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23節:范旭東:耿介書生的事業(4)

1914年冬天,他獨自到了天津塘沽。這里的海灘邊鹽蛇遍地,如冰雪一般,無邊無際。他不禁感慨說:一個化學家,看到這樣豐富的資源,如果還沒有雄心,未免太沒有志氣了。他在附近的漁村開始研制精鹽的試驗,很快令純度達到90%以上。他決定和友人一起創辦"久大精鹽公司"。公司資本5萬元,由范旭東擔任總經理。

此時范旭東31歲,正是而立之年。他的創業沖動中既有愛國之血氣,也有書生之癡氣。他對這個企業傾注全力。因為資本菲薄,他處處精打細算,凡是能在國內制造的機械部件,都交上海求新工廠制造,少量確需進口的設備,則親自到日本去購買。當時辦公室和宿舍都是簡易房,范旭東的辦公室是一間不大的木屋,兼做會客室和實驗室,而且也是他的臥室。1915年夏天,塘沽的廠房正式投產。以海灘曬鹽加工鹵水,用鋼板制平底鍋升溫蒸發結晶,生產出中國本國制造的第一批精鹽。久大的精鹽以五角形"海王星"為商標,品質潔淨、均勻、衛生,品種主要有粒鹽、粉鹽和磚鹽等,傳統制鹽方法生產出來的粗鹽根本不能與之相比。雖然久大很快受到消費者的歡迎,但卻挑起了與鹽商的一場大戰。在中國曆史上,長江中下游如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江蘇南部等地,食鹽運銷曆來由官商合伙壟斷。鹽商左右著鹽的價格,而優質精鹽全由國外進口,價格昂貴,只有富人有能力購買。鹽商就依靠這套專賣制度獲取暴利,作為一個利益集團,他們的力量非常強大,無論是外國還是中國政府都不敢輕言改革。

久大的發展遭到了中外鹽商的共同敵視。各種關于久大精鹽有毒之類的謠言在市場上散布。而英國駐華公使甚至妄圖用軍艦封鎖天津港,阻止久大公司的運鹽船出港。但即便如此,久大精鹽仍然銷路驟增,1917年精鹽銷量約1萬擔,1923年便增加到4萬多擔,1936年達到頂峰,約50萬擔。

久大公司事業的發展,也引起了官僚、軍閥的注目。當時,奉系軍閥駐天津司令李景林,曾以籌軍餉為名,綁架了范旭東,勒索20萬元。范旭東嚴詞拒絕,李景林便下令扣留范旭東,並派人到久大以范旭東的性命相要挾。范旭東耿介剛硬,堅決不讓家人交贖金。後經范源濂找人斡旋,並由久大公司背著范旭東籌款8萬元送去,他才脫險歸來。

久大與鹽商20多年的激烈競爭,實際上也就是自由和壟斷的競爭。這場競爭原本沒有懸念,但是市場占有率一直領先的久大卻以妥協而告終。1929年南京國民政府為牟取利益,再次承認專商的合法地位,對于久大公司來說是一個重大打擊。為了生存與發展,久大公司不得不開始經營粗鹽。1936年,久大精鹽公司改名為久大鹽業公司,經營重點轉向粗鹽。後來范旭東曾經非常憤懣地說:"就買賣而論,從來沒有撞到對手,和我們作正當競爭。舊勢力,只是把我們牽住,不許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