顧不了這許多,怎能讓喬夢娟獨自在前拚斗?馮孟升長劍網起紫色氣團,跟著向謝棲打擊。

這般高手相斗,就算互消之後散出的松散氣勁,依然具有極大的威力,地面上土石不斷崩裂外滾,逐漸形成一個大凹地,更別提氣勁交會引起的激爆狂風,正以兩方勁力交會處為中心,翻翻滾滾向四面急湧。

在尚未接受轉轉壺能量之前,這個古怪紅球已試過獨斗眾人未落下風,何況這時?瑪莉安看著戰局皺眉,頗有些難以決斷。

此時,戰團中的謝棲突然哼聲說:“諸位難道真要拚個生死,才要前往‘康勾森林’嗎?”

這話立即觸動了戴池掛心之事,他飄到瑪莉安身旁說:“瑪莉安衛統,‘單向跳躍壁’畢竟茲事體大……”

“我明白。”瑪莉安點點頭,下令說:“大家都住手。”

這話一出,喬夢娟首先停手,接著是馮孟升,柳玉哲與孫飛霜則等到滿鳳芝倏然往後拔身之際,才同時抽劍撤身,閃回瑪莉安身邊。滿鳳芝卻不是飛回原位,她一個騰身直飛兩公里遠,背對著眾人凝空遙望南方天地,這才將長劍緩緩收入劍稍。

“鳳芝姊?”孫飛霜一皺眉正要跟去,柳玉哲卻身形一晃攔住她的去路,只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孫飛霜隨即會意,歎口氣停了下來,跟著恨恨地瞪了謝棲一眼。

見眾人收手,戴池自然十分高興,何況謝棲開口就是前往“康勾森林”的事,表示他並非為吸納內思而說謊,這更是一件喜事,戴池連忙說:“我們就此出發如何?”

瑪莉安無奈地點了點頭,謝棲跟著朗聲一笑說:“甚好,適才多有得罪,諸位莫怪。”話聲一落,他領先而行,看來還比戴池心急。

南極洲諸衛統彼此互望一眼,都有些釋然,謝棲適才雖然出言無禮,提到了眾人多年來絕口不提的心中隱痛,但似乎並沒有作怪的企圖,這倒是好事一樁,雖說“謝棲等于葛莉嵐”此事未免匪夷所思,但眼前有更重要的問題迫待解決,這事也只能先擱著了。

不過在馮孟升、趙寬、李鴻、吳耀久等人心中卻又觸發了另一番聯想。

之前在“紐敖港”,滿鳳芝為尋找馮、吳兩人與路天狹路相逢,吳耀久隱在房中、馮孟升躲在廣場外、趙寬則是老遠躲起來看戲,三人都聽到滿鳳芝、孫飛霜與路天、巴特西的對話,那時只覺得滿、孫兩人對路天特別看不順眼,沒想到還有這一段往事,真不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情?

對吳耀久來說,他從小就知道路天是皇都一大高手,後來晉升大武士,也頗受人景仰,卻沒想到他還曾與南極洲衛統有過一段“驚心動魄”的感情?王首席不知是否知情?

至于李鴻,“紐敖港”大戰時,他還被關在皇都之中,未能躬逢其盛,所以不知當時的狀況,不過逃出皇都之後,卻曾與路天狹路相逢,還差點吃了老大的虧,若不是吳耀久相救,說不定那時就被抓回皇都……當時,路天態度輕蔑,曾讓李鴻十分地厭惡,現在知道滿鳳芝曾與那人有過一段不愉快的過去,再想到滿鳳芝對自己曾不只一次提點功夫,望著她一個人遠遠飛行的孤寂身影,李鴻不禁湧起同情的感覺,頗有幾分憐惜之意。

※※※

眾人各懷心思,一路往南急飛,在謝棲領路之下,就算偶遇怪物也是不堪一擊,只不到半天時間,眾人在午後紅日正烈的時分,已趕到豔陽高照的“阿佛陸塊”中央部份。

遙望蒼林蔥郁的“康勾森林”已在眼前,而謝棲卻沒有停下的意思,戴池只好加速追上,一面傳音說:“謝族長請稍緩,我們安置了這批人後再入森林。”

在空中疾飛的謝棲倏然而止,高興地說:“甚好。”

他在高興什麼?眼前可是即將有場大戰。戴池雖然湧起疑念,但也沒多做尋思,點點頭回身說:“諸位請隨我來。”

眾人隨著戴池轉往康勾森林西面,這時速度一慢,四面的威脅感立即湧起。空中飛的、地上爬的都是聞所未聞的異獸,千奇百怪不一而足,紛紛向眾人擁來。分守四面的眾高手當即揮掌的揮掌、舞劍的錢劍,攔阻怪獸接近中心,連謝棲都沒置身事外,他那百十根觸手同時張開四面飛旋,黑色氣勁彌漫下,獨擋了近三分之一的攻擊,可依然游刃有余。

眾人隨著戴池飛出不遠,眼前突兀地冒出個高約百多公尺的小石山,石山上土壤淺薄,除了一些碧苔之外,幾乎沒有什麼草樹生長,而石山之下百多公尺范圍內,生滿了一圈看來十分詭異的黃紅巨花,巨花間沒有任何獸類走動的痕跡,仿佛一個有人照管的花圃。

戴池一面擊飛兩只電閃來去的雀鳥,一面說:“這些花有劇毒,除了飛禽無法阻攔之外,一般獸類不會主動靠近。”

這時馮孟升與李鴻也都在外圍防守,被保護的除了南極部隊之外,當然還有吳耀久與趙寬兩人,趙寬嘖嘖有聲地說:“看來這些花是合**特意安排的。”

在謝棲獨擋一面、防守大片區域的情況下,其他十個高手自然輕松不少,戴池仍有余力回答:“趙先生說的沒錯,那個據點就在石山頂端。”說著戴池騰身飛上石山,依次用力壓按五顆看似平平無奇的掌大石塊,石山頂端突然微微顫動,一個石面陡然往旁移開半呎,露出一個僅容人勉強進出的孔洞。


“只有上面數公尺是空洞,所以里面狹隘了些。”戴池帶著點歉意地說:“諸位忍耐一下。”

很擠是嗎?趙寬大皺眉頭,胖子可是最怕擠的,他搖搖頭當先往內飛,一面說:“進去看看。”

他與吳耀久先後飛入,轉轉壺也馬上跟著竄進;這是個稱不上大的空間,方圓約莫二十公尺寬,高只有三公尺左右,四面是各式各樣崁人牆中的儀器,其他就是一面空蕩,什麼東西也沒有,而且還有些氣悶,感覺空氣不怎麼新鮮。

此時南極洲部隊自然一個個跟著往內飛,近百人這麼跑了進來,可真的稱不上舒適,更別提盥洗器具全付闋如,若多呆上幾天,還不知道怎麼解決方便的問題。

這其實也怪不得,合**本沒有這些需要,而這個建築物是他們建來給自己使用的地方,當然沒有這些准備,看來只好到時候另想辦法。

“為避免引起外界生物注意,這地方完全隔音,內外密封嚴實,所以若看附近沒有異獸,隔一段時間要開啟通風口換氣。”戴池這時也飛入洞中,他在洞口旁囑咐說:“門戶旁的按鈕,就是門戶開關,另外,螢幕旁的通風口開關分成三組,選安全的一組開啟即可。”他一面說,一面落地走到那些儀器旁。

對了,合**也不用呼吸。趙寬正打量的時候,卻聽吳耀久高興地說:“這地方不錯,看來我們可以安心地等到毀了‘單向跳躍壁’才出去。”

趙寬搖搖頭,卻沒接這句話,吳耀久見他表情不豫,笑容微斂,問:“又怎麼了?”

“這真是天造地設的……”趙寬故意頓了頓才說:“甕中捉鼇的地方,等著倒楣吧……唉,真不想做鼇。”

一旁戴池皺皺眉,不明趙寬所言何意,他將幾個監視器的螢幕開啟,一面指點身旁的南極部隊,指示哪些螢幕對應著哪些通風口位置,如何情況下可以開啟與關閉,接著對眾人說:“諸位自己小心,另外,這兒有通訊器,可以與外界聯系,可惜……陳出恩已經進入隔絕通訊的地底,此時依然無法與他傳遞訊息。”

可以聯系了?吳耀久高興地跑到儀器旁說:“我跟皇都聯系一下吧。”

“不只可以跟皇都聯系,也可以跟南極洲聯系。”戴池該說的都說完了,他飛出洞外,直接將門戶關閉了起來。

洞口外,眾高手仍不斷擊退來犯的異獸,不斷傳入巨大的氣勁爆破聲,這時洞門一關,果如戴池所言,一絲聲音都沒能傳入洞中,除了合**建構的螢幕與通訊設備,只能從地面隱隱的震動,勉強察覺出外界的動靜。

洞里、洞外的人,都沒想到戴池就這麼關上了門戶,李鴻、馮孟升還沒與趙寬告別,南極洲諸衛統也還沒向部隊交待該注意的事項,這麼一來洞里、洞外的人不禁都楞上一楞,頗感意外——看來戴池還真是歸心似箭,只急著殺回那恐怖的地底通道去。

南極洲部隊群雖然訝異于自己突然失去首腦,但眾人也不慌亂,衛官們分別開始分配工作,利用攜帶的器材,開始在洞中安排睡臥居住的簡便物品,看來也包含了盥洗設備。

趙寬東張西望打量片刻,但不知道為何老是杵在洞口不肯移動,吳耀久這時剛與皇都聯系上,恰好興雪梅接上線,一面大呼小叫要趙寬過來,趙寬卻搖了搖頭,不予理會。吳耀久無法可施,只好自己與螢幕中的雪梅對答。

此時,兩個男性衛士拿著一些東西走近洞口,一面對趙寬說:“趙先生請讓讓,這兒讓我們布置。”

趙寬眉頭一皺說:“這邊不要弄。”

兩名衛士一楞,彼此對望一眼,其中一人才說:“這兒接近洞口,適合規劃為如廁之處……”若把眾人排泄物集中在內側,送出去的時候豈不是得經過眾人?

不過趙寬不知為何突然不明理起來,他賴在地上不肯起身,就是搖頭說:“不行,這邊讓給胖子。”

衛士雖大皺眉頭,但也不好直接違逆趙寬,兩人正無奈地要換位置,吳耀久突然大叫一聲:“什麼?爺爺重病?有話要跟趙寬說?……死胖寬你還不來!”

五世重病?趙寬一驚彈起,難怪他會拋下卓卡無聲無息,這件事情不能不管……趙寬為難地望了洞口一眼,一咬牙,跺腳飄了過去。

趙寬剛湊到螢幕前,還沒說話,洞口倏然之間打開,兩條紅色觸手咻地一下直鑽而入,那兩個衛官一聲慘呼,當場被硬拉出洞口,手上物品散落一地。

“特拉娘的倒楣!”趙寬怒吼一聲,顧不得螢幕上雪梅一臉訝然,往洞口急沖,旋身間一道光河往前直接,轟地一聲將還在探入的觸手全部逼出,一面把洞口關了起來。

里面的南極洲部隊這時還沒人反應過來,更有大半沒來得及看到發生什麼事情,只見地上散落一地的雜物,剛剛鼓蕩而起的勁風還在洞中四面狂卷,兩周身衣物碎散的趙寬,望著地上雜物的表情卻是帶著三分戚然,七分歉意。

原來不久之前,見戴池直接關上了門戶,瑪莉安心想雖可再度打開,但想想也沒有必要,部隊中不乏經驗豐富的衛官,也不需多做交代,她只沉聲說:“這就走嗎?”


“隨我來。”戴池臉上滿是喜悅,領著眾人直往康勾森林中央急飛,瑪莉安等人當即尾隨。

馮孟升與李鴻自然也有點意外,但趙寬關在里面應該也不會有大礙,兩人功力既然提升,此時當然沒有退縮的可能,沒有異議地跟著諸衛統後面直飛。

此時,斷後的謝棲剛接下幾波怪物的攻擊,眼見眾人已經離開一段距離,他突然微微一笑,整團紅色血脈陡然伸長,團團將石山頂端包裹起來。

眾人速度都快,一眨眼去了老遠,但隊伍後端的馮孟升與李鴻,隨即發現謝棲沒有跟來,兩人不約而同回過頭,卻見石山上面爬上了整片的紅色巨網,另外還有許多觸手四面亂舞,抵擋一些飛空的異獸,兩人吃了一驚,同時往回直飛。

這時前方的南極五衛統與戴池自然地發現變化,一個個沖了回來,戴池面色大變,說:“謝族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棲冷冷一笑沒有回答,而在此同時,他觸手連接了按剛剛戴池壓過的石頭,打開了唯一的門戶,幾根觸手毫不猶豫地往內直竄,兩條人影在慘呼聲中,就這麼被他硬扯入血脈團中。

謝棲這才好整以暇地籲了一口氣說:“忍了這麼多天,總算舒暢多了。”

這家伙……吃人啊?南極諸衛統又驚又怒,當下紛紛拔劍,向著謝棲就要砍殺過去,馮孟升與李鴻自然更不怠慢,兩人也跟著攻擊。

謝棲毫不畏懼,一部分紅色觸手緊緊包裹著石山頂端,另一部份則在空中不斷揮舞,氣勁四面揮灑構成一道道堅牢的氣網,抵禦著眾人的攻擊。

這時,除了雙方的搏斗之外,“康勾森林”外圍的異獸們也紛紛被引來,部分對毒花頗有抗性的怪獸,眼見石山上有物盤據,顧不得毒花引起的不適,凶性大發地沖來,撕咬著謝棲的羅網,而空中的異獸,目標卻是針對著外圍圍攻謝棲的眾人。

兩方都要多面攻防,也談不上誰占了便宜,不過相對之下,謝棲看來還是十分輕松,而圍攻的眾高手雖沒到疲乏無力的程度,心中卻有些無力感;謝接如今體型縮小,攻防之間更是靈便,更何況他還經轉轉壺轉化與贈送內息,想擊敗他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時連舒家兩位高手也參與攻擊,謝棲不過多織出兩片氣勁,依然是輕輕松松地防禦,臉上還掛著古怪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在譏嘲眾人的不自量力。

一直沒出手的數池,卻是整個人楞在那兒,想救出“康勾森林”中的眾人,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謝棲,但他卻不遵守諾言,率意食人,如今兩邊爭斗,無論哪方獲勝,“康勾森林”中人如何還有希望?

李鴻幾次攻擊都沖不入謝棲的防禦氣勁,心劍威能無法發揮,他心中一火,突然抽身高飛拔出戰團,旋身間殺散了七、八只不知死活的異獸,瞪著謝棲片刻後,他突然叫:“孟升!”

馮孟升百般攻擊無用下,早已有些氣餒,尚幸謝棲腦袋不知道轉些什麼主意,一直以防禦為主,眾人盡情發揮下,倒是沒什麼危險性,他也不用太擔心喬夢娟的安危。此時聽見李鴻呼喚,馮孟升一楞下跟著拔身飛到李鴻身邊說:“怎麼了?”

“我要找地方練功夫。”李鴻說:“你幫我守護一下。”

練功夫?馮孟升張大嘴說不出話來——這不是個好時機吧?

“走。”李鴻也不多說,隨便選了一個方向就飛,在二百多公尺外找個四面平坦的空地,選塊大石就落了上去。

這下子馮孟升自然不能不跟,他急急忙忙的追去,一面回頭傳音說:“夢娟,你自己小心點。”

李鴻要練功的事情當然是人人聽在耳里,眾人反應與馮孟升差不多,一個個大皺眉頭,若不是這時沒空,孫飛霜只怕是第一個罵出聲來的,反正她對李鴻已然放棄,自然不擔心會不會產生嫌隙。

“等等。”馮孟升才落到李鴻身旁,見他已經一屁股坐下,馮孟升忙叫:“你在這時要練什麼東西啊?”

“心為主、劍次之。”李鴻仿佛自語般地念了兩句,這才目光一凝望向馮孟升說:“給我幾分鍾,有可能可以突破他的氣勁。”

真的假的?幾分鍾?馮孟升還在發楞,李鴻已經閉上了眼,體外心劍也跟著通通收回。

同時,兩只渾身剛毛的怪物突然從空中落下,對著兩人一口咬了下來——

第四章立地金剛

馮孟升不敢怠慢,紫色劍網布下,護住自己與李鴻。兩個怪物被劍網一彈,往外飛出二十余公尺,在空中連翻十幾個斤斗才穩穩落地。

那兩個怪物生相十分怪異,兩條長腿後屈在身體下方立足地表,上面還有四只較短的腿一樣屈在身體上,往後方生長的剛毛底下不似皮膚,仿佛是橙色的盔甲,將它們身軀牢牢的包裹起來。盔甲頭部的地方,探出一個尖細的口器不斷伸屈,更上方則露出兩個有棱有角的孔洞,看不出來里面是不是眼睛。

這該又是昆蟲一類的改造生物,馮孟升暗自警惕。改造生物中,昆蟲類的都十分難纏,而這麼大一只的更是首次見到,剛剛與這兩只一接,看來對方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自己可得小心在意。

兩只怪物望望馮孟升,怪嘶了兩聲,突然彼此望了幾眼,相互怪叫起來,也不知道吵些什麼,只見體型較大的胸前四只巨爪亂舞一陣,另一只遲疑了一陣子,終于轉身離開。

搶食物是嗎?馮孟升不禁有些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少了一只也是不錯,馮孟升聚精會神地瞪視著留下的這只怪蟲,小心戒備著。

此時怪蟲兩條粗大的後腿一彈,一閃又向著馮孟升撲來,馮孟升長劍一揮,徑以“西都魂散”阻敵,反正現在只求保身、不圖傷敵,先守到李鴻練完功再說。

李鴻既然交代了馮孟升,就不顧一切地進入定靜狀態之中,開始嘗試著運用今晨悟出的方式。

心劍、心劍,重點在心並非在劍,李鴻觀察太陽的變化,體悟到心劍本質之所在,只要有心與能量,何需劍形?看“氣劍心訣”全文,除指點分心之法附上內息之外,提到“劍”的地方也只有在化氣為劍的“氣納胸隔,心凝如劍,運轉如意,存想于心”這一段中,提過“劍”這一字。

同理可證,應該是任何造形都可以達成才是。說起來,劍形只是便于運用來破空攻擊,且其造型為人所共知,適合用來說明,而現在李鴻運用的模式既然不同,當可化出不同的變化,正如當初王崇獻擒下李鴻,用的也並非劍形氣勁。

這部份的改變李鴻料想絕無大礙,但這樣雖能增添一點強度,增加的威力卻不大,對他現在內息過多的問題也不能有很大的幫助……想要有幫助,還得試試另一個比較沒把握的想法。

既然重點在心,心念變化理應沒有窮盡,若說一股心念只能操縱那有限的能量,未免太不合理,自己體內一堆內息無法運用,是件十分不對頭的事情。

心念存想需同時進行,李鴻當即一心四分,其一存體,三念存想,分別按著自己的想法創造適當的造型,果然不同形體耗用的內息量頗有幾分差異,只不過縱是如此,依然存留不少內息在體內活潑運行。

只好冒險試試第二步了,李鴻一咬牙,睜開眼睛站起,只見一只橙色巨蟲有如電閃般地在馮孟升劍網外奔來跳去不斷進撲,李鴻也不管這麼多,他心念送出體外,只見兩道有如手臂般的發光體,與一個發光小小人型逐步地在他頭頂聚合成形,三個凝結如實的耀眼能量隨即漲大,化合入李鴻身軀與兩臂,李鴻整個人立即閃閃發光起來,而兩臂自肘部以下,更是耀目。

接著,李鴻努力將體內氣息望外直推,嘗試著與附著身體外的內息混雜,這個動作十分的艱辛,兩者都是李鴻內勁,混雜化合本是理所當然,問題是李鴻除主經脈之外,其他經脈的修練皆已廢棄,此時極力將體內殘存內息外推,對他來說十分不容易,速度也快不起來。

彼此混成的過程中,四份心念自然而然地彼此接觸配合,直到李鴻覺得混成如一不易分辨的時候,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倏然收回體外三道心念,然後等待著結果。

馮孟升見李鴻站起,本是大喜過望,他一面揮劍抵敵,一面等著李鴻騰空飛起,沒想到李鴻居然只是不聲不響地立在自己身後,他百忙中回頭一看,卻見李鴻全身已經包裹著耀目光勁,但人卻不知道為什麼又閉上了眼睛。

看來還沒練完。馮孟升正暗暗歎息的時候,突然感到身後突然有股強烈的氣勁往外散溢,同時身後突然耀眼起來。馮孟升一面加勁護身抵禦,一面暗暗心驚,除了故意示威之外,任何人提起功力到接近自己極限,都會有無法控制的部份外泄氣勁,功力越高的人,不由自主的外泄氣勁自然更是威猛,但這件事發生在李鴻身上就不能說是正常了——李鴻心劍一向凝結如實,“氣劍心訣”從沒有散溢的氣勁,現在是怎麼回事?

眼前這怪蟲又跳來跳去地蹦個不休,想回頭看看也不得空,馮孟升只好暗暗祈禱,李鴻別胡練亂練練出什麼問題。

馮孟升默念“無祖保佑”的時候,突然身後又是一股能量爆出,這和剛剛的能量散溢狀態不同,似乎是李鴻正在凝出心劍,馮孟升不禁莫名奇妙,剛剛不是才凝出了心劍嗎?現在又是啥?

他還沒想通,身後的李鴻突然迅捷地閃到劍網前,兩手一旋直切怪蟲那鋼鐵似的背甲。

怪蟲縱是彈跳如電,又怎能比心劍禦體還快?一聲刺耳的金屬磨裂聲響起,怪蟲被李鴻手上耀眼的劍氣割開一個半公尺長的裂口,整個身軀往外直飛出去。

此時空中一道心劍從另一面飛近,把怪蟲重重轟回,同時兩道心劍從李鴻手中脫掌飛出,一瞬間追上翻飛在空中的怪蟲,三柄心劍同時穿入護甲的裂縫,跟著從心劍撞擊的另一面裂縫倏然鑽出。當怪蟲無力翻倒之際,兩道心劍已不帶一絲血痕地飛回李鴻手掌上,另一道卻繞著耀眼的他不斷旋轉。

馮孟升一呆,卻見李鴻回頭笑說:“好了,殺怪物去。”

馮孟升雖不明所以然,但感覺得出李鴻功夫又進一層,他胸口一熱,點頭說:“走!”兩人同時飛起,重回戰團。

馮孟升見李鴻功力大進自然高興,但他卻不知李鴻剛剛幾乎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適才李鴻散出體外的心念貿然回收,若是估計錯誤,三個凝結如實的能量同時在他體表激發,他的護體氣勁又有等于無,這下不死何待?說不定連身前的馮孟升都會受到波及。

尚幸李鴻這一注沒有賭錯,當三股心念收回體內,剛剛本體心念中不斷往外混雜的內息,在不分彼此的情況下,接手了體表心念的控制權,所以李鴻一開始運出的三股心念,在這一刻仿佛是從腦門溜出的本體護身氣勁,而在雙手的部份,更具有高于一般心劍的凝結氣勁,不過在心念融合的那一刹那,難免有部份失控的氣勁外散,這也就是馮孟升當時感受到的散溢能量。

這更有個極大的好處,如此一來,三股心念融合由體內單一心念控制,舉手投足間更是配合無間,不過這不是李鴻的最終目的,他心念一納回體,立即再度一心四分,一直無法施用的多余內息立即跟著化出三道心劍,再度送出體外。

這三道心劍依著原先的計畫,兩道先安置在左右雙掌,另一道心劍不知道該扔到哪兒去,李鴻索性讓它在體外盤旋,所以剛剛擊殺怪蟲,李鴻一擊得手後,三道心劍同飛,將怪蟲內髒搞得一團混亂,毫無生機。

※※※

當馮、李二人趕回時,眾人與謝棲的戰團還在持績,謝棲除防守外,一直沒有發出較有威力的攻擊,就算偶爾打出兩道黑色氣勁,也泰半是虛應故事的感覺,這段時間中,他也沒有再度開啟洞口殺人,所以眾人雖然仍不斷攻擊,但心中的疑念卻是越來越大。

李鴻趕來時,也不管眼前狀態如何,他白亮耀眼的身軀整個往當中的謝棲撞去;謝棲見狀,突然目光一亮,三、五只觸手同時飛起,往李鴻四面包裹而去,似乎想把他一把抓住。

被他抓住還得了?雖不是每個人都擔心李鴻的生死,但若李鴻被吸收,謝棲豈不是又多了一個高手的功力?這下子眾人都緊張了,自然而然地向著謝棲又接近了幾公尺。

人說“藝高人膽大”,李鴻則是不管功夫程度都一樣膽大,謝棲紅網才動,那柄自由飛旋的心劍已經先一步向著謝棲那顆腦袋直射——脫體心劍的速度可是一等一的,刹那間已經打到謝棲面前。

謝棲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自己一個輕敵居然落人對方算計,這時想引觸手回防已是不及,謝棲猛然一喝,一股強橫的黑色氣勁從他口中沖出,便生生將李鴻那柄心劍激飛。

而帶著耀目光華的李鴻這時已經接近,他也不管身外正要包裹合圍的紅網,渾身內勁彙聚一點直沖謝棲。

謝棲感受到李鴻這一擊的威力,他臉色微變,連忙抽回觸手在頭臉前織出氣勁護體,准備硬擋過這一擊,但兩股巨力一接之下,李鴻仍沖破氣勁網脈,斷去了他三根觸手,這才轉向急飛。

李鴻雖能斷去謝棲的幾只觸手,但對方內勁實在太強,縱然彙聚一點能有突破,仍不得不被巨力所逼往旁飛翻。在全身劇震、氣血不穩的同時,他也感受到其他的血脈觸手正往自己纏來。李鴻也不驚慌,雙手急揮,三道心劍脫體飛旋,兩手三劍共五道強悍凝結內息,硬切斷了幾條觸手,從包裹區中殺出。

這小子……功夫又大進了。這是多數人心中同時冒出的字眼,這讓人大驚的變化,讓眾人攻擊的動作不禁緩了下來。

“好小子。”孫飛霜忍不住大聲稱贊。

剛剛這一連串動作,李鴻雖然有點冒險與僥幸,但也說明了他如今擁有的實力;而心劍之法吸納能量速度奇快,從續戰力這一點來說,李鴻是否需要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已經不重要,所以,單從他的表現來看,如今的李鴻戰力可稱已超越在場的大多數人。

不過李鴻仍頗有點害怕孫飛霜,不敢應上這一句,只把目光轉回謝棲,准備再展攻勢,正要前沖之時,李鴻突然一頓,皺皺眉深吸了一口氣,在空中停了下來。

原來李鴻雖護身氣勁堅實,兩手三劍攻擊力十分威猛,但體內卻是一片虛空,而若對方功力過高,對擊之下,對方勁力縱被護身氣勁抵銷大半,仍有一小部份震入體中;只這一小部份,就讓李鴻內腑頗有不適,所以他才暫時停了下來,運行主脈殘余的內息調護體內髒腑。

謝棲百余道觸手,斷個幾根他並不覺得可惜,不過能被李鴻一人所斷,卻大出意料之外。見李鴻目光又望了過來,謝棲沉哼一聲,數十只觸手同時一張,猛一股強勁的黑色氣勁向著四面爆散,整片空間一股龐然威勢向四面轟出;四面數百公尺內樹倒石飛,地上的毒花更是碎散一空,所有人被逼得往後直飛出近百公尺才能穩住身形。這時,空中方傳出一陣沉雷作響,遠遠轟傳出去。

這怪物實力這麼強?眾人又吃一驚的同時,只聽謝棲陰沉沉地說:“當真不識好歹?老天只是想顯示一下實力,出手多有保留,若一開始便全力攻擊,你們現在還有幾個存活?”

自己這群人真的不是這怪物的對手……但怪物下方可是所有南極洲部隊,難道就這麼算了?瑪莉安又驚又怒地望著謝棲,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戴池聽到謝棲這麼一說,心中重新浮起了希望,但謝棲剛剛才無端端殺了兩人,這可是眾人親眼目睹,難道他現在還想辯白?戴池又驚又疑,開口說:“謝族長還有什麼話好說?”

謝棲望了李鴻一眼,陰沉的表情逐漸消散,他朗聲一笑說:“就說白一點好了,如今我轉化成這種型態,是世人的運氣,一天讓我同化一個人就行了。”

這是什麼話?戴池一楞說:“一天……一個人?”

“剛剛一口氣吸收了兩個,是因為忍了太久,非此無法抑制。”謝棲目光一掃說:“若當初與紅球同化的人當中,沒有我們幾個氣通天地的人,我們也不可能達到合而為一的境界,合**當初設計這種生物,可有些失算了。”

柳玉哲聽著聽著,有些醒悟:“被這種生物附體,會驅使你們同化他人?”

“嗯。”謝棲贊賞地點點頭說:“與紅球化合之後,確實讓人感到萬分的喜悅與舒暢,但相對的,會從心底深處產生一股繁殖同化的欲望與動力,若未能滿足,就會感到痛苦……若當初未能化合為一,謝家族每個人都有這種意圖,散布出去之後,與紅球化合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不用多久的功夫,天下間沒被紅球附體的人自然就會開始不足,而在這股欲望牽使之下,被附體的人,就會開始爭斗,搶奪繁殖權,如此一來,自相殘殺幾乎是免不了的事情……當時地底城只不過為了將謝家一族同化,就差點為了這種事情爭執起來,還好當時由葛莉嵐能夠不斷釋放紅球的狀況,想出互通血脈組成一體的辦法。”

許多不明所以的事情,柳玉哲這時都一個個想通。當時總是想不透被附體的人明明還有原先的神智,為何會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還有葛莉嵐為何無法與部隊久待,等不多時就沖回地底城與謝家混在一起,看來都是那股難以抗拒的同化欲望在作祟。

柳玉哲歎了一口氣說:“人與獸的差異,豈不就在于對欲望的克制?難道不同化他人就無法生存?”

謝棲這時倒是頗和氣,說:“人有千百種欲望,斬斷其一仍有其余,真能做到斷絕所有欲念、執念的聖人,從古到今有多少人?我如今只存其一,難道不算進化?”

說起道理馮孟升就忍不住開口了,他當即說:“犧牲他人生命以遂一己私欲,又不能造福他人,這種欲望本是生之為人,首應克制的一類,就算只存此欲也說不過去。”

謝棲搖頭笑說:“目光短淺,莫此為甚。”

馮孟升泛起一絲怒意,沉聲說:“還請指教。”

謝棲一笑說:“如今的我,每日同化一人即可滿足,被同化者則被吸納入體,智能經驗與我同存,也算不上就此死去,更沒有人數暴增,最終自相殘殺的缺點,而如此不斷同化之下,若每隔一段時間搭配‘轉能妖壺’的功能轉化內息,能力與知識不斷增進更是不在話下。而我既已沒有其他欲望,更不可能為禍世間,從此為保護人類而盡心盡力,對整體人類來說,只不過是一日一人的損失,利弊相較之下,何者為重?合則兩利,分則兩害,諸位衛統請深思。”

聽來似乎頭頭是道,眾人聽了都沉默下來,管理眾人事務之時,任何決定幾乎都會有人犧牲,衡量的往往只是利弊得失,若如謝棲所言,他的存在對整體人類來說,確實是利大于弊,但難道就讓他這麼不斷吃人吃下去?

“我不管。”但李鴻可從來不講道理,他冷眼說:“吃人就不對。”

謝棲冷哼一聲說:“不懂事的小子,你一個人看不順眼有什麼用?想上就上吧。”

怕你這怪物我就不叫李鴻。他一瞪眼正要往前沖,眼前紫光一閃,一個人影突然擋在身前,李鴻一怔,卻見眼前人是瑪莉安。

她正背對著李鴻緩緩說:“且慢,稍安勿躁。”

難道南極洲信了這妖怪的話?李鴻總不好跟瑪莉安打起來,望望馮孟升,見他也是一臉為難,李鴻不禁有些失措,不知道現在應該如何處理。

瑪莉安心中卻在思量謝棲的言語,如今路南遺族送出的普通人,現在一定都被新大陸派人接管,等“單向跳躍壁”的問題處理妥當,路南遺族的殘存高手若也都加入了新大陸政權,對方實力大幅度提高,南極洲確實也需要更多助力……一日一人雖然很難光明正大地向民眾告知,但只要狠下心,也不是什麼做不到的事情……畢竟若如他所說智能仍存,也不算真的殺了人。

而現在為了“單向跳躍壁”的問題,似乎又非得與此人合作,這麼說來……

“讓胖子問一句。”趙寬的聲音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既然如此,當初在地底城你為何要布下天羅地網?想將眾人一網打盡?”

眾人雖然對趙寬能夠發聲頗為意外,轉念一想即知是依靠著合**的儀器傳聲,而讓眾人重起警惕的反而是話中的內容;趙寬說的沒錯,謝棲剛剛的言語固然好聽,但卻不能說明他當時的行為。

見眾人目光一變,謝棲眉頭微皺說:“又是你這個胖子找麻煩,多吸收你一人,我可不覺得勉強。”

這話語帶威脅,大伙兒都聽得出來,柳玉哲不禁暗暗皺眉,若謝棲當真火大,開洞擒捉趙寬,就算趙寬也和李鴻一樣來個功力大進,八成也是難逃被吞噬的命運。雖說自己已經決定不理會這臭胖子,但眼見趙寬自陷危境,她又不由得擔心起來。

此時趙寬哈哈一笑接口說:“謝老頭不用客氣,你不好意思說胖子來說,你身體機能如今完全改變,若說過去身體上的欲求完全消失,如今只存下同化他人的單一欲念,這是有可能的……”

這話與謝棲之前的言語大同小異,但聽的出來還有下文;謝棲皺著眉沒接話,只聽趙寬接著說:“但你生而為人,如今心智仍以人為主,本始自人心的欲望與執念,說完全去除胖子可不相信,好比名位、聲望、權勢、功力的追求……你每化合一人功力就能累積,當初在地底城,難道不是打算將所有人先全部吸納再言其他嗎?而如今功力大進卻又委曲求全,難道不是因為‘單向跳躍壁’之禍迫在眉睫,這才退而求其次嗎?若‘單向跳躍壁’的問題一解決,難道你不會想把天下高手全部同化之後,才安心地作你人類唯一真神的美夢嗎?”

趙寬一連串的問題冒了出來,謝棲臉色一變再變,卻讓人意外地始終沒有打斷趙寬,而四面眾人越聽越覺得有道理,對謝棲的認同感立刻大幅度降了下來,不禁都又往後退了一些。

謝棲目光四面一掃,臉色微變說:“早該吞掉你這個胖子,也許我的計畫會更完備些。”

“是嗎?”趙寬接著笑說:“雖說吸收後心智共存,但如今顯見除了經驗知識之外,控制本體的就是你這老頭,為什麼不是葛莉嵐或其他人?這是一次意外吧?在轉轉壺幫你們轉化能量之際,因為你本身功力最高,所以讓你來控制能量的出入,沒想到功力轉化完畢之後,你趁機壓服或逼出了他們的心念,奪取主控權;雖然成功,但如今你就算能獲得他人的知識經驗,智慧可是奪不走的,笨老頭永遠是笨老頭,聰明不來的。”

這話終于讓謝棲光火了,他觸手迅速連彈,洞門又緩緩開啟,眾人心一驚,功力同時運起,趙寬卻嘻嘻一笑說:“別沖動,想當人類之神哪有這麼容易?”

當謝棲動作一緩之際,趙寬接著說:“你現在把胖子吞了,明白表示你的欲望不僅只是每日一人的同化,還有明顯的愛憎之心,現在是不是非打不可倒在其次,想讓天下人相信你可就困難了。”

謝棲沉聲說:“憑老夫的能耐,想偷偷摸摸地一日一人也不是難事,何須大費周章地說明?”

這話也有道理,雖不知謝棲如今及不及得上那四大高手,但以他的能耐來說,脫離“單向跳躍壁”後,他吞入時若小心謹慎些,想避人耳目是簡單不過的事情。

“若真肯偷偷摸摸,你也不會說這些話,現在如此委曲求全,除了眼前的問題之外,只是打算日後投靠南極洲而已。”趙寬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若不是實在忍不住,你也不會吞了剛剛那兩人,現在故作大方不過想挽回咱們的印象……你雖然變成一副怪物模樣,里頭畢竟仍是人心,無欲無求只是騙人,日後南極洲不整個被你吞了才怪。”

他是為了投靠南極洲才這麼說話的?本已經暗暗思量此事的瑪莉安,仔細想想趙寬這話倒也有理;趙寬說的確實沒錯,此事不能想的這麼單純,看樣子大有可能養虎遺患,到最後反受其害。

謝棲心中計畫被趙寬戳破,見瑪莉安臉色不斷轉變,他沉著臉說:“就算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但如今既然已經攤開來說,我自然沒有客氣的必要,難道你不怕我先吞了你再言其他?”

“吞了我正好。”趙寬一笑說:“這下你的真面目讓人看的一清二楚,當然不會再有人心存僥悻,笨笨地相信你,否則胖子和你說這麼多做啥?”

趙寬這話說的是自己嗎?柳玉哲臉一紅,自己不肯把南極洲部隊送出“單向跳躍壁”,所以導致今日之禍?

想到這兒,柳玉哲終于恍然大悟,謝棲當時忍了幾天,已經達到忍耐極限,若當時南極洲部隊配合舒家的行動,全體都送出“單向跳躍壁”,留下的既然都是高手,謝棲未必能同化任何一人,非得立刻翻臉不可,自然也等不到轉轉壺替他轉換功力,搞得如今這麼難纏。

趙寬雖有猜測,但既然無憑無據,也只能給個模模糊糊的建議,而自己卻一時意氣不顧他的警告……就是因為南極洲部隊留下,才勉強讓謝棲肯多忍耐兩日,等到功力轉換完畢才發難;如今的情勢,都是自己不聽趙寬所言導致。想到這兒,柳玉哲彷佛墜入無底的山谷中,茫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謝棲卻是當真火上心頭,趙寬廢話半天的目的居然只是絕掉自己的每一條路?不吞了他也太客氣了,此時洞口早已全開,謝棲的十余條觸手一彈,就往內直沖了過去。

柳玉哲心中念頭一閃而過,卻見謝棲觸手已經快捷地往內探入,她一驚之下此時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趙寬這樣被吞了;柳玉哲全身紫光一爆,往前就沖了過去。

除柳玉哲外,李鴻、馮孟升也同時動了起來,雖說三人首先發難,但洞外眾人牽一發動全身,所有人都在同一刹那聚集功力,攻擊謝棲。

謝棲這時當真是被趙寬說的光火了,他身外觸手連翻,抵禦著眾人足可毀天滅地的攻勢,探入洞中的觸手卻毫不停留,直往內掃。

這次他抱著必殺趙寬的決心,同時探入十余根觸手,打算當場吞食趙寬。

憑借著心念的感知,他知道趙寬此時正孤身立在洞口附近,剛要將趙寬團團包裹拉出洞外之際,趙寬卻不知怎麼一個舞動身子,體外突然漫出一股剛猛而不斷流轉的彩光氣勁,將全身牢牢護住,十余條帶著黑氣的觸手與那道強橫的護身氣勁一碰,當場爆裂碎散化為粉未。

這下洞內、洞外所有人,連洞口的謝棲都楞住了,他怔了怔才說:“‘狂霸七式’的‘立地金剛’?”

趙寬沒有回答,不過那股猛烈的氣勁還是依然維持在趙寬周身,勁道絲毫未退,謝棲一面抵擋洞外眾人的攻擊,一面冷哼一聲說:“有你的,胖子,居然有那份功力練到第三招……別怪我顧不得其他人的性命。”

謝棲身上黑氣大漲,兩道粗如人腿的紅色血脈往內直沖,硬生生纏繞住氣勁護體的趙寬,兩股強悍的勁力彼此沖突,爆出的勁風逼得洞中物件紛飛,人體亂滾,但兩方卻是一時僵持不下,謝棲拿不下趙寬,趙寬卻也迫不開血脈。

當然這還是因為謝棲大部分的功力正在抵禦著洞外人的圍攻,這次與之前又有不同,謝棲擺明著要把人一個個吃掉,洞外眾人當真是齊心合力、聯手攻擊。

此時李鴻殺傷力最大,眾人都是高手,自然而然地幫助李鴻防禦部份攻勢,讓李鴻安心進攻,在他人協力護持之下,謝棲幾乎耗了六、七成的功力來抵禦李鴻無堅不摧的破壞力。

這邊強烈勁力鼓蕩激散之余,周圍的異獸根本無法接近,如此一來眾人雖然需花更多勁力護身,但卻更能專心進攻;而謝棲功力雖高,也不能輕忽眾人聯手,更沒法全力對付趙寬。

正僵持不下之際,突然間謝棲渾身一震,所有血脈迅速往回直收,而圍攻謝棲的眾人也是驀然勁力全失,身往下落,洞中的趙寬更是一個翻身往後倒,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發生什麼事了?很想幫忙卻沖不進勁力圈的吳耀久,見到趙寬一倒,前方阻擋自己的力道突然全失,他連忙往前直沖,一面關上了洞門,一面把趙寬拉了回來,這才焦急地說:“怎麼了?怎麼了?”

“沒力了。”趙寬瞪眼說:“好象大家都突然沒力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呃,我倒楣了。”

吳耀久一怔說:“什麼?”

趙寬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感到天地間似乎激起了一陣感覺並不強烈,但卻無遠弗屆的能量波動,似乎所有東西都在躍動鼓蕩無法止歇,也所以每個人的體外氣勁此時都突然無法操控——也難怪謝棲會在一瞬間收回所有觸手應變。

洞外的眾人,雖說體外勁力一個失控,自然往下直落,不過眾人體內仍有氣勁,一個翻身大多穩穩地站在地面,只有李鴻比較古怪,他的勁力凝結如實,雖失控卻並未散逸,只見他不由自主地在空中亂轉了幾圈,這才勉強收回控制權,迅速落地收回氣勁。

場中不乏見多識廣的高手,謝棲更是有百多歲,但從沒人見識過這樣的事情發生,每個人都楞在當場,話都說不出來,更別說打架了,連四面的異獸似乎部受到影響,一個個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

緊接著那股震蕩感又產生了變化,似乎有無數的能量正被緩緩的抽離,在草木、土石、空氣、日光無窮無盡的宇宙空間中,一絲絲的能量正似乎在整個空間中流轉,順著某一個方向不斷的運行,而此時眾人周身內息的控制權再度回穩,抬頭一看,空中日影黯淡下來,云朵隨著那般浩大無邊的能量潮不斷移動,放眼望去所有東西似乎都在某種力量的操控下產生了變化。

“這……”馮孟升楞楞地說:“是什麼東西……讓整個康勾森林都受影響?”

“不止。”瑪莉安沉聲說:“至少整個‘阿佛陸塊’都在影響范圍。”

“幾個短視的家伙。”謝棲沉聲說:“影響范圍籠罩了整個地球。”

三人功力、境界有段差距,短短的時間中,能注意到的范圍自然大不相同,不過謝棲說的話也太過匪夷所思,影響整個地球,那是什麼東西?

慢慢地那股能量潮似乎去遠了,而距離越遠,結合的量也跟著越來越龐大,似乎整合向著地下……不,地球的另一邊湧去,不……向著地球外的某一個點奔去。

這時能將心念尾隨到那端的人已經不多,謝棲只覺得那般力量由涓滴逐漸彙聚成潮,龐然博大不可計量,而且……那般能量怎麼有種久違了的熟悉之感?想了半天,謝棲終于猛然一驚,臉色大變說:“西……西牙?”

“西牙?”戴池聽到謝棲的話,一怔之後仔細體會,果然是當年西牙氣勁的感受,他大喜說:“當真是西牙,他終于出關了。”

就在此時,在四個遙遠的不同方向,突然爆起了四股能量源,仿佛四道閃電般的追著那般彙集的能量而去。瑪莉安一楞愕然自語:“媽?”

新後?馮孟升一怔,另外三道莫非正是王崇獻、羅方、茲克多?這也合情理,西牙出現的威勢如此驚人,他們身為頂尖高手,難免想去看看狀況,不過那去向實在古怪,居然不在地球之上……莫非西牙在宇宙中閉關,這真讓人無法想象。

發現天下間有這種人物的存在,這時誰也無心爭斗,見謝棲也沒再開洞口,所以眾人也沒出手的打算。平常不大說話的舒延孝,見眾人都在注意著四大高手的去向,他咳了咳皺眉說:“縱然西牙出關,‘單向跳躍壁’的問題仍要靠我們解決。”

這話把眾人的注意力引了回來,不過多多少少仍關注著那兒的變化,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心中都在期待五大高手碰面的場景;西牙這麼一出關,是不是會超越那四人?若是,他會不會與四人拼斗起來?而五人若是全力搏斗,對這個世界又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不過這時舒延孝說的也是正理,戴池點頭說:“我們正該先全力援救受困‘康勾森林’的眾人。”

戴池心中有數,當初離開大云湖的各家族,多多少少對西牙有些不滿,西牙出關如此威勢,可以想象他必然功力大進,這些人說嫉恨還不至于,但難免多少有些吃味,暫時別多討論西牙的事情也好,反正他終究出關了,日後任何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

謝棲目光閃動片刻,終于說:“無論你們對我怎麼想法,現在終究是打不贏我,暫且兩邊放手如何?”

難道那幾人就白死了?眼前兩個不算,在逃出地底城之時,也有一個被紅脈觸須穿體而過,至于有沒有被吸納就不知道了,若不是對方功力太高,又得顧忌其他人的性命,早就該向他討回公道,現在已經是最適當的時機,卻依然對付不了此人……過去闖蕩天下的幾個衛統,這時都興起了一股氣惱無奈的感覺,對謝棲說的話,沒有人應聲。

隔了片刻,瑪莉安才緩緩地說:“總之南極洲與你結下了深仇大恨,以後自然有人找你結清。”

這話指的自然是新後。謝棲雖然功力大進,但能不能與天下頂尖高手一並還屬未知,想到這兒他不禁暗暗惱怒,若不是那個胖子胡言亂語打破了自己的計畫,南極洲大可與自己化敵為友,哪會斤斤計較眼前這幾個小兵小卒的性命?

不過眼前自然不能弱了氣勢,謝棲冷冷一哼說:“老夫拭目以待。”

戴池巴不得兩邊攜手合作,連忙出來打圓場說:“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謝族長可願意與戴池打個前鋒?”畢竟謝棲不離開石山,大概誰也不敢離開。

只見謝棲冷哼一聲,抓住石山頂的觸手一松,整個紅色軀體往上浮起,百多道觸手懸垂身體之下,率先往“康勾森林”的方向飛去。

戴池連忙追上前方的謝棲,瑪莉安等人這才隨在兩人身後飛行。李鴻與馮孟升離開前,忍不住多望了石山兩眼,剛剛趙寬能擋住謝棲的直接攻擊,已經是大出意外,不知道有沒有弄出什麼紕漏?現在又不便探詢,兩人對望一眼,心懷擔憂地追著隊伍後方而去。

第五章直入康勾

“胖子你沒事吧?你沒事吧?”吳耀久見外面一場大戰化為無形,這才想起趙寬還躺在自己懷中,連忙大呼小叫地詢問。

“吵死了。”趙寬哼了一聲說:“剛剛說五世怎麼了?”

“哎啊。”吳耀久被趙寬提醒驚叫了一聲,慌張地放下趙寬趕回傳訊處,重新與雪梅聯系。

總算雪梅仍在等候著吳耀久,兩人一聯系上,雪梅就擔心地問:“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打起來了。”吳耀久嘖嘖有聲地說:“胖子被怪手纏上,黑光纏著七彩光,好看得很,只不過風吹得大伙兒到處亂撞,有點不便觀賞。”

隔著螢幕的雪梅頗有幾分訝異,這與吳耀久從前的說話態度頗有不同……她想了想,皺眉說:“皇儲,趙寬人是不錯……但您以後是要接掌帝位的人,還是別學這麼說話比較好。”

這是趙寬的口吻嗎?吳耀久楞了楞抓抓自己腦袋,也不管接不接帝位,他皺眉說:“雪梅,你剛剛說爺爺怎麼了?”

雪梅歎口氣說:“五世身體不適其實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但他老人家拖了好久都沒理會,這次終于讓合**送他出‘探源大樓’休養,過幾日後,六世看狀況不對,不肯讓老人家回去。”

老爹把爺爺關起來?吳耀久猛眨眼睛,沒想到自己老爹突然有了魄力,本來不是一直拿爺爺沒輒嗎?

只聽雪梅按著說:“還好六世下了這個決斷,五世身體果然越來越差,現在已經完全不能下床,他老人家除了記掛著你之外,一直念念不忘趙寬。”說到這兒,雪梅的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對了,剛剛提過爺爺要找趙寬。吳耀久連忙回頭,卻見趙寬還躺在原地,吳耀久怪叫一聲說:“趙胖子!這時不是睡覺的時候。”

“誰在睡覺?”趙寬悶悶地說:“我全身沒力,得躺上一陣子,你們說,我躺著聽。”

吳耀久與雪梅對望一眼,都不明白趙寬這會兒又出了什麼毛病,兩人也顧不得這麼多,雪梅當即接著說明五世的病況。

趙寬一面聽,心中一面暗叫倒楣;剛剛他使盡全力以“狂霸七式”的第三招“立地金剛”應付謝棲的怪手,這招的內息耗用量已經遠超過趙寬所能支應的程度,但若以“氣湧如山”、“推山移嶺”應付,一來未必抵擋得住,二來那些都是轟出體外的氣勁,兩方勁力亂炸之下,這個小小的空間不毀也難。

而“立地金剛”卻是剛猛暴烈的“狂霸七式”中唯一一招守勢,勁力流轉續而不散,任何接近的氣勁或物體,都會被那不斷流轉的霸勁磨耗炸失,與對方沖突後散出的氣勁,大多是相對抵銷到一個程度後的少量殘余勁力,對外界影響較小。

雖說是守勢,但也可以拿來攻擊,若是運著“立地金剛”整個人往前沖,只要自己內息足夠,就像個人肉炸彈一般,幾乎是無堅不摧。

最大的問題就是可能撐不了多久就會把內息耗個一干二淨,內息耗盡雖說有提前散功的問題,但以當時的狀況來說,內息一散就是死路一條,也沒空擔心內息散盡的其他壞處。

當謝棲收回觸手的時候,趙寬體內內息幾乎已經全數逼出體外護體,只余一絲牽系以心念操控,本來若謝棲擋不過洞外高手的攻勢,他收回觸手,趙寬自然還能納回內息,也不至于散功;當然,若外界攻勢不足以影響謝棲收手,趙寬氣勁磨耗完畢也就是斃命之時。

但不知怎麼一回事,突然所有人的能量都一個控制不穩,謝棲雖因此收手,趙寬的護體氣勁也是跟著四面亂散,連體內那一絲殘存內息也這麼順著“立地金剛”的勢子往外冒。

這一下趙寬體內干乾淨淨,那三十六個特異點立即開始作用,雖然還沒開始往外釋放能量,卻已經呈現了某種程度的不穩定;趙寬自然是心里有數,自己等于是在非正常狀態下的一次提早置換內息。

這可真是倒楣透了。趙寬想到就忍不住暗罵,李鴻第二度轉換已經完成,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比較慢,但想來也不會讓自己等太久,這下卻倒楣地把唯一一次自主轉換的機會使用掉,萬一以後出了什麼狀況,臨時需要散功藉以提升功力,豈不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不過也無所謂了,今日這條命本來也是撿回來的。趙寬想想又覺好笑,剛剛跑出來揭發謝棲的想法,本就沒把握能活過今日,若不是西牙恰好出關,恐怕也在劫難逃了。

今日這般沖動,還真有點不符合自己的性子……那事其實大可日後再提點玉哲的,但自己當真是耐不住這幾日來的那般氣悶……特拉奶奶的,談什麼屁感情,差點把自己的老命都談掉了……一開始不是說好只是玩玩的嗎?怎麼越玩越不對勁了……她也不對勁,自己也不對勁起來了,看樣子得懸崖勒馬,否則以後倒楣事會越來越多。

趙寬躺在地上思前想後的時候,卻聽到雪梅正好又提到自己,他才放下此事,將注意力轉移回去。

“……他老人家不肯說找趙寬何事,每日見到人就問,現在誰也進不去‘單向跳躍壁’,怎麼找趙寬回來?”雪梅歎口氣接著又說:“剛剛我詢問服侍他老人家的人,五世現在又睡著了,否則讓趙寬與他直接在螢幕上碰個面說不定好些。”

原來雪梅也不知道爺爺找胖子做什麼。吳耀久疑惑地回頭說:“趙胖子,你是不是偷了爺爺什麼東西啊?”

“去你的,胡說八道。”趙寬沒好氣地罵了兩句,這還是看四面都是南極洲部隊,不好讓吳耀久太沒面子,否則還有更難聽的。

五世找自己還有什麼事?當然是卓卡的事情。看樣子五世被逼著不能回“探源大樓”,卓卡的研發又是機密,別說沒讓任何其他人知道,更不能讓合**知道,難怪五世到這時候一直惦著找自己,畢竟現在唯一與卓卡聯系的東西,只有自己脖子上的那條怪環。

問題是卓卡八成已經自殺了……雖然趙寬完全無法想象卓卡要怎麼自殺……倒一杯水到自己的頭上嗎?無論如何,這件事不能讓重病的五世知道,說不定馬上氣死,想到此處,趙寬開口說:“雪梅大美人。”

雪梅看不到趙寬,卻聽得到聲音。好久沒聽到趙寬這麼胡言亂語了,雖然感覺很親切,但千萬別讓皇儲學會這一套,想到若未來的無皇七世這麼叫自己……她搖搖頭,無奈地苦笑說:“如何?”

“五世要問的事我知道。”趙寬說:“就跟他老人家說,一點問題都沒有,那家伙活得開開心心的。”

“誰?”吳耀久與雪梅同時發問。

“不能說。”趙寬嘻嘻笑說:“能說五世不就早說了?”

“死胖子。”吳耀久無奈地說:“你跟爺爺玩什麼把戲?”見趙寬笑而不答,雪梅也不勉強,她對吳耀久說:“剛剛天地突然產生異變,皇儲想必知曉。”

“對啊。”吳耀久連忙點頭說:“發生什麼事了。”

“估計是西牙出關。”雪梅沉吟了一下又說:“此人出關的現象太過玄奇,首席與羅前首席兩人已經雙雙追尋,同時交待我們求教于聖殿,現在還沒獲得答複。”

吳耀久聽了沒什麼感覺,但趙寬可就大皺眉頭了,如果連王崇獻、羅方那等層次的高手部無法理解,那又是到了多可怕的程度?而他們不明白的事情,聖殿卻有可能能夠答複……這麼說來,果真如五世所言,聖殿中隱世的高手確實不能輕視?

趙寬正思忖的時候,卻聽雪梅又說:“另外還有一件奇事……他們飛入外空中之前,已經可以確定能量集中的目標是月球上某一點,只不過心念無法透入其他星體,一時找不到確切的位置,但待他們到達月球感應圈之內,卻完全找不到龐大能量聚集的感覺,仿佛那股能量就這麼消散無蹤了。”

“月球?”吳耀久瞪大眼說:“西牙在那兒閉關,怎麼可能?”

雪梅搖搖頭說:“現在誰也不知道……”

“等等。”趙寬突然睜大眼說:“月球?你說剛剛他們已經飛到月球去了?這麼短的時間?”

雪梅釋然一笑說:“功夫到了另一種程度,若要全力飛行,可以在極短時間內提升到極高的速度,這種加速的方式比較耗功力,一般來說不常用……那四位不只去了月球,而且都回來了。”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也才幾分鍾吧?這些怪物已經去一趟來回了?趙寬瞠目結舌地想,功夫高還有這個好處啊?想到這兒,趙寬察覺到自己體內一股新型態的能量開始發散,迅速地充盈鼓脹軀體與經脈,連那無數微小繁複的氣道也無遠弗屆。

終于有力氣了。在一陣通體舒暢之後,趙寬一蹦而起,走到螢幕前說:“美人姊姊,前不久有一批人出了那特拉鬼壁……”

“啊!對。”吳耀久連忙叫:“你們接到幕斯安他們了嗎?”

雪梅聽到趙寬的專有名詞本還糊里糊塗,吳耀久這麼一提,她才點點頭釋然地笑說:“正利用合**的載運器具將他們往東送,依他們的意願而定,不願去新大陸的,會先送到南島或北島,那兒本來就是舊大陸遺民聚居的地方。”

南島或北島?趙寬沒聽過這兩個地方,皺皺眉頭有些擔心,若舒家不願去新大陸,班繡蓉回不回去?若她堅持回故鄉,被自己拜托照顧她的那個糊塗小子舒鄲果,會不會跟去?或者班繡蓉不忍與舒宜年分別,就跟著舒家在那個什麼東南西北島落地生根?

雪梅不知趙寬心中所思,頓了頓說:“現在‘康勾森林’的戰斗還順利嗎?”

吳耀久搖了搖頭,目光望向趙寬,趙寬只能聳聳肩說:“現在多了一個怪物幫忙,可能會順利些,不過誰知道是利是弊?”

“怪物?”雪梅楞住了。

這可當真是說來話長,趙寬揮揮手說:“等路易他們回皇都再問他們好了……別人也該用用通訊設備,沒事就先這樣了。”

吳耀久這才想到南極洲的人也該急著與故鄉聯系,他跟雪梅再扯了兩句之後,這才結束通訊,將器材讓開。

待一閑下來,吳耀久望著趙寬突然皺眉說:“趙胖子。”

“嗯?”趙寬心中正想著事情,沒怎麼理會吳耀久。

“你的氣色又不一樣了。”吳耀久不管趙寬愛理不理,自顧自地說:“現在好象精神又很好,剛剛卻怎麼會沒力躺著?難道你有奇怪的病……”

“就是這樣。”趙寬突然兩手一拍大聲說,抬起頭卻見吳耀久嚇了一跳,他楞了楞說:“你說什麼?”

見吳耀久一時說不出話,估計也不是啥重要事惰,趙寬正要開口,不知哪兒冒出來的轉轉壺已經接口說:“他說你有病,奇怪的病。”

這家伙剛剛躲哪兒去了?趙寬心念一轉,知道轉轉壺不想在螢幕前現身,免得消息早一步傳開,他心中暗贊轉轉壺聰明,臉上卻瞪著吳耀久說:“你才有怪病……這兒就交給你負責了。至于你……”趙寬轉向轉轉壺說:“待在這兒別亂跑。”

“什麼?”吳耀久吃了一驚。

“我追去森林里面看看。”趙寬嘻嘻一笑說:“二十四小時內,謝棲應該不會來吞人,小心謹慎些就好了。”

“胖子你活膩了啊?”吳耀久大驚小怪地說:“那邊的怪物不是很誇張嗎?”

轉轉壺也跟著說:“是啊、是啊,你最好別去。”他這幾日也聽說了不少,就算趙寬要他去,他說不定還不願意呢。


“沒差啦。”趙寬哈哈笑說:“反正這條命也是撿來的。”

“你胡說什麼啦。”吳耀久可急了。

“安心啦。”趙寬哈哈一笑說:“走也。”

話一說完,趙寬不管吳耀久反應如何,打開石洞飄出,只見洞外七彩光華一爆即隱,已經見不到趙寬的身影。

※※※

不久前,馮孟升、李鴻等人隨著謝棲、戴池闖入“康勾森林”,戴池熟門熟路,破開空中攔截的異獸,直闖入林。

眾人的高度一降低,四面圍攻的空中生物立即四散,似乎也畏懼進入“康勾森林”之中,馮孟升正暗暗驚疑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青色身影突然從林中躍起,兩爪左右一伸,分抓柳玉哲與喬夢娟。

馮孟升吃了一驚,連忙要往前援助,喬、柳兩人藍紫光華爆起,當場以劍氣將異物轟砸回森林中。

那怪物紮手劄腳的翻滾而落,速度反而此躍起還慢,這下它的身影看得清晰,只見那怪物十分巨大,兩爪過膝、形體似猿,滿身青色長毛,看樣子就是戴池所說的“巨魔”寵物——“碧毛古猿”。

這時怪物已經摔入下方的巨林中,一路上還撞折了不少枝干,但它翻了兩翻突然猛一扣住樹干,身體穩了下來,竟似是毫發無傷,只見它巨口陡然一張,突然大聲嘶吼起來,立即整片森林怪吼大作,仿佛有無數的“碧毛古猿”互相應和,森林立即騷動起來。

這些怪物不是眾人的主要目標,戴池繼績往斜下方沖,周圍的怪物跟不上眾人的速度,但自四面八方這麼圍攏過來,總會有遇上的,就在此時,三只“碧毛古猿”在前方的樹干上撲下,分向謝棲、戴池抓去。

戴池不想硬碰,身子一閃避了開來,謝棲卻哼了一聲,三條長須電閃般地鞭出,啪啪啪三聲巨響,“碧毛古猿”硬生生同時往後飛撞,各撞倒了三、五株巨樹才終于撞跌到地面。

不過三只仍是少數,跟著又是二、三十只四面亂飛,巨爪亂撈,這下眾人都閑不下來,劍劈掌轟各自忙著逼退體型巨大的“碧毛古猿”。也虧得這兒都是擎天巨木,這般戰斗之下,若非直接受擊,林木多半還能抵禦攻防間散溢的勁力,不至于被夷為平地。

戴池領著眾人穿過這一片樹林,速度卻突然放緩了下來,眾人四面一望,都不禁有些心生寒意,連謝棲也不禁有些心驚。

放眼望去,一片叢林無數巨木之間,上上下下盤據了數千只的“碧毛古猿”,一個個望著眾人嘶吼,似乎正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馮孟升首次看到這等陣仗,不禁到抽了一口涼氣,不自禁地飛到喬夢娟身旁,兩人目光一對,手牽在一起,都感覺安心不少。

喬夢娟雖然曾來“康勾森林”探過路,也見識過“碧毛古猿”,當初還以為那就是合**口中所說的“巨魔”,不過當時她那時並未深入林中,看著眼前數千只齜牙咧嘴的巨大怪物,不禁有些心下惴惴。

當周圍的“碧毛古猿”一路在巨木林間彈跳、向眾人接近的時候,戴池迅速說:“前方有株極寬大巨木,周圍沒什麼其他樹木,底下有個洞,是我們的目標,一開始沖就不要停,只管往里面殺過去,到洞內就暫時安全了……除非恰好遇到巨魔出洞。”

戴池一面說,眾人一面抵禦四面“碧毛古猿”不斷湧上的攻勢,當然還得用目光搜尋戴池所言的目標,一望過去,這才知道戴池為什麼用“寬大巨木”來形容了。

“康勾森林”這個地方,本是巨木成林,越到中央,更都是高近百公尺,需數十人方勉可圍抱的巨木,在巨木與巨木之間,是無數比人還高的巨型草類,在厚厚層層的苔蘚地衣之間蔓生而出,無數的寄生植物隨著巨木往上生長,在不同的高度產生了不同的生態族群,而比較特殊的,是除了“碧毛古猿”以及巨大的植物之外,似乎還有不少未經改造的生物在這兒生存,卻也不至于遭到“碧毛古猿”的攻擊。

而在前方那堆“碧毛古猿”盤據的林木背後,似乎有個占地不小的空場,周圍的樹木數量變得較為稀疏,而在當中,有株並不比其他樹木高,但占地范圍卻大上許多的巨木,一眼望去,仿佛看到一片巨大的圓形木牆,若不是上方分出了枝干,很難想像那是一棵樹。

雖然不遠,但得沖過眼前這堆正湧來的“碧毛古猿”群,謝棲目光轉到李鴻身上,笑說:“李小兄弟當前鋒吧,老夫殿後。”

謝棲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李鴻如今在眾人中,論攻擊力只不如謝棲,他心劍若不外發,雙掌等于共凝聚了三層次不同強弱的心劍氣勁,威力十分驚人,連銅皮鐵骨的異獸地無法當其一擊,那道耀目的白色光影一過,“碧毛古猿”不肢斷骨折慘呼者幾稀。

雖然眾人都能逼退“碧毛古猿”,但是能舉手投足就打傷“碧毛古猿”,可得施出不小的勁力才成,雖說如南極諸衛統等人,已修練到“天人之道”的境界,招招八、九成力出手也能支持不短的時間,但是眾人內息一出,無法如心劍勁力如此凝結,除了傷及對手之外,散溢出去的勁力對四周環境難免大有影響,除非逼不得已,大部分都是能免則免,所以若要找個先鋒,除了謝淒之外,李鴻當然是不二人選。

當先鋒就當先鋒。李鴻也不管自己若當先鋒會不會便宜了謝棲,今日是他修練心劍以來,打架打得最過癮的一次,他只心念一動,往前方就沖了出去。

李鴻一動,馮孟升與南極洲諸人自然而然地在他周身護衛,上下左右紫色光影幻化成網,隨著他往前直沖,按著的是舒家兩人與戴池,謝棲則把觸手四面一張,在隊伍之後布下勁流網,牢牢看穩了整片後路。

眾人這一動,前方森林中的“碧毛古猿”整群騷動了起來,前仆後繼地向著人群頂端的李鴻沖來,不過李鴻仿佛一個尖銳的錐子一般,遇敵破敵不斷往前飛,反正“碧毛古猿”遠不如謝棲,這般碰撞下的後挫勁力,護體氣勁足以應付。

眾人在李鴻開路下,一路打飛無數的“碧毛古猿”,只一瞬間已經沖過叢林到了那片空場,李鴻相准了方位,對著巨樹底下露出的一個黑黝黝洞穴就沖了進去。

一入黑洞,眾人散出的光焰立即將洞中照得纖毫畢現,眼前是一個不斷往地下深入的不平整深穴,整個洞穴中除亂石處處外,還有許多探出的須根,在陰暗潮濕地底中生存的苔蘚小獸四面奔竄,看來也是個頗富生機的地方。

既然戴池剛剛說這兒安全,李鴻稍稍一緩勢子,等待眾人再度集合,反正眾人都快,一眨眼間連殿後的謝棲已一收血網入洞,他浮空四面一轉,突然一怔說:“小心。”

小心什麼?李鴻一楞間,突然一大片黑黝黝的東西脫離洞壁向著他直包了過來,他三柄心劍同時脫體前轟,倏忽間將那片東西穿過三個大洞,但那片東西其勢不變,依然向著李鴻急襲。

縱然喜歡拼命,李鴻也不至于沒頭沒腦地讓自己被這東西包住,何況也不知道該攻擊什麼地方,他禦使著護體心劍劍氣急閃,險險穿過那東西的糾纏,閃到眾人之旁。

想包住的目標已經溜開,但那片黑黝黝的東西仍啪地一下包成一團,那團異物的尾端則牽連在洞頂,一時也看不出來那是什麼東西,有多大的體積。

李鴻頗有三分氣悶,沒想到居然是被謝棲所提醒,他既然脫出險境,當即禦使一柄心劍騰空攻擊,而自己也不甘閑在一旁,兩柄心劍再度化合雙掌之上,向著那一團不斷變形的怪東西沖了過去。

進來就是來打架的,除了李鴻揉身撲上之外,紫電般的劍氣、剛烈的掌勁、黑色的氣勁,同時向著那團怪東西打去,那東西連挨了數擊,一面隨著承受的力道不斷變形,遇到掌勁則往下凹陷,遇到劍氣則裂開一片,但它在空中不斷地翻動變形之後,所有的創傷轉眼又不留痕跡。

還好洞外的“碧毛古猿”果然如戴池所言沒有追擊,但戴池說的似乎也不全對,孫飛霜就忍不住叫:“戴兄,你不是說這兒除了巨魔沒別的危險嗎?”

“這就是巨魔,可能是出來抓古猿的。”戴池一面攻擊一面說:“我們先把它逼開,然後再一鼓作氣沖到第二空間。”

這就是巨魔?眾人心中同時一凜,只見無論怎麼攻擊,那看不出體型的怪物只是隨著勁力變化,就這麼在洞中央翻來轉去,不把它逼開還真的讓人不大敢從它身邊沖過。

巨魔能攔住這麼洞中多人,以往更有抵禦王崇獻心劍的紀錄,就算現在有個功力大進的謝棲在旁,也未必能順利將它迫開,馮孟升心念一轉,劍氣換了個方向發出,直打巨魔與洞頂連接處的中腰。

馮孟升劍氣發出之時,另一道劍氣也同時向著同一個位置射去,卻是來自柳玉哲,兩人百忙中對視一眼,心知對方與自己的想法相同,只看轟上去有沒有什麼效用了。

劍氣飛射,其勢如電,眨眼間已經切到巨魔身體,兩道劍氣劃入那黑黝黝的軀體中,只見對方似乎破了個大口子,但隨即又翻翻滾滾地粘成一團,竟似乎沒什麼作用,而這怪物被切開的部份,遠遠這麼看上,似乎與體表並沒有什麼不同,如果這家伙根本內外組成完全一樣,這樣轟擊只是不斷地讓它損失一些肉體,想讓它真正受到傷害,可能真的不容易了。

“都退開些。”謝棲似乎有些耐不住性子,沉喝一聲往前移動。就看看他怎麼表現。

李鴻隨著撤身的眾人往後退開,只見謝棲一個人獨對那團再度張大撲來的怪物體,他渾身觸手驀然帶著股奇大的力道急旋,刹那間黑色的漩渦狀氣勁往前直沖,那股當初迫開眾人的威勢再現,兩方一碰,巨魔被謝淒湧出的氣勁逼得往後扭碎飛撞,連接在洞頂的部份也跟著拉下,整大片飛撞人洞中深處。

眾人正要往內推進,突然同時一皺眉,回頭往洞外張望,只見一道耀眼的七彩光團穿過叢林往這兒直沖,一路上草折樹倒、林木紛飛,上前攔截的“碧毛古猿”更是一遇上光華就只能慘呼飛返,整個森林似乎被那團彩光搗得大亂,而那個光團正向著眾人存身的黑洞處沖來。

這家伙……除馮孟升與李鴻臉上是純粹的喜色外,每個人多少都帶著點驚疑,怎麼幾分鍾不見,剛剛才仿佛功散氣消的這個胖小子,居然能一路運著“立地金剛”沖來?

趙寬一入黑洞,那股氣勁散回身軀,只見他身上只穿著那套黑衣短衣,其他部分衣服早已破成一條條掛在身上,看來他這次來不及脫衣服。

謝棲橫了趙寬兩眼,目光中猶帶一絲怒氣,他轉過頭望著洞中,沉聲說:“還等什麼,進去吧。”

李鴻與馮孟升雖然有許多的話想抓著趙寬說,但這時不是適當的時機,三人彼此互換了一個眼色,笑嘻嘻的齊頭向內,飄身而進。

戴池見謝棲一掌便擊退巨魔,十分高興,當時也是合眾人之力,才逐步打退巨魔,雖然謝棲當然比不上當初的數十人合力,但他功力聚集于一體,施用起來無論是集中度和協調性,都優于分散在不同人身上,畢竟內力修為的境界不同,有些施用模式,並不是眾人合力就能辦到的。

比如現在謝棲推出的漩渦狀氣勁,就算有數人的功力總合能與謝棲相較,但也絕不能如此配合無間地將彼此內息糾結成漩流,頂多各轟各的想辦法配合出勁的速度,更別提彼此氣勁間的自損與磨耗,兩種狀況一比高下立判;所以適才就算十人合力依然耐何不了謝棲,若非李鴻突施怪招威力大增,謝棲一時沒想到適當的應對之道,只能硬碰硬地聚力抵擋,趙寬說不定早就被吞了。

所以戴池才這麼希望能制造出一個特等的高手出來,如今既然有了謝棲,想一路闖入“第五空間”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雖然謝棲的狀況十分特殊,說不定日後又生禍端,不過如今西牙既然出關,這也不再需要擔心了,豈不見才剛感受到西牙的氣息,謝棲馬上就收斂起那股不可一世的神態?

戴池想著心事,反而落在後頭,還好只有一條路,也無須他帶路指引,眾人一路沿著通道飄進,只見地道由一開始的古拙原始,不知什麼時候轉變成方正的格局,四面平整的牆壁,也從土壁轉換為金屬壁,如今色澤又是一變,變成一種象牙白色膠狀的物質,也不知道是不是戴池當初提過的生化材質。

謝棲分神注意著通道周圍的狀況,前進速度自然不會太快,但也慢不到哪兒去,一路過來,剛剛遠遠擊飛的那只巨魔卻也不見蹤影,經過約莫數公里不斷轉折下降的地道,前方出現了一個金屬制的大框,中間本來應該是個門戶,卻不知道門到了哪兒去了?再過去看來是一片空曠,可能就是戴池所說的“第一空間”,謝棲飄身而入,跟著凝定在半空,觀察這兒的狀態。

一路過來,地底下方依然不斷傳出能量爆震,更別提這數日間一直未停,顯見下方的戰況依然膠著,而那群人也被困了好些日子,倒不知道如今的死傷狀況如何。

眾人一面思索著,一面隨著謝棲飄入第一空間,眼前一片殘破,方圓數十公尺寬的一個大空間,地面上各式各樣殘破斷碎的儀器機械四面散布,放眼望去卻看不到任何類似巨魔的物體,而在通道口的正對面,卻是另一個黑黝黝的門戶,看來是通向第二通道的入口。

在各式光焰照耀下,眼前的殘破景象少了幾分淒涼,多了幾分詭譎的氣氛,馮孟升四面打量著,老覺得有種被注視的感覺,左看右看看不出所以然來,他不禁大皺眉頭,莫非自己疑心生暗鬼,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小了。

戴池這時恰好開口:“巨魔可任意改變身軀的形狀與顏色,不動時幾乎無法發覺,所以大家要提高警覺,說不定頭上就躲著一只。”

眾人不禁抬頭往上方看,見象牙白色的洞頂一片平整,怎麼看也看不出來有沒有巨魔的蹤影。

趙寬心念一動,從黑色背心的內袋中,取出了五世贈與的“生物能源感受器”,稍一調整,果然發現在眾人上方零星散布著幾個不斷移動的光點,除了這之外,在斜下方更有許多的光點彙聚,看來正是被困的人眾。在更低的位置,還有許許多多的光點,而數公里外的上方,成千上萬無數的光點呈平面散布,看來是“康勾森林”中的怪物群。

這許多光點之中,部分如眾人一般,穩定地顯示著,但頭頂上的以及其他許多光點,卻是忽大忽小地不斷閃爍。

戴池這才想起趙寬手中有這好用的東西,他靠過來仔細打量一番之後,大皺眉頭說:“陳山恩估計的與實情差太多,看來連第三、第四空間都已被巨魔盤據,只有第五空間沒事。”

眾人這時都看著趙寬手中顯示的立體座標,戴池這麼一說,大伙兒也都聽懂了,趙寬手中的“生物能源感受器”,除地表外的生物外,明白地顯示出地底下光點聚集區共分四區,其中當然是第二區的光點數量最多,那一區還有不斷置換位置的光點,不知是不是正在打斗。

謝棲自知惹人嫌,也沒跟著靠過去,他遠遠望著眾人打量趙寬手中的儀器,隔了片刻哼了一聲說:“想這麼多做什麼,一路沖進去,跟他們會合之後,直接沖入第五空間,把控制器毀了,大伙兒先離開這兒再說。”

謝棲剛與巨魔交手後信心大增,那團怪東西雖然不易受傷,但卻也沒什麼可怕的,當然一擁而上會比較麻煩……想避免這種麻煩的最好辦法,就是迅雷不及掩耳地直接往內沖。

謝棲說的也有道理,眾人彼此互望了望,都沒有什麼意見,謝淒當即說:“走!”當先就往前方的通道沖去。

眾人這麼一動,突然勁風逼來,抬頭一看,空中無端端地出現了一根白色巨柱,正向著當頭的謝棲搗去。

這東西哪兒來的?謝棲一怔,不願多做糾纏,往右側一閃,准備從巨柱的一旁溜過,沒想到巨柱還沒撞到等高的位置,突然從底部中央劈裂開來,分成五大片看似軟綿綿的長條體,向著謝棲又撈了過去。

謝棲一閃再閃,那五根白柱雖然老是撈不到他,卻也逼得他沒辦法向前方通道口接近,而此時落在謝棲身後的舒延孝、舒繼勳已經闖過白柱的范圍,兩人可不敢冒冒失失地往前就沖,他們見謝棲似乎被不斷阻攔著,兩人有默契地同時翻身,一起揮掌攻擊那些柱條。

謝棲本來是只不願與白柱糾纏,可不是怕了這些東西,他見兩舒出手幫忙也不願示弱,當下探出五根觸手,各帶著一股黑色氣勁轟擊五柱。

兩舒掌力先到,白柱中腰受力部份只稍稍變形,前端仍罩向謝棲,與謝棲的五道黑色氣勁碰個正著,兩方這麼一撞,卻沒有預料中的強烈氣爆聲,只見白柱軟綿綿的往後彈翻變形,將謝棲的力道消磨殆盡,卻似是怡然無損。

不過這麼一來就有了空隙,謝棲跟著往前方疾飛,其他人當然也不會慢下身法,數十公尺只不過一閃身就可以抵達。當眾人正要分別飛入門戶之際,那五根彈上空的白柱突然一分,前端仿佛化成一只巨大的奇怪手掌,迅疾無比地往落在最後、飛的最慢的趙寬,一掌追拍下去——

第六章碧毛古猿

趙寬功力雖然增強不少,但他修練的身法卻只是皇都最普遍的“禦風凝霄”之術,沒什麼特別的,眾人全力急飛時,自然就落在最後,這下被怪手當成對象。趙寬不由得暗叫倒楣。

剛剛是為了闖過那數千只四面八方湧來的“碧毛古猿”,才用“立地金剛”沖來,現在目標明確,自然沒有必要大耗功力,眼見避不過,他兩手一舉,身軀微漲間一團七彩光球在手間彙聚爆出,向著那只白色怪手中央轟擊。

大光球扔入怪手掌心,怪手被砸後退,順勢一合恰好將勁力密密包起,此時光球往四面一炸,怪手猛然一漲膨起數倍,仿佛一個被吹鼓的大球,當眾人急忙飛入通道的時候,趙寬回頭一看,卻見被勁力鼓漲而起的那個白色怪球正緩緩縮回原來的大小,仿佛沒事一般,但終于退了下去。

還真是怪物。趙寬暗罵一聲,直追前方眾人,還好不用與這種怪物硬拚,它連這般剛猛的氣勁都能吸化無形,真不知道該怎麼出手攻擊。

“第一空間”之後的通道,倒是沒遇到什麼阻礙,眾人一路前沖,只聽戴池一面說:“‘第二空間’向外的出口被巨魔封住,我們若是當真沖不進去,就與里面眾人里應外合打穿洞口,先接應他們出來。”

不是要一路攻進去嗎?瑪莉安、孫飛霜、兩舒等一般人不禁有些意外,不過幾個腦袋轉得快的,已經聽懂其中的含意:若是眾人沖不進去,代表謝棲不足恃,那麼再往內沖恐怕也辦不到,還不如趁著可以里應外合的機會,先把人撤出再說。

謝棲本是飽富智計的人物,何況這件事情關系到他的能耐,自然更是比較早想通,對他來說,能早一日解決就早一日,多拖一日,就多痛苦一日,難道明日此時,那些衛統會願意派一個士兵出來給自己同化嗎?豈不是又得打一場?還不如早點解決“單向跳躍壁”的問題,那時候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天下如此之大,哪兒找不到人吞?

他正想說話,眼前一個轉折,百多公尺外的通道前端突然沒了去路,謝棲一怔止住身法,回頭向戴池疑惑地望去,卻見戴池點頭說:“前方阻路的正是巨魔,他們封住了通往‘第二空間’的路,當初趁著巨魔送入‘碧毛古猿’的機會,合近一半人的力量打開了一個小出口,才能逃出求援……現在可以全力攻擊,不用擔心周圍的地道被毀傷,不過要小心反激回來的勁力。”

原來這會變化的東西現在變成牆壁的模樣來封洞?謝棲冷笑一聲說:“你們都退開。”

口氣真不小。不過大伙兒也不敢掉以輕心,從剛剛幾次交手可知,巨魔能吸化反彈勁力,甚至遇到如心劍般無法吸納的,也只不過穿一個孔過去,轉眼又恢複原狀,若是謝棲全力出手,他的勁力卻全部反激回來,大伙兒可真得小心應付。眾人彼此對望一眼,各自退開了十余公尺。

謝棲此時將觸手往前高舉、前端彙聚,仿佛一個橫浮空中的大水滴一般,他這麼靜止片刻,篝然一股黑氣彌漫而出,布滿他周身的空間,他前後數公尺范圍的隧道,都籠罩在一片黑氣之中,無法看透。

眾人正不知道謝棲打算怎麼行動之際,突然黑氣向中央一旋,倏忽間眼前一片清明,只見隧道中間飄浮著的謝棲,正急速旋轉著,而那片黑氣從他體內不斷發散,一面威猛地聚成一點,向著正前方宛如一面高牆的臣魔沖了過去。

這還是眾人第一次見到謝棲勁力聚于一點攻擊,之前他應付眾人圍攻,正所謂力分則散,那時只覺得他功力高強,能抵擋眾人圍攻,雖然佩服,卻也沒有太深刻的感受;這時見他將功力聚于一點,眾人不禁駭然,雖然那股勁力往前直沖,但單只是部分無法控制的散溢氣勁,已經迫得運足內勁的眾人有些定不住身子,連這古怪通道都似乎承受不了而漲大,若是正面承接如此一擊,誰能抵擋得住?

那正受到打擊的巨魔呢?王崇獻用了六成功力,巨魔怡然無損,如今謝淒用了多少功力?而巨魔又能不能抵受得住?

隨著眾人腦海中這一串疑惑,黑氣的尖端已經直鑽入白牆當中,白牆往後一陷,隨之扭曲變形,好似黑色的鋼錐旋轉鑽入一個下陷的白色漩渦之中,不斷往內深入。

看樣子可以鑽出洞來。一旁觀看的戴池真是喜不自勝,從逃出“康勾森林”那刻起,他就等待著領人回來救援的一天,沒想到一回謝家地底城,接踵而來的事故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雖然如今狀況與之前的計畫大有出入,但總算達成使命;接下來只希望謝棲別辜負了自己的期待,能順利沖入第二空間。

謝棲一面運勁,心中也是驚疑不定,對方雖然隨著自己的勁力不斷下陷,但越往內深入,反震的力道跟著越大,雖然他還稱不上全力施為,但到現在為止,根本看不出來巨魔的體積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眼前這堵牆有多厚,會不會到了最後自己竭盡全力地無法穿過?白牆的另一面,當然就是受困已久的人們,相信眾人一入“康勾森林”,那些人就有了感應,也許因為剛剛眾人入洞,阻攔了巨魔引入“碧毛古猿”的行動,那兒的戰斗此時似乎也逐漸止歇下來,想必也正等待著這兒的結果,他們似乎與戴池有相同的想法,所以暫時沒有人從另一面出手,似乎也打算看看被“轉能妖壺”塑造出的高手有什麼能耐。

眾望所歸的謝棲,此情此景,自不能再有保留,他思忖片刻,旋轉速度陡然加快,黑氣湧出的速度相應提高,身子跟著不斷往前推進。

要沖進去了?眾人連忙尾隨著謝棲,只見謝棲半個身子沒入了白牆之中,陷入的軟質牆壁扭轉到極限卻總是拉扯不散,不過凹陷的范圍卻是不斷加大、加寬。

難道連自己也鑽不過去?謝棲心中剛產生一絲懷疑的時候,前方氣勁回迫的力道突然一松,似乎已經鑽出了白牆。謝棲大喜之下,急旋的身法不停,一面相應變化氣勁外撐,將整個硬迫出的孔洞往外撕撐開來,拉出了一個高有兩公尺多的圓形大洞,跟著他觸手猛然四面一張,勁力直追到未梢,身子上浮,觸手沿壁直下,到洞底結合起來,組成一個中空的血脈大圓柱,將洞里洞外連接起來,而在血脈與白色肉壁之間,則夾著一層黑色罡氣不斷往外排拒。

通了!戴池第一個往內沖,二舒也急著要見大長老報告近來發生的事情,當即跟著飛入,五個衛統與趙李馮三人,彼此對視一眼,同時飛過那段中空圓柱,進入了久聞其名的“第二空間”。

白牆之內,又是一片寬闊,“第二空間”似乎足足是“第一空間”的數倍大,但里面的雜物反而較少。趙寬等人進入後縱目而望,不由得有些心驚,只見滿地是“碧毛古猿”的碎散尸體,在空間的一角,則有二十余人聚集在一處,圍著躺倒在地的十余人,無論是躺著、坐著、站著的人,看起來都頗為狼狽。

在空間之中,除了這些人群之外,此時並沒有活著的“碧毛古猿”,看來不久前的戰斗中,他們已經將殘存的異獸殺盡,而舒延孝、舒繼勳望著迎接的人群,卻沒能見到大長老,只找到了幾名與自己同輩的親族,驚疑之余,他們連忙往前掠去與親族會合,要說的事可還真不少。

迎接戴池的,當然以菲絲等人為主,他們見到戴池領著眾人殺入,自然人人臉上都是歡欣,不過看到謝棲的古怪模樣,每個人臉上不禁又露出了訝異的神色,尤其是殘存的謝家人,更是頗有些驚恐。

謝棲看在眼里,也不多解釋,他冷冷一笑,血脈彈收之間,已經脫離了那片白牆,全身血脈觸手伸屈間,向著眾人接近,兩地身後的白牆,在謝棲勁力一去之際,立即倏然合攏,又成了一個密封的門戶。

可不能再讓他吸納他人入體了。柳玉哲眉頭一皺,擋在謝棲面前說:“謝族長,請稍緩一步。”

謝棲嗤笑說:“老天的行為豈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眼看謝棲越來越近,絲毫沒有停止的意圖,其他四名衛統與趙、馮、李三人,同時驚在謝棲身前,只見紫光繚繞、白光耀目、彩光絢麗、八人氣勁鼓蕩而出,隨時准備與他一搏。

謝棲眉頭微微一皺,這八人雖非自己的對手,一時大概也拾奪不下來,而除了幾個殘存的謝家人之外,也未必會有人主動助拳;但舒家人甚至大云湖的高手,可能都會幫忙對方,兩方一打勝負難言,更削弱了整體的戰力。謝棲略作沉吟,哼聲說:“就先任你們張狂。”一轉頭往後方飄離,浮在無人的地方。

剛剛從趙寬的儀器中,謝棲得知整個地底通道中至少潛伏了數十只巨魔,剛剛那堵白色肉牆若只是一只巨魔,他也沒把握能一路打入“第五通道”,眼前白耗實力自是不智。

“第二空間”中受困的人們,見眾人進入本是一喜,但看到外形宛如怪物的謝棲已是一驚,適才兩方的劍拔弩張,要讓人意外,眾人忙不迭地與二舒及戴池交談,了解發生了什麼事故,而柳玉哲目光一轉,跟著走到眾人之中,補充一些戴池也不知道的事情。

等眾人七嘴八舌又討論又傳音地弄明白事情的梗概,已經過了二十余分鍾,望著謝棲的目光中不由得有些驚疑。謝棲也不在意,見說話的越來越少,偷眼打量自己的越來越多,想來在柳玉哲加油添醋之下,自己說不定已經變成恐怖的大怪物,不過這也無所謂,經過這段時間,謝棲已另有一套想法與計畫,倒也不怕他們怎麼幫自己渲染。

這段時間,趙寬等人自然是閑在一旁,馮孟升目光四面打量著,突然看到一個被冷落在一旁的英俊男子,正是合**陳山恩,馮孟升向他走了兩步,含笑說:“陳先生。”

“馮先生。”陳山恩點點頭說:“沒想到諸位也闖了進來。”

陳出恩這話一說,打量馮孟升、李鴻、趙寬的人也跟著變多,目光中不由得也露出了驚疑之色;一開始見救兵趕到,眾人是滿懷喜悅,接著看到謝棲的模樣,眾人由驚訝轉而傾聽戴池等人的描述,反而一直沒怎麼注意到趙寬等人的變化,現在發現三人功力同時大進,不免有些想之不透。

望著李鴻的目光之中,有個讓李鴻不能忽視的眼神,就是來自樂方家族的樂方舟尹,看到他李鴻心里就怪怪的,而樂方舟尹看著李鴻渾身的耀眼白芒透出了強大威勢,臉上表情也是不斷的變化,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不過至少他還只是遠遠地望著沒接近;趙寬身旁卻出現了一個女子,張大嘴直望著他。趙寬本來還注意著謝棲,見謝淒沒有異狀,他這才稍稍松懈下來,一轉頭卻發現身邊多了一個美目女子,趙寬楞了半晌,這才想起對方的名字,他眼睛轉了轉才說:“若絲小妹妹?”

女子一怔,小嘴嘟了起來,憤憤地說:“我不是小妹妹。”此女正是當初找過趙寬麻煩的三人組其中一員,芳名華若絲。

趙寬目光轉過,遙見三人中似是首領的托坦尚在人群中傾聽戴池說話,目光也恰好正向這兒望來,倒是沒看到華若絲的哥哥華若風。趙寬一笑說:“你哥呢?”

華若絲小臉煞時添上了幾分愁容說:“受傷了。”一面還往那些躺著的人那兒看了看。

應該還好吧?否則她也沒這個心情跑來找自己麻煩。趙寬點頭說:“不嚴重吧?”

“嗯……打斗時逆了氣,需要休養一下。”華若絲突然愁容一斂,抬起頭說:“你功夫也變高了?”目光還帶著點意外。

趙寬陡然想起這小妮子當初說過要找自己過招的往事,當時雖然覺得與她遇過招也沒啥大不了的,但此時此地可不合適,趙寬連忙眨眨眼說:“沒有,一點也沒有。”

華若絲功力增強畢竟只是短時間的事,對于這方面的判斷能力還不是很足,見趙寬矢口否認,她一時也辨不出真假,還以為因為謝棲的護衛之下,趙寬等人才能順利闖入,她不禁有點失望的“噢”了一聲,沒接著說下去。

“啊。”華若絲目光轉了轉,突然高興地笑說:“玉哲姊姊。”

趙寬一楞,卻見柳玉哲此時已經離開了人堆,看來是把該說的話交代清楚了,在華若絲的呼喚下,她目光自然而然地與趙寬一碰,兩人都楞了楞,頗有些不知所措,隔了片刻,她才決定往這兒邁步。

“姊姊來這兒。”華若絲看不出兩人神態有異,高興地加了句:“趙胖先生也在這兒。”

趙胖先生?正邁步過來的柳玉哲與趙寬兩人一聽,忍不住都笑了起來,這種稱謂還是第一次聽到,柳玉哲忍笑說:“若絲妹子,叫他趙胖就好了。”說著又瞄了趙寬一眼,眼神中帶著些複雜。

華若絲望望趙寬,吐吐舌頭說:“哥哥會說我不懂規矩。”

趙寬笑說:“沒關系,不用這麼多規矩。”

“是啊。”柳玉哲說著頗含深意地瞄了趙寬一眼說:“這胖子應該沒這麼容易發脾氣……吧?”

這話不好接口。趙寬眼珠子轉了轉,閉著嘴沒吭聲;華若絲倒是甜甜一笑,望著兩人說:“玉哲姊姊真好,又漂亮又會說話,我好羨慕唷……我跟這麼多人說話就會舌頭打結了。”

柳玉哲本還望著趙寬,見華若絲又開始稱贊起自己,忙回頭一笑說:“妹子還年輕嘛,不用多久一定比姊姊還會說話。”

不過這次華若絲沒有與柳玉哲沒完沒了地彼此稱贊,她目光又轉回趙寬身上,皺皺小鼻子說:“趙胖哥哥越來越胖了,玉哲姊姊都不管管的喔。”

胖關你啥事?趙寬翻翻白眼說:“胖很好啊,冬暖夏涼,不信你問玉哲。”

“什麼冬暖夏涼?”華若絲一頭霧水地望向柳玉哲。

柳玉哲臉一紅,伸手按了趙寬肚子肥油一下,說:“死臭胖,小妹妹面前也亂說話。”

趙寬肚子一痛,連忙抓住柳玉哲的玉手;而被趙寬一抓,她的手立即軟了下來,兩人手握在一起,彼此之間的那層隔閡仿佛在一瞬間又消失了。望著柳玉哲目光中流露的情意,趙寬不禁有些癡了。

這時候,柳玉哲心中的不滿、氣憤、自責,趙寬的傍徨、氣悶、玩世都拋到了腦後,而當初兩人只是游戲一場的心情,仿佛也漸漸轉變。

“我不是小妹妹!”華若絲突然跺腳嬌嗔說:“連玉哲姊姊也這樣。”

她這麼一叫,才打斷了兩人的對望,柳玉哲有些慌張地回過頭說:“什麼?若絲妹妹。”

華若絲撒嬌說:“別叫人家小妹妹啦……哥哥也老是說我小不懂事,氣死了。”

柳玉哲這才知道自己無意間觸犯了華若絲的忌諱,她正要好言安慰,趙寬已經先一步說:“小又怎麼樣?功夫、智慧、見識又不是看年紀的,年紀小又不輸給老頭,這才值得自傲……小的好!”

見趙寬突然冒出一串話,華若絲不禁楞了楞,那一雙大眼直盯著趙寬,隔了片刻之後,她才眨眨眼說:“好怪的說法。”

柳玉哲含笑搖頭說:“妹妹別想太多,等到想要人家叫你小妹妹別人都不肯的時候,那時懷念都來不及了呢。”

這話倒是不難理解。華若絲放過此事,望了望一旁的馮孟升,突然壓低聲音說:“馮先生功夫應該進步不少吧?”

華若絲這麼問是合理的,趙寬、李鴻當初功夫畢竟有個程度,至少讓戴池等人不願兩人加入“化日比試”;至于馮孟升,當時卻沒被其他人看在眼中,如今也出現在“第二空間”,紫色劍網施展出來的威力又仿佛不遜于南極洲高手,對比之下,很容易看出他的進步。

柳玉哲點點頭笑說:“孟升確實進步很多,現在比我還強了呢。”她這話自然有些自謙,馮孟升縱然單論功力可能高于柳玉哲,但既未達“天人之道”,境界就完全不同,真打起來還是有一段差距。

華若絲卻是信以為真,望著馮孟升背影的眼眸中流露著傾慕,隔了片刻突然喃喃自語說:“又有見識、功夫又高、又彬彬有禮……”

趙寬與柳玉哲不禁對望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些不妙的感覺,趙寬不禁干咳了一聲,試固阻止眼前的小女孩大作白日夢。

這麼一咳,華若絲才突然發現自己仍在兩人身前,她刹那間紅透了臉蛋,一轉身急掠回人群,根本不敢轉回頭來。

這下糟糕了……兩人心中同時浮現這句話。趙寬想到的是馮孟升根本不懂如何拒絕女人,這小丫頭若是膽子再大一些,那個笨色胚絕對難逃情網;柳玉哲卻馬上想到吃醋第一的喬夢娟,若給她知道此事,只怕又有得鬧了。

兩人目光一對,眼睛轉啊轉地默然相對,誰也想不出比較好的辦法。

※※※

隔了二十分鍾,該說的也差不多都說明了,聚在一起的人群,終于要開始商議下一步該怎麼進行。

既然要談這個,自然不能忽略眼前的第一高手--謝棲;戴池、菲絲領著幾個家族的耆老,一起往謝棲走去。

謝棲望著走來的人們,他目光溜來溜去,閉著嘴等眾人開口。

眾人彼此對望一眼,戴池正要開口,也在一行人中的老人家樂方東平卻搶先說:“謝族長,這樣子可是不大妥當啊……”

“東平兄此言何解?”謝棲微笑說。

“這該怎麼說起。”樂方東平唏噓說:“如今變成這般模樣……唉……”

“東平兄無須替我惋惜。”謝棲仰起頭,傲然說:“雖與一般人形貌不同,但卻更適合在這蠻荒中求存,何況你我都是百多歲的人了,還在乎那區區的美丑?”

“說的也沒錯。”樂方東平本是性格堅毅之人,他點點頭,沉聲說:“那只能先請謝族長見諒了,如今東平可不敢與您親近。”

“好說。”謝棲並不意外,點點頭轉個話題說:“諸位如今商議的如何了?”

戴池這時才有空開口,他手一引說:“就請菲絲來向謝族長做個說明。”

“菲絲得先對謝族長的萬里來援,致上謝意。”菲絲落落大方地一笑,經過數日不斷的戰斗,她身上衣履難免有汗汙破損,但在自信神采照耀下,卻又絲毫不顯狠狽。

謝棲望望戴池,又望望菲絲,突然一笑說:“菲絲小姐可得知道,戴池先生這趟真是辛苦了。”

“當然。”菲絲望著戴池一笑說:“戴兄是值得信賴托付的人。”

“不敢當。”戴池怔了怔,連忙遜謝,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戴池自沖入“第二空間”之後,就神采飛揚、容光煥發,一直望著菲絲的目光中,更是流露出一抹不易為人查覺的歉慕與憐惜,謝棲百多載的人生經曆,哪兒瞞得住他?當下輕輕巧巧地一點,讓戴池感激不已。

菲絲望著戴池的目光沒有停留太久,旋即轉回頭對調棲說:“謝族長功力大進,視巨魔如無物,要闖入‘第五空間’,還得仰仗您老人家。”

謝棲不動聲色地說:“諸位有何計較,還請直言。”

菲斯朗聲說:“入‘康勾森林’共四十三人,扣除十余人受傷以外,還有二十余人無恙,如今加上趕來的生力軍,戰力較之前只高不低……如今我等計議比較妥當的方式,與族長參酌。”

“哦?”謝棲點頭說:“菲絲小姐請直說。”

“因為闖入‘第五空間’後,可由原已封閉的對外通道離開,加上謝族長功力深湛,人多也未必配合得當。”菲絲說:“我等計畫先撤出傷者,之後選擇數名精銳,在謝族長率領下,重闖‘康勾森林’,攜陳山恩攻入‘第五空間’。”

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盤。謝棲心中微微冷笑,目光四面一掃笑說:“菲絲小姐的計較倒是不錯,不過謝某倒是有個小建議提供修正。”

“族長請說。”菲絲眉頭一揚說。

“大批人員送出、送入虛耗時間與功力,也不知道巨魔是否另有變化。”謝棲正色說:“不如當場選出精銳往下直沖,余人留此守護,待我等攻入‘第五空間’,解決單向跳躍壁的問題後,再來解救眾人出洞,那時顧忌已去,大可慢慢行事。”

謝棲這話說出,菲絲臉上露出了一抹為難的神色,若戴池說的沒錯,如今只剩下“單向跳躍壁”能控制謝棲,若先解除了這個困擾,謝棲願不願意回來救人那可真是難說;不過話說回來,若是“單向跳躍壁”一除,天下高手也能前來,就算王崇獻、羅方、新後等人沒有意願,至少西牙已經出關,他絕不會坐視。

菲絲想到此處,轉頭見樂方東平似乎沒有其他的意見,菲絲當即點頭說:“就如謝族長所言,不知族長覺得多少人與您同行較為合適?”謝棲目光一轉,沒直接回答此言,反而望向樂方東平說:“無念老兒呢?”

“受傷了。”樂方東平不在意地笑說:“不過想來也快好了……諾,不是來了嗎?”

果然在那群傷患中,一名盤坐老者正緩緩起身向眾人飄來,正是趙寬等人口中的舒家大長老,他本名舒無念,當今能直呼他名諱的人,謝棲自然算的上一個。

樂方東平、大長老舒無念與謝棲三人,可算是撤出大云湖三氏族中如今的領導者;大長老不久前與“碧毛古猿”搏斗時護守傷者不慎受創,但他境界畢竟不同,稍作調息已經回複大半,這時正接近討論中的眾人。

謝棲望著飄來的大長老,點點頭說:“如此甚好,就由東平兄、無念兄兩人助我同闖,另外……戴池、菲絲、資達、科乙四位也請出手協助。”這四人正是大云湖八高手中,修至氣通天地的四人。

沒想到謝棲頗抬舉自己?戴池與非絲對望一眼,都覺得有些古怪,但又不知道問題在什麼地方,菲絲疑惑地說:“族長只需我等六人幫忙?”

“兵在精不在多。”謝棲微微一笑說:“相信有諸位的協助,謝某當能無後顧之憂,一舉破敵。”

聽到要菲絲參與,戴池頗有些擔憂,他思忖了一下說:“謝族長,南極洲諸衛統功力超群,其中瑪莉安衛統、滿鳳芝衛統更是其中佼佼者,愚意以為……”

“我明白。”謝棲哈哈一笑阻住了戴它的言語,微笑說:“他們新來乍到,精力充沛,正好請他們守護受傷人眾,若諸位還覺得不妥,戴池先生可以留下相助。”

戴池一楞忙說:“戴池甘附驥尾,此處可由菲絲小姐主持大局……”

“沒關系的。”菲絲向戴池一笑說:“南極諸衛統,統帥部署、決戰千里之能天下聞名,在此主持大局只是牛刀小試,我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他不放心的是你吧?謝棲暗笑菲絲遲鈍、戴池癡心,但此時他也不挑明,只哈哈一笑說:“那就這麼說走了。”

此時通道口的人群頗有些騷動,討論中的眾人自然而然地轉頭張望,卻見通往“第一空間”道路的那堵白色軟壁,突然緩緩張開了一個大洞,緊跟著洞中跳出一只“碧毛古猿”,有些茫然地四面張望,接著它注意到不遠處的眾人,“碧毛古猿”凶性大發,驀然長聲嘶叫起來。

菲絲急忙說:“我們應付,你們先看一陣子,看清楚配合的方式再考慮加入。”

她這話當然是對新來的眾人說,既然如此,五個衛統與趙寬等人,就停留在受傷的人群周圍以備不時之需,一面看他們如何應付,一面順道監視也挪身至人群不遠的謝棲。

而在那只“碧毛古猿”之後,跟著接二連三地一直有其他的巨猿進入,有些奔入後還沒站穩,就跟著吼叫起來,這空間雖然不算小,但畢竟是密閉空間,這般巨響四面回蕩,頗有“康勾森林”中萬猿同吼的威勢。

當出現五、六只的時候,最先開始吼叫的“碧毛古猿”已經開始往人群撲了過來,其他的巨猿自然跟進,而後方的巨猿依然源源不絕,直到出現了五十來只的“碧毛古猿”,洞口才又漸漸的關閉起來。

此時原在“第二空間”中的眾人自然而然地分配起任務,破壞力大的攻擊、擅于化力的防守,各司其職,與“碧毛古猿”搏斗。整個“第二空間”中,立即充滿了洪洪發發的氣勁爆擊聲,當然也免不了巨猿們的嘶吼狂嘯。

眼看各人各有職司,分配得妥妥當當,趙寬等人一開始果然有不知如何插手的感覺,只見十余人組成氣牆擋住巨猿的接近,迫使巨猿不斷往後彈開,而其他高手則分成各約莫六、七人的兩組,分別覷准時機撲出,相准某只落單的倒楣“碧毛古猿”轟去,只一瞬間四面刀劍掌勁及體,碧毛古猿往往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碎散成數大塊血肉,而小組一擊則退,另外再尋適當機會沖出。

趙寬與柳玉哲攜手旁觀,心中都起了幾分訝異,若“碧毛古猿”只有這樣的能耐,怎能讓十幾個人躺下?

只見兩個小組輪番出擊,過不了多久,“碧毛古猿”已經死傷了四分之一,剩下的“碧毛古猿”似乎察覺不對,叫聲陡變,變得有些高昂短促,隨著叫聲傳開,巨猿紛紛退離到防守圈外一段距離,遠遠拉成一排,目光緊盯著眾人,口中卻仍嘶吼個不休。

看樣子那些大猴子要換招式了?趙寬望望李鴻,見他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趙寬皺眉傳聲說:“先別動。”

“怎麼?”李鴻訝異的傳聲詢問。

“看清楚綠毛猴兒的動作再說。”趙寬說:“這麼多人受傷不會沒有原因,他們抵擋這麼久了,暫時不用這麼急著出手。”

李鴻聽罷忍下了出手的欲望,沉著氣繼續觀戰。

趙寬還有一句話沒說,李鴻現在功力縱然大增,單論攻擊力也絕對名列前茅,但這兒盡是高手,未必人人不如李鴻,他能辦到的別人自然也試過,李鴻沖上去未必有什麼幫助。

“碧毛古猿”在一陣喧鬧中,漸漸分成了兩排,前面一排整整齊齊地排開,大概有二十來只左右,後方留下的大概也有個十來只,卻在前排後方整團亂奔亂跳地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整排巨猿往眾人組成的防線愈靠愈近,場中眾人的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整大排巨猿在接近氣勁之前,突然同時一蹦往前撲上,後面那團亂跳的也跟著往前,這下整排巨猿不再像之前那樣各行其是,而是同時進撲,雖然數量少了很多,但對防守圈的眾人來說,卻相應得提高更多的內息防禦,畢竟每個人同時得應付兩只以上,不再如之前只要權衡哪邊巨猿接近,就合眾人之力運使內息的輕松。

但以他們的程度,一人抵擋兩只自然沒大大的問題,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剛剛那些躲在後排的巨猿,突然同時躍過前方,撲往某一、兩位防禦人員,這下反而變成十數只巨猿合力攻擊其一,他們當然選擇護身功力感覺較弱的對象。

還好巨猿這樣的行動,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本來負責攻擊的兩個小組,本就一直在後方尋找機會,眼見有人陷入危險,馬上往前協防,倒也將這些惡狠狠的“碧毛古猿”一一擊退,但兩方的攻防隨即陷入了膠著。

趙寬看了暗暗驚心,看來這“碧毛古猿”很擅于模仿,吃了幾個虧之後,馬上有樣學樣地組織起攻防線,學起人類的動作,雖然只有形似,說到內涵自然頗有差異,但卻依然能達到抵禦與攻擊的效果;不過想必不會讓這群人受制,畢竟他們在這兒擋了好些日子了,應該還有應變之道。

果然,防守的陣型在巨猿不斷無效的攻擊下,正慢慢轉變,左右兩端緩緩往內推,中央則緩緩往後退,支援小組則盯著那對方陣線後方那團巨猿,隨時准備支援,沒過多久的時間,整群上巨猿被圍入一個大圈中,逐漸往內壓縮。

“碧毛古猿”本是生長在開闊的“康勾森林”之中,平日足蹈枝梢、攀枝飛騰,森林內外動物莫敢與抗,可謂自在無比,這時突然被巨魔送到一個封閉的空間,本已經悶得難過,更沒想到眼前這小小的生物居然十分難纏,他們不斷進撲無功已經十分火大,這時卻又被逐漸擠迫活動空間,不由得凶性大發,四面亂跳起來。

眼前巨猿上下亂跳,包圍圈施出的勁力氣圈自然需要更強,而不斷四面激出的氣爆,撞到四壁上果然只是微微一個下陷,果如戴池所言不易受損。

隨著四面勁力的逐漸彙集,巨猿漸漸被擠成一團,彼此碰撞,有時惱將起來,還互相抓打兩下,但總歸彼此都是皮粗肉厚,誰也咬不傷誰,只見他們撞來撞去,似乎是沒有脫逃的方法。但對眾人來說,卻有另外一層困擾,這種張開的柔勁固然能讓巨猿擠在一圈之中,但想對他們有所傷害卻並不容易,而這樣滴水不漏的氣勁包裹,又不能讓人穿入攻擊,竟仿佛就這麼耗上了。

“趙胖。”馮孟升有些擔憂地走來低聲說:“若這時巨魔又送入“碧毛古猿”,豈不是前後受敵?”

趙寬望望情勢說:“問題倒不大,陣勢解開、重新布防就好了,只是前功盡棄有些可惜。”

說的也是。馮孟升沉吟片刻,指著包圍圈說:“若防禦圈置入幾位高手,安排適當時機放出一、兩只,再由外圍協防人員進攻,應該可逐漸消滅。”

趙寬身旁的柳玉哲甜甜一笑說:“當然可以這樣,不過就慢了些。”跟著換了一個位置,輕輕後倚靠著趙寬寬闊的胸膛,頗有些小鳥依人的味道。

他們兩個什麼時候又如膠似漆了?前兩天不是還在搞冷戰嗎?馮孟升楞了楞才說:“有比較快的方法嗎?”

“大概有,我也不知道。”柳玉哲見馮孟升呆楞的表情,噗嗤一笑說:“問胖子吧。”

“胡說些什麼?”趙寬皺眉苦笑說:“要快,難免比較不穩,除非隨時都會有新的大綠毛猴補進來,否則用孟升的法子就好了。”

“說說看嘛。”柳玉哲撒嬌地說。

“不用說了,你們看。”趙寬一面往前指,一面皺眉說:“竟選用這種方法,看來……當真隨時會有新的綠毛大猴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