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不愁客少 第14節:我演《游園驚夢》

我演《游園驚夢》

侯寶林

我說了二十多年的相聲,一直是在電台上廣播和舞台上演出的。在水銀燈下拍電影,是解放後1951年才開始的。第一次是拍《方珍珠》,我演相聲演員白二立;第二次是拍相聲紀錄片《杜魯門的畫像》,第三次是在《春節大聯歡》中拍相聲《夜行記》的前半部分。由于這三次完全拍的是相聲或僅有關相聲演員生活的題材,所以搞起來比較容易。

這次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約我拍《游園驚夢》,我最初以為這大概和前三次差不多,在這部以介紹北京動物園的動物為主的影片中,我不過是以"敘述人"的身份,做些釋白工作而已,充其量在影片中再穿插一些簡單的情節也就夠了。但事實卻不然,等拿到腳本,大家集體研究討論把它發展了一步以後,我才感到不像我想的那樣簡單,"這個喜劇角色還挺難演呢"!于是在拍戲以前我看了一些喜劇影片,如《新局長到來之前》、《我們好像見過面》、《伊琳娜回家去》等等。當時我想到兩個問題:一、相聲藝術主要是靠語言來表達的,而電影腳本中沒有那麼些台詞,許多地方得靠細心的表演才能完成任務。二、中國喜劇是不是也照著外國喜劇那樣來演呢?要在十年前那很好辦,只要到處出洋相,抓噱頭就可以啦!今天當然不能這樣做。再有中國人的幽默,在誇張手法上是比較含蓄的,在塑造角色時,這一點是必須注意的。

就這樣我開始了我的拍片工作。

說實在的,我這個腦力勞動者從小到現在,像什麼拿大頂、翻跟頭,根本就沒有嘗試過,但是在《游園驚夢》中我得靠爬山、爬樹、砸水果攤、跳水……來完成我的表演任務,這對我來說真是一次艱苦的鍛煉。當我在動物園爬虎山以前,我原以為虎山是石頭堆砌的,心里一點也不在意,但是我一爬上去用腳磕了磕石頭縫,石頭里面發出了"咚咚"的聲音,我可就心虛了,心想:哎呀!這座山表面上是水泥而里面卻是空的呀!再害怕也沒有用啦!只有拿出勇氣來爬吧!拍完了這個鏡頭,從山上跳下來我對大家說:"不遵守公共秩序的人真可氣,我雖然裝他,但是卻非常恨他……"

大家都知道人和動物在一塊兒演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一方面得演好自己的戲,同時也得時刻注意動物的表情,假若它心情不愉快發了脾氣,甭說演員,連導演都解決不了它的問題。這得靠細致地耐心地跟它搞熟了才行。當我跟大象一起演戲的時候,的確心里撲通撲通有點緊張,這種緊張不是怕戲演不好,而是我聽說大象曾經用鼻子打傷過飼養員,如果它看我有點別扭的話,我就有由演員變成傷員的危險。大家如果仔細看看這場戲的話,會看出來我臉上很不自然,說真話,那是嚇的!也許有人會問:"你怎麼和大象交了朋友的?"告訴您,熟悉階段雖然比較長,但是我們之間感情最融洽的時候只有五分鍾。這五分鍾感情是靠半桶胡蘿蔔和二斤香蕉才鞏固下來的。

當大家看到我扮演的這位頭戴鴨舌帽、身穿秋裝的游客,在秋風送爽天氣晴朗的日子里去逛動物園不慎落水的時候,一定會哈哈大笑,可是大家決不會想到我實際拍下水這場戲的那天,已經是零下8度、刮著四五級大風的嚴冬了。我當時混身是水,幾乎成了冰棍兒。一位老大娘在旁邊咧著嘴說:"喲!看電影多舒服哇!這照電影假戲真做可不易呀!"不易是不易,可這部影片喜劇的味道不濃,不夠令人滿意,觀眾們看的時候一定會感覺到剛剛想樂而又樂不出來。這就叫"笑得不過癮",也就是說戲沒有演好。

誠懇地希望大家給我提意見,教給我怎樣才能演好喜劇,我保證,如果能有機會再上鏡頭的話,演得准比這回強。

原載《大眾電影》195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