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 第66節:《惠崇春江晚景》-蘇軾拿畫家開涮

《惠崇春江晚景》——蘇軾拿畫家開涮

蘇東坡的《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有人說這是一首哲理詩,有人說這是春景圖,這樣說並不錯,這些確實是蘇軾寫作的目的。但是,這首《惠崇春江晚景》還是蘇軾的調侃、逗趣戲作,我們不能不看到這一點。

惠崇和尚是北宋的大畫家,他擅長的是江南春景,尤其是水禽小景,其《溪山春曉圖》、《沙汀煙樹圖》、《秋浦雙鴛圖》讓人歎為觀止,被稱為宋人圖畫的絕品。惠崇和尚的《春江晚景》又稱《春江曉景》,畫面有竹,有桃花,有鴨子戲水,但蔞蒿、蘆芽,絕不是畫的主題,只不過是背景而已,至于,河豚已是畫面之外了。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從畫中的鴨子看出了春水的溫暖,畫得好,評得也好。這是規規矩矩地說畫,說得合情入理,以鴨說水,以鴨說春,這正中惠崇的筆意。說得惠崇心中美滋滋的。可這不應該是詩眼,詩才寫了兩行,還沒評論到關鍵處,人家惠崇正等著下文。惠崇想的是一定有更高的評價美辭將要出來。沒有想到的是,這老蘇筆頭子一轉,說到了;蔞蒿滿地蘆芽短;,說到了畫最不重要的枝梢末節。這讓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這倒也行,詩有抑有揚,一般的詩到了這句也多是這樣,抑過之後定有崇山峻嶺,最後一句,定是出人意料的好評語。惠崇和尚正等著聽好戲。可這姓蘇的忽地來了個;正是河豚欲上時;,結句了。

;正是河豚欲上時;完全是蘇軾自己的想象,完全與畫面無關。人家畫的竹、桃花、戲水之鴨,最用筆墨的是鴨子。這些他說完後,眼睛卻盯上了不起眼的蔞蒿和蘆芽,又由蔞蒿和蘆芽聯想到了吃,吃河豚。拼死吃河豚,河豚可是個怪玩意兒,味道極美,但是吃了卻能毒死人。據說,蔞蒿、蘆芽這兩種東西與河豚同煮,毒性就小了,就可以吃了。不沾葷腥的惠崇自然是一丁點兒吃河豚的意思也沒有的,人家畫的就是美水美景,可蘇東坡這個饞嘴巴子,卻自顧自地從人家的畫里想出了吃,吃吃別的也行,偏偏是吃要人性命的河豚,這不是成心氣死人嗎?要是先生您寫了;風吹草低見牛羊;,找個高人評評,那位評出了涮羊肉,您能不生氣嗎?

其實讀這詩時,讀者就已經能覺出;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是一節,;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另是一節,說的不是一回事。只;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兩行詩,就已經將畫的最好處評完,剩下的就是開涮了。

對朋友的游戲之作,戲謔得高,糟蹋得好,又于看似不經意中留下了;春江水暖鴨先知;,說來說去,還是高。高人就是高人。

有人說,蘇軾與惠崇是同時代的人;有人說,蘇軾與惠崇不是同時代的人。這事說不清楚。即使蘇軾沒有見過惠崇,也是拿人家的畫開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