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25節:音樂的魔力(2)

對于李云迪來說,這種壓力同樣存在,盡管他已經在歐洲具有相當的影響力,但紐約的樂評人向來只根據藝術而不是名氣來判斷藝術價值,稍有不慎,便可能動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事業根基,李云迪的經濟公司、唱片公司都擔負著同樣大的壓力。

獨奏會結束的第二天早上,經濟公司的所有人都捏著一把汗,報紙送到的那一刻,幾乎誰也沒有勇氣去碰它。

《紐約時報》以嚴厲出名的資深樂評人亞倫·柯金的文章這樣寫道:周六大都會博物館的紐約首場演出中,李表現了經過充分思考的詮釋,每一點滴既可以是藝術性的,也可以是令人興奮的、炫耀的表演。

李在上半場獻上4首諧謔曲,出人意料及個人化的觸鍵從B小調(OP20)開頭幾個小節就出現了,這一處其他鋼琴家常持續地踩踏踏板,讓肖邦漸升的修飾彙成朦朧的效果。李在這里則保持他的音色別有不同地"干"及清晰,這能抓住耳朵,雖然起初感到有點愕然,但無法不欣賞這種手段產生出的清晰度及質感。

那種清晰度成為他整個演奏會的標志,也成了曲子里的亮點,像4首諧謔曲及下半場的李斯特奏鳴曲,這些耳熟能詳的曲子,聽者可能曾錯誤地認為它們已無甚神秘。李斯特奏鳴曲,這是他上張錄音里的重頭戲,與其說是延綿抽象的幻想,不如說在他生動的個性演繹下,更像一出浮士德戲劇。

同樣令人吃驚的是他演繹中的自由與精准間的平衡。他的彈奏速度是非常有彈性的,大多傾向輕快的一方,但當音樂需要更多柔和與歌唱性時,他也會纏綿。輕松活潑的第四諧謔曲因這種流動性而特別受益,使它的輕巧如飛、猛然的牽扯、傷感都得到平衡。對于哪怕只是一個小節里的休止符,他都能夠利用這沉寂作為戲劇元素,而非僅僅一個停頓。

讓我們開香檳吧!不然?

結束北美地區的巡演後,李云迪開始了歐洲之行,分別在德國、法國、波蘭等國家舉辦音樂會,最特別的演出要算是他在華沙國立音樂廳舉辦的獨奏會,當年他就是從這個舞台踏上國際樂壇,也是他2000年肖邦大賽奪魁後首次重訪故地。

華沙國立音樂廳為了迎接李云迪的歸來,特意搬出了他當年參賽時用的那架鋼琴。同樣的場地,同樣的鋼琴,同樣熱烈的氣氛,李云迪捧著一絲緬懷坐在了鋼琴前。當他開始彈奏,華沙的聽眾便立刻感覺到鋼琴家的變化,假如說當年參賽時的彈奏是"肖邦式"的肖邦,那麼如今他彈奏的則是"李云迪式"的肖邦。

李斯特奏鳴曲則顯示了李云迪成熟的彈奏與傑出的技巧,但技巧只是詮釋音樂內涵的工具。對于這首龐雜深邃作品的詮釋,每一處細微的枝節都不曾逃過他的手指,每一處停頓都有深刻的妙義,這是用創作的力量超越時間的希望。李云迪又一次贏得了華沙的認可和贊譽,而他再次品嘗到華沙的熱情。

李云迪接下來的演出涉足了歐、美、亞等國家,包括:7月30日在加拿大蒙特利爾音樂節獨奏會,8月1日在波士頓的獨奏會,以及8月7日參加德國威斯巴登音樂節,28-29日在馬來西亞與吉隆坡交響樂團合作演出。

8月中旬,李云迪成為唯一被邀請在鄧肯活特小澤征爾音樂廳10周年紀念音樂會上擔任獨奏嘉賓的鋼琴家。

1994年,索尼總裁大賀典雄捐資建成了這座音樂廳,出于對指揮大師小澤征爾的崇拜,便以他的名字命名了該音樂廳。音樂廳坐落在一片大草坪中,純木質結構,特色之一便是廳內最後一排座位的門可以完全升起,此時坐在外面草坪上的觀眾,就可直接觀賞到演出。

需要強調的是,雖然這場音樂會的票價驚人,每張平均500美元,但音樂廳外的草坪上仍坐滿了觀眾。李云迪是唯一被邀請參加音樂會的獨奏家,他演奏了肖邦《第二諧謔曲》和李斯特的《鍾》,小澤征爾則作為壓軸戲最後出場,指揮唐格爾伍德學生管弦樂團演奏。當李云迪謝幕後,小澤立刻上前祝賀他演出的成功,並由衷地贊賞他的演繹。待整場音樂會結束,小澤征爾按照習慣換上和服,偕夫人及經紀人邀請李云迪小聚一敘,並對夫人說:"你相信嗎?他只有22歲!"當下,小澤就與經紀人商定,安排與李云迪的合作演出。

值得一提的是,音樂會中途天色大變,突然下起了雷雨。藝術家們仍舊繼續自己的演出,而坐在草坪上的觀眾就冒著大雨繼續陶醉于音樂,場面令人感動。第二天的樂評題目是"音樂戰勝了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