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云的意思,華生完全懂了.朱慕云想知道火柴的情況,但是,又不想讓自己牽連.核查單據的事,特意交給其他人.到時候,華生可以在聽取彙報的時候,順便提一句,就能知道結果.
"火柴之事,不要強求.查不查不得,對我影響不大,最多,也就是損失點錢."朱慕云叮囑著說,他的身份,自然不好跟華生說起,全靠華生領悟.
"我知道了."華生點了點頭.他以前也覺得,朱慕云可能是為了錢.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見識和閱曆,都開始豐富起來,也有了自己的判斷.
朱慕云的行為,看似都為了錢.可華生覺得,他還有其他目的.只是,朱慕云不說,他絕對不問.哪怕過一百年,他也不會問.
朱慕云現在的身份,並沒干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另有所圖的話,華生一樣會支持.有的時候,他甚至希望,朱慕云會是"那邊"的人.
"在政保局,說話行事,一定要小心謹慎.除了我們,誰也不能相信."朱慕云叮囑著,雖然華生做得很好,可還是得注意.
程吉路身為三處的副處長,去醫院看望受傷的兄弟,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在醫院住院的兄弟,連醫藥費都交不起,面臨被停藥的危險.他當時頭腦一熱,答應解決此事.
然離開醫院後,程吉路被外面的風一吹,瞬間冷靜下來.自己不過一個副職,何德何能,可以解決經費的問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局里卡著三處的經費,那是因為,三處是後娘養的.
三處是武尚天一手創建的,武尚天在政保局,混得不如意,三處當然也跟著背時.此次武尚天親自布置的行動,原本可以打軍統一個伏擊.沒想到,卻被軍統打了個個伏擊.
武尚天不再分管二處,看似不算什麼處分.但此事,從側面反映出,武尚天在政保局的地位岌岌可危.或許,不用多久,武尚天就徹底與政保局說再見了.
要從正常渠道,解決經費問題,基本不可能.從憲佐班想辦法呢?自己是外來戶,朱慕云未必會幫忙.就算朱慕云肯幫忙,最終還是會以三處的名義.
這是程吉路所不願意見到的,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好.顯然,只能走其他渠道.程吉路最終,去了青島路33號,找林景伊商量.
自從與程吉路接上頭後,林景伊就安心在法租界住了下來.他去濟南路,考察過實惠飯館.暗中觀察過袁旺財和羅泉一段時間,發現他們的社會關系簡單.而且身份清白,又受過日本人的壓迫.非常適合,擔任中統的"特情".
所謂特情,即特種情報工作人員.這些人,暗藏于中共或進步團體之內,或者潛伏在敵後,是特務中最機密的一部分.雖然袁旺財和羅泉,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但是,他們很有天賦.
根據程吉路所說言,袁旺財和羅泉,對日本人沒有好感.他們在實惠飯館,不但可以觀察軍統的一個情報組,並且,還可以監視情報處的一個監視點.這麼長時間,他們的任務完成得很好.
宋鵬和情報處的人,偶爾也會來實惠飯館用餐.可是,他們對袁旺財,羅泉的身份,絲毫沒有懷疑.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兩個人值得培養.
再說了,如果把袁旺財和羅泉培養出來,也算是林景伊重建調統室,取得的一大成績.調統室的人員七零八落,死的死,逃的逃,相當一部分,進入了政保局擔任日偽特務.林景伊重回古星,不僅要重建調統室,還要做出成績.
吸收袁旺財和羅泉進中統,就是他實打實的成績.此次,三處的人受傷,史希俠解決不了費用,程吉路覺得,可以找林景伊,讓中統出錢,讓他露一手.三處的人,在醫院已經沒心思再住,特別是王輝,心情很低落.
原本,程吉路也想過,自己私人出錢.可是,他問了醫院,想要繳清三處五人的所有費用,以他的身家,暫時還不夠.
在三處擔任副處長,程吉路幾乎無油水可言.僅靠那點薪水,連自己都養不活.幸好,調到憲佐班後,他在法租界巡邏,接觸的人多了,各種好處源源不斷.至少,他在外面吃頓飯,不用考慮身上的錢,是否足夠支付飯錢.
"你怎麼來了?"林景伊聽到熟悉的敲門聲,知道是組織的人來接頭.打開門一看,見到程吉路,很是意外的說.
"找你談點事."程吉路意味深長說.
"進來談吧."林景伊讓開身子,程吉路絕對不會隨便來見自己.
"好."程吉路說,他找林景伊,就算有人見到,也不算什麼.林景伊在憲兵分隊關押過,他偶爾來"回訪",是能說得通的.
"三處有五人受傷,在雅仁醫院住院.其中,還包括史希俠安插在軍統的臥底,代號火柴的王輝.三處經費緊張,他們在醫院的費用,也沒辦法報銷."程吉路迅速介紹著情況.
"這怎麼可能?"林景伊驚訝的說,政保局這麼大的單位,除了財政撥款,還有其他收入來源.就算政保局再窮,也不會少三處的辦公經費吧.
"還不是因為史希俠?他只知道抱武尚天的大腿,沒跟李邦藩處好關系.結果,三處的位置就尷尬了."程吉路歎息著說,在政保局,武尚天本就不得勢.
史希俠只知道一味抱著武尚天的大腿,吃了幾次虧,還不知道醒悟,活該現在三處被排擠.他相信,再這樣下去,史希俠這個處長,怕是位置不保.
"你是怎麼想的?"林景伊問.
"我在醫院的時候,向三處的人保證過,要解決他們的醫藥費.可是,讓局里報銷,暫時行不通.我想,是不是由咱們先墊付?"程吉路試探著說.
林景伊回來重建古星黨部和調統室,除了需要人手外,必定帶著大量的錢.任何時候,沒有錢都是行不通的.他相信,這點錢對林景伊來說,不算什麼問題.
"你要幫他們付醫藥費?"林景伊覺得程吉路的話,很是不可思議.如果僅僅為了,顯示自己可以搞到錢的話,完全沒有必要.三處的人,都是中統的叛徒,他怎麼可能,花錢去救治這些人呢.
"我認為,史希俠這個處長之位,很快就坐不穩了.一旦他倒台,我最有希望接任."程吉路緩緩的說.現在,正是籠絡人心的最佳時機.
"此次三處的行動,有沒有給史希俠處分?"林景伊心里一動,問.
如果正如程吉路所言,倒是可以考慮.錢對他來說,確實不重要.此次回古星,重慶撥了一大筆經費.只要他能在古星立住腳,再多的錢,上面都會給.
"沒有."程吉路搖了搖頭,遺憾的說.他也希望,史希俠能背個處分.甚至,局里能把他的處長撤銷.可是,李邦藩就像忘了史希俠似的,都沒提到他.
"這倒有些奇怪."林景伊喃喃的說.他的大局觀,比程吉路強不少.而且,他是當過黨部主任委員的,處分做錯了事的人,他與李邦藩,有相通之處.
"責任主要在武尚天,他安排安清會伏擊軍統,實在是一大敗筆.史希俠依然犯了,以前同樣的錯誤.此事,如果他向李邦藩彙報,或許軍統真的會損失很大."程吉路說.
李邦藩能調動的人馬,比武尚天多得多.一旦讓布置人馬,不但軍統古昌行動大隊的人,一個也跑不掉.甚至忠義救國軍,也會交待在河西.搞不好,管沙嶺都會被趁機拿下來.
"你的意思是,只要史希俠再犯一次錯誤,他的位子就會不穩?"林景伊突然問.
"必定如此,到時候,這些墊付的錢,還是可以拿回來的."程吉路篤定的說,只要他當了處長,想必局里會報銷這些醫藥費吧.三處就算沒有功勞,也是苦勞.不能讓他們流了血,還要流淚.
程吉路之所以要爭取當處長,也是為完成上面的任務.中統古星調統室,除了有數的幾人逃出生天外,剩下的人幾乎全軍覆沒.史希俠現在當著政保局的處長,作為新的古星黨部主任,要是能制裁史希俠,將是他更大的成就.
史希俠躲在六水洲,中統暫時奈何不了他.可如果史希俠不當處長了,再要對付史希俠,就會輕松得多.真要是像程吉路所說,他擔任了三處的處長,隨時可以取史希俠的性命.
"想要讓史希俠犯錯,等是等不到的."林景伊緩緩的說.
"主任有何高見?"程吉路眼睛一亮,說.
"你覺得,史希俠現在,最想干什麼?"林景伊問.只有針對性的做計劃,才能讓史希俠上當.
"當然是想一雪前恥."程吉路想了想,說.
三處成立後,一直沒有立過像樣的功勞.失敗,倒成了家常便飯.如果有機會,讓他立功的話,史希俠一定會抓住.
"那就給他做個套,讓他主動跳進去."林景伊篤定的說.
"好,我一定全力配合."程吉路堅定的說,給史希俠做套,他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