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5)

拜倫和華倫在後陽台上吃著牛排和雞蛋,他正把自己在甲美地搶救魚雷的經過講給華倫聽。兩兄弟都光著腳,都穿著短褲和香港衫,已經咭咭呱呱談了一小時了。

“二十六枚魚雷!”華倫失聲叫道。“怪不得把你調到大西洋去。”

這樣談話拜倫覺得挺高興,說實在的,還揚揚得意呢。好多月以前,早在和平時期,華倫就警告過他,要是想得到海豚獎章,就得對布朗奇·胡班低頭服小。如今華倫知道胡班垮了,而海豚獎章已別在客房里掛著的那件浸透汗水的卡其襯衫上。“華倫,埃斯特硬要我留在‘烏賊號’上。”

“你有選擇權嗎?”

“我已接到了調令,可是總有辦法好想的。”

“還不是潛艇上那套陳腐的行政制度嗎。”

“差不離。”

華倫沒有現成的話好奉勸。他一向滿懷自信,這是根深蒂固的了;他從小就壓得拜倫低他一頭,可是他一向感到勃拉尼身上有股獨特的氣質,這正是他所沒有的。把一個著名作家的侄女,一個出色的猶太女人迷上了,跟她結了婚,這件事他就辦不到;拜倫由于戰時的升遷機會多,當上了海軍軍官,這才很快拉平了這段差距。

“好吧,拜倫,我來告訴你一件事。海爾賽把杜立德一伙飛行員送到了起飛的地點,我想這件事你總知道吧。”

“潛艇基地有這傳說。”

“這是真的。當這些陸軍轟炸機從‘大黃蜂號’上起飛時,我站在我們自己航空母艦的飛行甲板上,目送他們編隊向西直飛東京。這時我不由眼淚直淌,拜倫。我放聲大哭了。”

“我相信你這話不假。”

“得。這是一個非常勇敢的行動,可又有什麼意義呢?只是一場鼓舞大後方的象征性轟炸罷了。目前太平洋只有一個兵種真正給敵人重創,那就是潛艇。像這種機會你一生也難得碰上第二回啊。如果你到大西洋潛艇部隊去,那就錯過好機會啦。既然你征求我意見,我就告訴你。你知道娜塔麗現在沒問題了,而且——”

傑妮絲從廚房里探出頭來。“哥兒們,你們爹跟斯普魯恩斯少將繞過坡上史密斯家的屋子來了,正全速前進呢。”

拜倫低頭朝自己的襯衫短褲看了一眼,捋捋胡子。“斯普魯恩斯?”

華倫打了個哈欠,搔搔一只肮髒的光腳。“他不過來喝杯水,就要下山去的。”

門鈴響了,傑妮絲去開了門。身穿雪白制服的海軍少將,臉上冒著熱汗,在他們的父親陪同下,走到陽台上,兩兄弟頓時一骨碌跳起身。

“拜倫!”帕格一把抓住兒子的手,父子倆擁抱了。“呃,將軍,這就是我的潛艇兵。從感恩節以來,我還沒見過他呢。”

“我那潛艇兵可乘著‘坦博爾號’出海去了。”斯普魯恩斯用塊折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抹抹紅彤彤的臉。“出獵結果如何,中尉?”

“已證實有兩艘擊沉,將軍。一萬一千噸。”

維克多·亨利的眼睛里喜氣洋洋。斯普魯恩斯露出笑容。“真的嗎?你們可勝過了‘坦博爾號’。馬克十四型魚雷怎麼樣?”

“糟透了,將軍。真是丟臉。我們艇長連中三元全靠觸發雷管。雖然違反命令,倒是有發必中。”

帕格一聽兒子的回答如此冒失放肆,喜意頓消。“勃拉尼,魚雷打不中往往禁不住怪雷管不好。”

“抱歉,爹。我知道你跟磁性雷管裝置那事有關系。”在和平時期,維克多·亨利曾經收到過一封表彰他對這工作成就的信。“我只能跟你說一句,生產過程中就出毛病啦。即使用上觸發雷管,馬克十四型魚雷還是照樣不行。太平洋潛艇部隊所有的艇長都竭力反對,可是軍械局就是不聽。真叫人討厭。說真的,航行五千英里去進行魚雷襲擊,結果魚雷命中目標只發出篤的一聲。”

斯普魯恩斯發表意見說:“我兒子對這事說的也一樣,尼米茲海軍上將已經向軍械局提出這問題了。”帕格聽了才放下心來。斯普魯恩斯從傑妮絲手里接過一杯冰鎮紅茶,又回過頭對華倫說:“順便再問一句,上尉,無畏式飛機的航程是多少?”

“我們往往是用小時來計算的,將軍。飛行時間約莫是三個半小時。”

海軍少將的臉色有點神思恍惚。“你們設計時規定的航程是七百五十英里。”

華倫尖刻地笑了笑。“閣下,光是編隊就耗上不少汽油。等飛到目標上空,燃料已經用光了,就像油箱上有個窟窿似的。我們多半飛到兩百英里外的目標就回不來。”

“那麼戰斗機和魚雷轟炸機呢?”斯普魯恩斯一邊喝茶,一邊問,“同樣速度和同樣航程嗎?”

“差不多,閣下。”華倫聽了這些問題莫名其妙,但沒流露出來,活潑地回答說,“不過TBD魚雷轟炸機速度要慢得多。”

“好!”斯普魯恩斯一飲而盡,站起身來。“真解渴,傑妮絲。我現在可要下山去了。”

大家聽了個個肅立。帕格說:“將軍,可以叫孩子開車送您回去。”

“為什麼?”

“如果您有急事的話,閣下。”

“用不著。”斯普魯恩斯出去時,招手叫帕格跟著他。他關上前門,歇了口氣,在晌午的太陽底下眯著眼看著維克多·亨利。他如今戴上了雪白的大蓋帽,神色看上去嚴肅得多。“你那兩個孩子性格雖然不同,倒是塊料啊。”

“拜倫說話應該有個分寸。”

“據我所知,潛艇兵都是個人主義者。好在他們倆都回來了。你盡量陪他們就是了。”

“將軍,我艦上要辦的事多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