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2)



這些故事無一不被印第安人和18世紀那些迷信的白人說成是富有傳奇色彩的自然現象。但是,那個由萊亞門牽頭的委員會的名稱縮寫與那個巨人的名字一模一樣,這難道也完全是巧合嗎?

猛然間,他意識到他正在走向一個電話亭。他看了看手表,感覺到了恐慌。他宿舍里的電話就該響了。最好就在電話亭給她打電話,這樣可以節省走回宿舍的那3分鍾時間。

他停下了。不行,如果他從電話亭打電話,聽到的只能是忙音。

“40多年的生命,正如你所知道的,”那個主席剛才說。

德斯蒙德掉頭要往回走。他的路被一個大個子年輕人擋住了。他比6英尺高的德斯蒙德高出一頭,胖得就像“梅西”的聖誕游行時那個聖誕老人氣球,不過小一號罷了。他穿著一件很髒的圓領長袖運動衫,胸前是無處不在的M.U.,一條短褲,一雙破網球鞋。他用像香蕉一樣粗的手指拿著一個巨大的薩拉米香腸三明治。

看到他,德斯蒙德突然意識到,這兒的大多數學生不是太瘦,就是太胖。

“德斯蒙德先生?”

“對。”

他們握了握手。那家伙的皮膚又濕又涼,但手很有勁。

“我是溫德爾•特里潘。就你的學識,你應該聽說過我的祖先。那個最出名的,或說聲名狼藉的康沃爾女巫,雷切爾•特里潘。”

“噢,特雷丹尼克•烏勒斯村的雷切爾,離波爾杜灣不遠。”

“我就知道你知道。我繼承了祖業,但是謹慎多了,當然。反正,我已經大四了,還是蘭卡阿里夫兄弟會推選的委員會主席。”

他停了一下,咬了一口三明治。蛋黃醬和薩拉米香腸和芝士慢慢地從他的嘴里溢出來,他說,“你被邀請參加我們今天下午在會所舉行的一個聚會。”

他把另一只手伸到口袋里,掏出了一張卡片。德斯蒙德草草地看了一眼。“你想讓我加入你們的兄弟會?我太老了,做不來那種事。我覺得我適宜……”

“胡說,德斯蒙德先生。我們是一個很嚴肅的團體。其實,這兒的兄弟會和別的學校的不一樣。你應該知道。我們覺得你會帶來穩定,還有,我得承認,威望。你非常有名氣,你知道。順便說一句,萊亞門就是蘭卡阿里夫的一員。他會關照屬于他的兄弟會的學生。當然啦,他不承認這點,而且如果你這麼說的話,我也不承認。但事實如此。”

“哦,我不知道。假如我立誓入會了——如果我被邀請的話——我就得住進兄弟會所嗎?”

“對,我們一視同仁。當然,那只是在你立誓以後。在你做積極分子時,隨便你住在哪兒都行。”

特里潘笑了,露出了嘴里沒嚼完的東西。“你沒結婚,所以沒問題。”


“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德斯蒙德先生。只不過是說,我們不發展已婚的人入會,除非他不和妻子一起生活。已婚的人失去了他的某些力量,你知道。當然,我們決不主張獨身。我們也有一些很不錯的聚會。每月一次,我們會在科托阿德山腳下的一個小樹林里搞一次狂歡活動。大多數女賓都是巴蓋辛女生聯誼會的。她們當中的一些人真的喜歡老成持重型的,要是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的話。”

特里潘往前跨了一步,他的臉正對著德斯蒙德的臉。“我們不光有啤酒,大麻,麻醉劑,和女生。還有別的吸引人的東西。有些好東西是曼紐爾•德登布隆侯爵按他自己的配方做的呢。但大部分都是小兒科的東西。那兒還有一只山羊呢。”

“山羊?黑山羊嗎?”

特里潘點點頭,他疊成三層的下巴上的垂肉嘟嚕嘟嚕地晃。“對。老萊亞門會去那兒監督,當然,他會戴上面具。有他在,不會有出格的事的。去年的萬聖節,雖然……”

他頓了一下,又說,“反正,有東西可看。”

德斯蒙德舔了舔發干的嘴唇。他的心砰砰地跳,像那種祭拜儀式中敲打的手鼓聲,他只在書里讀到過那種儀式,但他曾經設想過好多次了。

德斯蒙德把卡片裝進口袋。“一點鍾?”

“你會來嗎?太好了。 回頭見,德斯蒙德先生。你不會後悔的。”

德斯蒙德走過學校四方廣場上的那些大樓,其中氣勢最雄偉的一幢建築是博物館。它是校園里,也就是最初的校區里最古老的建築。光陰在其它建築的磚石上都留下了印記,但博物館的建築好像把光陰都吸收了似的,而且好像又要慢慢地把吸收的東西再散放出來似的,就像水泥、石頭和磚塊在太陽下吸收熱量,然後在黑夜里又釋放出來一樣。其它的建築上都爬滿了攀緣植物,而且有點太茂密了,但博物館外面什麼植物都沒有。想要爬上它灰暗的骨白色石牆的那些攀緣植物都枯萎了,並且掉到了地上。

萊亞門的紅石頭房子很窄,有3層樓高,上面是一個雙峰屋頂。覆蓋在房子外面的攀緣植物長得很茂盛,似乎那房子沒有被它們的重量綴得垮塌下來已然是一個奇跡了。那些攀緣植物的顏色與其它建築上的也略微有些差別。從一個角度看去,好像是青紫色的。從另一個角度看,又是綠色的,像極了蘇門答臘島上的一種蛇的眼睛的顏色,那是德斯蒙德在一本爬蟲學專著里的一張彩頁上看到的。

岩人部落的巫師就是用這種有毒的爬蟲來傳遞信息的,有時還會用它去殺人。作者沒有解釋他所謂的“信息”是什麼意思。德斯蒙德從另一本書里知道了“信息”的含義,但在那之前,為了看懂那本用阿拉伯語寫的手稿里的馬來語,他還學會了馬來語。

他匆匆走過那所不會引人駐足觀看的房子,回到了宿舍。宿舍樓是1888年在另一座建築的舊址上興建的,1938年又重新改建過。灰色的牆皮都剝落了。又幾扇窗戶被打破了,窗口被釘上了硬紙板。門廊的地板都翹了,在他的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大門是橡木制的,上面的漆早就掉光了。門上有一個青銅的貓頭,貓嘴上掛著一個當門環用的粗重的青銅圓環。

德斯蒙德進了門,走過鋪著破地毯的大廳,順著光禿禿的樓梯上到了二樓。在第一個樓梯平台的灰白色牆壁上,留有很久以前某個人寫的字:約梭托混蛋。那些字被沖洗過好多次,但顯然只有用塗料才能把這句帶有侮辱性的、危險的情緒表現掩蓋掉。昨天一個大三的學生告訴過他,誰也不知道那是誰寫的,但在它出現後的那個晚上,有人發現一名新生吊死在了一個壁櫥里。

“那孩子在自殺之前把自己毀得不善,”那個大三學生說。“我那時沒在,但我知道那情形。他應該是用一把剃刀和一個熱熨斗干的。現場到處都是血,他的生殖器和睾丸在桌子上,被擺成了一個T型十字架,你知道那是誰的標志,他還把牆上的石膏抓下來一塊,留下了一個很大的血手印。那看著簡直不像是人手留下的。”

“我很驚訝,他還能活到把自己吊起來的時候,”德斯蒙德說。“流了那麼多的血,你知道。”

那個大三學生大笑著說。“你肯定是在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