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第三章(4)



還有三成。


冉求唱:


枝頭上的梅子快落光了,


搶收著用筐裝。


眾弟子唱起來:


誰有心追求我,


這可是好辰光。


莫等梅子落光了,


可就來不及啦。


走啊,走吧。


孔子走進了杏壇,看著弟子們。眾人看他,目光中有期盼,渴望他帶領他們,走出去。真的只能困在魯國嗎?真的只能靜靜佇立宮門嗎?等待是遙遙無期的,沒什麼結果啊。


孔子想對弟子們講,講他的魯國夢,講他的等待,等待奇跡發生,等國君醒來。曆史上也真有過那種奇跡,不很久遠啊。楚莊王就曾經天天淫樂,倏忽夢醒,便舒張身體與心智,喚醒一切生靈,楚國蘇醒了,開始做大事,楚國就有了蓬蓬勃勃的大治之年。


孔子走到琴案前,要唱一支歌,答複他的弟子們,回應他們的期盼。他坐下來,腿還顫抖,他站得太久了,不能把時光都耗在站立佇候上吧?


孔子唱:


那些美人開口唱歌,


真的能迷惑住男人啊?


那些女人起舞,


真的比河水唱得還歡暢嗎?


那些女人回眸一笑,


真的能惑亂魯國嗎?


這會敗壞國家的,


優哉游哉,我該走了,


還是先過完年吧?


曲阜城門被兵卒看守住了,嚴加盤查來往之人。人紛紛攘攘,風傳三將軍要進城殺孔子,要殺掉孔子的弟子。曾點帶弟子們來看孔子,看夫子怎麼辦。孔子默默地收拾行裝,要走了,他只能走了。


陽虎來了,站在院子里,大聲說:怎麼還不快一點兒呢?再晚些,真就走不出去了。


孔子無語,只默默收拾東西,沒法兒收拾好,多的是書籍,竹簡太多了,能收拾起來帶走的卻很少。沒有車,只有一輛車。弟子都沒了,只有曾點與子路在,孔子無目的地收拾,他似乎收拾不完,該帶走書卷啊,書籍怎麼能不帶呢?可以不帶衣服,不帶食物,但總不能不帶書籍啊?可他只有一輛車。


陽虎說:別帶那些了,快,快帶些衣物,帶些食物,都誰跟著夫子走?曾點說:我去,我跟著去。孔子苦笑笑,他的幾個大弟子都沒了,都去哪里了?孔子說:都走,全家都走。妻子亓官氏說:你要帶著你的書,不能帶家人,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會拖累你的。孔子說:走,都走,只能走啦,不能住在這里了。陽虎歎氣說:唉,混到你這個地步,真叫人痛心哪。把我的車借你,你走出去,再找機會還我好了。誰叫我跟你長得一樣呢,我也跟你沾了不少的光啊,人家見我陽虎的面,還直叫夫子呢。可到了緊要關頭,就沒人理你了,我借你車,我借你。


兩輛車走出來了,兒子孔鯉說:父親,弟子們會有人跟隨吧?孔子笑笑:別人不敢說,顏回是一定會跟來的。


顏回跟妻子道別,他說:你要保重,家里沒錢了,只有這幾枚錢,不知你怎麼活,還帶著孩子?妻子笑,說:你去吧,人都說,跟夫子的人里,你最有出息,我真替你高興。顏回摟著妻子,說:你跟著我,只受過苦,哪享過一天的福啊?他流淚,妻子說:有人說你,說夫子,闕里總有人說起你們,長志氣呢。顏回明白,妻子是安慰他,志氣不當錢花,志氣也不能幫妻子過上好日子。他說:我跟夫子走,想著在哪里做一個官,做出一點兒名堂來,就來接你,也許要個三年兩載的,你聽信兒吧。妻子說:做不做官不要緊,只要保重你的身子骨,在家里你就只能喝粥,我心里還真就盼著你能走出去,家里有一些薄田,怎麼也混得下去,我盼你出去,知道為什麼?顏回看著妻子,妻子頭上有一根白發,真想扯下來,把它藏在懷里,帶走。但他不忍心,就沒扯。妻子看出了他的心思,悄聲說:看到了我的白頭發,是不是?我會不會像你,早早就生那麼多的白頭發?顏回流淚,點頭,是啊,妻子還只有二十歲,怎麼頭發都白了呢?顏回妻說,扯下來,扯下來,帶著,你到了別處,別學那個百里奚,連老婆都認不出來。再說我也不像百里奚的老婆那樣會彈琴,能自彈自唱。顏回流淚笑,說:你走到哪里,我也認得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