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卷

第一章局勢丕變

適才李鴻、謝棲、西牙戰斗正當激烈,沒時間分神注意其他訊息,沒想到王崇獻竟適時趕來,幫了李鴻、西牙一個大忙。

李鴻自見到王崇獻,心中就跳個不停。當初他被王崇獻所擒,之後就一直以王崇獻為努力的目標,希望有天能打敗對方,沒料到今日竟被王崇獻幫了這一下,那以後怎麼找他麻煩?

而且還有一件讓李鴻更緊張的事情。王崇獻閉關一年,是不是找出了治療功力散失的方法?若真是,他願不願意說?若他不說,那該怎麼辦?

李鴻心中疾轉著念頭,身子也跟著飄遠了些。

此時,西牙與謝棲正猛烈搏斗,西牙雖然找出了對付謝棲的法門,卻也不能說穩操勝算,如今謝棲一改打法,不再任西牙的無形巨刃揮砍,閃避之余同時揮拳而攻。相對地,西牙既然將強大的能量彙聚成氣刃,護身之力也顯得不足,亦不能讓謝棲轟上身,所以那無形巨刃的攻擊方向,往往是謝棲襲來的手臂,兩人這麼一轉換攻守模式,動作立即迅速起來,彼此對撼的氣勁爆破,總算是少了些。

不過隨著戰斗時間拉長,西牙不只手中氣刃威力未變,體外又隱隱泛出黃光,顯見他趁著這段時間,再度聚合了一股新的護體能量,當護體能量足以應付謝棲的攻擊之際,他不只立于不敗之地,還能借著手中的無形巨刃攻擊,那時謝棲可就有點糟糕。

旁人看得出來,身在局中的謝棲如何不知?何況自己與王崇獻還沒出手……李鴻暗暗估計,自己沒出手也就罷了,王崇獻剛剛那一下卻不知道是如何施用的,竟能阻擋住謝棲這龐大的身軀……他若與西牙合力,謝棲恐怕有些兒不妙。

似乎是察覺到狀況不對,謝棲趁著西牙一個揮刃逼退自己的同時,倏然變形急飛,往高空沖去。

也許禦使來的能量確實有其限制,西牙似乎無法帶著那麼強大的能量急追,所以若讓謝棲高速飛出一段距離,西牙就得重新開始聚能,戰況也就重新打平,這也是謝棲功力本應不如西牙,西牙卻一直奈何不了他的最大原因。

此時謝棲又施故技,李鴻見狀回過神來,正想試著以心劍出手攔截,突然感覺到不遠處王崇獻渾身氣勁急射,一股股凝結的氣勁直沖謝棲身前,只在短短的一瞬間,不知道散出了多少道心念。由于這些心念是以心劍的速度飛行,只不過一眨眼間,已擋在謝棲之前,跟著陡然組成一道強大的能量,閃現出熾烈的光芒。

那股強大能量撞向謝棲後又是一變,整片強大的能量倏然爆散開來,而彙聚為一的心劍也順應這股沖力,向另一個方向騰開,遠遠劃出一道光弧,回到王崇獻身上。

而這股強大的力道一爆,正與謝棲的去向沖突,兩方一撞,又是一次強烈的氣流爆散激蕩,巨響聲往外轟傳之時,周圍的空氣被力量迅速擠壓,跟著緩緩傳出隱隱雷鳴,而謝棲的速度卻不禁緩了下來。

謝棲這麼一緩,尾隨的西牙正好追上,他巨刃一揮,當即切入謝棲身軀,但謝棲這次已然有備,倏忽間整個身軀變形漲大,讓西牙就算能切開,也無法順勢一截兩段,這樣他自然能再度化合。不過相對地,失去人形的謝棲,雖仍彈出肉柱不斷從各種角度攻擊西牙,但威力已經大減,西牙幾乎無須顧忌,一刀刀橫切直斬,只歎就是切不斷體積擴大數倍的謝棲。

兩人這般拚斗,又是另一番景象,李鴻感覺自己似乎插不上手,又退了一段距離;他心中一面暗暗駭異,王崇獻剛剛的招式,乍看之下似乎是利用心念回收激引氣流爆散,但卻隱隱有不同之處,一來王崇獻的心劍並未全然消失,二來那些氣流激蕩似乎有其方向與組織,否則他殘存的那股中型心劍,怎能承受這般沖擊?

這還是李鴻同樣修練心劍,才能體會出其中差異,西牙與謝棲應該弄不分明;但對他兩人來說,總之王崇獻已能順利阻攔謝棲,這對不能高速禦使能量的西牙來說是大好消息,對謝棲來說卻有如喪鍾,如今謝棲的攻擊越來越無力,只能不斷借著漲大身軀以避免被西牙分割,而西牙卻不停地將護身氣勁轉移到無形巨刃上,眼看著只要時間足夠,巨刃體積夠大,謝棲終究難逃被碎裂的命運。

既然如此,李鴻也不想多手,他又飛遠了些,遠遠望著戰團正覺無趣的時候,突然感覺到王崇獻再度凝集了勁力,十道強大的心劍脫體飛射,從西牙身後分向直穿謝棲。

雖不知這些心劍能不能對謝棲造成傷害,但畢竟是雪上加霜,謝棲渾身黑氣倏然大漲,准備應付王崇獻這一擊,而心知謝棲已無能反擊的西牙,更是將所有能量都集中到了巨刃之上。若他能在王崇獻出手之前將謝棲切割開來,以王崇獻心劍之能,當能迅速絞散謝棲的碎散軀體,才能一勞永逸。

心劍之速雖然極快,但謝棲與西牙都是超越頂尖高手的人物,轉眼間都做出了最適當的變化,只待心劍抵達——怎知心劍經過西牙身側時陡然一轉方向,十柄心劍在空中劃出十道交錯的漂亮曲線,同時沖向西牙。

西牙一驚急忙彙聚功力護體,但就在這個時候,謝棲的巨軀陡然高速凝結成巨柱,硬生生往前方突沖過來,此時西牙若抵禦心劍,將擋不住謝棲巨大的沖擊力,若聚力抵擋謝棲,豈不是得被心劍分尸?

這一瞬間西牙心中晃過了無數的念頭,他手中的能量巨刃倏然散失,身軀外側十公尺外,陡然炸出大片的黃芒,只見那十道心劍與謝棲的巨柱同時一緩,居然被西牙這麼硬生生阻住,但也只阻住了這麼短短的一瞬,畢竟兩方都是全力出手,西牙功夫雖高,在猝不及防之下陡然轉換能量,也無法完全抵禦。

不過西牙爭的就是短短的一刹那,無論是王崇獻的心劍或是謝棲的巨柱,若失去了速度,威力都將大減,而且護體能量被摧毀的那一刹那,強大的氣勁將往四面爆散,雖仍難免傷了自己,但更能阻滯兩人的推進,只要趁著那片亂流鼓蕩,盡快禦使能量集合,應有希望自保無礙。

怎知謝棲的巨柱雖是阻住了,王崇獻那十柄受阻的心劍卻是從中再度爆出扁型小心劍,不只其速不變,更順著往內炸的亂流直穿過西牙軀體,一眨眼間,西牙身上多了十個寬達十余公分的穿透傷口,鮮血立即往外狂噴。

這是怎麼回事?李鴻在旁真是目瞪口呆,王崇獻怎麼突然殺向西牙?雖然李鴻對西牙一直也沒什麼好感,但眼前當然以對付謝棲為主,王崇獻宰了西牙,又怎能對付得了謝棲?

但眼前的變化實在太快,李鴻才剛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西牙已經嚴重受創,仔細一看,此時謝棲已然退開,王崇獻的心劍卻持續切割著西牙的身軀,而西牙的身體也十分古怪,居然彙聚著能量不斷高速愈合,乍看下與謝棲頗有相似之處。

從切口看來,他的身軀畢竟仍是肉體,不過他已能高速禦使能量治愈軀體,一時之間竟然是殺不了他,而王崇獻見狀,更是不敢停手,心劍不斷在西牙身體前後穿梭飛舞,只見大片大片的鮮血不斷灑下,就是沒法讓西牙畢命。

李鴻怎能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怪叫一聲,往前直沖,心劍當即沖向王崇獻,但這時謝棲卻已經擋在前頭,氣勁急爆下將李鴻的心劍激開,一面嘿嘿笑說:“別著急。”

怎能不急?李鴻心劍騰空,連攻了十余次,但謝棲身體極大,將王崇獻四面護住,李鴻的心劍無論如何穿刺,就是無法越雷池一步,他正要轉換方式之際,突然聽到王崇獻緩緩地說:“李小兄弟,天下大亂便因西牙而起,此人不能不除。”

“正是。”謝棲哈哈一笑說:“好不容易才成功,怎麼能讓你搗亂,你乖乖地離遠些,老子不吃你。”

吃不吃是另一回事,但卻也怎麼樣都沖不過去。李鴻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聽王崇獻接著說:“西牙,你何需忍此凌遲之苦?早早散功去吧。”

“你……”西牙居然還能說話,只聽他緩緩地說:“為何……這麼做?”

“你功夫高強滿懷野心,更擅長玩弄人心,自你出世,我就知道天下必當大亂。”王崇獻緩緩說:“果然你一方面促使宇內統合為一,一方面在各地安排心腹,更主張天下人停止習武,妄想日後天下獨尊,幾次的東岸戰亂、如今的圍剿合**,不都是你撥弄出來的嗎?”

“當初外空中……”西牙說話似乎有點吃力,但雖緩慢,卻仍然清楚。他接著說:“偷襲老夫,導致射線襲往地球,使康勾森林中人獸俱亡,就是你干的?”

“都到了如此地步,還想栽贓?”王崇獻微微皺眉說:“當時確實是我暗襲于你,但以你之能,豈會控制不得輻射泄溢的方位?此事在下不敢居功。”

李鴻越聽越是不對勁,忍不住說:“但你這樣做,那這個怪物……”

王崇獻還沒說話,謝棲已經怒吼一聲說:“小子嘴巴放乾淨些,以為老夫真不敢吃了你?”

“李小兄弟別把謝兄的話當真。”王崇獻微微一笑說:“謝兄在合**幫助下,如今已不需再吸納任何人了,這一切都只是為了造成今日情勢,否則我們無法除去西牙。”

“你……胡說……”西牙說:“合**說……”

“當然是為了欺騙你。”王崇獻歎了一口氣說:“今日之戰,想必你也安排了實況轉播,當著天下人的面,謝兄,你說一句話吧。”

“有什麼好說的?”謝棲哈哈一笑說:“等西牙死了,讓這些攝影機跟著我十天半個月,看看老夫有沒有吃人不就得了?”

看樣子謝棲真的不用吃人了?但這兩方也都不是好東西,李鴻直覺上不想參與此事,只不過西牙英雄一世,這般中計而亡未免可憐,李鴻正想替他說情,突然心念一轉,驚呼說:“那東岸的大軍……”

“合**已先一步撤退,他們並不打算與自然人為敵。”王崇獻說:“瓦德軍長此時也該得到消息撤軍了。”

這麼說來,這一年的時間,王崇獻並非閉關,只是隱身策畫今日之事,那當然也沒想出怎麼解決功力散失的問題了;李鴻只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莫名其妙,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你今日以此法獲勝,只會讓天下人寒心……”西牙緩緩說:“若你所言是實,為何不光明正大地說出,老夫又怎會追殺謝兄?”

“西牙啊西牙。”王崇獻歎了一口氣說:“莫要倒因為果,今日之謀,是為了對付你,若是說個清楚,怎能有效?而若非你欲獨攬其功,將能傷及謝兄的茲克多、周寬先生都遠遠趕開,又焉有今日之難?我們又怎會如此計畫?”

“很好……”西牙慘笑說:“沒想到老夫今日敗于小人之手。莫要以為日後你們便可以為所欲為。”

“你放心地去吧。”王崇獻說:“路南遺族王某人會妥善照顧。”

兩人對話過程中,西牙仍一直在凝勁愈合,王崇獻也不斷破壞他的身軀,只看西牙全身血肉模糊,衣衫碎散,早不複原先瀟灑模樣,而王崇獻也一直沒攻擊西牙的頭部要害,似乎西牙仍能運集能力防范,但其他部位終究無能為力,兩方也就這麼僵持下來。

但西牙既仍為肉身,這般被不斷切割,正如王崇獻所言,可稱為凌遲之苦,豈是一般人所能忍受?而且雖然僵持不下,但謝棲卻還涼在一旁,若他一拳轟了下去,只能勉強自保的西牙,怎麼還能堅持?

“今日兩位雖已大獲全勝。”西牙一面承受箸苦痛一面咬牙冷笑說:“但兩位卻有一事不明。”

王崇獻微微皺眉沒說話,謝棲已怒目說:“你這家伙還想施什麼詭計?”

西牙緩緩說:“當能體悟天地後,肉體並不代表全部,你們想就此高枕無憂,恐怕沒這麼簡單。”

王崇獻與謝棲兩人面色一變,還沒反應過來時,卻見周圍天際陡然刮起一陣強大的能量勁流,向著中央疾卷,但正中央的西牙卻似乎散去了治療的能量,只在這一瞬間,他的身軀被快速飛竄的心劍切割得七零八落。

既然停止修複,軀體自然該碎散掉落,但由于那股強大的力量往內直湧,竟是迫得身軀仍然密合,而王崇獻的心劍在這樣龐大的勁流群中,也不易操控;眼看不對勁,謝棲不等王崇獻呼喚,猛地一拳轟破勁流,向著西牙沖去。

卻見西牙雙目神光一現,陡然間空中爆出了一大團血霧,那股強烈的勁流也突然中斷,但帶起的旋動狂風,依然在眾人身旁呼嘯狂卷,刹那間,血霧被吹散一空,西牙居然就此不見蹤影。

這又是怎麼回事?遠遠看著這兒的李鴻,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王崇獻心劍後撤,謝棲一拳打空,西牙已消失無蹤。

三人目光四面轉動,突然同時往上一望,王崇獻首先叱喝一聲:“元嬰!”同時一道道流光般的心劍往空中直飛。

李鴻也感受到空中有股強大的能量源正在遠離,而且速度快得難以估計,竟似乎在同一瞬間出現在許多位置;只這麼一楞,那股能量已經飛出了數公里,似乎與心劍之速差相仿佛。

王崇獻心劍撲了個空,他倏忽間回納心劍,身形陡然一模糊,也跟著展開高速身法向那股心念追去,此時卻聽到西牙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老夫必報此仇。”

謝棲身軀龐大,無法高速追蹤,剛飛出數百公尺,已察覺那股疑似西牙的能量已遠出數十公里,他廢然而止,咬咬牙怒沖沖地喊:“西牙老賊,你有種就別跑。”

李鴻追是追不著,但他同時引出一柄心劍順著王崇獻的去向直飛,想看看後續有什麼樣的結果,只感覺兩股能量一追一逃,越來越遠,最後王崇獻終于緩下身子,往回飛返,看來是放棄了。

李鴻心劍跟著退回,不久之後,王崇獻再度出現在謝棲與李鴻身前。謝棲首先說:“還是給他溜了?”

王崇獻皺眉點點頭,這才說:“但他身形既然不存,如今只留殘念與舊有功力,沒什麼好怕的。”

謝棲點頭說:“但若不斷搗亂,卻挺討厭的。”

“看他能存留多少靈識吧。”王崇獻說:“我不相信他已經練到無須肉身的地步,否則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謝棲目光遠望,沉吟半晌才說:“至少不只一念,否則頂多不斷與我們糾纏,也不會懂得放狠話和逃命了。”

“他的修為確實少人能及……”王崇獻接了這句,回頭望向李鴻,又謙和地一笑說:“李小兄弟,這次的計畫,替你增添了不少困擾,王某在此致歉,如有任何疑問,請放心提出,王某會坦誠相告。”

李鴻確實有些一頭霧水了,但他關注的反而不是這整個爭權的計謀,而是王崇獻與謝棲後來的對話內容。他楞了楞才說:“什麼是存留靈識?他的身體已經沒了嗎?”

王崇獻卻也沒料到李鴻開口便問此事,他一笑說:“你不也是修練心劍嗎?雖然我們能分心無數,但卻是以感應之念分之,其他的心神靈覺,仍存于本身,這件事你應該已經清楚。”

李鴻的修練過程雖然無人指點,但修練既久,功力又高,也慢慢察覺此事,散出于外的心劍無法思索,只能傳回感應與直覺反應,實際的判斷仍是由本體心念控制,這兩者心念仍有不同之處,但怎麼個不同法,李鴻卻一直沒弄清楚。

此時聽王崇獻這麼說,李鴻一怔說:“這麼說來,他凝結的心念,包含了所有心神?”

“該說他現在已經沒有本體了。”王崇獻目光一轉說:“這種修練元嬰之法,乃路南一族的傳承,該由謝兄說明。”

謝棲聞言冷哼一聲說:“也沒什麼好說的,路南一族的元嬰修練之法,目的在于能抽離完整心念,離開肉身的牽絆,達到不滅之境。但說來容易,豈有這麼簡單?今日這一戰,他能存下悟道前的七成功力,就了不起了。”謝棲說到此處,目光向李鴻轉了轉,哼了一聲說:“老夫先走一步。”跟著往南方大海投去,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王崇獻見謝棲離開,回頭一笑說:“謝兄剛剛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元嬰一般並非用來攻擊之用,主要的目的是修練至完整抽離心神,廢棄肉體,但想練出元嬰自由行動說話容易,想斷去所有心念牽系,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李鴻似懂非懂,只能說:“所以西牙應該還沒練到這個地步?”

“若他已然修練臻此,根本無須再運用肉身。”王崇獻說:“神識若能練到獨立存在,肉身只是負累,而且只要花一段時間,也能隨意凝化出肉身,變化無窮……我們的心劍之術,雖然為求攻擊,非循常道,但追求的也是同樣的目標,當你心念逐漸化分,可分出的神識也會漸漸增加,但想練到神識脫體,一樣十分困難。”

似乎聖主也說過類似的話?李鴻兩方比對之下,心中頗有感悟,點了點頭沒再開口,思索著這些有些玄妙的道理。

王崇獻卻沒讓李鴻多想,他一轉話題接著又說:“西牙雖然暗藏陰謀,但表面上推動的事務,倒也不算全錯了,此時他無法施展詭計,東岸西岸統合當不用顧忌,王某回皇都向無皇、皇儲稟知前因後果之後,將會東訪馮特長,希望李小兄弟能先行通知。”

原來還是要統合?李鴻弄不清楚這些人心中想些什麼,反正馮孟升也想統一,才能進行禁武的動作,這倒不是壞事……想到此處,李鴻陡然想起剛剛王崇獻的言語,他性子本直,想到便開口說:“王首席剛剛說,天下人不該停止學習武技?”

王崇獻微微一笑說:“沒錯,王某確實不這麼認為。武技修練不只是爭勝搏斗而已,更能對人類潛能無限開發,便如王某剛剛提到的境界,就算我們無法練成,難道有權利遏阻後代子孫體會嗎?”

這話也有道理,但與六號的目的又不同,該怎麼辦?先問問周寬好了。李鴻只好說:“我知道了。”

王崇獻接著說:“統一之後,各軍團各守一方的局面將會廢棄,當以無祖遺命的領導團代議制度治國,禁不禁武,都只是一個想法,可供全世界人民討論決定,此時倒不用太費心思。”

聽來不錯。李鴻點頭說:“我會轉告孟升的。”

“還有一點需先行轉知東岸。”王崇獻臉上仍帶著微笑,但語氣卻頗為堅定,說:“無皇傳承為實際上的正統,廢去新皇之制當屬必然,至于日後的議會與無皇間的制度結構,大可慢慢商量。”

李鴻也不知新皇、無皇之間的糾葛,只能說:“我替你轉達就是。”

“多謝李小兄弟。”王崇獻說:“既然如此,王某先返皇都,就此告別。”

兩人道別之後,李鴻這才頭昏腦脹地飛返東岸。剛剛王崇獻托自己說的一大堆話,可得早點找到馮孟升,免得忘了。

但李鴻抵達東岸才知道,兩人的對話早已傳遍天下,從西牙與謝棲搏斗開始,整個戰斗過程都以實況轉播,傳到了每個人家中,最後兩人的對話,當然更是一字不漏,哪還需要自己轉達馮孟升?王崇獻根本是借機把自己的想法與條件先一步在媒體前公開。

既然如此,李鴻也不再操心此事,他一方面急著與滿鳳芝相會,一方面想好好思索一下剛剛的體會,當下不管馮孟升如何煩惱,交代完畢之後,就先一步不知蹤影去了。

馮孟升可沒這麼輕松;西牙肉身粉碎,不知所蹤,固然短期內不用煩惱大云湖勢力,但王崇獻此時再度出現,短短數語間,令天下局勢又起了大變化,更有許多足以讓人深思之處。

如今除王軍團外,西岸五大軍團只剩瓦德一支尚存實力,否則他怎敢說出“廢棄軍團”的話來?顯見今日事態,早在他計畫之中,甚至任羅方等人死滅,恐怕也非無心。

另外,若合**真已治好謝棲,又為什麼不先告訴自己?難道他們選擇的合作對象,已經從自己轉為王崇獻?那日後就算不比武力,在政治上想與王崇獻爭個高低,恐怕也十分困難。

至于廢除武技的提案,如果當成政治訴求,倒是還有商榷討論的機會,最麻煩的是王崇獻最後提出的“廢除新皇”一事,這足以引起軒然大波,新皇、新後怎會同意?看來日後的路,恐怕是十分難走了。

馮孟升思索良久,只能硬著頭皮去找新後,且先探探她聽到此事之後的當場反應,自己再看該如何應變。

※※※

無元五三三年四月十六日

新後得知訊息之後,勃然大怒自然不在話下,馮孟升當即不敢多言,急急告退。如今新後退隱,議事會雖以新皇為尊,但她仍具有強大的影響力,她既然不同意,這方面絕沒有妥協的空間。

馮孟升思索數日,卻更堅定了廢除武技的方向,若非新後功夫如此高強,怎會有這許多顧忌?一個政體的大方向,絕不能由一、兩位功夫高強的人決定,否則與機械文明早期時代,部分國家的軍人獨裁治國有何不同?

王崇獻對這個議題的態度,明顯與自己不同,相信這也會是統合後首次政治角力上的要點,不過此時還是先統合為上,畢竟分裂情況下,兩方戰備自屬必然,也不可能推動廢武……只不過新後既然不答應廢除新皇制度,又怎麼統起?

馮孟升還沒想出什麼好辦法,王崇獻卻已經領著瓦德軍長,以及各級官員隨從數十人,從西岸浩浩蕩蕩地出發。這群人竟不是依靠自身能力飛來,而是乘坐著合**所造的飛行器東飛,顯見合**果然已經與西岸聯合。

馮孟升本已知道西岸今日出發的訊息,卻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與合**搭好關系,看來自己擔心的果然沒錯,合**早已不知什麼時候,與王崇獻有了默契,說不定當初所謂的武裝合**叛離之事,根本就是欺騙自己的謊言。

馮孟升氣歸氣,但此時少了合**的奧援,日後只會更吃力,他左思右想,終于還是忍著氣,想辦法要與蘿倫取得聯系。

馮孟升此時正在歐連市市政中心的辦公室中,發出與蘿倫聯系的訊號,隔了片刻,蘿倫的身影再度出現在眼前。

蘿倫依然豔美過人,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使然,只見她眉目中款款含情地望著馮孟升說:“你終于想到找我了?”

馮孟升望著蘿倫,那股氣也消了,他長歎一聲說:“你們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

蘿倫似乎頗有幾分委屈,停了停才說:“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得已的,我們如果沒留下這條後路,今日豈非已被西岸大軍剿滅?”

這句話馮孟升倒是無法反駁,他無奈地說:“我明白了。既然如此……”

“不過……”蘿倫截出說:“我們私底下,還是支持你的,你不可忘記此事。”

現在還想騙我?馮孟升一怔沒接話,停了片刻終于說:“我知道了。”

蘿倫卻是看出馮孟升不信,接著說:“孟升,你一定要相信我……畢竟我們還是贊同你的主張,只是在統一之前,不能單憑政治方法解決事情,我們也不能明顯地支持你。”

馮孟升這才想起,關于廢武與否的主張,無論如何,合**一定站在自己這邊,蘿倫這番話倒也不是全然無稽,他心意稍動,這才接著說:“有關叛變的武裝合**之事……”

“他們正是與王首席取得諒解。”蘿倫頓了頓才說:“直到發現情勢演變對我們不利,這才與我們聯系,造成了今日的狀態,有些計畫,我們也一樣被蒙在鼓里。”

馮孟升今日思路,已較過去快捷許多,聽了忍不住說:“他們若非與你們取得協議,王崇獻又怎能借著謝棲除去西牙?還有一件事,當初賀如半島三城被爆彈所毀,這果然也是王崇獻的主意?”

蘿倫凝視著馮孟升說:“孟升,你是要做大人物的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重要的是現在。”

馮孟升直想破口大罵粗話,但他旋即冷靜下來,咬咬牙說:“現在應該如何安排?王崇獻擺明了要廢除新皇體系,新後這邊根本不可能同意。”

“這就要靠你的智慧來處理了。”蘿倫苦笑說:“既然打算進入議會政治,王首席就得先獲得西岸人民支持,所以這一步是非走不可,而且就算真談不攏,只要有謝棲幫助,借著武力統一,也並非不可能……畢竟他已同意議會制度,換個角度說,聖殿也不大方便插手。”

這一點倒是馮孟升一直沒想到的問題,當初新皇勢力退守南極洲,聖殿能插手調停的主因,就在于南極洲保留了無祖創下的制度,如今時勢改變,聖殿確實不該插手;而謝棲如今幾乎是天下無敵,若王崇獻央其相助,如何抵擋?而換個角度想,若不是李鴻恰好功力大進,躍登頂尖高手之林,王崇獻可還會有顧忌?

蘿倫見馮孟升陷入思索,她緩緩說:“暫時我們不能明著助你,直到兩方順利統合,進行政壇的改組與重整時,我們將會大力推動你的廢武理念,所以你千萬不能放棄這個政見,這是未來你的最大利基。”

換種說法,就是除了這個政見之外,合**也沒什麼支持自己的理由了,馮孟升苦笑說:“但要到那個階段,還得先解決統一的問題吧?”

“嗯。”蘿倫點點頭說:“我們一時也沒什麼好建議,希望你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馮孟升總算明白了來龍去脈,但此時心情只是更加低落,他與蘿倫道別之後,坐在舒適的大椅中低頭思索,怎麼樣才能回避掉廢除新皇的問題?王崇獻不久之後便將抵達,待他當面提出這個問題,自己又該怎麼應付?而隱居的新後會不會怒火上湧,殺出來與王崇獻拚個高下?

真打起來可就慘了,就算非打不可,也不能由這方主動,若以哀兵的姿態,聖殿說不定還能說上兩句話……

想到這兒,馮孟升悚然而驚,總之得先穩住新後才是。他連忙按下收發機,數秒後,馮孟升眼一刖出現了喬夢娟的半身像,她望著馮孟升甜甜一笑說:“沒在忙嗎?”

“夢娟。”馮孟升說:“你在哪兒?”

“家里啊。”喬夢娟輕笑說:“我又買了兩件新衣服,你回來時試試合不合意。”

南極衛統中,喬夢娟功力最低,內息也損敗的最快。如今她外貌雖然仍能維持少女般的模樣,但如今功力已經大不如前,漸漸地她也越來越少出門,多在家中料理家務,宛如小小的家庭主婦,讓馮孟升回家時十分舒坦,偶爾上街購物,也多選馮孟升所需的衣物。因此馮孟升聽到這番回答,並不意外,只點點頭接著說:“你知道王崇獻要來做政治性的訪問嗎?”

喬夢娟一怔說:“是今天嗎?我倒忘了。”

“他既然來拜訪,一些會商討論或是發言,必然被媒體追蹤報導,恐怕會說些讓新後聽了不快的事情。”馮孟升說:“你能不能去陪陪新後?別讓她注意此事,就算知道了,也別讓她老人家火氣冒了上來。”

“哦?”喬夢娟點點頭說:“我知道了……鳳芝姐和李鴻不知躲哪兒去了,我和瑪莉安一起去陪陪新後吧。”

“這樣最好。”馮孟升頓了頓接著說:“你身體還好吧?”

喬夢娟甜甜一笑說:“放心。”

馮孟升點點頭,結束了對話,總算稍微松了一口氣。接著就得應付王崇獻的來訪了,說也奇怪,他該也是百多歲的人物,這一年既不是閉關修練,也該沒找到解決功力敗損的辦法,頂多只剩數年壽命,怎麼還會這麼熱心政務?看來還有自己沒想透的事情。

馮孟升思索片刻,心中大約拿定了主意,想想自己也花了頗久時間處理事務,他心念一動,按下收發機說:“有沒什麼事情?”

負責協助馮孟升轉接與處理一般事務的記事是個青年,他的半身像出現在桌面,對馮孟升先施了一禮之後才說:“首長,耳母城、莽古城、阿特塔城,南三城主管不久前回報移民安置上有些吃緊,之前都安排轉遷遜爾城,但如今那兒人民數量也已大幅增加,是不是要依計畫開放台伊城?”

“不,現在情勢有變。”馮孟升搖搖頭說:“西岸既然決定廢除軍團統治,北方可能會有另一波人潮湧入,北三城還是准備容納鳳家軍地境的人民,你通知南三城主管,可以遴選條件較優者,遷移到歐連市與買弭城。”

“是。”記事記下此事,跟著說:“另外中心主任稟報,接待王首席一行人的相關安排,已經准備妥當。”

“很好。”馮孟升說:“還有沒有別的事情。”

記事查了查資料說:“還有一位班小姐,自稱是周寬先生的好友,從南島發訊過來。”

班繡蓉?馮孟升一怔說:“她找我何事?”

“聽說是想問周寬先生的行蹤。”記事說:“我們告訴他首長也不知,她便沒說什麼了。”

“喔……馮孟升對班繡蓉也不是挺關心,既然沒什麼重要事,也不用多花時間去處理了,他點頭說:“我明白了,若她以後找我,也可以直接接進來。”

“是。”記事微微一驚,連忙記下此事,原來此女也是首長的朋友之一,倒是不可得罪。

“王首席的飛行器什麼時候會到?”馮孟升又問。

“估計一個小時以後會抵達。”記事回答。

也差不多該去迎接了。馮孟升關上了收發機,起身深吸了一口氣。今日的會面,等于在新大陸數百萬人民面前進行一場統合前哨戰,能不能打得漂亮,就看自己今日的表現了。

第二章散功之征

迎接王崇獻,兩方一開始都十分客氣,官樣文章作上一作,除彼此寒暄之外,並沒涉入什麼爭議,所以馮孟升倒不用擔心新後突然抓狂沖來開打。晚宴之後,表面上雖是各自休息,其實馮孟升安排私下與王崇獻見上一面。對于西岸的立場,得在媒體之外,好好試探一下底限。

會面之後,馮孟升十分喪氣,王崇獻一切好說,對于廢除新皇制度一事卻十分堅持,反而對廢武的條款比較松動,認為可日後交由人民公議;交給人民公議大有折沖空間,現在可以不用過度操心,而且這也是日後合**轉而支持自己的保證,馮孟升其實也不這麼希望王崇獻松口。

等一切事情處理完畢,馮孟升返家,時間已近午夜。他踏入家門,一面與含笑相迎的喬夢娟對話,一面換上一身寬松的居家服,這才走回起居間說:“新後都好吧?”

“沒什麼問題。”喬夢娟說:“王崇獻似乎沒說什麼會引新後不開心的事?”

“嗯。”馮孟升點點頭說:“畢竟來者是客,他也不好太過霸道。”

“不過新後還是不大開心。”喬夢娟端來一杯冷飲,微笑說:“跟我們叨念起新皇呢,還說新皇老糊塗了。”

“喔?”馮孟升意外地說:“怎麼了?”

“其實也不能怪新皇。”喬夢娟說:“該怪瑪莉安。”

馮孟升越聽越是不懂,怪新皇還有點道理,怎麼會扯到瑪莉安?他訝然說:“瑪莉安不是陪你一起去嗎?”

“就是啊。”喬夢娟噗嗤一笑說:“新後就是因為看到她才罵起新皇的。”

馮孟升怔了怔說:“新皇做了什麼不對的安排嗎?”

“就是都沒安排……”喬夢娟輕笑說:“可是瑪莉安警告我不准告訴你。”

怎麼會扯到自己?馮孟升呆了半晌,才見喬夢娟甜甜一笑說:“所以你可不能讓瑪莉安知道我跟你說。”

馮孟升連忙說:“當然。”

“新後氣的是兩件事情。”喬夢娟說:“最重要的當然是瑪莉安的終身大事,另一件呢,則是怪罪新皇怎麼不安排瑪莉安競選議事。”

這兩個問題,在馮孟升的腦海里從不存在;他不去關心,主因是瑪莉安與眾人相同,都在外空中遭受輻射損害,雖然衛統中她的功力可稱一流,但連新後的壽命都所存無幾,她又能有多少歲月?怎還會去煩惱這種事情?又不是像滿鳳芝、柳玉哲、喬夢娟等人,本已有親密的對象……難道新後要瑪莉安趁這一、兩年生個外孫嗎?

馮孟升百思不得其解,又怕多問會觸動喬夢娟心中的憂悶,他想了好片刻,這才從另一個角度詢問說:“瑪莉安為什麼不同意?”

喬夢娟搖了搖頭說:“雖然瑪莉安如你一般只會散功,但她這些年來心高氣傲,又有什麼男子能讓她看得入眼?至于參與議事政治,瑪莉安本就沒什麼興趣,當然不肯讓新皇安排。”

“等……等等。”馮孟升大吃一驚說:“瑪莉安只會散功?”

“是啊。”喬夢娟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輕笑說:“你以為瑪莉安年紀不小了?”

“不……不是嗎?”馮孟升訝異地說:“她多大?”

“還不到四十吧。”喬夢娟算了算說;“她是當初我就任衛官前後出生的,那時……嗯,三十六還是三十七年前……討厭啦,一直問年紀做什麼?”說著說著居然發起小脾氣了。

還不都是你自己說出來的?馮孟升心中暗暗嘮叨,嘴中卻笑著與喬夢娟胡扯了幾句,反正喬夢娟也是佯怒撒嬌,沒說幾句便回嗔作喜。但馮孟升卻暗自轉著念頭,真是萬萬沒想到瑪莉安居然如此年輕,她不只功力高強,而且當初六大衛統中,又隱隱以她為首,雖說身為新後之女本會受到特別栽培,但還是讓人頗為意外……

馮孟升仔細回想,猛然醒悟,衛統眾女彼此多以姊妹稱呼,但從沒人喚瑪莉安為姐,這一點早該看出來了,而且瑪莉安雖然居首,但對滿鳳芝與過世的葛莉嵐也十分尊重,看來過去滿鳳芝與葛莉嵐應本為眾女之首。

既然瑪莉安如此年輕,那麼……馮孟升陡然想起一事,不禁大喜說:“正該如此!”

喬夢娟嚇了一跳,輕拍胸脯嗔說:“這麼大聲?”

馮孟升連忙搖手說:“等等,讓我仔細想想。”跟著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喬夢娟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馮孟升這等模樣。兩人重歸于好之後,馮孟升的事務也越加繁重,許多事得花心神思索,遇到這種情況,大有可能幾個小時不開口,喬夢娟輕嘟起小嘴,沒趣地起身,回房去了。

馮孟升卻是想到了周寬當初的計劃,若能把瑪莉安與吳耀久湊在一起,自能大幅化解新後對廢除新皇制度的怒意,而且若無皇制度仍存,瑪莉安的後代便是名正言順的無皇八世,無論是名位與實際,相信都能讓新後滿意……最大的問題,還是怎麼讓兩人結合。

當初在康勾森林的時候,兩人就有些若有若無的情愫,只不過脫難之後,兩方立場相左,這才各奔東西,而這也是原先無法發展的原因之一,若有適當的安排,大有可能舊情複燃……

這事說來簡單,但要謀劃的事項可不少,首先得試探王崇獻的意思,若他也贊同此事,安排上才不會諸多制肘,這得看他對統合有多少誠意,至少此法仍是以他的條件為前提,己方等于是讓了一大步,若他還不同意,就大有可能存心想吞並了。

另一方面也得再與蘿倫協商一下,讓合**從謝棲那面下點功夫;只要謝棲不輕易出面,諒王崇獻短期內也不敢貿然惹上有李鴻與新後兩大高手的東岸……李鴻倒不能讓他突然溜了,這可得小心在意,明日先多派兩人去服侍他們夫妻為上。

而想要藉此化解掉廢除新皇的困擾,也不只是把瑪莉安嫁了出去這麼簡單……最好讓她有個身分地位,不僅僅是新皇三世之女而已,這又該怎麼安排?

想來想去,饒是馮孟升神算無遺修練頗久,依然是有些頭昏腦脹,此時他不禁懷念起周寬來了,他那種靈機一動的思考模式,特別適合破開這種許多事情糾葛成一團的問題,何況這個想法本是由他開始,正該讓他來收尾;不過聽李鴻說,周寬被西牙帶去藏了起來,就連王崇獻戰斗時也這麼說……西牙到底把周寬、茲克多等人送到哪兒去了?連西牙死了都不知道?難道不在地球上?

就算在地球上都不知道如何找起了……馮孟升只好拋開尋找周寬的念頭,然而這事又非比尋常,不能隨便與人商議,他只好靠著自己仔細思索,務求能想出個最妥切的辦法。

這一想,花了馮孟升整整一夜,他才把諸般關系設想清楚,除了得與王崇獻再商議一次之外,新皇、新後那兒也得多花點功夫,但無論如何安排,此事能不能成,仍得看當事人兩方的意思,這才是馮孟升最不放心,卻又無法施力的地方。

※※※

無元五三三年七月十日

一轉眼,周寬在這個月球建築物中,已經度過了三個多月。這兒與地球音訊不通,西牙又遲遲沒有下落,關在此處可是十分氣悶,周寬早已偷跑出去不只一次,但月球的藏身之處若是曝光,引得謝棲找上門來,地球上面可是無法感知,所以周寬仍盡量地安分守己,不敢多跑。

但無論西牙怎麼安排,也不該這麼久毫無音信,至少他本人得來這兒看看。漸漸地不只是周寬發急,連大云湖留在此處的高手們都開始議論紛紛,但眾人對西牙畢竟十分具有信心,也就這麼一天度過一天地忍了下去。

與眾人相處既久,加上周寬又是嘻嘻哈哈型的人物,漸漸地與眾人也熟絡起來;不過這麼久以來,茲克多倒是一直不大露面,周寬也不大想與他親近,沒碰面正是好事。

此時周寬、柳玉哲,正在第二層一個僅次于餐廳大小的空間中,與戴池等人敘話,不過這麼聊了三個月,也沒什麼新鮮事情好提,說著說著,眾人又漸漸地寂靜下來。

眼見眾人無話,戴池突然起身說:“你們聊,我去看看史揣、曼卓他們。”

菲絲聽到此言,跟著站起說:“我也去。”兩人相對一笑,並肩離開。

反正大伙兒都無所事事,互相拜訪走來走去也不算奇怪,周寬本也沒注意此事,正想著還有什麼話題可說之際,突然聽到柳玉哲輕聲說:“好幾天沒看到他們了。”

周寬一怔,這才想起,確實有七、八日沒見到史揣和曼卓來這兒與大伙兒抬杠,難道……周寬微微一驚,詢問留下的科乙說:“他們還好吧?”

科乙聽到柳玉哲的言語,就知道周寬會問,他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說:“他們這幾日,散功的速度突然加快,所以不大想出門。”

當真是時辰接近了?周寬忍不住握緊了柳玉哲的手,目光凝視過去,只見柳玉哲緩緩搖了搖螓首,周寬才稍微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兩人若非功力較次,就是當時受害較重,這才比眾人早一步發作。

不過柳玉哲此時卻幽然說:“我近日也常常有內息不易駕馭的感覺,恐怕……”她話鋒一轉說:“可以去看看那兩位嗎?”最後一句卻是問科乙。

科乙怔了怔才說:“柳小姐看視他們,當然無妨,但周寬先生最好還是別去。”

周寬這才想起,滯留在月球的人中,只有自己不受此害,那兩人若是當真走到生命的盡頭,看到自己也只是多添傷感,周寬干澀地笑了笑,對柳玉哲說:“何必去看?”

“總要知道一下過程。”柳玉哲勉強一笑,緩緩站起說:“你在這兒等我。”

周寬目光掃過科乙等人,歎了一口氣起身說:“我回房等你。”

周寬回到房中,想起柳玉哲時日無多,不禁十分感慨,他思前想後,又想起王崇獻閉關之事,也不知他出關了沒有,有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雖然說為了避免謝棲傷害自己,但難道就這麼待在這兒,眼睜睜地看著柳玉哲散功身亡?

這麼說起來,南極洲中功夫最弱的喬夢娟,會不會也開始發作了?馮孟升又是如何處理?還是自己干脆回地球一趟?但這麼一回去,除非西牙相送,否則靠自己禦氣飛行,說不定會引來謝棲……誰知短時間內能不能找到西牙?而讓不讓柳玉哲一起回去也是個問題……

周寬還沒想個清楚,柳玉哲已經回房,她偎到周寬的身畔,隔了片刻才幽幽說:“真的……會變老,難怪他們不肯出門了。”

周寬心知柳玉哲最怕的就是此事,他握著柳玉哲的手打哈哈說:“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就算你老了,我也會一樣疼你。”

柳玉哲白了周寬一眼,抿嘴說:“就會說嘴,你什麼時候疼過人家了?”

“天地良心。”周寬叫起苦來:“我不疼你疼誰?”

兩人淺笑輕鬧了幾句,柳玉哲突然一正臉色說:“胖寬,你就答應我……”

“不答應。”光聽話頭就知道不妙,先拒絕再說;周寬跟著才瞪眼說:“你又想說什麼?”

“別這樣嘛。”柳玉哲低聲說:“以後沒人照顧你……我……”

“我需要什麼照顧嗎?”周寬呵呵笑說:“你又打繡蓉的主意,早跟你說我和她不是那種關系,咱們都做夫妻多久了?還疑神疑鬼。”

“我沒有疑心。”柳玉哲有些不高興,推了周寬一把說:“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就算不是。”周寬歎了一口氣說:“過了這麼久,繡蓉說不定都嫁人了呢?你還打這種主意?”

“說不定還在等你呢?”柳玉哲一雙美目凝視著周寬說:“若她還沒嫁呢?”

“胡扯。”周寬搖頭說:“沒嫁也不關我事。”

“我是覺得只有她知道怎麼照料你。”柳玉哲輕聲說:“而且比我還好,若她當真無心便罷,若她對你有情,不可辜負了人家……至于我,能有這段時日,已經很滿足了。”

周寬一把將柳玉哲擁入懷中,攬著她纖細的腰肢說:“反正你閑著無聊開始胡思亂想,我倒是想回地球看看,你覺得呢?”

這話一說,倒是把柳玉哲從感傷的情緒中抽離,她訝然說:“回地球?”

“對啊。”周寬一表正經地說:“不然西牙一直沒消息,我們也不知道地球那兒現在打得怎麼樣了,說不定全世界都毀了,只有我們留下呢。”

“又胡說八道。”柳玉哲忍不住笑說:“還有你爹呢,地球哪有這麼容易就毀了。”

“說的也是。”周寬一面點頭一面笑說:“有漂亮的老婆在身邊,一下子不小心,把老爹給忘記了。”

雖然明知周寬是胡說八道,但聽了卻也是心里甜甜的,柳玉哲輕啐了一聲,倚著周寬厚實寬敞的胸懷,頓了頓才說:“還是再等等西牙吧?否則謝棲若找上你,我怕會有危險……除非……除非你聽我的,先把身體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這也討論了不只一次,周寬無心多一言,沒回答這句話,一轉話題又說:“說不定王崇獻找出了解泱的法門呢?”

柳玉哲乍聽之下,也不禁有些秤然心動,但她思緒一轉,又說:“若當真如此,西牙又怎麼會問不出來,任由這兒的高手們自生自滅?”

這點周寬不是沒想到,畢竟這兒全是西牙的心腹戰力,若真有辦法,他絕不會任這些人一個個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去,不過世事難料,說不定王崇獻與西牙鬧翻了呢?周寬搖頭說:“無論如何,還是得跑上一趟看看,否則不大甘心。”

周寬說到這兒,卻沒聽到柳玉哲的回應,他輕吻了吻柳玉哲的柔白後頸說:“怎麼了?”

“那我呢?”柳玉哲幽然說。

周寬說:“你就在這兒等等我,我先去看看狀況,然後找西牙送我回來。”

“嗯……”柳玉哲停了片刻—這才縿緩說:“再等一個月好不好?”

“怎麼了?”周寬一怔說。

“你這一去,不知是吉是凶,而我也時日無多……”柳玉哲輕轉嬌軀,回擁周寬,喃聲說:“只想與你再多聚一個月,好嗎?”

如此輕言軟語相求,周寬又怎麼說得出不?兩人緊緊相擁,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

無元五三三年八月十日

一個月的纏綿繾綣,很快就過去了。在這一個月中,曼卓、史揣等人相繼過世,更讓周寬堅定了飛返地球的心念,此時柳玉哲倒也不再勸阻,只不斷囑咐周寬小心謹慎,並要他先回一趟聖殿,周寬只能一一應允。兩人依依話別之後,周寬這才離開這個滯留了四個月的地方。

四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以平靜無波,也可以天下大亂,問題的症結,在于西牙到底解泱了謝棲沒有?若有,為什麼把自己放在月球上不聞不問,目的又是什麼?

至于西牙被謝棲打敗的可能性,周寬倒不是沒想過,但實在是機會太小,所以一直沒往這個方向去思索。

周寬最怕的就是西牙與謝棲結盟,若這兩個怪物合力對付聖殿,恐怕聖殿也會有些吃力,不過西牙一向表現得十分君子,就算肚子里面未必如此,表面上也該做不出這種事情,所以這方面,周寬倒是並沒有多擔心。

想要弄清現在的狀況,先去一趟聖殿是比較好的選擇,畢竟那兒不大可能因為外界環境變化所影響,馮孟升那兒,可就十分難說,而且南極衛統中喬夢娟功力最低,說不定沒能撐過這四個月,此時去恐怕正是愁云慘霧,不去也罷。

況且這次回去,主要想弄清楚西牙在玩什麼把戲,以及王崇獻倒底出關了沒,單就這兩件事情來說,東岸可能還沒有聖殿清楚。

卻不知謝棲被西牙解決了沒?周寬小心地破入大氣層,體外氣勁盡量不引人注意,除自保之外,只用來抵禦往下的沖力,以往習慣性的高速沖入急止等耗勁較大、縮短時間的法門,此時一個也不敢用了。

沒多久,南極大片冰洋朗朗在目,過不多遠,就是聖殿的所在地,只見聖島浮在這堪稱寒帶的區域中,卻依然蒼翠碧綠,也不知道當初無祖是怎麼弄出這個島來的。

周寬帶起的氣勁激爆感雖然已壓到最低,但聖殿是何等場所,周寬在千余公尺上方,已經有人飄出相迎,卻不是與周寬頗熟稔的沐執事。

此人功力不低,但氣息卻陌生,周寬頗有幾分訝異,聖主老爹怎麼會派一個與自己不熟的人前來相迎呢?不過只要聖殿中人已經出現,至少離開之前不用擔心謝棲的威脅。

很快地兩方便在空中相會,周寬仔細一看,有些意外地凝止身形,此人居然是當初與自己有過沖突的驍騎加來恩,聖主老爹再怎麼糊塗,也不會派他出來吧?難道聖主老爹也出問題了?

周寬雖然吃驚,臉上神色卻並未顯露,打量加來恩的神色,見他一派輕松,表面上似乎也沒什麼惡意,正遠遠地開口說:“周寬先生,好久沒有你的消息。”

周寬呵呵笑說:“加來恩老哥,久久來一趟聖殿,沒想到先碰到的是你。”


加來恩神秘的一笑說:”最近聖殿頗多制度重整,部份人員的職司頗有調動,在下剛調任執事,負責接待重要外賓。”

“哦?”周寬笑說:“那麼沐執事呢?”

“沐執事他老人家不久前決定退休了。”加來恩一笑說:“不過還是常常陪伴聖主。”

既然這麼說,聖主老爹沒事?周寬開門見山地說:“我今天來,想找聖主說幾句話,老哥可否引路?”

“當然。”加來恩倒是一點也不為難,他在半空中轉身虛引,跟著說:“聖主也得到周寬先生來訪的消息,如今應在內殿等候,周先生請。”

卻看他們搞什麼把戲。周寬不再打哈哈,先一步往聖殿投去。

沒想到居然是一路無阻地見到了聖主,周寬見到聖主帶著微笑飄入等候的小廳之中,吊起的心這才松了下來,往前兩步說:“老爹這陣子可好?”

聖主見到兒子周寬,也有幾分感慨,當初是在班彤慫恿下,想培育出一個優秀的練武後代,沒料到陰錯陽差下導致聖殿中的沖突,班彤只好攜幼遠離,三十年不通音信。隨著時間過去,自己是越來越想見到這個未謀面的兒子,沒想到見面之後……雖然說不上大失所望,卻稱得上大出意表,兩人之間總是少了那麼一種親人間的感觸。不過單就周寬的人品來說,總算是差強人意,畢竟自己也從未盡過父親的責任,只要知道周寬一切無恙,卻也不想管太多了;而且聖殿之中,有一批人馬頗排斥周寬接近聖殿,周寬少來拜候,卻也少了一些煩惱。

如今看到周寬滿臉微笑地湊上,聖主先點點頭,跟著說:“你這陣子跑哪兒去了?”

“被西牙送到月球上去了。”周寬吐吐舌頭說:“他不知怎麼找到一個怪地方,可以住人呢。”

“哦?”聖主怔了怔才說:“竟有這種地方?難怪你不知道回來。”

轉到正題了。周寬說:“西牙與謝棲打得如何?都過了四個月……難不成西牙當真輸了?”

聖主沉重的點點頭說:“四個月前西牙與謝棲一戰,王崇獻首席突然出現,與西牙合力攻擊謝棲……”

那更不可能輸啊?而且王崇獻當真出關了?還出關四個月了?周寬越聽越驚,但最吃鷥的還沒到,只聽聖主接著說:“三人激斗方酣,王首席突然倒戈,與謝棲合力攻擊西牙,西牙最後只存七成元神逃離,肉身則已毀失。”

周寬呆了半天才說:“王崇獻……怎麼會與謝棲合作?那家伙會吃人呢。”

聖主回答:“他說謝棲早已被合**治愈,整個局面,只是為除去西牙而布的局,當時的戰斗過程都有紀錄,這趟回來你若有時間,可以看看。”

這是當然要看的,不過反正四個月前就分出勝負了,倒也不急于一時,周寬好奇地說:“老爹說西牙只存七成元神逃離是什麼意思?肉身毀掉還不算死了?他不複仇嗎?”

聖主微微一笑說:“西牙已悟通部分天地玄理,除了內息之外,能將部分的神識化人虛空中存在,但畢竟還沒到蛻骨成仙的地步,所以只能帶出七成元神勉強存留于世間,這七成元神雖仍帶有功力,卻是虛無飄渺無形無體,對謝棲與王崇獻來說,恐怕是不足為害。”

周寬實在搞不大懂聖主這番話,他楞楞地說:“老爹是說……西牙雖然死了但又沒死這,像個有功夫的鬼一樣飄來飄去?”

有功夫的鬼?聖主一怔,輕笑搖頭說:“這麼說倒也有三分傳神。”

“變鬼了不是挺好報仇的?”周寬張大嘴說:“他就這麼飄四個月不報仇?不報仇也就罷了,也不去月球跟我們說一聲?”

“西牙如今的狀態,只能記得一些他認為十分重要的事情,思考事情也多屬直覺反應、無法細思。”聖主說:“也許你在月球這件事,他不怎麼在意,至于報仇,他應當知道現在他雖自保無慮,但想報仇功力還不夠,而他不具時間流逝感,等多久也不會焦急。”

周寬大概是弄清楚了,他想了想才說:“所以合**和人類最後還是沒打起來?”

“合**已經整個投入新大陸西岸,並把南北兩島的大部分居民往新大陸遷移。”聖主說:“現在西岸各城開發急起直追,過不多久,東岸進步的優勢就會喪失,你那兩位朋友可能會有點辛苦。”

聽起來馮孟升會有點淒慘……兩位?周寬不禁暗罵,馮孟升果然把李鴻抓去幫忙了。周寬吐吐舌頭說:“統一的事情呢?王崇獻意下如何?”

“兩方倒是和和氣氣地談了幾認。”聖主說:“衛于哪邊比較占便宜……聖殿這兒就沒有太過注意了。”

周寬早就知道,就算是打架,只要不過分,聖殿也不會插手,何況只是談判?若真的和平統一,其實自己也不用去找馮孟升湊熱鬧,只不過東岸本由合**建設而成,如今合**轉助西岸,希望馮孟升能靠自己把東岸設施維持下去,否則日後想在政途上發展,只怕不大樂觀。

這一點,倒是可以開開口幫他的忙,但要不要幫這個忙呢?老實說,政途上越是順遂,馮孟升遇到的風險也越大,何況不久後他將會散功,日後若是有什麼政敵暗算,倒楣點說不定死于非命……總不能讓李鴻一輩子當他保鑣吧?這個忙幫是不幫,可有點讓人困擾。

周寬在這兒沉思,聖主卻已經看透他的心思,他微微一笑說:“你無須煩惱,聖殿已經出面,東岸的科技能力,短期內不會不如西岸。”

這豈不是不大合老爹的作風?周寬愕然說:“老爹你……”

“不是我的主意。”聖主頓了頓才說:“你也知道,我命不久長……聖主的繼位人選已經選出,雖然我尚未退位,但已把部分的事項交由他決定,釋放出聖殿部分科技知識至新大陸,是他的決定,還有仿造卓卡制造的生化獸,也分別將制造技術送到東西岸,任由他們使用,相信能淘汰掉合**的飛行器。”

對馮孟升來說可真是天下掉下來的好運道,聖殿表面上一視同仁地向外傳出技術,但此時真有需要的當然是東岸,周寬咧開嘴笑說:“下一任聖主是誰?這麼好心?”

“好心嗎?”聖主輕笑一聲,沒表示意見,只淡淡地說:“左輔吳伯紀,功力既高,又有人望,雖然年紀也不小,但在沒有新秀出線的情況下,只好拜托他接任,慢慢尋覓適當的聖主人選,再做更換。”

那句“好心嗎?”可有那麼點怪怪的氣氛,而且這個沒聽過的吳左輔,似乎正與那個懶得理自己的老娘是敵對勢力,看來等聖主卸任,另一派當會風流云散成過往云煙,這倒也是個解決沖突的法門……問題是那家伙若不是好人,日後豈不是多有困擾?

而他釋出科技與所謂的生化獸,若不是好心,那只有一個解釋,就是要讓東西岸兩方實力盡量平均,就算日後統合,也會產生兩個敵對的政黨,而不是一方獨大的局面,這雖然也不能說壞,但獨立于世外的聖殿還往這兒廢心思,似乎有點失了身分。

而老爹這時釋出部分權力,想來也是想先看看對方怎麼調整聖殿的運作,雖然對方一定會顧忌于他,但多少可以看出些端倪,若真有意外,方可防患于未然……至于怎麼防范,周寬卻是想不出來,既然沒有其他的選擇,也不能隨便改立他人,這倒是頗費心思,不過老爹該有他的想法,自己倒是不用多慮了。

“對了。”聖主突然醒起一事說:“那位班繡蓉小姐……找了你幾次。”

周寬一怔說:“繡蓉找我?她要嫁人了?”

“我不清楚。”聖主微笑說:“但其中一次,她提到要隨舒家遷去舊大陸,他們將以比較原始的方式生活,你日後可能不容易找到他們。”

原來是隨舒家搬家?周寬呆了呆才說:“只要她過得開心就好了。”

“嗯……玉哲呢?”聖主說:“沒隨你一起回來?”

周寬搖搖頭,試探地說:“老爹,王首席是不是找出解決的辦法了?”

聖主遲疑了片刻,這才點頭說:“也許吧……”

“那怎麼不問問他怎麼解決的?”周寬忙問。

“不妥。”聖主望了望周寬才說:“你也別去問,他不會告訴你的。”

“為什麼?”周寬訝然說:“這可是性命攸關啊。”

“如果我猜的沒錯,不是什麼好辦法。”聖主搖頭說:“王首席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就算說了出來,別人也不適合照做。”

怎麼有這種事情?饒是周寬腦袋轉得再快,卻也想不出聖主話中之意,他楞了半天才說:“那方法……老爹知道怎麼做?但不想做?”

“我不會,也沒興趣。”聖主一笑說:“別老提這件事,你答應我別去問,免罹殺身之禍。”

這麼誇張?看來此事非同小可,王崇獻的做法想必冒了大不韙,但自己怎麼一點也想不出苗頭?

聖主見周寬說不出話,跟著微笑說:“今日你來的正好,我有一事托你。”

周寬可說是一驚再驚,聖主幾乎從未請地做過事情,畢竟聖殿之主,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辦到?自己又不是怎麼孝順的兒子,功夫與聖殿高手比起來也不算什麼,老爹什麼事情會找自己幫忙?

但既然找到自己頭上,想必不是什麼輕松的事情,老爹八成也是別無選擇。想到此處,周寬深吸一口氣,難得誠懇地說:“我當盡力而為。”

第三章再入蠻荒

“很好。”聖主突然一改傳音,對周寬說:“你還記得你練功的地方嗎?”

見聖主用傳音,周寬更是意外,天下哪有人能偷聽又不被老爹發覺?看來這代表的不是防范,而是十分地小心,可見此事的重大。周寬當即點頭說:“當然記得。”

“很好。”聖主接著說:“那兒是聖殿的中樞,許多重要的資料、武技、設備都藏在其中,更牽扯到聖島的完整功能,一直以來,只有曆屆聖主,能掌握那兒的一切。”

這話是什麼意思?周寬雖大感不妙,但也能點了點頭,只聽聖主接著說:“那兒的一切,無祖曾有意將之廢毀,但最後終于還是留了下來,但卻把這個問題,交給了接任的聖主。”

“什麼問題?”周寬說。

“就是要不要廢棄那個地方的問題。”聖主回答。

這關自己什麼事?周寬眼珠子轉了轉說:“很難決定嗎?”

“當然。”聖主噓了一口氣說:“那兒除了有些聖主專用的提升之法外,還有超時代的技術、毀滅性的武技,只要不慎流出,又遭人誤用,定會造成大禍。”

周寬嚇了一跳說:“那還掙紮什麼?毀了便是。”同時他心中開始暗暗犯疑,李鴻偷看的地方,莫非正是其中的一處?這麼說來狂霸七式後兩招的正版還真的不能亂用……

“但那些都是前人的心血結晶,用之于善也未必不可。”聖主凝視著周寬說:“該就這樣毀了嗎?”

周寬呆了呆才說:“確實不好決定。”

聖主點點頭說:“吳左輔雖然頗有三分護短,仍是正人君子,但對人對事太過主觀是其致命傷,我放心他執掌聖殿,卻不放心他選出的後繼者。”

“呃?”周寬張大口說:“所以呢?”

“吳左輔年紀已老,二十年內應會退位。”聖主帶著期望說:“你幫我考察下一位聖主的品行,若無差池,就把寶庫的進入方法傳授與他。”

“等……等等。”周寬連忙叫:“老爹你要我……”

“嗯。”聖主點頭說:“我就是想請你記住這個法門。”

“哇:”周寬咋舌說:“未免太信得過我吧?說不定你兒子我日後突然想當壞人怎麼辦?”

聖主輕輕一笑說:“這是雙重保障……除聖主、左輔、右弼與極少數執事之外,外人絕不能不請自入,你當時去過,知道守衛有多森嚴。”

這話說的也是……周寬心念一轉又說:“可是……我說不定活不到二十年呢?我會爆炸呢。”

聖主皺眉說:“你要拖到什麼時候才想解決那個問題?”

周寬歎了”口氣才說:“至少等玉哲……她的時間不多了。”

聖主神色稍霽,點點頭說:“除你之外,我已無人可以托付……若你也有不測,可稱天意如此,就讓這個寶庫、水遠塵封吧。”

呃?這樣壓力有點太大了吧?周寬訝然說:“聖殿里面沒有其他人適合嗎?”

“此事不可托聖殿中人。”聖主說:“一則擔心日後聖主受其要挾,二來若此人監守自盜,天下將無人可制。”

算來算去只能說自己倒楣了?周寬一轉念,突然笑著說:“若我找到個可以托付的人,能把這事兒交給他嗎?”

聖主一怔說:“此事牽連重大,甯可讓寶庫永閉,也不能所托非人,你可得慎重行事。”

“我知道了。”周寬點頭說:“放心吧。”

聖主實在不大放心,但正如他自己所言,他已別無選擇,只能把開啟之法詳細告訴周寬,並不斷告誡日後若非不得已,絕不能輕托他人,周寬當然是頻頻點頭。

聖主解說了幾遍,見周寬已經牢牢記住,拍了拍周寬的肩頭說:“你我份屬父子,但我卻從未盡過做父親的責任,今日又交托你這麼一件大事,實在是問心有愧。”

周寬干笑說:“老爹不用客氣,照不照顧還不都一樣長這麼大了?”

聖主微微一笑說:“多謝你了,你還有其他事情想問嗎?”

“沒了。”周寬頓了頓又說:“啊……老爹……”

“怎麼?”聖主見周寬欲言又止,眨眨眼笑說:“你什麼時候學會吞吞吐吐了?”

“那我就直說了。”周寬收起笑容說:“老爹可知自己還有多少時間?我……到時應該回來一趟。”

聖主搖搖頭說:“不用了,這麼一來,他們反而會懷疑到你頭上,你就任著自己的性子,想到哪兒就去哪兒吧。”

看來老爹確實很看重那個所謂的聖殿寶庫,既然如此,也許依著他的囑咐,才合他的心願。周寬不再多言,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你去吧。”聖主頓了頓又說:“記得別去找王首席啰唆,知道嗎?”

“是。”周寬口中雖這麼回答,心中卻更是犯疑,真不知道王崇獻用的是什麼方法,又為什麼會被老爹看出端倪?

兩父子話別之後,周寬的下一站,當然是東岸。他這趟來聖殿,雖然沒弄清王崇獻的謎團,但至少對世界大勢有了一定的了解,如今東岸還算得上穩定,得與孟升和李鴻碰個面,好好敘敘舊。

周寬飛到東岸,沒想到出來迎接的居然是滿鳳芝。滿鳳芝話也不多,三言兩語間告訴周寬,李鴻與馮孟升此時都在康勾森林,周寬還沒弄清楚兩人去那兒做什麼,滿鳳芝已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似乎心情不是挺好,周寬只好閉上嘴,乖乖地轉向飛走。

周寬倒也不會怪罪滿鳳芝,眼下她的壽命恐怕沒剩下多少時間,馮孟升還把李鴻拉著亂跑,她不高興也是其來有自,不過換個角度說,這種時候馮孟升還把李鴻拉走,去康勾森林想必不只是觀光而已。

這趟路可不近,若是慢慢飛行,不知得飛多少時間,周寬顧不得被謝棲發現,逐步地提高了速度,斜往東南,越過阿特洋一路往舊大陸飛去。

隨著速度的提高,周寬破空的勁力也逐步爆散出來,只要對周寬的氣息有點認識的人,都會知道他已經返回地球。也不知謝棲是當真與世無爭地消失了蹤跡,還是對周寬失了興趣,居然完全沒有他的動靜,周寬就這麼接近阿佛陸塊,直到從西北岸往中心飛去時,他才開始逐步減速,准備投向康勾森林。

既然對周寬有點認識的都會感應到他的形跡,馮孟升與李鴻當然更不例外,不出周寬所料,剛一進入阿佛陸塊,兩人的氣機已然散出,向著自己迎來。

既然還能跑來接自己,看樣子不算太忙,周寬笑嘻嘻地等著與兩人相見,不用多久,李鴻的光影已經先一步在空中出現,有如破空電梭般向著周寬飛近。

“胖子!你終于回來了。”李鴻始終叫不慣周胖子,又不能繼續叫趙胖子,索性直呼胖子。

“是啊。”周寬哈哈一笑說:“你怎麼也跑來這兒了?來當孟升保鑣?”

“對。”李鴻皺眉說:“說什麼怕怪物沒死透,真是的,有什麼好怕的?”

周寬說:“你們這趟是來做啥的?”

“你問孟升吧。”李鴻往後一指,此時馮孟升正好出現在天際,也正在遠遠地減速。

馮孟升心神早已延伸過來,人雖未至,聲音已經先說:“一方面收埋當初的死難部隊遺骨,還有視察這兒的地形地物。”

周寬一楞說:“合**放棄這些地方了?他們真打算融入自然人中?”

馮孟升點點頭說:“其實早在合**表態之前,已經有部分軍團往舊大陸遷移,若不早點將這兒規畫完畢,日後又是亂源。”

“軍團為什麼要遷過來?”周寬眼睛一轉說:“王崇獻同意以代議模式統合?”

果然一猜就中。馮孟升呵呵一笑說:“沒錯,這倒不是大問題,問題在別的地方,你來的正好。”

什麼來的正好?八成沒好事。周寬沒好氣地說:“又想干嘛了?”

“當初你撒下的因頭……”馮孟升一臉無辜地說:“這時可該是收尾的時候了。”

“什麼啦?”周寬瞪眼說:“有話直說。”

“皇儲與瑪莉安啊。”馮孟升笑著說:“這次康勾森林之行,就是為了此事做安排。”

周寬一怔說:“瑪莉安的身體……”

果然與自己一樣誤會了。馮孟升呵呵一笑說:“瑪莉安才不到四十,你可估錯了吧?老是叫她大姊頭,你真該去道個歉。”

“就算不到四十也比胖子老。”周寬嘿嘿笑說:“沒料到大姊頭這麼年輕,結果呢,進行的順利嗎?”

馮孟升的笑容霎時變成苦笑,搖頭說:“一點都不順利。”

“喔?”周寬對這件事可真是大有興趣,連忙搓手說:“怎麼了?快說。”

馮孟升這才把這段時間的經過,向周寬說明了一遍。

話題從四個月前開始,當時王崇獻以廢除新皇系統一事要求東岸,馮孟升又恰好得知瑪莉安年紀不大,仍能與吳耀久婚配,立即為此大費工夫,他首先規劃好瑪莉安在東岸的曝光率,逐步將各種非政務性的形象性事務轉由瑪莉安負責。瑪莉安雖然對政務沒有多大興趣,但對幫助人民的一些善事,倒是不會抗拒,因此這些計劃還算順利。

四個月後,馮孟升安排了收殮南極陣亡部隊的計劃,同時配合西岸舉行舊大陸勘驗動作。他與王崇獻既然已有默契,王崇獻遂請吳耀久主持此事,並由雪梅、蘇膽等人作陪。這麼一來,瑪莉安與吳耀久理所當然可以在舊大陸重會,想來兩人重臨故地,當更容易牽起往日情懷。

因為這事對東岸來說十分重要,馮孟升又不能將此事交托給他人辦理,只好親自陪著瑪莉安前來阿佛陸塊,伺機而動。

但沒想到吳耀久與瑪莉安見面之後,除了冷淡的寒暄之外,居然是二話不說,兩人各忙各的,轉眼已經過了數日,一點進展也沒有,馮孟升打的如意算盤眼看就要全盤落空,沒想到今日周寬突然現身,可真是個大好消息。

周寬聽到這兒,眉頭也皺了起來,跟著點點頭說:“這也不奇怪。”

馮孟升歎口氣說:“你是說……”

“你自己也清楚,那兩人都是先公後私的個性。”周寬沉吟說:“他們恐怕壓根沒想到兩人關系發展下去會有這等好處,而從其他的角度看,壞處卻不少,他們自然會壓抑這些情感。”

馮孟升其實也不是沒想到這點,但他除了在旁發急之外,也不能有什麼作為,這才是他頭疼的真正因素。他當即說:“你覺得應該怎麼辦?直接懇求他們為了世界的未來而結合,會不會反而比較簡單?”

“這又太粗糙了。”周寬瞪了馮孟升”眼說:“就算被你說成了,兩個人心里都會不大高興,吳草包畢竟是好朋友,你要他以後一輩子不開心啊?”

“那怎麼辦才好?”馮孟升顧不得自己能不能想出辦法,焦急地說:“現在南極部隊的遺體已經收殮完畢,接下來就應該是探勘,瑪莉安和皇儲一直都想分路探索,若沒能說服他們,時間恐怕不多了。”

“東西、兩岸跟著來的有哪些人?”周寬問。

“我這邊就是瑪莉安、李鴻和我,其他主要是各級隨員。”馮孟升說:“西岸則以吳耀久、雪梅、蘇膽為主……對了,雪梅似乎還不高興,一直沒肯多說什麼,反而蘇膽似乎感激當時我們放他倆一馬,客氣了不少。”

“嗯……”周寬說:“照你這麼說,王崇獻是同意此事?”

“他樂觀其成。”馮孟升點頭說。

“那麼合**呢?”周寬說:“現在關系如何?”

馮孟升一怔說:“怎會與合**有關?”

李鴻一直在旁沒開口,直聽到這一句,他才忍不住說:“東岸早就和合**拆伙了。”

“是這樣沒錯。”馮孟升頓了頓才有幾分尷尬地說:“不過後來也與他們小做溝通,要聯系還是可以。”

這件事李鴻倒是不知,他瞪了馮孟升一眼說:“什麼事都鬼鬼祟祟。”

馮孟升也只能干笑,不知道該如何答話。

周寬點頭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咱們先去見見他們兩人好了?”

“也好。”馮孟升當即說:“咱們走。”

當下三人各展身法,向著當初費盡千辛萬苦才逃出來的康勾森林,直飛而去。

接近康勾森林的時候,周寬放眼望去,只見濃濃密密一大片的藤蔓蕨草,鋪滿了康勾森林的林木之間,還不斷往外蔓延到數十公里之外;原先純是巨木林立的森林,卻是變成了茂密的原始叢林,而且還有股讓人呼吸不暢的濕悶氣息,周寬不禁有些呆了,沒想到不到兩年的時間,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馮孟升在一旁說:“我們一看到這個狀況,也嚇了一跳,後來才想到,當時異獸聚集,這兒正是猬集的中心,也就陡然增加許多尸體,大自然消化吸收的過程中,難免會有些變化。”

周寬不是很懂此事,也就聽過便罷,他點頭說:“你們都住哪兒?里面還是外面?”周寬所謂的里面,指的是合**的地下空間,外面則是康勾森林外圍的合**小型觀測站,這兩個地方都算是舊居了。

“都不行,這附近瘴氣太重。”馮孟升說:“我們在叢林東面十公里一個小湖邊紮營,那兒空氣比較清新。”跟著繼續往東方飛行。

周寬一抵達營區,吳耀久可真是蹦蹦跳跳地沖出來歡迎,兩人嘻嘻哈哈地打鬧一陣,這才與久未謀面的雪梅、蘇膽見禮。正如馮孟升所言,雪梅只淡淡打了個招呼,便找了個借口離去,蘇膽反而頗有幾分熱情客氣,與初識時的態度大不相同。

而待瑪莉安一出現,吳耀久果然隨口找了個理由便自行走避,反倒是蘇膽有些拖拖拉拉,又待了片刻才離開。

瑪莉安看到周寬倒也頗高興,特別問了問柳玉哲的近況,聊到四個月前的事情,兔不了提起西牙肉身毀去的那一役,李鴻可是親眼目睹整個過程,由他來解釋當是十分清楚,至于周寬與柳玉哲這四個月來的藏身之所,因為牽涉了大云湖其他的人,周寬也不好直言,而瑪莉安見周寬不主動提起,自也不好多問。

待瑪莉安離開之後,吳耀久卻又把周寬找了去,與他瞎扯了老半天,直到深夜才放他離開。

周寬剛離開吳耀久的營帳外不久,馮孟升早已等在那兒,見到周寬出來,連忙迎上說:“你覺得如何?”

周寬搖搖頭說:“不妙。”

馮孟升可有點頭大了,苦著臉說:“怎麼不妙?”

“彼此的欣賞、情懷可能都有那麼一些些。”周寬說:“但似乎都打從心底排拒發展,順其自然之後……就是不妙。”

“所以我們不能讓它順其自然呀。”馮孟升說:“你有沒有辦法?”

周寬抓抓腦袋說:“老實說,一點把握也沒有。”

“想想看辦法嘛。”馮孟升有點急了。

“阻礙他們發展的,就是身分地位還有兩方的政治立場。”周寬說:“總之都是外來的東西,想辦法把這些東西去掉,然後把他們擱在一起,說不定就有發展的可能了。”

“去掉?”馮孟升瞪眼說:“怎麼去掉。”

“比方說……”周寬轉轉眼珠說:“把他們倆關在一起,讓他們以為幾天之後就死定了,這麼一來,他們想法自然就不同了。”

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把他們倆關在一起就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還能讓他們以為死定了?馮孟升搖頭說:“這豈不是等于沒說?”

周寬卻歪著頭說:“這也不一定……”

“你有辦法?”馮孟升忍不住哇哇叫:“你一次說完好不好?”

“一面想一面說當然慢!”周寬瞪了回去說:“還不是你急得要命,否則你等明天我想清楚再來問,我就一次說完。”

怎麼能忍到明日?馮孟升只能苦笑說:“你說就是了。”

“你去過第五空間嗎?”周寬卻又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說:“就是最底下那一區。”

“沒有。”馮孟升一怔說:“收殮遺骨的事情,由巡邏隊派人下去處理。”

“瑪莉安和草包吳呢?”周寬又問。

“他們也沒下去。”馮孟升說:“而且這也不關皇儲的事情。”

周寬點點頭,接著說:“先前我去過一次,第五空間的范圍較小,儀器與設備較多,其他部分與上面四個空間也只是大同小異,不過有個很大的不同之處。”

馮孟升心知周寬此時岔開話題必有用意,順著他的言語說:“什麼不同?”

“那兒前後兩個門,一個通往第四空間,另一個就是通到康勾森林外部的秘道出口;當時我和玉哲,就是從另一個門出去的。”周寬說:“不同之處,就在于那兩扇門,與牆壁的材質相同。”

“門?”馮孟升呆了呆才說:“不是金屬制的厚重機械門?是那種生化材質?”

“嗯。”周寬說:“若不是當時請合**帶路,我們恐怕是開不了那兩扇門。”

馮孟升猛然醒悟說:“你想把他們兩人關到那個地方去?怎麼可能,瑪莉安一出手攻擊門戶,新後恐怕立刻就沖過來了。”

“我想合**既然能做出那種地方,必然不只這一處。”周寬沉吟說:“也許會有適合的……然後……比如說外面包上幾只巨魔,讓新後也沖不進去之類的……”

“這樣豈不是真的出不來了?”馮孟升翻白眼說。

“也對……唉啊,我也想不出辦法。”周寬抓抓頭說:“算了,何必硬是把他們湊在一起呢?當初想這麼做,是因為非此兩方無法統合,現在統合已經沒問題了,何苦如此?”

馮孟升這才想起還沒提起緣由,當下把王崇獻要求廢除新皇體系的事情說了一遍,跟著才說:“還有什麼辦法能解決‘廢除新皇體系’的問題?”

“廢除新皇體系啊……”周寬點頭說:“王崇獻這話可是大有道理。”

“是啊。”馮孟升經過這段日子,想的更清楚了,接口說:“南極洲新皇與議事會的配合關系早已有一套規矩,若不廢新皇,無皇體系必然被架空,等于把南極洲的制度整個移植過去,對西岸大為不利;而新皇一廢除,無皇體系怎麼與新的議事會配合,卻有商議討論的空間,對王崇獻大有好處。”

周寬點點頭還沒開口,馮孟升接著又說:“對他有好處我倒也不在意,反正王崇獻掌握了西岸的人望,加上他功夫也高,本就很容易安排、影響新政體的發展方向,這一招雖讓他人望更高,但最重要的是可以降低西岸反對統合的聲浪。問題是我沒法讓新後同意此事。”

“這問題很大嗎?”周寬皺眉說:“統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新後的日子也沒多長了,到時候再處理不就得了?”

馮孟升苦笑說:“你不明白,王崇獻似乎比我們還急,已開始布置他們區域內的首次大選,而且計劃中選出的代表人數刻意與我方接近,屆時兩個議會只要暫時性的統合為一,如此一來,在表象上,兩方已經完成初步的統合動作了,在那之前,我得先把新皇體系的問題安排妥當。”

這麼說來果然有點麻煩,而王崇獻整個安排基本上抓穩了權力,更是一點也不像即將身亡的模樣。這時周寬終于忍不住說:“王崇獻當真是找到治療的辦法了?”

“看來當真是如此……”馮孟升聲音低了下來,緩緩說:“一個多月前,夢娟散功之時……”

喬夢娟果然散功了?周寬一直沒敢問,也一直沒聽他人提起,此時見馮孟升主動提起,他沒接口,靜待馮孟升說明,只聽他緩緩說:“我也曾忍不住電詢王首席,他卻只說自己當初似末受損,其他不肯多言……”

“那麼夢娟……”周寬緩緩地問。

“她自散功之後,就不讓我與她見面。”馮孟升面上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他望著地面的土石,緩緩說:“一直到她過世……連喪禮都是新後他們安排的……她也太看不起我了,難道我會因為她外貌上的改變,就改變了自己的心意?”

當真死了?周寬一怔說:“她年紀應該也不算太大吧。”

馮孟升抬起頭說:“我們本來也心存僥幸,卻沒料到事與願違……夢娟身亡之後,新後解釋說,正常人四十多歲就會開始老化,夢娟當時因修練武技避過了這一關,但當散功之後,被停滯下來的老化狀態重新發展,整個速度反而會陡然加快,雖然她實際歲數只有六十多歲,卻也沒辦法避免掉身軀機能一個個停止的問題……只有不到五十的人,才可能有機會度過這個關卡,比如我……或者瑪莉安。”

既然人已經死去,多提也只是傷神,周寬轉個角度說:“王崇獻說他當初似未受損?”

“他是這麼說的。”馮孟升目光中露出一股恨意,咬牙說:“他恐怕是認為天下高手死盡之後可以唯我獨尊,這才隱密不言,這件事情我也不敢與李鴻商議,否則他恐怕已沖去找王崇獻逼問了。”

“我來之前,去找過老爹。”周寬頓了頓說:“他囑咐我……不可詢問王崇獻此事。”

馮孟升”楞說:“聖主這麼說?怎會如此?難道……”

“我也不知。”周寬搖頭說:“此中必有隱情,但老爹既然這麼囑咐,恐怕就算王崇獻有辦法,也不是什麼適合大多數人的好辦法。”

馮孟升歎了一口氣說:“這麼說來,更不能讓李鴻知道此事了。”

周寬沉吟了片刻之後說:“我不能久待,有關草包吳與瑪莉安的事情,我這兩日思索看看能幫上什麼忙,之後得盡快趕回玉哲身邊。”

馮孟升感慨地說:“是該要珍惜能相聚的時間……我一直以為沒這麼怏,沒想到……如今回想起來,真的很後悔沒能多陪陪她。”說到後來,馮孟升眼眶微微泛紅,但他仍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沒表露出痛苦的模樣。

周寬拍拍他的肩膀,沒再多說什麼,馮孟升卻也失了談興,替周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便徑自去了。

※※※

無元五三三年八月十一日

晨曦撒入,吳耀久興沖沖地走出帳幕,沖到周寬的帳幕之中,看到周寬那圓滾滾的軀體躺在地面。吳耀久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這胖子,果然在睡覺。”

如今周寬就算真的努力使自己睡著,也十分容易清醒,他睜開眼,瞪了瞪吳耀久說:“七早八早吵啥?”

“今天該商量路線了。”吳耀久說:“胖子欸,你跟我一路如何?”

周寬一怔坐起說:“什麼跟你一路?”

“他們這兒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吳耀久說:“該哀悼的也哀悼完了,接下來要視察舊大陸適合人居的地方呀。”

周寬這才想起馮孟升提過此事,他停了停才說:“你想和東岸分頭視察?”

“對啊。”吳耀久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這樣不是省了一半的時間?”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兩方同時視察,本來還有點彼此監視的意味,而且這趟旅程本想讓吳耀久與瑪莉安多些相聚的時光,若兩人都堅持分路,豈不是白忙了?不過此時的周寬,對于促成兩人的念頭已經不是這麼強烈,他也不試圖改變吳耀久的決定,只說:“我得回去陪玉哲,不能久待。”

吳耀久聽到柳玉哲的名字,臉上的笑容收起,走到周寬身旁坐下說:“你夫人還好吧?”

周寬點點頭,苦笑說:“但恐怕時間也不多了,我這趟是來解決一些心里的疑惑,既然天下太平,我過兩天就回去了。”

既然是為了時日無多的柳玉哲,吳耀久也不好多留,他只能說:“那……以後記得回來找我。”

“當然。”周寬呵呵一笑,拍了吳耀久一把說:“草包,你啥時要繼位啊?”

吳耀久吐吐舌頭說:“能拖則拖,這次來這兒,可以把一堆事情扔回給老爹,真是幸福。”

周寬瞪了他一眼說:“你不會覺得有點不孝嗎?”

吳耀久干笑了笑,又與周寬開了幾句玩笑,突然笑容又斂了起來,仿佛想到了什麼事情,卻又不便說出。

吳耀久本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何況面對的是周寬。周寬看著他笑說:“想說什麼就說吧,孟升欺負你嗎?”

“不是啦。”吳耀久搖搖頭,頓了頓才說:“我覺得有件事情很奇怪。”

“怎麼?”周寬說。

“王首席……”吳耀久目光望著周寬說:“當時他若沒有關關,暗暗安排對付西牙的計劃,為什麼會任羅前首席被你們殺了?”

這件事在吳耀久心中已經憋了許久,但他不能和西岸的各級官員商議,與東岸的馮孟升等人又多少有那麼一點政治立場上的隔閡,直至今日見到周寬,這才忍不住說了出口。

“也許……”周寬攤手說:“也許因為羅方他們本來就會死,所以王崇獻才不在乎吧?”

“那雪梅與蘇膽呢?”吳耀久說:“當初若不是你傳訊來,他們也是死定了啊,可是他們年紀不大,只會散功的。”

如果從現在的結果看來,那一役將西岸五軍團的大半實力除滅六成,恐怕正合王崇獻的期待,否則今日他說出廢除軍團的話,恐怕西岸已經先鬧翻天了……但此事畢竟已成定局,何況對統合有益,周寬也不想多一言。

“還有呢。”周寬沒說話,吳耀久卻忍不住接著說:“既然當初去外空的都會散功,稍有點年紀的更是命不久長,王首席早已經百多歲了,怎麼還忙來忙去好像一點事也沒有?”

這件事可是聖主老爹交代別問的。周寬搖搖頭說:“你何必煩惱這些?”

“你們的老婆都會死欽!”吳耀久瞪大眼說:“孟升的已經……難道你不想知道解決的辦法嗎?”

周寬心情卻也被吳耀久弄差了,他皺眉說:“當然想,但王崇獻若是肯說,還要人問嗎?”

“我問過。”吳耀久突然冒出這一句。

周寬倒是嚇了一跳,訝然說:“你問過?他怎麼說?”

“他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身體好像沒事。”吳耀久聳聳肩說:“可是有點不大對勁,當初他就是因為身體不適,才向我提出需要休養閉關,我才找瓦德軍長代理,怎麼現在又說沒事了。”

“也許就是為了騙西牙吧。”周寬說:“他最後不也是成功地殺了西牙。”

“不對、不對。”吳耀久連連搖頭說:“若不是謝棲出現,他騙西牙哪有什麼用?除非他早就知道謝棲的下落,而且那時的謝棲根本還沒和巨魔化合……呃……我不大會說,反正不對勁。”說著說著吳耀久有些亂了,搔搔頭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但周寬卻被吳耀久一言點醒。這幾件事情,大都是在他閉關或離開的時候發生,而且大都是聽人轉述而來,對于時間點的問題他也一直沒有去注意,此時聽吳耀久提起,周寬慢慢想清楚,王崇獻閉關的時候,謝棲既然還沒與巨魔化合,所以謝棲對西牙根本不成威脅,甚至那時合**還沒打這個主意,所以王崇獻必然不是為了欺瞞西牙而閉關,恐怕是另有目的。

既然不是閉關,那麼單純就是為了除掉羅方?這也不對勁,既然他知道自己不會死,何苦急于這一時三刻?過個三、五年豈不就是他的天下了?所以他當初的閉關一定是真的,而且他的身體必然當真出了問題。

想到這兒,周寬點了點頭說:“看來他真的是閉關……”

“那他就是找出方法了呀。”吳耀久憤憤地說:“王首席居然秘而不宣……就算他不對外聲張,東岸還有許多人即將散功,他難道連自己人都不幫?”

想來想去只有“不可告人”四個字可以解釋,周寬想起聖主老爹的囑咐,搖搖頭說:“草包,你別管這些事情,畢竟不關你的事。”

“我怎麼能不管?”吳耀久瞪眼說:“瓦德軍長散功就是一死,雪梅、蘇膽本來至少百多歲的壽命陡然折半,還有孟升呢,他也是壽命大減啊……還有你爹呀。”

這草包就是有股莫名的正義感,周寬大感頭疼,不知該如何勸解,他只知道吳耀久若是這麼追根究柢下去,恐怕會大禍臨頭,但拿這個威脅他是絕對沒用的,該怎麼勸才好?

周寬正頭疼時,帳幕一掀,卻是馮孟升闖了進來,他望著兩人,呵呵一笑說:“怎麼了?皇儲的眼睛瞪得這麼大?”

吳耀久眼睛瞪得更大了,開口正要說話,卻見周寬一揮手說:“草包別吵,孟升先說,找我做啥?”

馮孟升眼珠子一轉說:“本想問你有沒有興趣來看看規畫的路線圖……這當然也得請皇儲一行,沒想到在這兒碰到。”


轉得倒快,八成是來問自己有沒有想出撮合吳耀久與瑪莉安的辦法。周寬哼了一聲說:“我不看了,你帶草包去研究吧。”

馮孟升一笑轉身出帳,吳耀久正忍不住要大嚷時,耳中突然傳來周寬的傳音說:“別嚷嚷,孟升老婆剛死,別讓他想起傷心事。”

這話果然嚇得吳耀久不敢再說,他踢了周寬地上的大腿一腳,回傳說:“那你總得想想辦法。”

周寬回瞪一眼,傳音說:“你教我怎麼把王崇獻抓起來,我就負責去嚴刑逼供。”

吳耀久一呆,不知該如何回答,馮孟升卻已經轉了回來,哈哈一笑說:“想與胖子聊有的是時間,皇儲走吧。”一面拉著吳耀久去了。

第四章沿河探尋

周寬這時也沒興致繼續躺了,他此時比較想知道的是怎樣才能填飽肚子,當下起身飄出帳外,鑽到頗有幾分喧鬧的中下階級官兵身旁,討吃覓食去了。

過了約莫半個多小時,捧著圓滾滾肚子的周寬走出人堆,遠遠望見馮孟升、瑪莉安、吳耀久、蘇膽等四人正圍成一圈,望著中央顯現的虛擬地形圖指指點點,似乎還在討論。

周寬想起剛剛吳耀久提到的分道方案,心想馮孟升這時說不定有些麻煩,當下往那兒踱步,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接近一聽,果然馮孟升與蘇膽正同心協力、口沫橫飛地解釋分道壞處,而吳耀久與瑪莉安卻一直猛搖頭,似乎兩人都認為分道比較妥當,周寬又走近了兩步,只聽蘇膽正說:“皇儲、瑪莉安小姐,還有一事必須注意,我與雪梅隨時可能散功,那時我方實力不足,在這種蠻荒之地探險實在不妥。”

吳耀久沒料到蘇膽當著瑪莉安的面提起散功之事,他偷偷瞧向瑪莉安,只見瑪莉安臉色微微一沉說:“我正是不想在這種地方散功,才希望提高整體的速度。”

蘇膽卻說:“原先的行程估計,約需半年的時間,分成兩路也許能縮減成三個月,但就算瑪莉安小姐能支持到那個時候,卑職和雪梅仍然不行啊。”

“我也是。”馮孟升發現這一點大可發揮,連忙點頭說:“若我等都已散功,能應付各種狀況的只有李鴻一人,分路而行不大妥當。”

李鴻屬于東岸隊伍,有危險的卻是西岸部隊,這麼一來瑪莉安可就不好多說了,她目光望向吳耀久,吳耀久轉頭避開她目光時,卻剛好看到踱步而來的周寬,他哈哈一笑說:“周胖子也不會散功,剛好陪我們這一路走。”

“才不陪你,胖子要回去陪老婆。”周寬哼了一聲說:“剛剛才跟你說過,忘啦?”

吳耀久一楞,苦笑著點頭說:“真的忘了。”

“為了安全,只能如此了。”馮孟升接著說:“雖然合成怪物已不複存,但王首席既放出撤除軍團的指示,已有部分軍長私下派了些部屬來舊大陸探路,若是兩方相遇,他們會不會突然心有不軌,實在難說。”

眼見吳耀久與瑪莉安都無話可說,馮孟升一笑說:“既然如此,我們就依著原先的計畫,依著四大河流域開始著手,接著再去阿佛大陸西岸,這幾個地方,是最適合人類發展居住的場所,首先就先巡視康勾河流域。”

吳耀久無奈之下,歎口氣說:“就這麼辦吧。”跟著他目光轉向周寬,又瞪眼說:“胖子,剛剛的事情還沒說完。”一把又將周寬拉去抬杠了。

既然定案,命令也就跟著往下傳出,今晨對第五空間做最後一次的巡檢後,便將整個地底空間封閉,過了中午,部隊便拔營收拾,向其他方向移動。

周寬與吳耀久扯了半天之後,好不容易才脫身,跟著他東晃晃西晃晃無事可做,便在一旁笑嘻嘻地旁觀。他發現自己早上討食的喧鬧部隊正是西岸蘇膽、雪梅的部屬,也許這趟旅程比較像是游山玩水,他們神情輕松自在,彼此還不斷說笑,蘇膽、雪梅也不怎麼在意。

但東岸所謂的巡邏隊卻完全不同,且不說馮孟升這些屬下的功力似乎都還頗有此水准;特別的是,整個部隊整齊肅靜絕不喧嘩,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竟似乎受過嚴格的訓練,幾名主管定時向馮孟升彙報事項,更是一個個恭謹安靜少言,馮孟升隨口一個命令就被部隊以最快的速度執行。若是不提功夫,這樣嚴整的部隊,還是周寬第一次見到。

這點倒有些稀奇,馮孟升什麼時候練出這身操兵的能耐?還是有其他人幫忙?這又不像南極洲部隊那種團結大家庭的味道,反而像是一堆合**在工作……難道是合**幫忙訓練?這又不可能,合**哪會去研究怎麼訓練人類部隊?

這些疑惑,也只是在周寬腦海中一閃而過,反正馮孟升有辦法是好事,他也沒再去細思,目光大多偷盯著吳耀久與瑪莉安,想瞧瞧這兩人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仔細看過去,瑪莉安倒沒有刻意回避吳耀久,但吳耀久就比較明顯了,當兩人出現在同一個場合的時候,大多是吳耀久先一步找借口退開,不過瑪莉安雖不主動回避,卻也不會與吳耀久多言,兩人逼不得已碰上,大多只是彼此禮貌性地點點頭便避了開去。

看樣子馮孟升的計畫是很難達成了,這麼一來,在新後過世之前,東岸絕不會放棄新皇系統,那麼王崇獻會怎麼辦?當真靠武力殺過去的機會其實不大,畢竟東岸有新後、李鴻兩大高手;而西岸這面,謝棲實在不算人,而且過去的紀錄不佳,王崇獻除非逼不得已,該不會與他聯手降低自己聲望。

他最可能的做法,應當是利用合**的媒體優勢,讓東岸產生廢除新皇體系的輿論,若逼得新後發火主動沖去,李鴻隨之出手的機會便不大,而從柳玉哲身體狀況看來,新後的功力應該也在逐漸減弱中,若王崇獻身體已經無恙,新後的勝算實在太小……新後若敗亡,李鴻雖有功力,但經驗不足,恐怕更不是王崇獻的對手,那時馮孟升的功夫八成已經散去,單憑他擁有的東岸人氣,能抵抗王崇獻嗎?

如果真是如此,只能教馮孟升委屈求全,等自己把體內的難關突破,再看看能不能與李鴻聯手幫他了;想到此處,周寬忍不住抓抓頭,怎麼想到最後自己還是得幫忙打架,真不是個好辦法。

此時突然一陣破空嘯聲遠遠傳來,眾人紛紛抬頭,周寬也是其中之一,只見一個色呈暗綠的龐然大物散出能量高速穿過云霧,直往眾人上空飛來。

難道是什麼合**留下的怪物?周寬嚇了一跳,眼珠四面轉了轉,但見眾人望著那物的表情輕松自在,還有人正低聲說笑,雖有訝異之色,卻似乎並不驚慌。

而那個龐然大物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是清晰,狹長圓滾的身形稍微扁平,仿佛一個浮在空中的無鰭無鱗橢圓怪球。它直飛到眾人上空附近凝定,跟著緩緩往下降,輕飄飄地落到平野之上。

這是合**做的飛行艇嗎?散出的能量怎麼有點像人類的功夫?周寬正發呆,身後卻傳來吳耀久的聲音說:“周胖子,呆什麼?這是卓卡啊。”

卓……卓卡?周寬瞪大眼回頭說:“卓卡回來了?怎麼變這麼大?”

吳耀久反而一怔,隔了片刻才似乎想通,他搖搖頭哈哈笑說!“不是啦,這是聖殿制造的卓卡,聖殿叫它生化獸,就是爺爺設計的那種類似生物的交通工具呀,不是爺爺那一只。”

生化獸倒是聽聖主提過,那吳耀久為什麼稱為卓卡?周寬想了想,突然明白,以前自己與五世老是叫卓卡、卓卡,吳耀久還以為是這種東西的稱呼,卻不知道卓卡本身具有靈性,那是它的名字而不是類別。不過周寬卻也懶得解釋,只點頭說:“我聽老爹提過,沒想到這麼大。”

“這麼大的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不過聖殿說還能做更大的,只是一時趕不及。”吳耀久想起五世,臉上的笑容微斂說:“還是多虧了你,才能幫爺爺把這個最後的作品完成。”

卓卡的智能精髓其實是建立于無祖,並非五世制造的那個自殺作品;不過這也不用分辯了,反正本來就是冒名頂替。周寬好奇地走上兩步說:“這大家伙也能說話嗎?”

吳耀久說:“不行,聖殿說智能比例太高反而不妥,還是以電腦控制為主,智能系統大多用來傳送訊號、控制軀體飛行移動以及儲存能量使用,主要不用來思考反應。”

那就與卓卡差太遠了。周寬失了幾分興趣,點頭說:“現在打算用這東西移動啰?”

“對啊。”此時官兵們已經開始把帳篷等物件往卓卡搬。吳耀久一面說:“這種大型卓卡還是最新的一批,以後我們就不用搭營了,直接在里面休息就得了,用這東西視察也方便,這還是王首席剛剛傳來的消息,孟升也同意了。”

周寬突然想起當初轉轉壺在自己身邊轉來轉去的模樣,突然有點懷念起那不知流浪到哪兒的卓卡了。

這時李鴻突然駕著心劍降落到兩人身畔,他剛一落地便皺著眉頭說:“這很像合**的怪物,我不想進去,在外面飛好了。”

“不進去會後悔的。”吳耀久接口笑說:“這里面一定有最先進的顯像收發機,你可以跟你夫人用全身影像對話呢。”

李鴻尷尬地笑了笑,摸了摸手上的小型收發機。這段時間兩人分別,只能靠這個稍解相思之情,既然這怪物肚子里有那種東西,倒是真的得進去瞧瞧。

日落之前,部隊已經收拾完畢,眾人登上卓卡,迎著夕陽出發,這裝進百多人都還十分寬敞的大型移動生化獸,便順著康勾河,繼續往東方移動。

生化獸的移動雖然沒有高手飛行方便,但速度卻也不慢,只不過兩個小時,已經遠出了數百公里遠,這還是因為這趟行程的目的是視察,並非趕路,便未提升速度,否則聽說還能更快。

眾人首次登上這種大型的生化獸,不由得都有些新鮮,梢稍安置之後,無職司的人,忍不住便逛來逛去,幾個隊伍中的領導者,則是不約而同地聚在控制中樞處,看著幾名官兵操縱生化獸的模樣。

大部分儀器的操作,與合**的飛行器差異不大,比較特別的是移動的控制;只見負責控制的官兵,將手掌放在一個掌大球面上,生化獸便能隨心所欲地飄飛。引導眾人參觀的皇都官兵說,這種球面能與人心靈聯系,能將思緒轉化為指令,從而操控。

周寬看到這兒不由得有些意外,當時乘坐卓卡倒沒這種東西,但哪個方便倒是難說,他只要告訴卓卡去哪,其他就不用操心,這大家伙可得讓一個人盯著不放,好象有點麻煩。

因為這艘生化獸是由皇都派來的,瑪莉安沒過多久就離開了控制室,這對吳耀久來說倒是個好消息,他對這些極有興趣,瑪莉安若是不走,他恐怕又得找理由開溜。

不過他這麼一留下,周寬可也跑不了,兩人正在閑扯,負責查看前方地表狀態的一名官兵突然開口:“啟稟皇儲,前方有異狀。”

吳耀久精神大振說:“什麼異狀?”

“有大型非自然物體,似乎是建築物。”操作官兵不待眾人追問,操作著儀器將前方的物體顯像在控制室中央,只見一個巨大灰色圓形巨石就這麼落在茂密的山谷之間,說是圓形其實也不是正圓,不過自然界雖然也有鵝卵石之類的圓形石塊,卻少有這麼大的。

此時焦距更集中了些,圓石又被放大不少,仔細看去,圓石四周有許多磨擦與碰撞的痕跡,這也很怪異,這塊大圓石足足有五十公尺高,難道有誰能把這東西踢來踢去?就算是巨魔謝棲也會嫌這石頭太大,至于河川,扔進去恐怕也只能深陷入河床中,又怎麼能滾動、磨損?

此時室中除了操控部隊與吳耀久、周寬兩人外,還有蘇膽與馮孟升,蘇膽首先說:“這八成又是合**的怪建築物。”他這趟看了合**幾個不同造型的觀測站,正覺大開眼界,此時看到怪東西,馬上想到合**。

“很有可能。”馮孟升點頭說:“這兒只是一個小山谷,與我們探索的目的無關,不用理會了。”

“不對。”吳耀久歪歪頭突然說:“那個誰……把畫面縮小一些。”

控制畫面的人知道吳耀久呼喚的是自己,連忙調整顯示區域,讓石頭變得更小,看的范圍更廣。

吳耀久這才一拍手說:“果然沒錯,你們看看這兒河岸彙流之處,豈不正是我們的目標之一?”

馮孟升望了望,點頭說:“皇儲說的是,這地方有沃野有岩台有水脈,是個發展的好地方。”

“但是距離那顆怪石頭卻不遠。”吳耀久說:“萬一那是個炸彈之類的,豈不是害了後人?我們得查查。”

“啟稟皇儲,應該不會是炸彈。”另一個操作生化獸的官兵插口說:“剛剛我們掃描那個圓石,發現里面有不少的空洞,而且里面也不像是石質。”

“難道有合成怪物沒死?”馮孟升意外地說。

“也沒有生命跡象。”官兵又說。

“那就不用擔心了。”吳耀久呵呵一笑說:“我們下去看看如何?”

“皇儲無須冒險。”馮孟升微笑說:“我派人進去看看便是。”

吳耀久其實是好奇,畢竟從沒看過這樣的怪東西,但若真的只是建築物,卻又沒什麼稀奇了,蓋個圓形的石屋子也沒什麼特別,問題是合**怎會做出這種房子?又是給誰住的?

此時馮孟升的命令已經開始下達,巡邏隊當即派出十名隊員往下飛飄,生化獸當然也停了下來。生化獸這麼一停,瑪莉安、李鴻、雪梅等人發覺有異,紛紛掠到控制室。

馮孟升微笑解釋的時候,本來只是好奇心起的吳耀久看到驚動了瑪莉安,不禁有些後悔,干笑著說:“我也只是想看看狀態,若是確定沒問題,就叫他們回來吧。”

“啟稟特長。”一個巡邏隊員平平板板的聲音突然從通訊器中傳了出來:“我們在下側找到了一個五公尺寬的裂口,裂口高約一公尺半,里面有個接近半圓形的空間,半徑差不多兩公尺出頭。”

眾人一聽都大皺眉頭,這麼大一個東西,里面的空間怎會這麼小?還沒等馮孟升發問,掌控搜索儀器的官兵已經主動說:“我這邊獲得的資料,里面的空間不只這樣。”

馮孟升當即說:“你們小心點分隊往內推進,遇到異狀立即撤退回報,不要冒險。”

“是。”那個巡邏隊員回複。

馮孟升這才轉頭說:“裂口在下面,我們這兒看不到。”

馮孟升才剛說由兀,巡邏隊官兵又借著收發機開口說:“里面材質不是石頭,具有彈性,深處有個不到半公尺寬的圓孔,後面似乎另有一個空間。”

“沒有生物活動的跡象嗎?”馮孟升問了一句。

“沒有。”隊員說。

不知從何處拉來一張椅子坐上老半天的周寬,這時突然插口說:“輕輕砍砍看那東西。”

馮孟升一怔,隨即跟著說:“以較小力量逐步增大,看那些材質能不能破壞或變形。”

“是。”隊員停了停,回複說:“有很大的延展性,若運功砍劈可以破壞,但破壞程度不大。”

馮孟升遲疑了一下說:“派一個人進去里面看看。”

巡邏隊員回應之後,又等了一會兒,換了一個聲音開口說:“啟稟特長,里面又是另一個類似的空間,但有四個通道,後面好象也是類似的,不過越里面越暗,須要准備燈具。”

半徑兩公尺畢竟不大,不像給人居住的空間,馮孟升正沉吟間,瑪莉安突然說:“皇儲。”

自兩方議和開始,彼此就暫時都認可對方皇系的地位,所以瑪莉安才稱呼吳耀久為皇儲,但畢竟很少主動呼喚,此時突然叫了一聲,吳耀久連忙轉頭說:“瑪莉安小姐請說。”

“可否請您詢問合**,看看他們對此有何說法。”瑪莉安不卑不亢地說。

吳耀久哈哈一笑拍手說:“好主意。”隨即看到瑪莉安嘴角的笑意,連忙又放下了手,有些尷尬地交代通訊官聯系合**,倒是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過不了多久,合**的影像閃出,向著眾人微微施禮說:“諸位好,不知皇儲有何見教?”

此人看似中年人,眾人也不熟悉,不過反正只要合**願意彼此傳遞訊息,跟任何一位談都是一樣。吳耀久也不詢問對方的身分,開口就說:“想請教一個問題。”

合**一笑說:“皇儲請說。”

“把資料傳過去。”吳耀久像官兵揮了揮手,這才轉頭說:“想請教一下這是什麼東西。”

合**停了片刻,微微一笑說:“這是很久以前我們制造的合成生物,我們稱之為‘化土獸’,主要的功能是轉化地表土質,這個山谷內的平野經它開墾之後,已經十分適合植物生長。”

果然是十分適合。這個山谷林木蔥郁,草藤蔓生,充滿活躍的生機,眾人暗暗點頭,當初四九戰爭時舊大陸受害不小,原來合**是用這種東西改變土質,重新建立生態環境,難怪恢複的速度這麼快。

“咦?”吳耀久突然訝異地說:“這東西沒被單向跳躍壁趕過去康勾森林?”

“此物體積太大,又太重。”合**說:“無法整個轉移,但重要的控制中樞卻不能幸免,當空間跳躍窗經過時已被送出,現在這生物算是已經死亡,諸位不用理會。”

眾人同時松了一口氣,死東西當然沒什麼好擔心的,卻聽合**接著說:“不過希望諸位別接近‘化土獸’,此物雖然失去生命,但體內有些機制屬于非生物型式,有時觸發了仍會有反應。”

“死了還會動?”吳耀久訝然說。

“早期的產品,生化部分與機械部分區分比較清楚,機械部分屬于觸動式的,有可能還保持著部分的機能。”合**解釋說。

“那我把人叫回來。”馮孟升說。

但此時收發機卻傳來呼叫:“啟稟特長,通往內部的通道口封閉了。”

“封閉了就封閉吧。”馮孟升恰好下指示:“你們收隊。”

“是。”那人回複之後,眾人可以看到,圓球旁一群人稍微整隊之後,便向上方騰起,隨即消失在立體顯像的范圍之外。

吳耀久當即對合**說:“這東西不會自行移動吧?”

“不會。”合**肯定地說:“只要無人觸發機械裝置,就該沒有問題。”

吳耀久正與合**道別之時,周寬突然說:“孟升,你剛剛派幾個人下去?”

“十個人。”馮孟升回過頭說:“怎麼了?”

“我不知道有沒有看錯。”周寬抓抓頭說:“好象少了兩個。”

眾人一聽,不禁都莞爾地笑了起來,蘇膽更是哈哈笑說:“周寬先生真會說笑話。”

瑪莉安也是忍俊不住地說:“周胖子,你是不是看錯了?”

雪梅這兩日雖然不大搭理周寬,但聽到周寬這麼說,也是忍不住抿嘴笑了笑,連周圍負責操作的官兵,也都露出了笑容。

此時吳耀久與合**的聯系也已經結束,他拍了周寬一把笑說:“難道他們少了人會不說?”

周寬其實也不大確定,想想確實也不可能,只好咧開嘴笑說:“大概我真是看錯吧。”

但在眾人笑鬧中,只有馮孟升臉色卻是微變,他避開眾人的眼光,轉過身從懷中取出一個薄方盒,迅速地打開看了看,又將之關起收入衣袋中,顯出有些難以決斷的神色。

此時眾人同時感到生化獸體外下方一段距離處,傳來隱隱的內息震蕩感,似乎有人正以內息攻擊什麼東西,感覺上功力並不怎麼高明,但這兒怎麼還有其他的人?

除了操控的官兵之外,場中七人,只有吳耀久功夫稍次,李鴻則是功力最高,他首先皺眉說:“外面有人。”

瑪莉安、蘇膽、雪梅、周寬等人的心神也能探出,很快就清晰感受到下方有兩個人正攻擊著什麼東西,只不過一時弄不清楚那兩人是不是在地表上。

馮孟升這時深吸一口氣說:“確實少了兩人,這就是那兩人。”

這話一說,眾人可都呆了,人人的目光都轉到馮孟升身上,連剛剛提出疑問的周寬都一臉意外。只聽馮孟升接著說:“這是我的錯,我去處理一下。”說完急急忙忙地走出控制室。

見馮孟升離開,瑪莉安眉頭微微一皺,跟著走了出去,李鴻向周寬施了一個眼色,表示他也去看看,跟著也飄出了控制室。

吳耀久這時才回過神來,他訝然說:“怎麼會這樣?”

周寬可也想不透了,十個人下去八個人回來,領隊的不知道應該稟告一聲嗎?而且既然少了兩個,想必是失陷在怪物體中,難道就不管他們了,這領隊是公報私仇嗎?會不會太明顯了?而馮孟升為什麼說是他自己的錯?

“啊。”蘇膽突然說:“這麼說來,那兩人是觸動了‘化土獸’體內的機制,被關住了?那豈不是有點危險?”

吳耀久臉色微變說:“那就是我的錯了。”

認錯大會嗎?周寬沒好氣地說:“又關你什麼事了?”

“合**說了,這東西不碰沒事。”吳耀久歎氣說:“若不是我多事,他們也不會進去探看……”

吳耀久說到這兒,卻見下方螢幕突然飛出了數人,正是馮孟升、瑪莉安、李鴻等人,他們身後還跟著十余名巡邏隊隊員,這群人很快地落到了“化土獸”身旁,似乎正商議著什麼。

“他們要救人!”吳耀久嚷了一聲說:“周胖子,我們去看看。”說完也不等周寬表示異議,拉著他就往外飛。

周寬雖然隨在吳耀久身後,但他倒不會很擔心那兩人。畢竟那兩人仍不斷發出內息,可見他們一時之間性命無礙,而眾人之中有李鴻這等高手,這怪物又是合**早期的創作,恐怕李鴻心劍一劈就斬開了,該不需花費太多工夫。

吳耀久既然沖了出去,蘇膽和雪梅兩人對望一眼,也只好跟去,四人兩前兩後,很快地穿過生化獸體內的通道,打開往外通的門戶,往下方飛落。

吳耀久接近的時候,見馮孟升等人都還在外面打量那大圓石,似乎還沒有什麼動作,而那兩人的內息爆散感則因為距離接近,越來越是清晰,但落地時,那兩人卻似乎停手了,不再有內息爆散感。

吳耀久焦急地說:“怎麼了?咱們去救他們。”

“皇儲請稍候。”馮孟升苦笑說:“他們似乎一直在緩緩變化位置,里面變得像迷宮一樣,我請他們先停止出手,免得引起新的變化。”

吳耀久說:“現在該怎麼辦?”

“先等動作停止。”馮孟升說:“然後再請李鴻出手試試。”

“但李鴻一打,豈不是又動了?”吳耀久問。

馮孟升一怔,想了想才說:“先確定不會有其他意外,我們再研究該怎麼進行。”

吳耀久不再發問,焦急地在那個大圓石外搓手,周寬卻早已上下打量起這合**口中的“化土獸”,外表看起來明明是石頭材質,里面又怎麼能動來動去?周寬往前踏了幾步,伸出右掌輕撫“化土獸”的表面,跟著緩緩探入內息,以“萬物演化”的方式,探索內部的結構。

周寬手這麼一摸,吳耀久可有點緊張,他奔到一旁說:“胖子,先別動手。”

“我只摸看看。”

周寬隨口回了一句,內息仍不斷往內探,卻發現外面雖然看起來只是一顆平凡無奇的大石頭,里面的材質卻十分複雜。許多不同的機械結合在一起,但又不全是由硬梆梆的物質組成,許多具有彈性的物質仿佛肌肉般聯系著彼此;再往里面感應過去,數不清的小東西彼此銜接組成一個個空間,差不多有二十多個,現在正緩緩移動,而那兩個受困的巡邏隊員,分別在其中之一。

“挺複雜的。”周寬低聲說:“不知道砍不砍得開。”

“希望砍得開。”吳耀久皺眉說:“若是像其他的怪物砍都砍不壞,就完蛋了。”

“嗯……”周寬感覺到里面的運作逐漸停止,開口說:“停了。”

馮孟升聽到,目光轉向李鴻,李鴻點了點頭,身上竄出兩柄晶瑩閃亮的心劍,向著“化土獸”身上削了過去。

現在,李鴻心劍的威力可不小,只聽嘎拉一聲輕響,“化土獸”身上被開了兩個寬一公尺、深半公尺的大口子,李鴻心劍半空一轉,又是兩刀劃過,眨眼間切了兩個十字開口。

“等等。”周寬突然嚷嚷說:“又動了。”

周寬說話的同時,早已又開了幾道裂口,李鴻這才停手說:“會動也得切啊。”心劍還在空中繞了兩個盤旋。

“不只是會動。”周寬吐吐舌頭說:“怪物被砍之後,把外層增厚,結果里面的空間變小了。”

李鴻一呆,里面那兩人的功夫可不怎麼樣,若是越擠越小,豈不是把他們壓扁了?

眾人正猶豫的時候,馮孟升突然對著收發機呼喚里面的人說:“初瑞,你們攻擊四面的時候,周圍有沒有縮小?”

“啟稟特長,沒有。”收發機傳來對方的回訊。

這麼說來,從里面往外攻擊不會有危險,只會引起里面空間的位置轉移?

“得從里面破出來。”馮孟升一咬牙說:“得先進去找到他們,才能攻破這個怪物沖出來。”

“萬一進去的人又被困住了呢?”瑪莉安皺眉說。

“所以要功力足夠的人。”馮孟升目光望向李鴻,說:“你先試試從里面沖出來。”

“嗯。”李鴻點點頭,數柄心劍浮起,在空中相疊,漸漸化為一個更加明亮與強大的心劍,只見心劍倏地一閃,直穿入“化土獸”的口中,不斷往內飛行。

穿過兩個穴口之後,李鴻感覺心劍已經深入了一個程度,當即轉向急沖,往外層直接突破。心劍凝集了強大的能量直接撞上空間內壁,馬上轟出一個大洞,跟著心劍穿透內壁外的各種類似肌肉的結構,一路沖抵外壁,此時抵抗的強度陡然加大,心劍之速立即緩了下來。李鴻眉頭微微一皺,心劍順著破口退出數公尺,跟著又是往前急沖,這樣兩次沖錯,只聽轟地一聲,“化土獸”軀體外被破出一個大口,心劍同時飛騰而出。

“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異狀?”馮孟升連忙對著收發機發問。

“開始移動了。”收發機那兒開口說:“但沒有繼續縮小。”

“果然得從里面突破。”馮孟升回頭說:“李鴻,功夫到什麼程度才能闖得出來?”

“衛統的功力就行了。”李鴻回想著剛剛的體會,沉吟說:“我們幾個應該都可以。”

“那就好。”馮孟升點頭說:“為了安全,除李鴻外,還是兩人一組……胖子陪我一路吧?”

既然為了救人,也不好意思偷懶了,周寬抓抓頭走到馮孟升身邊說:“走吧,誰先救到人就知會一聲,大伙兒一起沖出來,最好是全部聚在一起才沖。”

“嗯……”馮孟升回過頭說:“不知道破出時會有什麼變化,你們先回去。”他對著隨之而來的巡邏隊員們說,畢竟他們功力較次,若是破出時帶著什麼大爆炸之類的反應,說不定還會有損傷。

巡邏隊員不吭一聲地轉身上飛,如今現場中以吳耀久功力最低,而他只退遠了幾步,看的出來一點也不想離開。馮孟升正想開口相勸,周寬卻突然說:“隨他吧,若是會爆炸,剛剛合**應該會說。”

馮孟升也不勉強,轉頭與李鴻打個招呼,准備進去救人。

既然只需要衛統的功力,李鴻一個人進去當然是十分安全,只見他禦使著心劍,頭一個飄進入口之中,一面說:“我往左方的洞口找。”

那自己和周寬當然是右方了,馮孟升正要舉步,突然聽見蘇膽開口說:“馮特長,我與雪梅一路,也稍微盡點力。”

“多謝。”馮孟升不好意思開口,對方主動幫忙當然是最好。四人同時飄進開口,跟著鑽入第二個入口,卻見上下各有一個開口,並不是李鴻所說的左右各一,看來只不過這兩句話的時間,整個空間配置又產生了變化。

“走吧。”馮孟升苦笑搖搖頭,與周寬率先往上方的洞口飛去,蘇膽與雪梅對望一眼,跟著往下方的入口深入。

五人分成了三組,越來越是深入,各繞了十來個空間,周寬與馮孟升遇上李鴻一次,與蘇膽、雪梅碰上兩次,就是看不到那兩個失陷的官兵,也許是運氣不好?但既然攻擊已經停止,“化土獸”腹中的圓形空間似乎也漸漸停止移動,總該會碰上他們。眾人心中雖抱著疑慮,仍繼續各自行動,尋找他們的蹤跡。

此時在化土獸之外,卻只剩下吳耀久與瑪莉安兩人。吳耀久目光直盯著“化土獸”半天,才突然醒起此事,他偷望了瑪莉安一眼,卻見她正盯著自己直瞧,吳耀久吃了一驚,連忙轉頭,又覺得自己似乎太過失態,只好轉回頭去尷尬地一笑,卻沒料到此時瑪莉安的目光已經轉開,倒是白笑了。

吳耀久深覺無趣,目光又轉回“化土獸”,此時卻聽到瑪莉安開口說:“皇儲。”

吳耀久一怔回頭,只見瑪莉安微笑說:“我應該還擋得住一些意外變化,你可以來我身邊站著。”

讓她保護嗎?好象有點委屈,但吳耀久又不好意思拒絕,只好不吭聲地移動兩步,接近瑪莉安身旁,但仍距她有個三、四公尺遠。

這次來到阿佛陸塊,兩人好象是第一次站得這麼近吧?吳耀久不知為何有此一心慌,搓搓手說:“希望他們快點救出那兩人。”

瑪莉安只嗯了一聲。

“都是我太多話了。”吳耀久歎了一口氣,但這次瑪莉安連嗯都沒嗯上一聲,目光望著前方的“化土獸”,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吳耀久這下更沒趣了,也不再開口,就這麼陷入周圍的一片靜默之中。

也不知隔了多久,瑪莉安突然開口說:“你若很擔心的話,我也可以進去幫忙尋找。”

吳耀久高興的拍手說:“我們一起……”說到一半,他笑容突然停下,搖搖頭說:“還是不要了。”

“哦?”瑪莉安轉過頭說:“不要嗎?”

吳耀久望了瑪莉安一眼,又有些心虛,頓了頓才說:“我不是擔心自己。”

“擔心我?”瑪莉安緊接著說。

“呃……”吳耀久那張厚臉皮不知怎麼感覺有些脹脹地發熱,他不知該怎麼回答,索性學周寬抓抓頭嘿嘿傻笑一陣,打算混過去。

瑪莉安倒是沒有追究,目光又轉回“化土獸”,見里面一點聲息都沒有,她又思索半天才說:“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吳耀久一呆,轉過頭,卻見瑪莉安仍望著“化土獸”,只好回答:“請說。”

吳耀久雖然不知瑪莉安會間出什麼問題,但確實已經做好了准備,打算洗耳恭聽,怎料瑪莉安說完那句話之後,竟似乎忘了自己說過什麼,目光只凝視著眼前的這個巨大圓石。

吳耀久漸漸等得不耐煩了,但又不敢催促,正在心中暗罵不休,瑪莉安徐徐吸了一口氣,說:“我想問你……你願意娶我嗎?”

第五章留書出走

就算是瑪莉安轉頭一劍殺來,都不會讓吳耀久吃驚成這副模樣,他圓睜雙眼直盯著瑪莉安,嘴巴張得老大,想說話又出不了聲音,好不容易“啊”出聲來,卻又說不出完整的言語。

吳耀久喘了半天氣,這才說:“你……你說什麼?”

瑪莉安知道吳耀久聽得一清二楚,她轉過頭來說:“不要緊張,只是假的。”

假的?吳耀久松了一大口氣,但又不知為何有些失望,他呆了半天才說:“我不懂。”

“你知道王崇獻……王首席要求廢除新皇體系的事情嗎?”瑪莉安轉過頭,直視著吳耀久說。

吳耀久當然知道此事,但自王崇獻重掌首席武士的職務,越來越多的事情他無法干涉,就連日後走入議會政治,無皇體系會留存多少權力也屬未知;而以西岸的立場來說,新皇本非正統,廢除自然是理所當然,這也是王崇獻堅持的原因之一,吳耀久當然不會有意見。

但此時瑪莉安當面詢問,吳耀久總不能說自己十分贊成,而且這與“假”結婚有什麼關系?吳耀久還沒從驚訝中完全複原,只能說:“我……我知道這件事。”

“我母親一生為了南極洲的議會政治、新皇體系奮斗。”瑪莉安說:“她絕對無法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吳耀久點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

“若王首席逼得緊了,恐怕我母親將會不惜與他一拼。”瑪莉安說:“但勝負之數,恐怕不難推斷。”

吳耀久何嘗不知,王崇獻若非自信滿滿,豈會如此行事?所以他也不知該怎麼說,只能默默地點頭。

“孟升他們早已在擔心此事。”瑪莉安頓了頓說:“從我父親的一些言語中,我大概知道他們的希望……雖然他們還以為我被蒙在鼓里。”

“喔?”吳耀久一怔說:“他們希望什麼?”

“他們希望在統合之前,讓我成為新皇四世。”瑪莉安緩緩說:“若再與你成婚,新皇、無皇合而為一,該能就此消弭兩方這最大的矛盾之處。”

原來有這麼大的好處?吳耀久可從沒想到這兒,他望著瑪莉安好片刻,隔了良久才說:“你說的雖然沒錯,但怎麼可以就這樣決定一生的伴侶?”

瑪莉安臉色一變,咬咬牙說:“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解決之後,我會氣散功消而死,不會耽誤你的一生。”

“什麼?”吳耀久大吃一驚說:“我聽孟升說過,你只會散功不是嗎?”

瑪莉安板著臉說:“總之你放心,我一定會死,我只請你委屈這一年半載,讓我母親能安度最後的歲月,難道真的不行?”

吳耀久突然懂了,瑪莉安是打算在新皇存廢問題解決後自我了結。他連忙搖手說:“我們慢慢商量,不一定要用這種手段,而且……而且……”

瑪莉安今日說出此話,已經經過了無數的掙紮,好不容易說出口,吳耀久竟不肯應允,她又羞又氣之間,早有幾分惱羞成怒,見吳耀久吞吞吐吐,她再也忍受不住,怒沖沖地說:“而且什麼?”

吳耀久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緩緩說:“我並不覺得自己委屈。”

瑪莉安一時間還沒弄懂吳耀久在說什麼,她呆了片刻,突然想通的那一瞬間,臉龐整個燒紅了起來。她連忙轉過了身子背對吳耀久,一顆心秤秤地跳個不停,不知應該如何反應。

吳耀久見瑪莉安突然不吭聲了,他可也有點不知所措,想繞過去偷瞧瑪莉安的臉色卻又不敢,呆了好半晌,還沒研究出該怎麼開口的時候,突然身後轟地一聲巨響;瑪莉安與吳耀久同時轉頭,只見三柄心劍畫空閃過,李鴻隨之破出,周寬與馮孟升兩人各帶著一個官兵跟在身後,最後則是蘇膽與雪梅,卻是他們不但找到那兩人,還等到會合之後,這才一起破出“化土獸”。

眾人落到吳耀久與瑪莉安身前,都沒注意他們臉上頗有些異狀,畢竟這陣子這兩人本就古古怪怪地好似有些不對盤,放著兩人在此相處,說不定已然吵過一架。馮孟升不想多生枝節,開口說:“我們回生化獸上吧?”

無論吳耀久和瑪莉安有多少話還沒厘清,總不能在眾人面前說個分明,瑪莉安臉上潮紅未褪,巴不得聽到這句話。她含糊地嗯了一聲,二話不說騰身直飛,吳耀久連忙飄起急迫,但瑪莉安如今功力尚未消退,南極雪舞身法施展開來,吳耀久怎能追上?

誰都看得出來,瑪莉安和吳耀久的舉止頗有三分怪異,但眾人怎能料想得到,兩人剛剛的對話,居然與他們的終身大事有關。

※※※

無元五三三年八月十三日

在眾人不知吳耀久與瑪莉安的關系產生變化的同時,馮孟升已放棄撮合兩人,決定先一步回返東岸;畢竟他身為東岸行政首長,長期離開恐怕會出問題,李鴻則當然是跟了回去,只留下瑪莉安與巡邏隊隊員。

西岸這一面,雪梅與蘇膽短時間內雖然還是會隨著吳耀久繼續察訪,但估計他們兩人也將屆散功了,所以也正向王崇獻協調著返回的事情,整個探索舊大陸的工作,等于是整個交到了吳耀久與瑪莉安手上。

至于周寬,對他來說,地球的事態已經弄明白了,既然謝棲不再吞人,王崇獻的政見在大方向上又與馮孟升相契合,短時間內也沒什麼好煩心的事;他此時更掛懷著月球上等候自己的柳玉哲,于是在馮孟升與李鴻返回東岸的同時,也向眾人告辭,往月球飛去。

關于班繡蓉尋他之事,周寬並未忘記,但一來他也不知道班繡蓉是否已經遷居,二來柳玉哲時日無多,周寬只取了個能與地球聯系的收發機,交代他們將班繡蓉的訊息轉去,便匆匆地飛離地球。

周寬此時最擔心的,莫過于謝棲突然出現找自己麻煩,或者跟著自己尋到月球的據點,所以他一路上十分小心地散出心神感應,卻一直沒察覺到有任何人注意著自己的形跡。周寬飛出宇宙之後,故意多繞了兩圈,確定沒有人暗查自己,這才轉向飛去月球。

去月球可比回地球方便多了,少了大氣層的阻礙,不用提早減速,也不用擔心進入氣層時的磨擦,周寬熟門熟路地直穿入月球基地的通道,照著戴池等人所傳授的方法開啟通道口,高興地飛掠而入。

周寬這一趟遠行,不止解決了心中的問題,也能為這些留在月球的人釋疑,所以當周寬抵達入口的消息一散出,所有人幾乎都到了入口之處等候他。

周寬一進門,見到戴池、菲絲等人都聚在門前,連不大搭理人的茲克多都懶洋洋地斜倚在另一道出口的門邊,他不禁暗暗歎了一口氣:西牙死亡的事情,該怎麼告訴他們?

周寬一面思索,目光一面從眾人的臉上望了過去,看來看去,他突然一驚說:“玉哲呢?”

戴池與菲絲對望一眼,兩人的表情都有點難色,周寬可更擔心了,他連忙說:“她散功了嗎?她沒事吧?我才下去三天,她……”

“柳小姐沒事。”菲絲開口打斷了周寬的言語,但她又停了下來,目光望著戴池,要他接著說下去。

戴池可是一臉無奈,但似乎又不願違背菲絲的希望,他歎了一口氣說:“周先生離開的次日,柳小姐就離開了。”

周寬心中湧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他呆了半天才說:“她……回地球了嗎?”

“我們不知。”戴池避開了周寬的目光說:“她說有留一封信給周先生,周先生可以去房間看看。”

周寬此時哪還管怎麼說西牙的事情,他飄身急沖,要往第一層的寢臥區飛去;怎知飛到一半,卻見茲克多的身形倏忽間檔在身前,冷冷地望著自己。

周寬一怔煞住身形,只聽茲克多沉著臉說:“那丫頭都跑了三天,不爭這一時三刻。”

周寬明白茲克多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西牙前輩與謝棲決戰,王崇獻助戰時倒戈,原來整件事是王崇獻與合**布下的計謀,目的正是除去西牙,而西牙在猝不及防下,肉體被毀,似乎只剩下部分元神與功力,在宇宙間游蕩。這幾個月完全沒有他的動靜,而如今東西兩岸談判已經逐漸成熟,除了部分問題還沒解決之外,即將統一。”

這整串話說出來,猶如雷劈電閃一般,直轟到在場各人的心中,所有人似乎都呆了,連茲克多也失了神。周寬也不再多言,飄身閃過茲克多,直往他與柳玉哲共居的房間飛去。

穿入收拾整齊的臥房之中,果然在一旁的小桌上,放著一紙折疊的白色短簽,周寬取過一看,氣得連連跺腳,不住口地罵:“糊塗、糊塗……”

整封信,周寬連看了兩遍,只微一沉吟,轉身就往外飛,剛掠出室外,卻又看到戴池、菲絲、茲克多三人已然跟了過來,正在門外等候。

周寬雖然心焦柳玉哲的去向,但既然已經離開三日,確實不急于這一時,看著三人的表情,周寬歎了一口氣說:“我知道的時候也十分意外……該說全天下人都十分意外,還好,兩方政權都……並未為難留在新大陸的路南一族。”

眾人當然心知肚明,雖然說並未為難,但恐怕也只能有一席之地了,想要進入政壇發展,恐怕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事情,路南一族在自然人的社會中,短時間內必會十分弱勢。

周寬說完之後,目光望向三人,只見菲絲宛如失了神一般,戴池則擔心地望向菲絲,至于茲克多的表情卻是陰晴不定、似怒似喜,頗難判斷。

隔了片刻,還是茲克多打破沉默說:“王崇獻並未閉關?”

“這件事沒有人能弄清楚。”周寬搖頭說:“不過他自出手之後,確實積極地投入了政務的運作……有人直接詢問他身體狀況,他卻表示當初並未受損。”

“胡扯!”茲克多怒吼”聲說:“當初誰也贏不了誰,他憑什麼躲過一劫?”

這話周寬可不好回答,只能選擇沉默以對,茲克多又說:“難道他找出解決的辦法?”


“我只能說……”周寬說:“我爹也沒解決這個問題,至于其他部分,我不能妄自推斷。”

菲絲突然開口說:“西牙……他就這麼……我不信……”

周寬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周寬早已知曉,菲絲從當年就戀慕西牙,不過也不知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段感情菲絲似乎一直藏在心底;而戴池則是對菲絲有情,在菲絲心系西牙的情況之下,戴池也只能默默在一旁守候。直到外空大戰之後,菲絲與戴池都命不久長,這些感情事情更是藏在心中誰也不提,但今日聽到西牙身亡,菲絲終于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周寬正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戴池已經開口說:“周先生不是說西牙元神尚存,也許他還有辦法呢?”

“那……他為什麼不回來看看我們?”菲絲抬起頭來,有些無助地望著戴池說。

這話戴池也不知應該如何回答,此時茲克多卻冷哼一聲說:“別傻了,身軀這樣毀去,他能保留一絲靈智已經不得了了,還能變什麼把戲?”

“茲克多,你怎麼這麼說:”戴池怒聲說:“他可是你親哥哥。”

“你覺得應該如何?”茲克多冷然說。

戴池一怔,還沒想出該怎麼回答之際,菲絲已經忍不住大聲說:“我們要替他報仇。”說著一轉身,向著眾人閑聚的起居廳掠去。

戴池連忙追去,一面連聲說:“菲絲,這要從長計議。”

“反正是一死。”菲絲一面飛”面說:“顧不了這麼許多。”

“這……”戴池聲音放低說:“你總要想想大家的感受。”

兩人身法都快,對話間已繞過通道,看不見蹤影,周寬目光望回茲克多,卻見他也正打量著自己,周寬功力不斷進步,雖然仍與茲克多有一段差距,但其實已經不用太擔心他突然翻臉。周寬只無奈地說:“王哲三日前留書出走,我必須快去找她,前輩還有什麼問題,就一次問完吧。”

“胖子。”茲克多的表情放松了些,目光飄向遠方說:“你覺得王崇獻的功夫比以前還強嗎?”

周寬一怔說:“我不知。”

茲克多緩緩說:“西牙是我親哥哥,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周寬不知茲克多此言何意,只能嗯了一聲。

“縱然王崇獻表面上是來幫手,但他絕不會沒有防備。”茲克多目光轉回,緩緩說:“所以王崇獻攻擊的威力,必然超出他的意料之外,這才會讓他中計,既然如此,王崇獻如今的功力,只怕更勝從前。”

這些人功夫練到這種程度,除非如西牙般體悟天地,或者另行悟出了高深的施用法門,想再提升已十分困難,王崇獻又怎麼能突然大幅提升能力?周寬皺皺眉說:“會不會是眼看謝棲即將就擒,一時大意?謝棲此時的功力也十分高強,西牙前輩若未出盡全力,恐怕是傷不了他。”

“這當然也有可能……”茲克多嘴角帶著一抹苦意揚起,搖頭說:“但我不相信是這樣。”

不相信就沒辦法了,周寬思索片刻之後才說:“合**如今與西岸密切合作,謝棲似乎又感懷于合**的幫助,所以……如今謝棲十分有可能幫助王崇獻。”他相當不願這些殘存的大云湖高手又整批殺回地球,畢竟若發生了這麼一場大戰,誰知會不會傷及無辜?所以周寬此時刻意點醒茲克多,王崇獻身後還有個能與西牙相捋的謝棲當後援。

“我明白。”茲克多點點頭說:“但明知不敵,我還是得跑一趟。”

周寬一怔說:“前輩?”

茲克多本已轉身欲行,聞喚回過頭來,苦笑說:“正如菲絲所說,他畢竟是我親哥哥。”

真要去打架?周寬不知如何阻攔,只好胡亂開口說:“胖子還有一事相詢。”

茲克多頗有些意外地回頭皺眉說:“怎麼?”

“前輩當年與西牙前輩似已決裂。”周寬臨時拿出一個問題湊數,心中一面急轉念頭,一面開口說:“怎麼在外空一戰之後,似乎又不再有嫌隙?此事胖子一直不明白。”

“哦?”茲克多轉回身來,望著周寬說:“你可知我們當初為何決裂?”

周寬雖然心系柳玉哲,但此時若讓茲克多離開,地球表面可就馬上會出現一場大戰;當初西牙與謝棲決戰選海上高空,已然造成附近的氣候激變數日,茲克多比西牙更多了幾分狂性,若選擇東岸開戰,可不只是生靈塗炭而已……如今只能盡量拖時間,周寬當即順著茲克多的言語說:“還請前輩指點。”

“我認為要提高大云湖的能力,得從路南傳下的功夫著手。”茲克多說:“西牙則認為應該利用‘聚星化日之寶’,達到快速塑造高手的目的,這是最主要的分歧點……當然,因為個性問題,我們兄弟倆早已不合,這只是一個最重要的觸發點。”

此事周寬當初與舒鄲果聊天時,早已知曉,此時卻裝成恍然大悟地說:“後來聚星化日之寶已經不能使用,西牙前輩向你提及此事?”

“嗯……”茲克多點點頭說:“他說他的辦法已確定不能使用,希望我能提供這許多年來的研究心得,為大云湖的未來盡點心力,我雖然對他不滿,但畢竟出自大云湖,而且當初的爭議,都是為了讓大云湖更好,一點意氣之爭,確實沒必要僵持下去……”

“原來如此。”周寬點頭說:“如今西牙前輩已經不在人世,前輩身為眾人首腦,應該珍惜自己有限的生命,為大云湖人們的未來多做點努力。”

“我不算什麼首腦。”茲克多頓了頓,跟著一笑說:“而如今大云湖已經風流云散,大部分人們都已散入新大陸,留在這兒都是在等死的,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前輩……”周寬實在已經詞窮,正不知該不該繼續勸解茲克多時,懷中的收發機陡然鳴叫了起來,茲克多也不多言,一笑轉身而去。

沒想到馮孟升他們這麼快就找上自己,周寬取出收發機,打開一看,卻見到李鴻正皺著眉頭,手中還托著一個包得十分整齊的方盒。

李鴻會找自己可就更古怪了。周寬開口說:“怎麼了?”

“繡蓉送來的。”李鴻臉上也頗無奈,皺眉說:“我們都在舊大陸時送來的,說是托我轉交給你……她不知你已經回地球了。”

但是滿鳳芝知道啊……周寬轉念又想,也許班繡蓉根本沒能見到滿鳳芝呢,卻不知繡蓉留下的那包東西是什麼?他皺皺眉說:“繡蓉有留下信嗎?”

“沒有。”李鴻搖頭說:“只留下話說,一定要交給你親自開啟。”

那就不便請李鴻代啟了,周寬皺眉說:“像是緊急的事情嗎?”

“收包里的人說不像。”李鴻瞪了周寬一眼說:“她又不知道你跑哪兒去了,緊急的事情哪來得及?”

周寬歎口氣說:“玉哲跑了,我現在急著去找老婆,回來之後再找你拿東西。”

“她跑了?”李鴻呆了呆才說:“我去找繡蓉好了,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如果你有空的話,這樣最好。”

周寬此時實在是分身乏術,只能把這件事交給李鴻;李鴻功夫又高,又有東岸的資源可用,班繡蓉無論有什麼問題,他應該都能解決,倒是暫時可以不用擔心。

周寬結束了與李鴻的對話,又探手入懷取出柳玉哲的紙簽,重新看了一次,柳玉哲留下的言語是這樣的:

胖寬,你回來時,已經見不到我了,在你離開之前,我體內的氣脈已逐漸敗散,算算時間也不多了,我不只不願讓你看到我老去的模樣,更不願意真的變老。

所以我選擇飛入宇宙,我要在遙遠的星空之間,找一個萬年冰封的地方,散去護身功力,讓我還處于年輕的軀體,能永遠地留在那個地方。

你常說想遨游宇宙,想我的話就來找我吧,找到我的時候,記得給我一個甜蜜的親吻唷。

噢,對了,記得要把身體問題解決了才來,可別把人家的身軀一起炸壞了呢。

愛你的王哲

真是……真是莫名其妙。周寬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女人真是想不透啊,老又怎麼了?誰都會老,怎麼看不開呢,死前還給自己開個玩笑,真是讓人頭疼。

柳玉哲的去向十分難猜,宇宙中一堆萬年冰封的地方,誰知道她會飛到哪兒去?也不知道柳玉哲還有多少功力,能支持到多遠的地方……

在宇宙中尋找她的蹤影,恐怕可比大海撈針吧?但難道就不去找了嗎?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柳玉哲還沒散功,仍在往遙遠的星空飛行,而自己一面追一面以心神往外遠尋,也許能感應到她激出功力的氣息;但若她已經散功,那是一丁點兒機會也沒有了。

已經晚了三日,不能再拖下去,周寬當下刻意繞過起居廳,避開討論中的菲絲等人離開。飛出月球後,他選了背對太陽的方向,運功沖入這黑沉沉的一片虛空之中。

※※※

無元五三三年八月十九日

周寬這次遠行,當然不可能逐一搜尋各星球,唯一的機會就是柳玉哲仍在星際間飛行,而又怡好能被周寬的心神搜尋到,但宇宙何其遼闊,周寬連方向有沒有碰對都沒把握了,又怎知能不能找到柳玉哲?

但難道就不找了嗎?畢竟是盡人事聽天命,柳玉哲既然估計她命不久長,若半個月內沒能找到她的蹤跡,自己也可以死心了,但這半個月內仍有一絲希望,卻是不能不找。

隨著飛行的距離越來越長,周寬的思緒也跟著越飄越遠。從與柳玉哲相識之初的鉤心斗角,到後來弄假成真的兩心相許,許許多多、點點滴滴,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自己是何其有幸,此生能得此蕙質蘭心的美女為伴?但為何厮守的時間只有這麼短短的年余時光,難道自己的後半輩子,就非得過著沒有她的生活?蒼天是何其殘酷?

周寬雖然看起來十分樂觀,但心中仍有著感性的一面,只不過他不慣在人前表露悲痛,就算是敘述悲傷的往事,往往仍嬉鬧而言,他說時十分輕松,聽的人也往往不感其悲、只覺好笑,但事實上他心底深處也許仍在淌血,卻未必有人知道了。

周寬那時重返地球,最主要就是想問清楚是不是還有救治柳玉哲的辦法,當吸收了各種相關資訊後,周寬判斷自己就算去找王崇獻,也一樣問不出所以然來,何況聖主還千萬交代他不可詢問,他才決定及早趕回,希望能與柳玉哲厮守這最後的一段時日,卻沒料到柳玉哲竟已留書出走。

周寬雖然看得開生死,但畢竟相戀情深,柳玉哲這麼陡然離開,一瞬間他也不知自己應該如何繼續生活下去,此時雖說是尋找柳玉哲的蹤跡,倒不如說是逃避原有的生活,避開所有的點點滴滴。

周寬正一面體會著心神散出時獲得的訊息,一面回憶著過去的往事,此時突然一股能量出現在他的心神感應范圍中。周寬可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居然還真能在宇宙中感應到激發能量?他的心跳陡然加速,但心神一集中,立即頗有幾分失望,這股能量的性質與柳玉哲全然不同,絕不可能是她。

既然不是柳玉哲,也沒什麼好關切的,而且對方既然能遨游星際,功力想必不低,一定也能感受到自己心神的接近,這般將心神盯著對方,其實頗為失禮。

周寬正想將心神撤開時,突然一轉念想到,對方說不定見過柳玉哲呢?雖然這個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但反正已經是大海撈針,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周寬當即將內息順著心神往遙遠的那方直送,一面仔細感應對方的內息性質,一面發出聲音說:“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能量的主人本來也是高速移動,接受到這股隨內勁傳送而來的能量,速度立即緩了下來,周寬一面體會,一面越來越感訝異,對方的軀體十分龐大,似乎不像一般人類……那股能量感覺又頗熟悉,這是……這是……

周寬突然叫了起來:“卓卡!原來是你,好小子,快過來。”周寬不再遲疑,向著那個方位直飛而去。

卓卡改造完成之後,周寬與他相聚的時間並不算多,但他已經知道五世當初在卓卡身上設計了許多功能,諸如能量探測、生物反應等等的儀器一應俱全,若柳玉哲當真曾住這個方向經過,卓卡應該能感測得到。

但卓卡的能力雖然不少,可不具有隔空傳訊的能力,周寬只好要卓卡過來上面自己也加速向著那個方向投去。

遠遠地,周寬終于看見卓卡那水滴般的身軀,隨著距離接近,周寬與卓卡終于在虛空中相會,卓卡一停止,上方的艙蓋隨即緩緩打開,讓周寬進入。

周寬知道只有進入其中,等候卓卡將內艙充滿空氣,才能聽到他的聲音,所以也不多問,直接飄入其中,等候卓卡開口。

經過了閉鎖艙口、充氣等幾個動作,卓卡終于開口,頭一句話居然是:“為什麼把通訊器關了?”

周寬這才想起脖子上還掛著五世做的環呢,當初他正是以此與自殺的卓卡聯系,後來把轉轉壺改造成卓卡,一樣能接受這個薄環的傳訊,只是早前進入聖島閉關,為避免分心,曾把這個通訊器關上,剛剛若是想到,早已能與卓卡聯系了。此時卓卡詢問,周寬只好吐吐舌頭說:“忘了。”

“你……”卓卡頓了頓才接著說:“怎麼會跑到這兒來?”

“對了,有事問你。”周寬跟著說:“我在找玉哲,你有沒有偵測到什麼人類在宇宙中飛行的訊號?”

卓卡離開地球已久,根本不知柳玉哲與周寬已經成婚的事情,他很快地回答說:“沒有,她也跑出來了?做什麼?”

“誰知道她想做什麼,真是莫名其妙。”周寬懶得對卓卡解釋,氣悶悶地罵了一句,這才接著說:“我得找她,你幫幫忙。”

“好吧。”卓卡聲音似乎有點不大情願,隔了片刻才說:“怎麼找法?”

周寬可也不知道,他歎了一口氣說:“隨便你亂逛吧,四面偵測看看有沒有生物的反應……若真找不到她,也只能罷了。”

“喔。”

卓卡沒再多表示意見,操控著他水滴般的身軀,在這遼闊的宇宙空間中,逐漸加速而飛,所有偵測用的儀器則是同步開啟,看看能不能瞎貓撞見死老鼠,找到柳玉哲的蹤跡。

第六章西岸大戰

無元五三三年八月二十三日

周寬還在遼闊宇宙中尋找柳玉哲,地球上的馮孟升卻也開始有經脈不穩的跡象。根據其他先一步散功的人那兒獲得的經驗,估計不用多久的時間,自己就會開始散功。馮孟升也不知道散功之後,自己的身體會有什麼樣的變化,當下急忙安排著各項事務的代理人選,一面抽空將這個訊息通知李鴻。

馮孟升會通知李鴻,其實是李鴻主動要求的。

李鴻先是看著喬夢娟過世前排斥與馮孟升見面,接著是柳玉哲對周寬不告而別,這些南極衛統們似乎一個比一個難伺候,接下來滿鳳芝會干出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李鴻可還記得滿鳳芝提過老了之後會溜走,他自然不願意讓這種事情發生。

而滿鳳芝與馮孟升,單論功力可以說是差相仿佛,當馮孟升有警覺的時候,滿鳳芝的身體可能也會發出警訊,也就是自己必須緊盯著她一舉一動的時刻……李鴻一得到馮孟升的消息,當下放下一切外務,成日粘著滿鳳芝。

不用半日時間,滿鳳芝馬上發覺李鴻行止有異,她自己知道身體的變化,也能猜想得到李鴻的用心,但這般過了幾日,滿鳳芝終于受不了了。兩人雖然相愛,但畢竟不是初戀的年少男女,成日膩在一起可不是什麼輕松愜意的事情。而且滿鳳芝也不願意讓李鴻看到自己衰老的模樣,雖然她還沒打算離開,但李鴻這般緊迫盯人下去,以後想走可也走不了。

可是如今李鴻功力遠高于滿鳳芝,她可真是變不出花樣,眼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今日滿鳳芝終于向李鴻嚴正抗議。但李鴻可不是第一次見到滿鳳芝翻臉,這次他打定了主意不作理會,不論她是佯怒還是嘲弄,李鴻就是老著臉皮不肯離開,滿鳳芝卻也拿他沒輒。

兩人正為此爭執的時候,李鴻的收發機突然響起。李鴻剛一怔,突然一股強烈的內息爆散感從西岸上空傳來,李鴻與滿鳳芝同時住口,心神都往西岸延伸出去,李鴻還一面打開了收發機。

“茲克多出現了,似乎找上西岸。”馮孟升的影像浮出,說:“你該感受到了吧?”

“嗯。”

李鴻點點頭,心神已經延伸出去,回憶剛剛的感覺,該是茲克多高速沖入大氣層的沖擊……正尋思間,突然又是一股強大的力道爆出,李鴻與滿鳳芝的臉色同時一變,茲克多這一擊居然直轟瓦奇山,他完全不顧後果了?

瓦奇山乃王軍團的大本營,也是王崇獻的根基所在,茲克多這一轟恐怕會把瓦奇山刮去三尺地皮,王家軍老弱婦孺更是毫無生機,這樣的打法必會激起眾怒,茲克多不想活了?

李鴻再也定不住身形,與滿鳳芝對望一眼,兩人同時飄出屋外飛空,縱目一望,連久未出房門的新後都飄了出來,她凝視著西岸,臉上的神色頗有幾分怒意。

滿鳳芝當即往新後的身旁飄去,李鴻只好也跟了過去,眾人都感受到王崇獻的心劍已高速沖出,正與茲克多在空中搏斗;茲克多威猛的氣勁不斷追擊心劍,強大的氣爆四面亂轟,更有不少力道直沖地面——這樣下去,日後瓦奇山恐怕稱不上“山”了。

“這個死老頭。”新後終于忍不住怒罵了一聲。

“他怎麼能這麼做?”李鴻忍不住說:“地面的人民何辜?”若不是他不願離開滿鳳芝,恐怕已經沖過去幫忙王崇獻了。

雖說因為那兒氣勁激爆,李鴻等人心念無法太過接近,但仍能感受到正有許多不同功力的氣勁正相准著茲克多急攻,看來西岸高手群已忍不住沖向茲克多;但西岸此時高手並不多,茲克多的主力還是在應付王崇獻的心劍攻勢,而且似乎仍有余力攻擊其他高手。

茲克多功夫有這麼高嗎?李鴻心中浮起了疑惑,此時卻聽到新後說:“茲克多耗費大量內勁高速移動,但這麼打下去必然支撐不久,他當真是來找死的。”

這個法門自己可還不會。李鴻思索此事已經不止一日,高手們練到一個程度,似乎都懂得怎麼超越加速的極限,耗費極大的能量使速度瞬間提升,但自己怎麼就是想不通?

滿鳳芝臉色一直十分凝重,此時終于忍不住說:“我們不管嗎?”

“管?”新後目光轉回說:“幫哪一邊?”

滿鳳芝一怔,卻也不知該如何回話。就情理面言,茲克多出招方式已犯大忌,按理應該天下群起合攻,但對新後與東岸來說,王崇獻才是最大的威脅,更別提他一心想廢除新皇體系,更是讓新後極端不滿。

新後此時憤憤地接口說:“所以我說那死老頭糊塗了,他現在這般作法,我怎好相助?”

看來若不是茲克多攻擊無辜人民,新後還想幫著茲克多攻擊王崇獻呢——這也有道理,王崇獻功夫再高,恐怕也不敵這兩大高手合力。

此時馮孟升也浮上空中,他先對著新後施禮說:“參見新後。”

“嗯。”新後微微點頭說:“你覺得如何?”

“如今這種情況,新後以不接近戰場為宜,否則理應幫助王首席。”馮孟升頓了頓說:“不知新後意下如何?”

新後似乎考慮許久,才終于能忍住沖去的念頭,她終于點頭說:“也只能這樣了。”跟著又哼了一聲,這才往下方飄去。臨走時,口中一面還喃喃咒罵,似乎仍怪罪著茲克多的胡來。

新後一去,三人目光對望,滿鳳芝首先說:“瑪莉安那兒的狀況呢?”

“我也有聯系。”馮孟升說:“我只提醒他們別引起茲克多注意,畢竟他們遠在舊大陸,應該十分安全,我比較擔心的是皇儲的反應,但瑪莉安卻說她可以處理……”

“所以我們當真不管了?”滿鳳芝又問了一次。

“我是這樣想的……”馮孟升沉吟片刻說:“我們三個可以過去,但並不參戰,只幫忙保護地面的人民,你們覺得如何?”

“走。”滿鳳芝立即點頭,她對王崇獻的惡感不大,但對茲克多濫殺無辜的行為可有些看不下去,馮孟升說要去保護無辜人民正合她的意思。

既然滿鳳芝說好,李鴻當然不會有意見,三人當即往西岸飄飛。不過為了避免誤會,三人不便穿入高空,飛行的速度也因此緩了下來,到西岸恐怕得花上好些時間,卻不知道那時已經打成什麼模樣了。

一面飛,三人一面遙感著那兒的狀況,雖然新後曾說茲克多以這種方式攻擊無法久戰,但新後口中的“久戰”非比尋常,一時半刻之內,茲克多仍然生龍活虎地活蹦亂跳,而圍上去纏斗的高手們,似乎也死傷慘重。

李鴻更感受到王崇獻為了追擊高速攻擊的茲克多,心劍施放數越來越多,但一時之間,似乎就是奈何不了茲克多。

三人一面飛,馮孟升突然開口說:“仔細一想,這樣的戰斗中,王崇獻如非必要,根本不用現身,只要以心劍遙攻即可,可說立于不敗之地……難怪茲克多會用這種手段,看來是想逼王崇獻現身。”

這話一說,李鴻也暗暗點頭,不過看來茲克多的計畫還是失敗了,雖然已經擔上了萬世罵名,但王崇獻仍未現身,僅以心劍攻擊,這樣下去,西岸雖然仍是損失慘重,茲克多卻完全沒有報仇的機會。

“奇怪。”滿鳳芝卻說:“若我是茲克多,既然決定這麼濫殺,我當然選擇皇都下手,畢竟王崇獻現在應該在皇都才對。”

這話倒也有理。馮孟升想了想才說:“也許他自忖不敵,想毀去與王崇獻關系比較密切的世家。”

“也許吧。”滿鳳芝無所謂地說。

“若是我就直接轟皇都。”李鴻也贊成滿鳳芝的話,他說:“這才可以逼出王崇獻,至少還有一絲機會報仇。”

三人又聊了幾句,此時已飛過曹家地境,進入鐵門區,遠方傳來的爆震感更為明顯,而此時茲克多似乎正緩緩往西南面移動,即將進入克倫高原的羅家軍區域。

自遠征東岸一役羅方失蹤之後,羅家軍聲望已大不如前,也冒不出多少高手,茲克多轟擊心劍的過程中偶爾冒出的氣勁,一樣把下方炸損得十分慘烈。而茲克多仍在空中緩緩飄行,看來下一個目標是凱斯山脈的步家軍。

這麼飄下去,接下去就是皇都了。

已飄過鐵門軍區的三人提高了速度,飛入瓦德軍區的同時,三人耳旁同時傳來聲音:“馮特長等此來何意?”

“相助保護皇都人民。”馮孟升一面回答一面飛:“請勿擔心。”

“多謝。”對方似乎也沒時間多注意三人,畢竟三人若真要落井下石,也不是問這幾句話就能分辨的。

當三人到達皇都的時候,茲克多已經抵達步家軍的上方,這時他倒沒有繼續往下轟。此時,王崇獻發出的心劍數量又多又強,在他上下左右不斷圍攻,茲克多在連續耗費大量功力之下,此時終于有些收斂,正與心劍群在空中僵持,至于其他的高手,已然無法接近戰團了。

但這也不能保證茲克多到了皇都之後不往下攻,也許他只是留著內息伺機發用。馮孟升等三人在低空處停留,正默默等待的時候,皇都北方區域突然氣勁一爆,似乎有一群高手正向著什麼目標轟擊出強大的氣勁。

氣勁彙聚著爆散,那附近周圍數公里方圓屋宅被轟碎一空,只聽一聲怒嘯陡然爆起,一個似乎是人形的東西高速竄高,雖然眼睛已經無法看清此人,但從能量與感覺上來說,那該是王崇獻無疑。

那些人……是菲絲、戴池等人!

天上天下此時聚集在西岸的高手群這時才終于明白,茲克多的工作是盡量引開王崇獻的心劍,再由早已暗自潛入皇都的菲絲等人,找出王崇獻的方位,給予致命一擊。

此時王崇獻大部分的內勁已然離體,這幾人雖然差了王崇獻不止一籌,但在這種特殊情況之下,王崇獻必受重傷,這一招正是師法王崇獻暗算西牙的方式,對大云湖眾人來說,可說是報仇的最佳選擇。

李鴻自忖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受擊,不死恐怕也得去掉半條命,王崇獻居然還能以高速身法逃出,他的功夫果然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籌。

此時眾人心思只是一轉,但菲絲等人已經高速往上追去,茲克多更是炸出極大的能量迫開心劍,直沖王崇獻,而本來圍攻著茲克多的心劍群順箸這股勢子高速撤退,隨著王崇獻的身形急迫,似乎是要回去固守。至于其他西岸的高手則是向著菲絲等人蜂擁而上。

這一瞬間,除了馮孟升等三人之外,所有高手幾乎都在行動,只見強烈的氣勁爆擊震蕩不斷炸出,空中云彩亂卷,地上忽明忽暗,整個皇都幾乎是天搖地動。

此時茲克多已經追上了王崇獻,兩人在空中相遇爆出強大氣勁,不知有多少心劍仿佛光梭一般地在空中迅疾飛竄,而茲克多的剛猛氣勁大多是毫無光彩,偶爾提升到頂端時則會顯露出一抹七彩光華,果然是與周寬功夫同源的路南武技。

這兩人在空中大戰,除了李鴻之外,整個西岸已經無人可以插手,所以西岸的高手們主力都在于攻擊菲絲等數人,但大云湖這次幾乎是精銳盡出,兩方舍死忘生的激斗下,皇都被破壞得極為慘重,而馮孟升等人便更是不知應該如何幫起。

不過古怪的是,皇都似乎對此早有准備,雖然是人數眾多的大都會,但大戰一起,所有人似乎都有躲避的地方,也許從黑暗十年開始,皇都就經曆了無數戰役,這兒的人早已知道怎麼避開這種戰斗。何況皇都人人練武,只要遠避其鋒,要出人命也不容易,但建築物就難免會大受損傷了。

馮孟升與滿鳳芝都不知如何插手,李鴻當然更不會離開他們身邊,三人彼此望了幾眼,馮孟升往下一指,示意三人落到地下去,以免涉入菲絲等人與西岸高手間的戰爭。

“你果然……”此時,空中突然傳來茲克多的聲音:“果然用了古怪的辦法……”

茲克多一面打架還一面說話,這樣豈不是有點兒危險?三人都有些意外,只聽茲克多仍斷斷續續地說:“這樣雖不會散功……但你……”

這時上方的氣爆陡然加強,似乎王崇獻加猛了力道急攻,迫得茲克多再也說不出話來。

但下方的三人可都臉色大變,李鴻的目光更陡然銳利起來,橫向馮孟升說:“你不是說王崇獻沒受損?”

馮孟升當初好不容易才讓李鴻相信此事,就是為了怕李鴻冒險,他求助地望了滿鳳芝一眼,有些結巴地說:“王崇獻是這麼說的,而且……”

“而且若王崇獻真有辦法,又怎麼會不顧雪梅與蘇膽?”滿鳳芝接口說:“茲克多這老頭隨便說說你也信了?”

“正是。”馮孟升連忙說:“茲克多可能自知不敵,想引起西岸內部的矛盾。”

李鴻半信半疑地望上空望了望,只見狂風爆流沖擊下,皇都的高大建築群紛紛倒塌,到處都是滾動的建築殘骸,灰塵隨風狂卷遮蔽了日光,天色也跟著越來越是昏暗。放眼望去,數百年來一直是人類重地的皇都,已經被摧殘得不成模樣。

此時茲克多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別以為沒人相信……剛剛那種情況……你還能逃過一劫,已與往日大不相同,你是……”

說到這兒,上方陡然間氣爆激起,似乎王崇獻加緊了攻擊的力量,再度迫使茲克多無法繼續說下去。

三人中李鴻功夫最高,修練的又是心劍的法門,所以對戰場中王崇獻的變化感應最為清晰,他發覺王崇獻此時不只以心劍遙攻,連本身似乎都以高速撲了上去,迫使著茲克多相應提高速度。在那種狀況之下,茲克多當然不能繼續發話,可是……這種攻擊方式大違心劍原則,難道王崇獻真有難言之隱?

李鴻再也忍不住,他向著馮孟升施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注意滿鳳芝,跟著說:“我得接近瞧瞧。”

滿鳳芝與馮孟升臉上同時變色,正齊聲勸阻的時候,李鴻卻已經引著心劍騰空,一面說:“我不會插手的,放心。”同時他身劍合一,帶出一道白色的巨大光柱,直往氣流激蕩最為劇烈的戰團中央飛去。

此時除了上方茲克多與王崇獻的戰團之外,西岸高手圍攻大云湖高手的戰局卻已經接近尾聲;畢竟大云湖高手人數遠遠不如西岸的人多勢眾,尤其那些當初功力還不足以上外空,但卻能在這種場合中造成影響的高級部隊,百多人就這麼團團圍了上去,看來菲絲等人就算此時尚未身亡,也已是凶多吉少。

但李鴻關注的只有王崇獻與茲克多的戰局,若真如茲克多所言,王崇獻已找出了辦法,非得讓他說出來不可,而且……若王崇獻打不過茲克多,自己還得保住他的性命。

李鴻這些思緒只不過是一轉之間,很快地他已經沖入了氣勁爆散最強烈的地方,李鴻的心劍不斷排開前方激出的亂流,正往前突入,眼前流光激閃而過,卻是王崇獻數道心劍怡好從自己前方十余公尺處飛射回轉,再度勾入戰團。

李鴻一怔煞住沖勢,勉力留在原位。只見狂風中不知有多少心劍畫出一道道白色的彎曲光柱,彼此交錯穿梭,又絕不沖突,而這些光柱的縫隙間,狂風不斷往外激卷,更里面則是兩個蘊含強大能量的能源體,以目光無法察覺的速度,在心劍縫隙中不斷穿梭,正是茲克多與王崇獻兩人。這……自己根本無法插手啊。

李鴻怔怔地望著眼前景象,這等高手對敵之間雖然未必都用這種高速打法,但自己只要一天不會,就無法與他們爭雄,否則等于是自討苦吃。李鴻感覺到里面兩人彼此互相沖突的過程中,熟悉拳腳招式的茲克多本該大占上風,但心劍持續地從外部往內穿擊,幾乎有如天羅地網一般,不斷突入茲克多的氣勁,所以縱然王崇獻自置不利之地,兩人依然是打了個平。

李鴻仔細思索著,茲克多在與王崇獻碰面前曾耗用了大量的功力,這是他的劣勢,但王崇獻在全力以心劍相抗的同時,卻受到大云湖高手合擊,傷勢必然不輕;兩相比較之下,若是功力相當,如今茲克多應該能大占上風,但此時兩方卻是打了個難分難解,唯一的解釋就是王崇獻的實力已高出茲克多不止一籌。

看來王崇獻在外空之役後確實大有進步,說他當時不是閉關修練有誰能信?而他既然有大幅度的進步,解決散功問題的可能性實在太大了,李鴻越想越是激動,直想沖進去抓住王崇獻問個清楚,但此時沖進去將立即被兩方的攻勢籠罩,恐怕話都說不出來就會死于非命,又怎麼能沖?

李鴻只能凝定在戰場外側的狂流激蕩中,怔怔地望著戰場,腦海中不斷轉著思緒,仔細體會著場中兩人的搏斗方式,似乎他們全身都充滿著能量,好似把體內的內息全部逼入身軀內外的每一個地方,這樣代表著什麼?莫非正是高速的法門?

茲克多能這麼做也就罷了,王崇獻練的是氣劍心訣,又不是一般武技,也不像自己做過更換四肢的手術,居然不只修練主脈,看來他等于同時修練了兩種功夫,不愧是黑暗十年後冒出的絕世奇才。

無論如何,李鴻深吸一口氣,運轉渾身內息,順著經脈往全身筋骨細胞髒腑探去……李鴻從沒這麼做過,這時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可還有不少地方尚未暢通,當下他一面注意著戰況,一面緩緩逼通全身氣脈,還好在他龐大的內力催動下,並不會十分困難。不過眼前的情況畢竟不適合安然修練,李鴻一面運行,一面注意著外界的變化,打通的速度放得十分緩慢。

※※※

李鴻這麼沖入空中,馮孟升與滿鳳芝的心神都跟著往上延伸,察覺到李鴻凝定在戰場外緣,並未沖入其中時,兩人都松了一口氣,此時滿鳳芝才咬牙哼了一聲說:“他就是不懂得死心。”

馮孟升大感認同,卻又不好幫著滿鳳芝罵,只好苦笑說:“總算他沒冒險出手,我們以後再好好勸他。”

滿鳳芝搖了搖頭,低下頭思索,卻是沒理會馮孟升了。馮孟升也不介意,目光向四面一轉,看看居然感到有些兒熟悉。仔細一看,馮孟升這才想到,當初自己與周寬、李鴻、班繡蓉闖來皇都,就是落到這附近,也就是皇都關閉被廢武功的罪犯之地。

當初還是在這兒問路,才找到五世所在的“探源大樓”呢,那些罪犯呢?馮孟升目光掃過,卻是一個也不見蹤影,這下他不禁有些狐疑了,皇都准備得這麼齊全嗎?連這些幾乎沒人理會的囚犯躲避的地方都安排好了?

可能躲在哪個他們自覺安全的角落去了吧?如今上方的建築幾乎已經被毀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斷壁殘垣,如果不是地上這些聳立的大柱,自己可能還認不出位置,當初圍住他們的圍牆可能也都倒散了,這些人恐怕早已有多遠逃多遠,不知跑哪兒去了。

當初還答應過那人,有機會的話得幫幫他的忙,那人叫什麼名字?馮孟升腦海中轉了轉,總算回想起來,那人叫做穆林.列多,還說叫他穆林即可……一直沒想到向吳耀久提提此人,可真有些過意不去。

此時一陣急風狂卷而來,帶著不知從哪兒斷下的兩層樓斷垣,向著滿鳳芝與馮孟升直沖。滿鳳芝仍在思索沒作理會,馮孟升只好拔劍炸出一片紫芒,將那夾帶著強勁風力的兩層樓房往另一個方向遠遠彈去。

這一彈可不對勁了,那兩層樓的建築,落地之際居然轟地一聲整個陷入地下,還激起了一陣塵煙。馮孟升訝異地望過去,只聽那兒同時傳出數十人的慘呼與呻吟聲,他暗叫不妙,那兒底下難道藏著有人?

滿鳳芝此時也注意到了那兒的聲息,她有兩分責怪地望了馮孟升一眼,率先往那兒飄去,馮孟升當然不敢落後,緊跟著飄行。果然斷垣壓垮了一個地底空間,不知有多少人陷在土石之中,另外還有一大群人,正爭先恐後地順著石牆土堆往上攀爬,似乎想逃出這個地室。

幾個爬得比較快的,已經看到上方狂風之中,正飄立著馮孟升與滿鳳芝,他們似乎吃了一驚,手腳緩了下來,有些驚懼地望著兩人,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爬。

馮孟升看著這些人的動作,幾乎可以確定他們必然就是當初被關在地面上的那群人,沒想到如今居然被關到地底下去了?但看他們的模樣,似乎被關在這兒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皇都管理這批人怎麼越管越嚴了?

滿鳳芝雖然看出這些人身無功力,卻不明白皇都怎麼會冒出這麼一群人,她見眾人驚懼的模樣,輕叱一聲說:“發什麼呆,不會先救人嗎?”

她的聲音透過狂風,直接穿到每個人的耳中,眾人雖然一臉的不甘願,卻也不敢違背,只好有氣無力地拖拉著石塊,一個個移開被石塊所傷的傷者。

滿鳳芝見狀不禁有些狐疑,她向馮孟升傳聲說:“這些人,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這些似乎是皇都中被廢武技的囚犯。”馮孟升回傳說:“被關閉已久,除了自己,恐怕什麼都不關心了。”

這麼一說,滿鳳芝就懂了,她皺著眉往下看,若是發現有太大的石塊,就幫忙那些人移開,馮孟升當然也跟著動手。不過,兩人此時已然有了默契,這些既然是皇都的囚犯,他們無意中開啟了門戶,自然得守住這個地方,否則若是讓人犯脫逃了,西岸怪罪起來,又增添了一重困擾,所以兩人隱隱看守著上方的孔洞,不讓任何人進出。

“先生……先生……”

下方突然傳出聲音,馮孟升目光望了過去,見一人正有些畏縮地向著自己招手。

馮孟升微微一怔,剛剛才想起的名字自動從口中冒出:“穆……林?”

那人果然是穆林,他見馮孟升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十分高興地往上方爬上兩步,一面咧開嘴笑說:“終于……又見到您了。”

馮孟升見到穆林更覺得慚愧,連忙說:“好久不見,你還好吧?”

“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穆林苦著臉說:“我們現在每天都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太誇張了吧?馮孟升微微皺了皺眉說:“我應該能為你盡點力,你先上來吧。”說著馮孟升一面將穆林以氣勁提出洞外,將他籠罩在自己的氣勁之中,幫他抵禦著外面的勁流。

但這麼一來可就麻煩了,下面搬石運土的數百人都扔下了手中的工作,對著馮孟升哀求說:“救人啊、救命啊。”“拜托拜托救救我們。”“我們很快都會死光的,您一定要幫幫忙。”

幾百個人一起哀求的聲音只能用恐怖來形容,馮孟升沒料到會引起這樣的反應,連忙搖手說:“諸位,我與穆林有舊,只是請他去敘敘話,諸位仍受皇都法令管轄,在下愛莫能助。”

這話一說,才剛安靜沒幾秒的人聲立刻又沸騰了起來,但這次除了哀求的聲音之外,還有人破口大罵。馮孟升正微起怒意的時候,卻聽到滿鳳芝輕噫了一聲說:“什麼?”

什麼事情讓滿鳳芝意外?馮孟升這才注意聽了聽,果然也聽出不對勁的地方,他轉頭對穆林說:“你說性命不保,是怎麼回事?”

穆林四面望了望,壓低聲音,在馮孟升耳畔說了一串話,但他雖然小心翼翼,近在咫尺的滿鳳芝仍是聽得一清二楚,她臉色一變說:“真有此事?”

穆林連忙點頭說:“小姐可以問問下面的人,大家都知道的,我不敢亂說。”

滿鳳芝與馮孟升對視一眼,滿鳳芝咬咬牙說:“我要叫李鴻回去。”

“嗯。”馮孟升點頭說:“這樣最好。”

滿鳳芝正要飛身,突然目光一轉說:“這人呢?”

馮孟升一怔說:“我帶回去吧。”

滿鳳芝微微一皺眉,目光凝視著馮孟升,馮孟升揮手往下一指傳音說:“我明白你的意思,鳳芝姐是要我連這群人都殺了?”

滿鳳芝微微頷首,緩緩回傳:“這件事若泄露出去,我本已命不久長也就罷了,但你難免會有殺身之禍。”

“不妥。”馮孟升搖頭說:“我們來此之事瞞不住人,全部殺完反而不妥,留下這個活口恰好可以當成保命符。”

滿鳳芝沉吟數秒之後才點點頭說:“依你,你先走一步,我去找李鴻。”

“拜托鳳芝姐了。”馮孟升知道此時拖延不得,當下帶著穆林貼地急飛,直往東岸飛去。

因為後面幾句話,兩人是以傳音對答,穆林與下方眾人渾不知他們已經從生到死走了一轉,要知道滿鳳芝與馮孟升兩人都不是心軟的人物,若當真非殺不可,殺掉這些身無功力的人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兩人談話的同時,下方的人們仍在奮力往上攀爬,但一到洞口的地面,狂卷的激風扯得他們幾乎定不住身子,除了哀聲求救之外,根本連探頭都不敢,若是被狂風吹上高空,就算受得了爆散的勁氣,也只有摔死一途。

直到最後見兩人分向不同的方向離開,終于有人忍不住冒險攀爬,但有幾個人被狂風帶得往上方亂飛後,就再也沒人敢冒險了。

滿鳳芝往上飛的同時,王崇獻與茲克多的搏斗已趨白熱化,滿鳳芝想接近都有些艱難。同時她也看到四面正有不少西岸高手向著這附近集中,看來戴池等人已經被這群人收拾了,他們一方面來幫王崇獻助威,一方面抵擋著部分散逸的勁流,以避免將皇都破壞得更嚴重。

不過剛剛茲克多那番話,確實也影響了不少人的心緒,可以看出不少人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西岸當初在外空受害的高手不少,有的已散功而亡,更有不少即將散功,若王崇獻明知其法卻自秘不說,幾乎與手戮他們無異。

他們發現滿鳳芝接近,倒不怎麼在意,大多數人的目光集中在最接近戰團的李鴻身上,似乎擔心李鴻突然插手,影響了這場生死之戰的結果。

滿鳳芝雖然不能如李鴻般飛到這麼深入的地方,但傳音卻沒問題,她當即凝聚內息送入李鴻耳畔說:“李鴻,走了。”

此時李鴻全身體脈尚未完全打通,對他來說,練武正如進行游戲一般,被半途打斷自然十分不愉快,但他當然不會給滿鳳芝臉色看,只稍梢皺了皺眉,便將周身內息緩緩收斂,一面回傳說:“怎麼了?”

當他這一回傳,滿鳳芝還沒回答,李鴻已經發現她身旁並沒有馮孟升的氣息,他可有點兒吃驚,馮孟升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若不是發生大事絕不會離開滿鳳芝的。

李鴻當即閃身而出說:“孟升呢?”

“有急事先回去了。”滿鳳芝不想多言,拉著李鴻的手說:“我們先趕回……”

就在此時,戰團中突然一陣激爆,原本不斷外擴的強橫能量突然往內急收。李鴻與滿鳳芝的目光同時轉了過去,卻見場中突然一暗,跟著又是陡然一亮,那兩道本來無法看清的人影突然一個凝定,跟著一閃間又消失了一個人形。

殘留的那個人形蒼老而憔悴,正是茲克多。

只見他雙目圓睜,口中嘶啞地喊了兩聲,身上陡然爆出大片的光芒,似乎有數十道光束從他的身軀中透出,接著這許多創口同時爆散出大片的鮮血,他就這麼毫無生氣地往下方飛摔……

此時眾人才看清,那些光束原來是王崇獻的心劍群,而他本人正凝立在數十公尺外,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神色亦頗為狼狽,但仔細看去,似乎並沒受到重創,這場戰斗看來是漂亮獲勝了。

李鴻不禁有些迷惑,剛剛最後那一下,感覺得出來茲克多已經拚死孤注一擲,就算王崇獻功高一籌,也該不能毫發無傷地殺了茲克多,最後那一擊到底是怎麼變化的?當時兩人的強大能量軀體似乎有短暫的交錯,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王崇獻此時的神色似乎也有點慌亂,他目光向四面望了望,最後停在李、滿兩人身上,正要開口時,滿鳳芝已經先一步說:“恭喜王首席克退強敵,我等來此,本欲助西岸一臂之力,卻沒料到王首席功力通神,我們倒是多此一舉了。”

王崇獻神色稍霽,微微一笑說:“豈敢,滿衛統過譽了。”

“此時諸位想必有許多事情要忙。”滿鳳芝往下方殘破的皇都望了一眼說:“我等就不多做打擾了,若需要東岸相助,尚請不吝告知。”

“多謝。”王崇獻目光往下方一閃,臉上突然有些凝重,匆匆說了句:“王某不送了。”跟著往下方急降。

這是怎麼回事?李鴻正想詢問滿鳳芝,她卻不等李鴻說話,猛一拉,帶著李鴻往東便飛,而且是展開了全速飛行,兩人越飛越快、越飛越高,轉眼之間已經遠離了皇都的空域。

李鴻忍不住開口說:“鳳芝……”

“先別說話。”滿鳳芝傳聲說:“你飛得比我快,先回去與孟升碰面。”

李鴻才不肯這麼做,他眉頭緊皺說:“我不走。”

“聽我一次。”滿鳳芝有些慌張地說:“快走。”

“我絕對不離開你。”李鴻微微升起怒意,咬牙說:“什麼事情我們不能一起解決?”

滿鳳芝感受到李鴻的關懷,心中一熱,輕咬了咬下唇說:“好吧,我們一起應付。”

“到底什麼事情?”李鴻見滿鳳芝不再趕自己走,心情大好,笑著說。

“唉……”滿鳳芝搖頭說:“我們飛快點好嗎,先別提了。”

李鴻雖然能飛得快些,但他不可能放下滿鳳芝先走,所以等于是配合著滿鳳芝的速度,不過話說回來,滿鳳芝的速度也不算慢了,這種加速方式畢竟有其極限,想快也快不到哪兒去。

這麼一路飛行,賀如半島轉眼已出現在地平線的那端。一般說來,除非急忙趕路,此時也該開始減速了,但李鴻見滿鳳芝卻一點減速的意思也沒有,正暗感訝異時,東方陡然爆起一股能量。那股氣息居然是發自王崇獻,同時兩人明顯感受到,那股能量正高速追來。

滿鳳芝一驚往李鴻身邊飄去,李鴻意外地望了望滿鳳芝,卻見滿鳳芝神色凝重地握住自己的手,似乎正擔心著即將要發生的事情;但李鴻並沒轉頭太久,很快便轉回往前方瞧去,卻是王崇獻已攔在兩人前方。

王崇獻此時已換上了一襲新袍,正浮空面對著兩人,以相同的速度一路往東飛退,臉上的表情也是十分怪異。

李鴻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樣子確實有不對勁,他拉著滿鳳芝逐步降低了速度,王崇獻則一直保持在前方數十公尺外同步減緩,直到三人完全凝定在空中。

王崇獻先望了望李鴻,跟著轉向滿鳳芝,只見他雙目微凝仿佛透出兩道寒芒般,與滿鳳芝對視片刻後,這才緩緩開口說:“馮特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