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埃格歸來(3)



說到底,伏伊尼赫手稿是什麼呢?它是一部著作的片斷,這部著作聲稱全面而科學地描述了宇宙:它的起源,曆史,地理(如果我可以用這個名詞的話),精確的構造和隱秘的深度。我手上的這部分涵蓋了對這些問題的初步理解。有一部分內容非常具有知識性,但從其它的內容看,它就像是一本典型的中世紀的巫術、神學和前哥白尼猜想的大雜燴。我模糊地感到,這部著作可能有好幾個作者,或者我手頭的這一部分是某本書的摘抄,而馬丁•加德納對那本書並不完全理解。書中經常提到赫爾墨斯•特里斯梅吉斯塔斯和“祖母綠料板”,還有克利奧帕特拉的一本關于煉金的書,《金石》,以及靈蛇“Ouroboros”,還有一顆神秘的、叫做“Tormantius”的行星或恒星,據說那里是那些令人敬畏的神的家園。書中還多次提到了一種“吉延”語,從上下文看,顯然與荷馬的出生地、愛琴海上的希俄斯島沒有關系。

這使我確定了下一步探尋的方向。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文學作品中的超自然恐怖》中有一小節寫的是阿瑟•馬臣,我偶然發現其中提到了“齊延”語與一種巫術祭儀有某種聯系。另外還提到了“道爾”、“伏拉”和某種“阿科洛字母”。那種字母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伏伊尼赫手稿里有一處提到了“阿科洛碑文”。起初我以為阿科洛是猶太教神秘哲學中的一個驅魔用的詞“阿格拉”的某種訛用;現在我改變了看法。我現在所考慮的假設是這樣的:伏伊尼赫手稿是一部比它要長得多的、叫做《死靈之書》的著作的一個片斷或是一個摘要,可能起源于猶太教神秘哲學。《死靈之書》的全本有可能還存在,或曾經存在過,某些秘密團體,諸如瑙恩多夫臭名昭著的卡梅爾教堂,或博格斯寫過的特龍兄弟會可能仍在口頭傳誦著書里的那些內容。19世紀80年代,馬臣曾在巴黎呆過一段時間,幾乎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經和瑙恩多夫的信徒、以做黑巫術而著名的阿比•布蘭有過接觸。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從他的書里能看到《死靈之書》的蹤影了。至于洛夫克拉夫特,他也許是偶然發現了它,或是親耳聽過口頭傳誦,也說不定他就是從馬臣那兒知道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可能還會有幾本《死靈之書》深藏在閣樓小屋里,或許說不定就在另一個意大利城堡的另一個箱子里。如果我能找到它,並把它和我翻譯的伏伊尼赫手稿一起出版的話,那該是多大的成功啊!哪怕是我能確切地證明它的存在呢。

這就是我在大西洋上度過的5天里始終占據著我的頭腦的白日夢。我一遍又一遍讀著我譯的手稿,希望能發現某個線索來引導我完成這項工作。但我讀的次數越多,越覺得糊塗了。讀第一遍時,我還能有一個完整的認識,能感覺出那是某種隱晦的神話,雖然從未被明白地表達出來,但能從各種暗示中推斷出來。等我讀第二遍的時候,我開始懷疑這一切會不會都是我想像出來的東西。那本書像是溶化到了互不相關的片斷里似的。

在倫敦,我白白地在大英博物館里浪費了一周的時間,在各種各樣的巫術作品中尋找提及《死靈之書》的地方,從巴茲爾•瓦倫丁的《金丹》到亞曆斯特爾•克勞利的著作。唯一可以寄予希望的是在E•A•希區考克的《煉金術要點》(1865年)里找到的一個對“現已難以獲得的亞克羅藥片的秘方”的腳注。但書里沒有在別處提到那些藥片。“難以獲得”這個詞的意思是不是說人們已經知道那些藥片被毀掉了呢?如果是這樣,希區考克是如何獲知的呢?

陰沉的倫敦十月天和疼痛不止的喉嚨所造成的疲憊不堪幾乎使我想坐飛機回紐約去了,但就在這時,我的運氣來了。在梅德斯通的一家書店里,我遇見了安東尼•卡特神父,他是卡邁爾教派的男修士,一個小型文學雜志的編輯。他曾在1944年見過馬臣——就在這位作家去世前三年,後來又用他的一期雜志專門介紹了馬臣的生活和工作。在我陪他一起返回離塞文諾克斯不遠的小隱修院時,他一邊穩穩地以30邁的速度開著那輛小“奧斯汀”,一邊詳盡地給我講了馬臣的事,最後,我問他,就他所知,馬臣是否曾和秘密團體或黑巫術有牽連。“哦,我懷疑這點,”他說,我的心一沉。又走錯了一條路……“我覺得他把他的出生地梅林科特附近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傳統都搜羅出來了。那里曾是羅馬征服時期志留人的地盤。”

“傳統?”我盡量把聲音放輕松。“什麼樣的傳統?”

“哦,你知道。就是那類他在《夢幻山》里描述的東西。異教徒的祭儀和類似的東西。”

“我以為那純粹是虛構的。”

“哦,不是。他曾經對我暗示說,他看過一本書,里面揭示了發生在威爾士地區的所有可怕的事。”


“在哪兒?是本什麼樣的書?”

“我不知道。我沒太在意。我覺得他是在巴黎看到的——或者可能是在里昂。但我記得給他看那本書的那個人的名字。斯代斯拉夫•德•瓜伊塔。”

“瓜伊塔!”我不禁抬高了聲調,他差點兒沒把住方向盤。他略帶責備地看著我。

“沒錯。他加入了某個很荒謬的黑巫術團體。馬臣假裝很認真的樣子,但我敢肯定他愚弄了我……”

瓜伊塔與布蘭和瑙恩多夫的黑巫術教派有牽連。這又是一條重要線索。

“梅林科特在哪兒?”

“在蒙默思郡,我想是。離南波特不遠的某個地方。你想去嗎?

我的思路肯定已經顯現出來了。我看不出否認這點會有什麼好處。

神父沒再說什麼,一直把車開到了小隱修院後面綠樹成蔭的院子里。他把車停好後,瞥了我一眼,溫和地說:“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介入太深。”

我模棱兩可地哼了一聲,我們就把這個話題放下了。幾個小時之後,當我回到我的飯店房間時,我想起了他說過的話,那些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他認為馬臣用他的“異教徒的祭儀”愚弄了他,他為什麼還要警告我不要介入太深呢?莫非他真的相信那些東西,但又要對別人守口如瓶嗎?做為一個天主教徒,他當然一定會相信存在著超自然的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