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姆恐慌(4)



利很嚴肅。“你聽說你的朋友阿比蓋爾•普林的事了嗎?”他開門見山地問。卡森瞪大了眼睛,然後拿了一個玻璃杯,開始打水,慢慢地調了一杯威士忌遞給利,又給他自己到了一杯純的,這才開始回答問題。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什麼——她怎麼了?”他裝做很輕松的樣子,問道。

“我已經查過記錄了,”利說,“我發現阿比蓋爾•普林1690年12月14日被埋在了‘渣打街墳場’——有一根火刑柱穿透了她的心髒。那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卡森有氣無力地說。“怎麼了?”

“怎麼——她的墳被扒開了,還被盜了,就是這樣。那根火刑柱被拔出來了,而且在附近被找到了,墳的周圍到處都是腳印。鞋印。你昨晚做夢了嗎,卡森?”利突然問出這個問題,目光很嚴厲。

“我不知道,”卡森迷迷糊糊地說著,搓了搓他的額頭。“我想不起來了。我今天早上就在‘渣打街墳場’。”

“哦,那你肯定聽說了什麼,關于那個男人——”

“我看見他了,”卡森打斷了他,聳聳肩。“那讓我覺得很不安。”

他一口氣喝光了酒。

利看著他。“那,”他說,“你仍然決定要呆在這個房子里嗎?”

卡森把杯子放下,站了起來。

“為什麼不呢?”他沒好氣地說。“有什麼理由說我不該留下嗎?啊?”

“在發生了昨晚那件事之後——”

“發生什麼事之後?一個墳被盜了。一個迷信的波蘭人看見了那些盜賊,被嚇死了。是嗎?”

“你是在自欺欺人,”利平靜地說。“在你心里,你知道——你肯定知道——真相。你已經成了某些相當可怕的勢力手里的一個工具,卡森。三百年來,阿比蓋爾•普林一直躺在她的墳墓里——沒有死——等待著有人落入她的陷阱——那個‘女巫室’。也許她在修建它的時候就預見到了未來,預見到有朝一日有個人會誤打誤撞地闖進那個邪惡的房間,落入那個馬賽克陷阱。你掉進了陷阱,卡森——而且那個陷阱使那個沒死的恐怖女巫有了溝通意識世界和物質世界的能力,能夠和你建立聯系。在阿比蓋爾•普林駭人的魔力作用下,一個人很容易地就被催眠了,她能輕而易舉地迫使你去她的墳墓,拔掉把她固定在那兒的火刑柱,然後她又把你所做的事從你的記憶里抹去,這樣即便你以為是個夢,也記不得那些事了!”

卡森站了起來,他的眼里閃動著奇怪的光。“以上帝之名,老兄,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利發出了刺耳的笑聲。“上帝之名!還不如說是魔鬼之名——此刻威脅著塞勒姆的魔鬼;塞勒姆正處在威脅之中,可怕的威脅。當那些男人、女人和小孩將阿比•普林綁在火刑柱上的時候——他們發現無法把她燒死,她詛咒了他們。今天早上我仔細查閱了一些秘密檔案,我來這兒是要最後一次請求你離開這個房子。”

“你說完了嗎?”卡森冷冷地說。“很好。我不會離開這兒的。你要麼是瘋了,要麼就是喝多了,但你的胡說八道打動不了我。”

“如果我給你一千塊錢,你會走嗎?”利問。“或者更多,唔——一萬塊?我能自由支配很多錢。”

“不,見鬼去吧!”卡森突然發怒了。“我就想獨自留下來寫完我的小說。我無法在別的地方寫——我不想,我不會——”


“我料到是這樣,”利說,他的聲音突然緩和下來了,還夾雜著一種不尋常的同情。“老兄,你跑不掉了!你掉進陷阱了,太晚了,只要阿比•普林的意志通過‘女巫室’控制住了你,你就無法逃脫了。最糟的是,她只能借助你來顯形——她消耗著你的生命力,卡森,像一個吸血鬼一樣吸食著你。”

“你瘋了,”卡森冷冷地說。

“我是在擔心。‘女巫室’里的那塊鐵板——我在擔心它,擔心在它下面的東西。阿比•普林侍奉過不為人知的神,卡森——我在壁龕的牆上看到的一些東西給了我一個暗示。你聽說過尼約戈薩嗎?”

卡森不耐煩地搖搖頭。利把手伸到一個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塊紙。“這是我從凱斯特圖書館的一本書里抄下來的,”他說,“那是一本叫《死靈之書》的書,是一個被人叫做瘋子的人寫的,他專門鑽研不為人知的秘密,鑽得很深。看看這個吧。”

卡森皺著眉頭,讀著那段摘抄:

人們確信他就是“神秘住民”,是被稱為“尼約戈薩”的大惡神的兄弟。他受到召喚時,就能通過特定的山洞和裂縫來到地球表面,男巫曾在敘利亞和雷恩的黑塔下面看到過他;

卡森不解地看著利,利平靜地看著他。“現在你明白了吧?”

“咒語和煉金藥!”卡森說著,把紙還給了利。“都是胡說八道!”

“絕對不是。神秘學者知道那個咒語和那個煉金藥,而且已經用了幾千年了。從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我自己也曾經用過。如果我說的沒錯的話——”他轉身向門口走去,嘴唇都被咬得失去了血色。“這種顯形過去也曾經被挫敗過,但困難在于得到那個煉金藥——很難得到它。但我希望……我就回來。在我回來之前,你能先別去‘女巫室’嗎?”

“我說不准,”卡森說。他的頭隱隱作痛,而且漸漸地加劇,直到強加到了他的意識里,他覺得有點惡心。“再見。”

他把利送出門,然後站在台階上,奇怪地不想回屋里去。他看著那個高個子神秘學者匆匆地在街上走著,一個女人從隔壁的房子里走了出來。她瞥見了他,她的大胸脯挺著。她突然開始憤怒地尖聲數落著什麼。

卡森吃驚地扭頭看著她。他的頭一陣陣地痛。那個女人正走過來,惡狠狠地揮著一個胖拳頭。

“你為什麼嚇唬我的莎拉?”她叫喊著,黝黑的臉漲得通紅。“你為什麼要用你愚蠢的把戲嚇唬她,啊?”

卡森舔了舔嘴唇。

“對不起,”他緩緩地說。“真對不起。我沒嚇唬你的莎拉。我一整天都沒在家。是什麼嚇著她了?”

“那個棕色的東西——它跑到你的房子里去了,莎拉說——”

那個女人止住不說了,大張著嘴。她的眼睛睜得很大。她用右手做了一個很特別的手勢——用食指和小指指著卡森,同時把拇指放在另外兩個指頭上。“老巫婆!”

她匆匆地走開了,嚇人地用波蘭話咕噥著什麼。

卡森轉身進了屋。他往一個平底杯里倒了些威士忌,想了想,便放到一邊了,沒喝。他開始踱著步子,偶爾用手指搓搓又干又燙的額頭。一些模糊、混亂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子里。他的頭一陣陣地疼,發著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