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三角眼眯起,眸中冷光似無情的冷箭,她惡狠狠吼道:"如果是我,當時就去死--"她痛恨地用拐杖用力敲地面,"咚咚咚"重重的聲音帶出了她對往事的痛恨與絕望.
云瑤鼓起臉:"老太婆,真惡毒!陸敬庭當時的依靠只有你,但卻被你嫌惡打罵,他不是死過嗎?!"
盧氏驚愕地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不可置信地看向云瑤,眸中多了分畏懼:"你怎麼知道?!"
云瑤白她一眼:"先前不就告訴你了!我們已經審過陸敬庭了!死老太婆你這麼快就忘了?!啊!"云瑤眼一睜,趕緊捂住嘴,糟了,說著說著又說漏嘴了.
云瑤可愛的一舉一動惹笑了付明暉,他根本沒去想云瑤說的審陸敬庭是何意,因為他只看著云瑤的一顰一笑可愛有趣,心中喜歡.
但付明蕤他們可又是聽清了.
付明蕤當即撫額,那個蓮悠悠忽然派云瑤來是何意?云瑤還總是說漏嘴,深怕他人不知他們九門的秘密.
從小見過鬼的易嵇玄倒是比較鎮定,在張天師關閉他的陰陽眼時,他有時候還跟不怎麼可怕的鬼說過話.聽了云瑤的話,只是越發確定蓮悠悠是與張天師一般,有法力與道行的人,只是不知蓮悠悠師從何處,與張天師相比,又是誰更強一分.
而付明溯就比較驚訝了,他沒想到蓮悠悠還能審鬼了!然後付明蕤郁悶的神情,心中更加驚訝.難道蓮悠悠的秘密二弟付明蕤早就知道?那二弟是否也知道蓮悠悠是妖?
如果付明蕤明知蓮悠悠是妖,卻依然迷戀,那麼,他又該如何阻止?
他的心頭只覺一沉,頭更痛一分.以前愁付明蕤沒有喜歡的姑娘愁地頭疼.而現在,更疼了.
他這個大哥真不容易,簡直為這個弟弟操碎了心.
盧氏在驚愕中,恍然想起這小丫頭起先來時說的那些話,她的面色開始發白:"這世界……真有鬼嗎……"
云瑤放開了捂住嘴的手,她覺得這個問題她能答:"既然你覺得這世上有菩薩,怎會沒有鬼?你日日念經,不也是想為了贖罪?"
盧氏的嘴唇顫動起來,她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跟著顫抖起來,登時,她嚎啕大哭起來:"我當時……真的是好恨啊--好恨--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入了心魔,我就是好恨他們--覺得他們惡心--"盧氏竟是徹底失控地哭嚎起來,讓在場的人無不驚訝.
倒是付明蕤變得更加鎮定,因為他知道,盧氏心中的那堵牆,那道防線,徹底垮塌,她現在說出來的,才是句句實話.
盧氏扶著拐杖大聲哭嚎著,宛如那些恨徹底吼出來後,她徹底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她淚流滿面,情緒徹底奔潰:"我恨陸軒那男娼長地美豔勾引了我相公,恨我相公居然喜歡一個男人不再愛我!我為他生了三個孩子!為他相夫教子!最後,他卻喜歡一個男娼!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我還要替他們保密!我恨這夫大為天的世界!恨出嫁從夫!恨自己離開丈夫什麼都不是!恨他們讓我度日如年!恨他們讓我生不如死--嗚--嗚--"耄耋老人在一番痛苦地呼喊後,傷痛欲絕地悲傷哭泣.
整個大廳的陰暗之中,又多了淒涼.這份淒涼是從當年無助無望的盧氏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盧氏和陸軒都是最大的受害者,而他們,一個因為夫大為天隱瞞了下來,去怨恨另一個受害者.而另一個因為無依無靠,為保全老師的名譽而選擇默默忍受.
一幅《傲美圖》的背後,隱藏的,卻是愚忠,愚孝和愚敬.還有重男輕女之下的女人無所學,無所為與無所從.以及尊師重道下的不敢忤逆,不敢叛師.
黃燁的肆意妄為,是盧氏,與陸敬庭一起"寵"出來的.是他們一起的忍受,才讓事情惡化到了不可收拾的境地.也將他們自己,逼入了極端,接納了心魔.
"咳……咳……"盧氏哭著哭著咳嗽起來,她咳地越來越猛烈,越來越接不上氣,"咳!咳咳!噗!"她竟是噴出了一口血!鮮血噴濺在了地上,順著她的嘴角滴落她的裙衫,她當即驚坐在座位上.
付明蕤見狀立刻大喝:"傳周大夫!"
侯在外面的趙成和王權立時開門,可就在開門的那一刹那,一陣狂猛的陰風倏然灌入,登時飛沙走石,吹得大家竟是一時搖擺,無法站穩.
秋月京城,如此大風,甚是少見,尤其還是突然出現,讓人猝不及防.
狂風登時掃亂了滿地的證物,卷起那些破破爛爛的衣服滿地打滾,揚起的塵土讓屋內的人也睜不開眼睛.
周大夫幾乎是被這陣大風給推進大廳的,當他跨入時,風卻又忽然停了!
大家正莫名間,盧氏卻呆呆地看著門側的方向,目光定然,一動不動.她呆滯地看著那里,陰暗的微光里,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讓她的淚水立時溢出.
她顫抖地伸出手,伸向那個方向,伸向那個雙目無神,面無表情的少年.
付明蕤看盧氏奇怪的舉動,也看向她看的那個方向,但那里空無一物.但莫名的,他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森感.
倒是易嵇玄全身的寒毛豎了起來.他伸手摸了摸後頸,心中"咯噔"一下,這是有人來了!但這人,必是所有人看不見的.小時候,每當那些東西來了,他都是這種感覺,所以,他再清楚不過.
付明溯看盧氏的表情也覺怪異.自打他與公子虹結交之後,感覺自己所處的世界整個兒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些平日並不在意的東西,現在,他卻變得越發敏感起來.
此時這個大廳里,最沒感覺的,應該就是只盯著云瑤看的付明暉了.他一身血氣方剛,又未曾接觸過九門,所以在他的心里,無神無鬼,無妖無魔,現在,此刻,只有對面那個可愛靈動的少女云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