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讀書的記憶碎片 第52節:我們的八十年代(2)

我們盡可以贊第一個記者有眼光,第二個記者有勇氣,第三個記者有頭腦,但是,我們更應該注意到這樣的事實:那張照片獲得全國好新聞獎,那張紙條被作為黨代會花絮刊登于《人民日報》,那則新聞當晚被中央電視台播出。如果沒有鼓勵他們這樣發現新聞處理新聞散布新聞的大環境,所有的眼光、勇氣和頭腦恐怕都無從談起。

我們的八十年代。

熱愛八十年代,我至少可以說出六十六條理由,但最重要的一條是,那個年代允許學生可以不讀書。

像前面提到的現代文學老師,在我們宿舍進行了一番考前輔導(其實也就是劃劃重點,免得讓我們作弊的時候都不知道從書上哪一頁抄起)後,頗有感慨地說:“其實我教你們的,都是垃圾。要有人能重寫現當代文學史就好了。”他抬起憂國憂民的臉,看著我們一雙雙愚昧又茫然的眼,不禁由衷歎了口氣:“可惜,教的是你們這幫雜碎。”

有同學提議大家寫《關于作弊的記憶碎片》,而在那年頭,作弊是老師也幫忙的事兒。像我的偶像、青年女詩人楊榴紅,她教社會學。《社會學概論》期末考試時,是我第一次上這門課,一見到她,驚為天人。她苗條纖細的身體用一襲阿拉伯風味的長裙裹著(十幾年後有人叫這“波西米亞風格”),慵懶地坐在講台的桌子上,一俟另一個長得很丑卻很嚴厲的監考老師走出去,她馬上便伸出修長的食指擱在紅唇上,示意我們可以抄寫了,臉上是寬容而調皮的壞笑。

毫不誇張地說,我在考試開始前一個小時,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一個字也沒有寫,而是癡癡呆呆地看著她,一是因為我連抄都不知道從何抄起,必須得等旁邊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答好後再讓俺照葫蘆畫瓢,另一個原因是,我必須抓緊這最後兩個小時將她銘刻在心中,彌補因為逃課而錯失掉的整整一學期欣賞她的機會。

非常非常遺憾,那次考試我居然及格了。而按照我的如意算盤,是要重修《社會學》概論的,好能再盯著她看一個學期。未遂後,我與對門宿舍的大鼻子成立了一個楊榴紅俱樂部,准備賣酸奶,用賺來的錢為我們的偶像買一副隱性眼鏡——我們認為她不戴那副大框眼鏡會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