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萬曆搜秘 9、王錫爵痛悔失算

曆來儲位為國本所系,宰相不得不言、不得不爭,但所爭所言,必須一本大公,使天下共見共聞;一涉隱秘,便有操縱的嫌疑,最易獲罪于嗣君,亦最易為政敵資為口實。這就是王錫爵所犯的錯誤。

所謂“巧借王封,轉作冊立”,誠然是王錫爵的苦心,但外間並不明了。推斷將來大位的繼承,不歸于皇長子即歸于皇三子。如果歸于皇長子,則依傳統,他原該被冊立為太子,王錫爵身居宰輔,不能力爭,他是不會見他的情的;如果屬于皇三子,那就更壞,因為王錫爵的密疏實在是曲護皇長子,基本立場正為抑制皇三子取得帝位,總而言之,王錫爵這個做法,將來會弄得兩面不討好。

當然,王錫爵也想過這些道理,只是想得不夠透徹,他以為皇長子將來被立為太子,繼統即位,自然會看到他手書的密奏,了解他的苦心。于是李騰芳點醒他說:“揭帖手書,人何由知?異日能使天子出公手書,傳示天下乎?”這就是說,即使皇長子繼統即位,不翻此案,但如有人攻擊,說他建議“並封”的用意在擁立皇三子,嗣君以王錫爵當時不能為他力爭,便未見得肯為他出示這些密疏,解釋他的苦心。換句話說,王錫爵這個可以“皎然于天下”的證據,扼在別人手里,如果嗣君不肯出示,則追論前罪,足以禍及子孫。

這一下,王錫爵才如夢初醒,痛悔失算,竟至淚下。第二天上疏自劾,請改前議。神宗不允。下一個月再上疏請冊立太子,神宗索性下了“俱停封”的詔諭。這一年,王錫爵為此事總計六次上奏,後來爭得了一個皇長子于下一年“出閣講學”的結果。

自萬曆二十二年到二十九年,為了皇長子冊立為太子,以及表示成人的“冠禮”,還有婚禮等等,廷臣交諫,不知凡幾,神宗大都置之不聞不問。然則要探索的是,神宗持此態度的用意到底何在?

神宗的用意是要等他的皇後去世。神宗的皇後王氏,余姚人而生于京師,不知道是不是陽明先生的本家。王皇後賢而多病,神宗打算等她一死,便要立鄭貴妃為後;這一來皇三子常洵就變成中宮嫡出,名正言順地得立為太子。神宗之所以一再強調“立嫡不立庶”,是有這樣一番深心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