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重的梁柱 第42節:楊昌濟-欲栽大木柱長天(2)

戊戌變法失敗後,楊昌濟避居家鄉,研究經世之學,為明心志,寫下"強避桃源作太古,欲載大木柱長天"的聯句。

在日本留學時,楊昌濟雖身處異邦,仍不忘祖國,改名懷中,並且積極參加"拒俄運動"。

楊昌濟回國後,設法營救被袁世凱迫害的楊德麟;規勸楊度不要逆潮流為袁世凱恢複帝制鼓吹;還為《新青年》撰寫論文,推薦文章,支持新文化運動,為創建湖南大學奔走呼號。

楊昌濟到北京後,積極為赴法勤工儉學籌措經費,號召湖南有志青年出國學習救國之術。他寫信給蔡和森、毛澤東,商討如何讓湖南學子到西方勤工儉學拯救中國。

1918年8月19日,為了新民學會成員出國留學的事宜,毛澤東第一次來到北京,住進了豆腐池胡同楊昌濟家中靠近大門的一間屋子里。



時光像遺失在人們柔軟的心坎上的一顆種子,長出曆史的擎天大樹,所有的激情、混亂、動蕩、名聲都被迫縮寫在一片薄薄的葉片上,被人們苛刻的觀念噬咬、被政治的氣候拷問,退去了初始鮮亮的面貌,不定什麼時候,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脫落了。

初到北京,毛澤東嘗到了在小池塘中為"大魚",而放入江海作"小魚"的痛苦:沒有工作,身無分文。

楊昌濟注重發現、愛護和培養人才,此乃"悠悠萬事,惟此為大"。珍惜人才的楊昌濟,為毛澤東在北京大學介紹了一份圖書助理員的工作。不過,在北京大學的紅樓里,毛澤東的心境並沒有因為這份工作變得亮堂起來。在這里,毛澤東不再是三湘才子,而只是一個整理書刊、登記閱覽者姓名的小職員,他曾試圖與前來圖書館閱覽的一些新文化運動的頭面人物聊聊,可這些人根本不理他這個茬兒。一次,毛澤東在北大聽一個講座,他向站在講台上的胡適提了一個問題。當胡適知道提問題的是一個沒有注冊的旁聽生時,竟拒絕回答。

"北方是官僚傳統的沃土,同時是達官貴人的世界。在權貴眼中,滿頭大汗的苦力是不會有腦子的,他們根本不能理解一個曾在韶山種過田的人的想法。"在1918年至1919年間,毛澤東活動范圍狹小,像一艘帆上打滿補丁的小船,只能在淺灘附近搖晃打轉,無法靠近時代翻騰起的焦躁浪潮。

在北京,能夠坐下來聽毛澤東說話,而且能聽懂他一腦子的卓思懸想的,恐怕只有楊昌濟一個人了。豆腐池胡同沒有對這個鄉下來的年輕人,板起冰冷的臉孔,"板倉楊寓"不僅是毛澤東的藏身之所,更是他精神上的棲息之地,北京是地獄,也是天堂。在毛澤東一生中,除了馬克思之外,對他影響最大的導師就是楊昌濟。

毛澤東在湖南第一師范求學時,楊昌濟的哲學理念、道德思想,就對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毛澤東也深為楊昌濟所欣賞,他的一篇名為《心之力》的作文,滿分100,而楊昌濟給了毛澤東105分。楊昌濟長年堅持洗冷水浴,受楊昌濟"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的影響,毛澤東讀書時在風雨大作的夜晚露宿于岳麓山,到湘江擊水,並一生堅持到江海中游泳,以此磨煉意志。

楊昌濟認為一國有一國之民族精神,"吾人求學海外,欲歸國而致之用,不可不就吾國之情形深加研究,何者當因,何者當革,何者宜取,何者宜舍,了然于心,確有把握而後可以適合本國之國情,而善應宇宙之大勢"。楊昌濟反對全盤西化:

"國家為有機體,猶人身之為有機體也,非如機械然,可以拆卸之,日更可裝置也。"

在楊昌濟看來,中國當時的國情好比一個得了怪病的人,沒有病例可供參考,也沒有任何現成的藥物可以藥到病除,研究和學習西方思想,是把此作為醫治病入膏肓的中國的一味藥,要想治愈則要靠國人遍嘗百草的膽量和韌性。

在楊昌濟的影響下,毛澤東對中國的政治和文化有了更深的理解,他決定留在國內,在中國自己的土地上尋找救國的藥石。毛澤東在當時對孔孟文化的一片喊打聲中,一個猛子紮進了傳統文化的深海中,遍游北京的名勝古跡,登臨泰山、拜謁孔墓、游曆孟子故里,在被時代砸爛了燈盞、一片漆黑的曆史長夜中,窸窣的翻找、查閱,向曆史與河山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