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回這傻子直勾勾盯著火的樣子使我納悶，這家伙的眼神多少有些瘋狂。他看到了什麼？他可能看見我嗎？現在他與我的距離最近，離我所處的這個世界可能也只有一步之遙。他隨時都可能倒下，如我一樣地從這支隊伍中消失。噢，不，我可不願讓他看到，我可不想扮演死神。他一定感到了孤獨，就如我獨自游蕩在營地中，找不到一位可以交流的同伴一樣。我離開了火，感到十分茫然。我不願呆在這些沉默的人當中，我情願回到過去。那時的旅行雖然艱辛，但充滿了樂趣與希望。我們追上了前方黑暗中的老師他們。冉求把缰繩交給我，跳下車去找公西赤，讓子貢上來歇歇腳。"哎，顏回，別哭了，"他大概聽說了我扔掉了顏回的竹簡，"別哭了。"他真誠地安慰我後面縮著的書呆子說。顏回沒有反應。他們上下車這一耽擱，我又看不到前方老師的車子了。折騰了半夜我的肝疼得要命，疼得那兒像要往外掉，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左邊，他們在左邊，"子貢接過了我，熟練地在黑暗中抖動著缰繩。"媽的，要多兩輛車子就好了，"頭枕著硬邦邦的車廂，我繃了一夜的腰松弛下來，感覺好了許多，我聽著子貢的背影在絮絮叨叨，"哎，顏回，別哭了，老師不是還在嗎？你還是有機會做筆記的嘛。我會給你弄新的竹簡的。媽的，以後有機會了我得先弄幾輛新車。"我發現我還是喜歡與這位饒舌的師弟呆在一塊。"唉，我就說沒必要連夜趕路的嘛，那些白癡都給我蒙住了，鬼會來追我們……""你跟他們說什麼了？"我捂著肝問。"你猜，我怎麼對那些白癡說的？我說我們是流浪的音樂家，我還給他們來了一段歌舞……"他咯咯地笑著轉過身俯向我然後又轉回身去。鑊中的水面上浮起了一層白沫，面餅呆在鑊底，正在分解、溶化，它們很快便會翻騰著、飄上水面，可我一點食欲也沒有。離開了火，我感到有點兒寒冷。顏回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在左右張望。我以為他要找柴草，他卻到伯牛洗車前卸下的那堆竹簡旁摸摸索索地撿起了一捆又回到了鑊旁。我沒有理會這個呆子。我只是為剛才寒冷的感覺奇怪。怎麼，難道我並沒有真正地死去？我仍然呆在這營地中，仍然在與他們一起旅行，和大伙一樣地我也體會到了寒冷與孤獨。難道說，我們之間仍然沒有多大的區別，這一小隊人馬如我一樣地也已部分地死去？不，這旅行仍在繼續，我仍活著，如果我願意，我甚至可以隨意返回這旅行的任何一部分，一時間，我給弄得真有些恍惚，以致于都沒留意到那衰弱的瘋子，正在將手中的竹簡往火里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