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埃格歸來(5)



等了好久之後,一個刺耳的、英國上層階級特有的聲音在電話里叫著:“喂,你是睡?”我報上姓名,但還沒等我說完,他就打斷了我:“對不起,我從不接受訪談。”我趕快解釋說,我是一個文學教授,不是記者。

“噢,文學。哪方面的文學?”

“目前,我的興趣在地方傳說上。有人說你知道好多這類的傳說。”

“噢,他們這麼說,啊?對,我想我知道一些。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來的?”

我把名字重複了一遍,並且提到了弗吉尼亞大學和我的主要著作。電話線那頭傳來了從喉嚨里發出的怪聲,就好像他正在吃他自己的胡子,卻發現它難以下咽似的。終于,他說道:

“聽我說……也許你今天晚些時候可以過來,9點怎麼樣?咱們可以喝一杯,聊聊。”

我謝過了他,走回休息室,那里的火不錯,我又叫了一杯酒。在聽了埃文斯先生關于那個上校的警告後,我覺得我值得慶賀一下。只有一件事令我不安。我始終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人,他感興趣的是什麼類型的傳說。我只能估計他可能是當地的一個古董商。

8點半,在吃了一頓豐盛但無趣的晚餐——小羊排、煮土豆,還有某種不知道名字的青菜——之後,我出發去上校家了,我已經向前台服務員問了路,他還顯出了很好奇的樣子。天依然下著雨,還刮著風,但我的寒意已經被酒驅散了。

上校的家在城外一個陡峭的半山坡上。車道上全是泥濘的水坑,鐵門也生了鏽。當我按響門鈴時,10條狗立刻狂吠起來,有個人走過來,在門里呵斥著狗。一個胖胖的威爾士婦女開了門,拍著一條低吼著、流著垂涎的杜賓犬,讓我經過一群吠叫不止的狗——我注意到有幾條身上有疤痕,耳朵也被撕壞了——走進了一間燈光昏暗的圖書室,里面都是煤煙味。我不知道我希望見到的是什麼樣的人——或許是一個高大的英國人,有一張被太陽曬黑的臉和一些硬胡茬——但他顯然還是令我有點吃驚。一個彎著身子的小矮個兒——在一次騎馬時出現的意外把他的右髖摔壞了——他深色的皮膚表明他是一個混血,往回縮的下巴使他看上去有點像爬行動物。初次見面,他給人的印象絕對令人討厭。他的眼睛很亮,充滿智慧,但多疑。他給我的印象是一個可能會引發相當多的不滿的人。他和我握握手,讓我坐下。我坐在靠近火的地方。一團煙隨即湧了出來,把我嗆了一下。

“該掃煙囪了,”他說。“坐那張椅子吧。”過了一會兒,有什麼東西順著煙囪掉了下來,還帶來了好多煙,在火還沒把它燒得面目全非之前,我覺得我看出那是一只貓的骨架。我估摸——後來證明很正確——厄克特上校很少有訪客,所以也很少用到圖書室。

“我的哪本書使你印象不錯?”他問。

“我……哦……說實話,我只是通過道聽途說知道它們的。”

他冷淡地說:“跟大多數人一樣。不過,知道你有興趣就已經很讓我高興了。”聽了這話,我輕松了一些。


這時,從他的頭上看過去,我注意到一本書的書脊上有他的名字。書上滿是灰塵,書名《Mu的神秘之事》那幾個鮮紅色的字顯得很醒目。我趕忙又接著說道:

“當然,我對Mu了解得不多。我記得讀過一本思朋斯寫的書……”

“完全是假充內行!”厄克特打斷了我,我覺得他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有點發紅。

“還有,”我接著說,“羅伯特•格雷夫斯有一些奇怪的理論是關于威爾士和威爾士人的……”

“逝去的以色列部落!我從未聽到過如此幼稚和牽強的觀點!任何人都能告訴你那是胡說八道。此外,我最終證明威爾士人是消失的Mu的陸地上的幸存者。我有證據能證明。你肯定聽說過一些。”

“沒有我希望的那麼多,”我說,我想不出自己陷入了什麼處境。

這時,他止住話頭,讓我來一杯威士忌,我很快做出了一個決定——要麼借口還有其它事離開這兒,要麼就堅持到底。雨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音幫我下了決心。我要堅持到底。

他倒酒的時候說道,“我覺得我能猜到你正在想什麼。為什麼是Mu而不是亞特蘭蒂斯?”

“真的,為什麼,”我困惑地說。我當時甚至都不知道Mu據傳說是在太平洋上的。

“其實,20年前,當我首次開始我的發現過程時,我就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了。當那些主要遺跡都在南威爾士和普羅維登斯的時候,為什麼是Mu呢?”

“普羅維登斯?哪個普羅維登斯?”

“羅德島的那個。我已經證實它是Mu的幸存者的宗教中心。

“遺跡。比如說,這個。“他遞給我一大塊綠石頭,石頭很沉,一只手幾乎都拿不住。雖然我了解一些地理知識,但我以前從沒見過這種石頭。石頭上有一些圖形和題銘,除了有一次在巴西叢林里的一個神殿里見過類似的東西,我從未在別處見過那樣的圖形和題銘。題銘是用一種彎曲的字符寫的,不像皮特曼的速記碼;在字符中間的一個臉應該是一個魔鬼的面具,或一個蛇神,或一個海妖。我看著那個臉時,又有了和我第一次看到伏伊尼赫手稿時同樣的感覺——那種“不好”的感覺。我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厄克特指著那個“海妖。”


“Mu人的象征。雅姆比。這塊石頭是他們的顏色。這是了解他們的來曆的一條途徑——那種顏色的水。”

我茫然地看著他。“怎麼能看出來?”

“當他們摧毀一個地方時,他們喜歡留下水坑——小湖,如果可能的話。你總是能看出來,因為它們和普通的水坑稍有不同。”

他轉身向書架走去,取下一本價格昂貴的藝術圖書,書名叫做《廢墟的樂趣》。他翻開書,指著一張圖片。是一張彩色圖片。

“看這兒——黎巴嫩的西頓。同樣的綠色的水。再看這兒:錫蘭的阿努拉達普拉——同樣的綠和藍。腐爛和死亡的顏色。兩個地方都被他們摧毀了。我還知道6處別的地方。”

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很好奇,很感動;也許是那塊石頭的作用吧。

“但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呢?”

“你犯了大家都犯的錯誤——認為他們和咱們一樣。他們不一樣。用人的標准來說,他們是無形的,看不見的。”

“看不見?”

“就像風和電。你要知道,他們是力,不是生命。他們甚至都無法像咱們一樣清楚地分割開來。這在丘奇沃德的納卡爾石牌上已經寫明了。”

他繼續說著,我不想把他說的都寫出來。他說的許多內容留給我的印象無異于純粹的胡說。但其中存在著一種瘋狂的邏輯。他會從他的書架上抓起一本書,給我讀上幾段——大多數內容,在我看來,都很古怪。但他會接著再拿起一本人類學或古生物學的教科書,摘讀一些似乎可以證實他的說法的內容。

簡而言之,他告訴我的是這些內容:Mu的陸地在1200-2000年前位于南太平洋上。上面有兩個種族,其中一個類似于現在的人,另一個是由厄克特所說的“來自星際的隱形人”組成的。他說,這些“隱形人”無疑是地球的外來者,他們的首領叫做“加坦諾索亞,”即神秘之神。他們有時會顯形,就像石頭上的妖怪那種樣子——那代表的是“加坦諾索亞”的形象——但他們的自然狀態是一種強力的“渦流。”從我們的角度講,他們不是仁慈的種族,因為他們的本性和欲望都完全不同于我們。按納卡爾石牌上的說法,人是他們創造的,但厄克特說,這點肯定是不對的,因為考古學證據顯示,人已經進化了好幾百萬年。不管怎樣,Mu上的人類是他們的奴隸,而且顯然得到的是在我們看來難以置信的殘暴虐待。勞埃格,或說星際生物,能夠截肢而不致死,並以此警告反抗他們的人類。他們還能使他們的人類奴隸長出像癌一樣的觸角,也把這做為一種懲戒。納卡爾石牌上的一幅畫就畫著一個人,從兩個眼窩里長出了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