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死亡之焰

這處安全地點是一棟灰褐色的四層樓高級住宅——它的前任主人是一名富商,由於聯邦調查局干員成功救出他被綁架的兒子,因此他便將這棟房子捐給政府以資感謝——主要是用來與那些私下幫美國工作的聯合國官員訪談之用。從外觀上不容易察覺,其實房子內部有著極精密的安全系統,有三間房間裝了錄音系統和雙面鏡;這里是二十四小時都在運作,通常由聯邦調查局紐約分處的新人負責管理。

查森帶他們來到頂樓的詢問室,並要波卜夫和克拉克坐在一間沒有窗戶的小隔間里。麥克風已經安置好,卷盤式錄音機也開始轉動,而在一面鏡子之後,則是一整套的錄影裝置。

“好吧。”克拉克先開口說明日期、時間和地點,“和我在一起的是迪米區。阿卡德葉維奇。波卜夫上校,前蘇聯國安會官員,本次訪談的主題是國際恐怖份子的活動。我的名字是約翰。克拉克,中情局的外勤官員。另外也在場的是——”

“聯邦干員湯姆。蘇利文——”

“和——”

“聯邦干員法箋克。查森——”

“這里是聯邦調查局紐約辦公室。迪米區,你可以開始了嗎?”約翰說道。

對波卜夫來說,這有點像是威脅的語氣,不過幾分鍾後,波卜夫就漸入佳境,展現了他敘事的天份。前半個小時,兩位聯邦調查局的干員臉上盡是無法置信的神情,不過等到他敘述在堪薩斯晨間騎馬的經驗時,情況就有了轉變。

“麥克林?他的名字是?”蘇利文問道。

“應該是科克吧,我想。”波卜夫回答道,“胡尼卡特告訴我,他曾經在紐約綁架了某些人作為‘濕婆’的試驗品。”

“他媽的。”查森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家伙的長相如何?”

波卜夫以非常精確的語彙形容麥克林,從頭發長度到眼睛顏色都不放過。

“克拉克先生,這個人我們認識。我們曾經為了一名女性的失蹤案件查訪過他,那名年輕女子叫瑪麗。班尼斯特,還有另一名女子叫安。派特洛,兩人失蹤的情況很類似。真是他媽的見鬼了,你說她們被謀殺了?”

“不,我是說她們被當成這個即將在雪梨散播的病毒的試驗品。”

“地平線公司,那正是麥克林工作的地方,他的同事說他現在不在城里。”

“沒錯,但是你可以在堪薩斯找到他。”波卜夫點頭道。

“你可知道這地平線公司的規模有多大?”蘇利文問道。

“夠大了。好的,迪米區,”克拉克把話題轉回來,“你能明確地說明他們打算如何散播病毒嗎?”

“福斯特告訴我這和體育場的空調系統有關;我就只知道這麼多。”這番話讓約翰想到了奧運,今天他們正好要進行馬拉松比賽,而這也將是這次奧運的最後一項比賽,接下來便是晚上的閉幕典禮。他立刻轉身拿起了電話,直撥英國。“請幫我接史丹利。”他告訴福格特太太。

“我是亞利司特。史丹利。”另一端傳來另一個聲音。

“艾爾,是我,約翰。馬上跟丁連絡,要他打電話給我。”約翰念了電話號碼。

“要他立即回電,不要拖!”

“了解,約翰。”

克拉克等了四分半鍾才聽到電話鈴響。

“你能找到我還真是運氣,約翰,我正准備去看馬拉——”

“給我閉嘴,聽我講!多明戈。”克拉克嚴峻地說。

“是,約翰,請說。”查維斯回答道,並且拿了筆紙記下重點。“這是真的嗎?”幾秒鍾後他問道。

“我們相信它是,丁。”

“真像是某部爛電影的情節。”這會不會是特種情報中心刻意捏造的假象?查維斯不禁懷疑,不過這樣會對哪些人有好處呢?

“丁,告訴我這事的人叫塞洛夫,艾歐謝夫。安德烈葉維奇。他現在跟我在一起。”

“好的,我知道了,C先生,這行動預計何時開始?”

“大概是在閉幕典禮時,不過不一定。除了馬拉松之外,今天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這是今天的重頭戲;到比賽結束之前,我們大概都不會太忙。預計在下午五點過後人們就會開始湧進體育場,然後就是閉幕典禮,接著大家就回家。”包括我在內,不過這點丁並沒有說出來。

“嗯,這就是他們的計畫,丁。”

“你要我們去阻止?”

“正確;開始行動,記住這個電話號碼,我會全天候待命。從現在開始,所有的訊息傳遞都要用保密線路,可以嗎?”

“沒問題。干活了,約翰。”

“出發吧。”克拉克要查維斯開始行動。

查維斯掛上電話,然後盤算著該如何處理這事。首先他必須召集他的隊員,所以他敲了所有隊員的房門,然後要他們到他房間。

“好的,伙計們,我們今天有事做了,事情定這樣的……”他大概花了五分鍾把故事說完。

“老天啊。”湯林森幫大家說出了想說的話。這個故事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還好他們早就習慣聽到這種荒謬的訊息了。

“我們得找出噴霧系統的主控室,然後輪班守著。喬治和荷馬你們是第一班,麥克和我會接你們的班,我們內外各輪兩個小時。無線電要隨時打開;還有,可以使用致命性武器。”

努南也聽到了這份簡報:“丁,這整件事聽起來很不合理。”

“我知道,提姆,不過我們得防范在先。”

“老兄,你說得對。”

“走吧,伙計們。”丁站起身來說道。

“就是今天了,卡洛。”約翰。布萊林告訴他的前妻,“從現在起不到十個小時。‘計畫’就會展開。”

她把吉格斯放下,飛奔過去擁抱他:“噢,約翰。”

“我知道。”他告訴她,“這段日子真是漫長,而且如果沒有你,這整件事根本無法成功。”

這時亨利克森也在場。“好了,我二十分鍾前才剛和威爾森。基林通過電話,他會在閉幕典禮開始前把‘濕婆’密封哀換上。天氣對我們十分有利,雪梨那里熱得很,溫度約為華氏九十七度,所以人們一定會到噴霧系統下納涼。”

“而且會用力地呼吸。”約翰。布萊林博士肯定地說道。

查維斯現在已經到了體育場,熱氣使他不斷地流汗,這不禁讓他懷疑馬拉松跑者是否會因為脫水而死。那些他曾經短暫會過面的全球保全的人是這計畫的一部份,他擔心自己是否還記得那兩次會議中曾經見過的面孔,或許他大致還認得,不過他得先找到威克森中校。五分鍾後,他在安全室找到了中校。

“你好,查維斯少校。”

“嗨,法蘭克,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是什麼,丁?”

“噴霧系統的動力來源在哪里?”

“第五區的泵浦,就在斜坡左方。”

“我要怎麼進去?”

“你要有鑰匙開門,還有我這里的密碼。為什麼這麼問?”

“噢,我只是好奇想看看。”

“那里有問題嗎?”威克森問道。

“也許,讓我想想該怎麼說。”查維斯說道,不過腦筋里正在思考該如何撒謊,“如果有人想利用它來散布某種化學物質之類的呢?我想我也許——”

“你想去檢查?這點全球保全的某個人已經比你先想到了;基林中校他早就檢查過整個系統。”

“嗯,那我也可以去看看嗎?”

“為什麼?”

“你就當作我有偏執狂吧。”查維斯回答道。

“我想也是。”威克森從椅子上起身,然後從牆上取下鑰匙,“密碼是一一三三六六。”

查維斯把密碼以一一、三三、六六記了下來。

“謝了,中校。”

“這是我的榮幸,少校。”這位SAS的中校回答道。

接著查維斯就離開房間去與手下會合,然後快速返回運動場。

“你告訴他這個問題了嗎?”努南問道。

查維斯搖了搖頭:“我沒獲准告訴他,約翰要我們處理。”

“如果我們的朋友身上有武器呢?”

“嗯,提姆,我們可以動用必要的武力,不是嗎?”

“不過這樣會很亂。”這位聯邦調查局干員警告說,他十分擔心此地的法律問題。

“嗯,我想也是。不過我們得靠自己,到時候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科克。麥克林在“計畫”里的工作是注意環境支援系統,最主要是空調和加壓系統,不過他自己其實也不是很懂。總之,在營區里的每個人都接種了B疫苗,就算“濕婆”病毒闖了進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但他猜約翰。布萊林只是想在保護系統上多加一層保障,而這對科克來說並沒什麼壞處。他每天的工作都很簡單,主要是檢查指針和記錄系統,然後就可以出去騎馬。現在他就駕著悍馬車駛出谷倉,直往馬廄而去。二十分鍾後,他把馬鞍架好,然後往北騎,騎過了大草原,通過草原犬鼠之家,往“計畫”營區北方邊界的州際公路而去。大概騎了四十分鍾之後,他發現了一件不太尋常的事。

美國西部的蠻荒之地總會有美洲兀鷹的蹤影,此處也不例外,而他們並不管這種兀鷹的實際血統,都管它們叫土耳其兀鷹。它們以腐尸為食,並且以外型丑陋和尺寸龐大聞名——

黑色的羽毛和無毛的紅色頭頂,巨大的鳥喙足以撕裂動物的腐肉。但其實它們是自然界中的清道夫——或稱作自然界中的殯葬業者——可說是生態系統的重要成員,只是名聲不佳。此時他看見了六只兀鷹盤旋在東北角的高丘上,看來是有某種大型生物的死尸,才足以如此地吸引它們。

它們在吃什麼?麥克林有些好奇,於是驅馬前去查看,並放慢腳步以免嚇著它們。

不管是什麼,五分鍾後他想道,這些鳥一定是愛死這食物了。這是個丑陋的過程,麥克林如此想道,不過這和他吃牛肉漢堡並沒什麼兩樣,這就是大自然運行之道。他現在距離它們不過一百碼遠,但鳥兒聚集的數量之多讓他無法分辨出那死尸到底是什麼。從鳥的數目和它們忙碌的樣子看來,那也許是只鹿,或是叉角瞪羚。

羚羊為什麼會死?科克有些好奇。心髒病?休克?癌症?或許幾年之後就有人能夠研究出來,也許某位“計畫”里的醫生會作解剖分析——如果他能比這些兀鷹早到的話……想到這里,他不禁發出會心的微笑。他接著催馬向前,到了離那些尸體只有十碼遠的地方。此時那些兀鷹警覺到有不速之客;起先是轉動它們那丑陋的紅頭和冷酷的眼睛,接著跳開了幾尺,最後騰空而去。

“噢,天啊。”麥克林又靠近了些,他看到一具人的尸體,頸子已經斷裂,脊柱露了出來,某些地方的襯衫被鳥喙啄得破碎不堪。雖然臉孔已經無法辨認,不過頭發還保持得相當完整,還有——“我的天啊……福斯特?你是怎麼了?”他再靠近了幾尺,才看見暗色襯衫上的紅色小圓圈,但他並沒有下馬。有人死了,而且看起來是被射殺的;科克四處看了看,發現地上有一或兩匹馬的蹄印。於是他轉身疾奔,想趕快回到營區。十五分鍾後,他回到馬房,雖然渾身疼痛,但還是趕緊跳下馬,上了悍馬車,回營區去找約翰。基爾格。

這間房間還真是簡陋,兩眼所及盡是管線、鋼條和塑膠,另外還有一具泵浦正在運作,這讓查維斯不禁想到,如果病菌已經混進系統,那剛才才從那里是通的自己是不是已經把病毒吸進來了呢?

不過……不,約翰告訴過他,病毒會在今天稍後才施放,而那位俄羅斯人似乎知道事情的原委。總之,他們必須相信自己的情報來源,而且非得這樣不可,因為這個行業是以生命作賭注的。

努南彎下腰檢查掛在管線上的氯罐:“這看起來像是工廠的產品,丁。”這位調查局員說,“而我知道要如何把它換掉,先關掉這邊的馬達——”他指著說,“關掉閥門,扭牆上那邊的扳手,再換上新的,重新打開閥門,再啟動馬達,看起來只要三十秒就能搞定。碰——碰——碰,一切OK。”

“如果已經被調包了呢?”查維斯問道。

“那麼,我們就玩完了。”努南回答道,“伙伴,我希望這次情報是正確的。”在外邊噴灑的水霧是有些氯的味道,查維斯心想,不過這應該和美國一樣是用來殺菌的,不是嗎?

而且它也是除了用來噴射的氧之外,水中唯一外加的東西,是吧?多明戈記得自己曾經看過書上是這麼為的。

“那你認為呢,提姆?”

“我認為這很合理,不過這他媽的一定是非常龐大的計畫;而且,丁,誰會想干這檔子事?為什麼?難道是奉了上帝的旨意?”

“當然我們得找出原因,不過現在我們必須寸步不離地緊盯著它,就像它是這世界中的超級珍寶。”丁轉身看著他的手下,“喬治和荷馬,你們倆待在這里,如果想上廁所,請就地解決。”他們都注意到這里有個排水溝。“麥克和我處理外面的事。提姆,你也保持警覺,用無線電保持連絡。兩小時輪替一次,絕對不可離此地超過五十碼遠,有任何問題嗎?”

“沒有。”湯林森士官長回道,“那如果有人進來,想要對這東西搞鬼……”

“阻止他,不管用什麼方法,同時在無線電上呼叫支援。”

“了解,老板。”喬治說道,而荷馬。強士頓也點了點頭。

查維斯和其他兩人返到外面;運動場現在已是人山人海,人們都等著看馬拉松比賽……

然後呢?丁不知道。就在這里等上三個小時?不,大約是兩個半小時;冠軍跑完馬拉松大概只需要這個時間。對人來說,二十六哩,也就是四十二公里左右的距離還真是夠長的。他、皮爾斯和努南,步上一處斜坡,觀看著掛在那里的電視。

目前跑者都在起跑線上,較受歡迎的選手很容易被辨認出來,因為電視會來個特寫,同時作些簡介。澳洲本地的評論家正討論著比賽的賭注,說明誰是熱門的奪冠人選,還有哪些是可能的黑馬。雖然一年前,美國選手於波士頓馬拉松比賽中把世界紀錄又向前推進了約半分鍾,不過大家似乎還是都把賭金押在肯亞選手身上;而另一位三十歲的荷蘭選手,則是大家公認的黑馬。

“指揮官呼叫湯林森。”查維斯對著無線電說。

“是,指揮官。這里除了泵浦的噪音之外,沒有任何狀況。如果有任何狀況,我會呼叫你,完畢。”

“好的,結束通話。”

“好吧,那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麥克。皮爾斯問道。

“等,站在這里等。”

“是的,老板。”皮爾斯回答道。雖然他們都知道要等,不過都不怎麼喜歡等。

“天啊,你確定?”基爾格瞪大了眼睛。

“你要自己開車去看嗎?”麥克林急切地說,然後才知道他們非得這樣不可,因為他們必須取回尸體予以埋葬。

“你說他是被射殺的?”

“就是這麼回事。”

“糟了。”基爾格拿起電話,“比爾,我是約翰。基爾格,立刻到大廳來見我,我們遇上麻煩了,好嗎?好的。”接著醫生把話筒放回,起身對麥克林說道:“來吧。”

在亨利克森於兩分鍾後來到大廳之後,他們就一起開著一部悍馬車往北前往陳尸處。抵達之後,亨利克森上前查看,心想這真是他執法生涯中所見過最令人作嘔的景況。

“沒錯,他是被槍殺的。”他終於開口,“大型子彈,正中心髒。”雖然胡尼卡特的臉已經無法辨識,不過他還是認為他必定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射殺的。這讓亨利克森不禁暗咒了一句;他是靠這個家伙設立起“計畫”的邊防安全,但某個人卻謀殺了這個“計畫”

中的重要資產。不過這到底是誰干的?

“有誰跟著福斯特一起出來?”比爾問道。

“那個俄國人,波卜夫;我們通常都一起騎馬。”麥克林回答道。

“對。”基爾格說,“他們今天一早就一起騎馬出去,但現在傑若米和“奶油”卻都在欄圈里,而且背上都沒有馬鞍……”

“而馬鞍和馬鐙都在這里。”亨利克森指著十五尺外的地方說道。“有人射殺了胡尼卡特,然後把他馬上的裝備卸下。馬上去找到波卜夫,我想我得和他談談;後來有人看到他嗎?”

“今天早上他並沒有像平常一樣出現在餐廳里。”基爾格指出,“我們在一起吃飯已有一個多星期,吃完飯後我們都會出外騎馬。他喜歡這個活動。”

“沒錯。”麥克林證實道,“我們都一起活動,你認為他——”

“我還不確定。好的,把尸體搬回悍馬車。約翰,你能弄個告示嗎?”如此對待死去的同伴似乎有點冷血,基爾格雖然這麼想,但還是點了頭:“這不難。”

“好的,你搬腳。”比爾按著說,同時彎下腰,試著不要去碰到被兀鷹啄爛的地方。二十分鍾後,他們回到“計畫”營區。亨利克森來到波卜夫位於四樓的房間,發現里面是空的,而床根本就沒睡過——他的嫌疑的確最大。波卜夫殺了胡尼卡特,但為什麼?而這個俄羅斯混蛋現在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們花了半個小時檢查整個營區,卻到處都看不到這位俄國朋友。好吧,亨利克森心想,波卜夫殺了胡尼卡特,然後就溜掉了,但他能溜到哪里去?他大概騎馬到州際公路,然後搭了便車,或者走去公車站搭車之類的。到地區機場不過二十五哩,而那個混蛋現在可能已經跑到澳洲了;不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約翰?”他問基爾格,“波卜夫知道什麼?”

“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他對‘計畫’了解多少?”

“不多,布萊林好像沒有完全對他說明吧?”

“是的。好,那胡尼卡特知道什麼?”

“該死!比爾,他幾乎知道所有的事!”

“好吧,那麼我們假設胡尼卡特和波卜夫昨晚一起騎馬,而現在胡尼卡特死了,波卜夫則不見蹤影。所以,有可能是胡尼卡特把‘計畫’內容都告訴波卜夫了嗎?”

“我猜是的。”基爾格點頭。

“所以,波卜夫知道了,於是就拿了福斯特的左輪,射殺了他,然後逃之夭夭。”

“天啊,你認為他可能——”

“是的,他可能;媽的,任何人都可能。”

“不過我們在他身上注射了B疫苗啊,這還是我親自進行的!”

“噢,嗯。”比爾。亨利克森忽然想到威爾森。基林今天就要展開第一階段行動;他必須立刻通知布萊林。

兩位布萊林博士都住在頂樓,可以俯看整個跑道;跑道上現正停著四架灣流五型商用噴射機,而亨利克森剛剛告訴他們的消息並不怎麼令人愉快。

“有多糟?”約翰問道。

“有可能非常糟。”比爾不得不說實話。

“我們還有多久——”

“四個小時不到。”亨利克森回答道。

“他知道嗎?”

“有可能,但我們無法確定。”

“他可能跑去哪?”卡洛。布萊林問道。

“該死,我真的不知道——中情局、聯邦調查局,都有可能。波卜夫是個訓練有素的間諜。如果換作是我,我會去華盛頓特區的俄羅斯大使館把事情和盤托出。他在那里說話會有人聽,不過時差和官僚習性對我們有利。卡洛,蘇聯國安會的效率並不高,他們會花上好幾個小時去查證他所說的任何事。”

“好。那我們要繼續嗎?”約翰。布萊林問道。

亨利克森點點頭:“是的,我是這麼認為。不過我還是會打電話給威爾森。基林,要他多加注意。”

“我們能相信他嗎?”約翰接著問。

“我想是吧!是的——我是說沒錯。他已經和我們一起工作了好幾年,各位,他是忠於‘計畫’的,如果我們不能相信他,那現在計畫早就砸鍋了。”

約翰。布萊林靠回椅背:“那你是說我們可以放輕松羅?”

“是的。”亨利克森確定地回答,“聽著,即使這整件事無法完成,我們仍舊沒有曝光,對吧?只要我們用B疫苗代替A疫苗,就成了拯救世界的英雄。如果沒有人大嘴巴,就不會有人追查失蹤的人,而且總有方法處理。目前沒有任何具體證據指出我們做錯了事——除非我們沒法在幾分鍾內消滅證據,對吧?”

對於這一部份,他們其實已經有過詳細的討論。所有“濕婆”病毒的容器都放在離焚化爐只有幾分鍾路程的地方;至於測試的人體,則早已化為灰燼——雖然有人證可以指證曾經發生過的事,但只要有人泄漏,就表示他們也曾參與這場大規模屠殺,而且他們本身都會有律師協助處理約談的過程,或許到時候日子會不太好過,不過沒什麼能擊倒他們的。

“好。”布萊林看了看他太太,他們現在已經無法回頭了“為了對大自然的愛,他們兩人不惜忍受分離的痛苦,花時間和投資金錢來做這件事。不,他們不能回頭,即使這名俄羅斯人已把事情說了出去,但他談話的對象能阻止“計畫”的進行嗎?這機會並不大。生化學家丈夫和科學家妻子互相交換了眼神,然後同時看著這位保全主管。

“叫基林繼續,比爾。”

“是的,約翰。”亨利克森站起身,然後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好的,比爾。”基林中校說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按照計畫進行;東西上路之後再打電話通知我。”

“好。”威爾森。基林回答道,“還有什麼其他事要我做的嗎?你知道的,我有自己的計畫。”

“是什麼?”亨利克森問道。

“明天我就要飛往大堡礁潛水。”

“噢,好啊,別讓鯊魚給咬了。”

“謝謝你的提醒!”電話在笑聲中中止了。

好了,比爾。亨利克森想道,就這麼決定了;他知道基林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在曆經了毒害生物的生涯之後,他加入了“計畫”,也知道所有的行動,如果他泄露機密,那他們就不可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只是如果那個俄國人沒有逃掉的話,那一切就更完美了,但他對此能做什麼?向當地警察報告胡尼卡特被謀殺了,然後指證波卜夫是嫌疑犯?這樣一來,波卜夫反而更可能泄露他所知道的事,然後他們會說他是個行為怪異的前國安會官員,曾是地平線公司的顧問——老天啊,這家伙曾經策畫歐洲的恐怖攻擊事件!別傻了,這人只是個有想像力的殺手,試圖捏造一個故事,好讓自己脫罪……這樣做有用嗎?有可能。亨利克森如此認為,這套說詞也許行得通,然後他們就可以把這個俄羅斯人拋諸腦後。是的,波卜夫可以任意編造說詞,不過他有確實的證據嗎?一點都沒有。

波卜夫拿起了一瓶聯邦調查局干員到街角酒店買回來的威士忌,給自己倒了一杯;到目前為止,他已經喝了四杯酒,看起來有些醺醺然。

“那麼,克拉克,我們現在只能等羅。”

“是的。我們只能等。”虹彩六號同意。

“你有問題要問我?”

“為什麼你會打電話給我?”

“我們以前見過。”

“在哪兒?”

“在你赫里福的家。我曾經用另一個身份去幫你修水管。”

“我才在想你怎麼可能見過我。”克拉克說道,順手喝了口啤酒,“從鐵幕那邊出來的人很少有人能做到這種地步。”

“你不會想現在就殺了我吧?”

“我是有過這種念頭,”克拉克看著波卜夫的眼睛回答道,“但我猜你還有很多話沒說。如果你膽敢騙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你的妻子和女兒還好吧?”

“是的,我的小外孫也很好。”

“那就好。”波卜夫提高了聲調,“那次的任務真是令人不快,但在你的工作生涯里想必也有過一些令人嫌惡的任務吧?”

他點頭:“是有一些。”

“那你應該了解我的立場。”

老兄,才不是你想的那樣,虹彩六號心想,但他卻開口說:“是,我想我知道,迪米區。阿卡德葉維奇。”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是誰告訴你的?”

答案倒是讓波卜夫吃了一驚:“薩吉,尼古拉耶維奇和我是老朋友了。”

“啊!”波卜夫忍住一陣暈眩。他自己的單位居然背叛他?這怎麼可能?他注意到克拉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的檔案在這里。”約翰說道,同時遞給他一份影本,“你的評價很好。”

“還不夠好。”波卜夫還未從看到一份自己從來無緣得見的檔案的驚訝中恢複。

“嗯,這世界變了,不是嗎?”

“是的,而且完全不像我想像的那樣。”

“我倒真是有個問題想問你。”

“說?”

“你給葛拉帝的錢到哪里去了?”

“在安全的地方,約翰。克拉克。一談到錢,我所認識的那些恐怖份子就全都成了資本主義的信徒,不過他們現在已經都不再需要錢了;這都得謝謝你的手下,對吧?”這位俄羅斯人以誇張的語氣問道。

“你這個貪心的混蛋。”克拉克半帶著微笑說道。

比賽准時展開,當跑者在運動場內繞行第一圈時,旁邊的觀眾不時地為他們加油打氣,然後他們就消失在通往雪梨大街的隧道里,大概要兩個半小時之後才會回來。同時,比賽的實況也會出現在場內巨大的螢幕上,以便讓運動場內的觀眾得知比賽的進度,而在斜坡和廊廳里,也掛了無數部的電視以播放實況。電視轉播車跑在領先的跑者之前;目前的領先者是肯亞選手裘莫。尼瑞利,緊跟在後的是美國選手愛德華。伏莫,再來是荷蘭選手威廉。德胡斯特,這三人相距不到兩步,比次集團領先有十公尺之遠,現在他們剛過了一哩。

和多數人一樣,威爾森。基林在旅館打包時仍然繼續看著電視轉播;他已經預租了一輛車,這位前美國陸軍中校告訴自己,他就要到全世界最佳的潛水地區,而這世界對美麗海洋的汙染也即將劃下句點。他把所有衣物都塞進行李箱;在病毒飄洋過海散布到他的家鄉時,他會在澳洲潛水,完全不清楚病毒散播的情況,不過他倒是很想知道在“計畫”的第一階段會死多少人。電腦的預測是六百萬到二十萬,不過基林認為這個數字有點保守。數字當然是愈高愈好,因為如此一來,A疫苗就將成為全球人類極度渴求的東西,並加速他們的死亡。

紐約比雪梨晚了十個小時;克拉克、波卜夫、蘇利文和查森坐在這間保護嚴密的小房間里,看著奧運會的電視轉播。他們其實無事可做,所有人都覺得很無聊,尤其是他們沒有人對馬拉松有興趣,而領先者的步伐又怎麼看都是一樣的。

“在這麼熱的天氣里跑步肯定不好受。”蘇利文說道。

“的確。”克拉克同意道。

“你有跑過這樣的距離嗎?”

“沒有。”約翰搖了搖頭,“不過我的確曾經有死命地想逃跑的經驗,主要是在越南,而且那里也是見鬼地熱。”

“你到過越南?”波卜夫問道。

“大概待了一年半,在第三特戰大隊(SOG)。”

“你在那里做什麼?”

“主要是觀察和報告。還有些真正的作戰、突擊、暗殺之類的事,干掉那些我們不喜歡的人。”約翰想起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三十年了,他把自己的年輕歲月都耗損在一場場的沖突里,如今自己已到了耳順之年,還能做什麼?而波卜夫所言有可能是真的嗎?它聽起來如此虛假,只是伊波拉病毒的威脅仍曆曆在目。他記得自己曾為此飛遍了大半個地球,也記得傳開的消息差點動搖了國本——他記得美國所遭受到的恐怖報複;然而他最記得的是,他和丁。查維斯一起躺在德黑箋的民房屋頂,引爆了兩枚精靈炸彈,取走該為此負責的人的牲命,而這也是總統新政的第一次展示。但如果這件事成真,如果波卜夫口中的“計畫”正如他所描述的那樣,那他的國家該怎麼辦?這算是法律事件還是什麼?這樣的人會被送上法庭嗎?如果不會,那又該如何處置?這種程度的犯罪行為根本無法規范,審判必將變得雜亂無章,而消息的走漏則會造成整個世界的動亂。這樣的事,居然只是一家公司就可以辦到……

克拉克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思無法承受如此劇烈的變化;他是采取了行動。但卻無法真正接受;這龐大的思維複雜度已非他能力所及。

“迪米區,為什麼你會認為他們正在干這檔子事?”

“約翰。克拉克,他們是德魯伊教徒,把自然當上帝般崇拜,還認為動物屬於這塊土地,但人類不是;另外,他們還說想要恢複自然,而且願為此殺光所有人類。我知道這太瘋狂了,但這都是他們親口告訴我的。我在堪薩斯住的房間里還有錄影帶和雜志在宣揚他們的思想,他們認為自然厭惡人類對她所做的一切。但是地球沒有心,也不會說話,但他們這些人確實相信這種事。這真是令人吃驚。”這俄羅斯人作了結論:“而這對我來說,就好像是發現了一個瘋狂的教派,他們相信只有全人類的生命才能被當作給上帝的奉獻;就是這麼一回事。”他邊說邊不斷地揮舞著手,表達他的挫折感。

“我們知道這個基林的長相嗎?”努南問道。

“不。”查維斯說道,“沒人告訴我,我想威克森中校應該知道,不過我不想問他。”

“天啊,丁,你認為這整件事有可能嗎?”這位聯邦調查局干員問道。

“我猜再過幾個小時就會真相大白了。不過我的確曾經碰過,而我了解約翰,也曾和他一起除掉肇禍的首惡。但在技術方面,我得問問佩琪,因為我對生化學是一竅不通的。”

“老天爺啊。”努南說道,然後注視著泵浦室的入口。他們當中有三個人剛到休息區去喝了杯可樂,然後就坐著看守那扇監色的門;人們來來往往,但沒有人真正去接近它。

“提姆?”

“什麼事,丁?”

“你有逮捕人的權力嗎?”

聯邦調查局干員點頭道:“我想有吧,這項陰謀來自於美國,而且主謀又是美國公民;嗯,我想我有權力,這點應該無庸置疑。我還可以再狠一點,先綁架他,然後再把他弄回美國;美國法院才不會介意這種人是如何入境的。”

“那我們要怎麼把他弄出澳洲?”查維斯想了一下,然後打開行動電話。

克拉克拿起保密電話,大約花了五分鍾,丁的加密系統才能搭上線。最後傳來電腦擬人聲說:“線路已安全。”接著是兩聲嗶聲。“喂?”

“約翰,我是丁,我有個問題。”

“說吧。”

“如果我們逮到了這個叫作基林的家伙,我們要怎麼把他弄回美國?”

“好問題,讓我來想辦法。”

“好。”線路恢複沈寂。合理的作法是打電話回蘭格利,不過局長早已不在辦公室了;這通電話被轉到他家里。

“約翰啊,那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艾德。弗利是在床上接電話的。

克拉克花了五分鍾時間把他知道的事都告訴局長。“我要丁守在那里,然後——”

“天啊,約翰,這可是真的?”艾德。弗利問道,聽起來有點喘不過氣。

“如果這個基林帶著裝滿病毒的罐子出現,那我們就知道了。”克拉克回答道,“到時我們要怎麼讓丁和他的手下以及這個基林回到國內呢?”

“這讓我來處理。你的電話幾號?”艾德。弗利記下約翰的電話,“你知道這事多久了?”

“不到兩個小時,那個俄羅斯人現在正和我在一起,我們在紐約市聯邦調查局一處安全的地方。”

“卡洛。布萊林和這件事有關嗎?”

“我不確定,但她的前夫肯定有。”克拉克回答道。

弗利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你知道嗎,她曾經打電話來問我有關你們的事,而且還問了不少。她是催生電子系統無線電的人,當她和我談話時,就好像她曾經聽過虹彩部隊的簡報一樣。”

“她不在我的名單中,艾德。”約翰指出,因為誰可以得知虹彩部隊情報的名單是他親自擬定的。

“好的,這我也會注意。現在讓我想想,待會兒再告訴你。”

“好的。”克拉克放回話機,“有個聯邦調查局的人跟著在雪梨的那一小隊。”他告訴其他人。

“誰?”蘇利文問道。

“提姆。努南。認識他嗎?”

“他過去待過人質救援小組,是吧?”

克拉克點頭:“沒錯,就是他。”

“我聽過他,他似乎非常精明。”

“是啊。他在赫里福救了我們的小命,也包括我妻子和女兒。”

“那麼他應該能以又快又合法的方式逮捕那個叫作基林的混蛋。”

“告訴你,我從不擔心法律執行的問題——通常我是執行政策,而非法律。”

“我想中情局辦事的方法是和別人有些不同,對吧?”蘇利文面帶微笑問道。

“是的,沒錯。”

基林背著背包離開了旅館,攔了輛計程車往運動場駛去。距離馬拉松賽結束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他發覺自己正不由自主地看著擠在人行道上的群眾。澳洲人似乎非常友善,而他在這個國家所看到的一切都令人十分愉快,但他卻想起了此地的原住民,還有卡拉哈利沙漠里的布希曼人,以及這世界上許多和他們類似的民族。這些人的生活和正常人相去甚遠,因此要感染上濕婆病毒的機會也就少很多;而且這種人不可能對自然造成傷害,就算他們想,人數也不足以多到造成傷害,不過他們也不像“計畫”里的成員,會崇拜樹木和雷電。這些人會造成問題嗎?也許不會。布希曼人或許會擴散,但他們的民族性不會有多大的改變,數量也不可能增加太多,當然也就不致於造成多大的傷害。澳洲的原住民也一樣,在歐洲人來到之前,他們的數量原本就不多。所以“計畫”不會議太多人留下來,不是嗎?對於這位退休中校來說,讓“濕婆”把那些過著與自然為敵的生活的人清掃乾淨,確實是件很舒服的事,而街頭擁擠的人潮當然也合乎被清除的條件。

計程車停在體育場外的固定停車地點;他付了車資,另加為數不少的小費,然後下車往那巨大的混凝土建築走去。當他在入口處通過檢查哨的檢查之後,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所接種的B疫苗就將接受最直接而且立即的檢驗,因為他要將“濕婆”病毒置入噴霧系統,然後穿過它,像其他成千上萬名的游客一樣,暴露在病毒之下;如果B疫苗沒有發生作用,那他自己也將面臨死亡的威脅。

“那個荷蘭人看起來好像不太好對付。”努南說道。威廉。德胡斯特目前正居於領先地位,並且逐漸加速;盡管天氣狀況不佳,但他仍舊奮力向新的紀錄邁進。熱浪對許多跑者都造成了影響,許多選手慢下步伐取用冷飲,有些人則跑進沖涼地點冷卻體溫,不過電視評論員則說這種作法會使肌肉緊縮,對於馬拉松跑者來說並非好事。只是大部份人都把這些信條拋到一邊,拿起大會提供的冷飲就往自己頭上澆下。

“自我虐待。”查維斯說道;他看了看表,然後拿起無線電對講機:“指揮郚呼叫湯林森。”

“老板,我在這里。”查維斯在耳機中聽到了回答。

“時間到了,我會進來跟你換班。”

“知道了,我們很好,老板。”士官在里面回答。

“來吧。”丁站了起來,揮手招喚皮爾斯和努南一起進去。

湯林森和強士頓隱身在門對面的角落陰影處,見到是自己的隊友才走出來。

“好了,保持緊密隊形,保持警覺。”查維斯告訴兩位士官。

“知道。”荷馬。強士頓邊走邊說。他有點渴,想找點東西喝,並一邊用手輕拍著耳朵,試圖驅走耳中嗡嗡作響的馬達聲。

沒過多久,查維斯就知道荷馬為什麼會有這種動作,因為泵浦馬達的聲音的確是很煩人,不只是吵,而且還持續不斷——那是一種深沈的轟鳴,就像是有一具隔音良好的汽車引擎在你的感官邊緣騷擾,但又驅趕不開,而四周反射回來的聲波則更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身處蜂窩。

“為什麼讓燈開著?”努南問道。

“好問題。”查維斯走過去撥動開關,於是房內立刻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些許陽光從鋼門的縫隙透過。查維斯摸索著回到對牆的位置,然後倚在混凝土牆上,讓眼睛適應黑暗。

基林穿著短褲和休閑鞋,再配上一雙短襪;這身打扮正是當地人對抗熱浪的方式,而且還挺舒適的,而他的背包和軟帽也讓他不致於太難過。運動場的廊廳早已擠滿了提早進場要參加閉幕典禮的觀眾;他看見許多人都站在噴霧系統下,以解放被熱浪壓抑的軀體。當地氣象預報員把這種燠熱難耐的氣候歸咎於聖嬰現象,並為此感到抱歉。而他倒是認為這個道歉挺有趣的;為自然現象道歉?這真是荒謬。他邊想邊走向目的地,剛好從荷馬。強士頓身旁走過,而強士頓則正站著暢飲可口可樂。

“這家伙有可能去別的地方嗎?”查維斯在黑暗中突然擔心起來。

“不會。”努南回答道,“我進來時檢查過面板,整個運動場的噴霧系統都源自於這個房間。如果情報無誤,他們一定是在這里執行。”

“如果這整件事是真的。”查維斯回道,雖然他希望最好不要發生。如果真的有事,他們就得回頭去找威克森中校,找出基林的可能去向,然後打通電話和他來場小小的友善對話。

基林看見了藍色的門,並尋找著安全人員的蹤影。只要知道SAS部隊的穿著,就會很容易知道他們的所在,不過他只看見兩名澳洲警察走入廊廳,並沒有軍方人員在場。基林在距離門五十尺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並告訴自己這是在執行任務時正常會有的焦燥,不必太過緊張。他即將去進行一件無法回頭的事,而他也問過自己不下千次,是否真的願意執行這個任務。他的四周都是人類同伴,就和他一樣,同樣有希望、夢想和渴望——但,不,他們心中的願景和他是不一樣的。他們看不清自然的真面目,只是不斷地傷害她。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在謀殺大自然,但卻從不關心自己所造成的傷害,所以他們沒有生存的權利。而保護自然是他的工作,除去破壞,回複原始,也是他義無反顧的責任。威爾森。基林下定了決心,繼續向那扇藍色的門走去,然後掏出鑰匙插進鎖孔。

“指揮官,這里是強士頓,你有同伴了。白人,卡其短褲,紅色休閑服,還背著個背包。”荷馬的聲音充斥在所有人的耳機里,而湯林森則在同時開始朝那扇門的方向移動。

“注意了!”查維斯在黑暗中說道。在門後滲進來的陽光中,出現了兩道陰影。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響,然後又出現了一道光,一個人的身影在陽光中出現;說時遲那時快,這時的查維斯已經知道這件事果然是真的了。他覺得這道光好像是一頭非人的怪獸顯影,似乎來自別的星球…………或者只是個人;在光亮完全照進來之際,他總算看清楚那個人。對方大約五十歲,剪了個平頭,是那種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人。他伸手抓起牆上的扳手,然後卸下背包,放松固定鐵片的兩道夾板。此時查維斯覺得好像在看電影,有種不真實的感受。然後那人關閉了馬達,嗡嗡聲嘎然而止;接著他旋緊閥門,舉起扳手——

“老兄,站在那里別動。”查維斯從陰影中閃出。

“你是誰?”那人驚訝地問道,臉上的表情明白地表明了他正在做一件不該做的事。

“我可以問你同樣的問題嗎?但我知道你是誰。你的名字是威爾森。基林。你正打算做什麼,基林先生?”

“我來這里更換噴霧系統的氯氣罐。”基林回道,很驚訝對方居然知道他的身份。這怎麼可能?難道他也是“計畫”的一份子?如果不是,那又是怎麼回事?此刻他的感覺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胃部揍了一拳,使他整個身體扭成一團。

“噢?讓我們檢查看看。提姆?”查維斯要努南去檢查背包。皮爾斯士官退到一旁,手按在腰間的槍上,而眼睛則緊盯著這位訪客。

“這看起來跟平常的沒什麼兩樣。”努南說道。如果這是假造的,那可真是高明的手法。他很想把蓋子打開,不過最好是別這麼做。查維斯站到泵浦旁,拿起扳手,拆下原本的容器。

“老兄,我看這還有一半滿呢,還不是更換的時間吧。如果要換,應該也不是這個叫作‘濕婆’的玩意兒吧。提姆,小心處理。”

“當然。”努南把它放回基林的背包,然後扣上蓋子。“我們會把這個送去檢驗。基林先生,你被捕了。”這名聯邦調查局的干員告訴他,“你有權保持緘默,詢問時你有權請律師在場。如果你請不起律師,我們有公設辯護律師。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成為呈堂證供。你了解自己的權利嗎?”

基林只是搖頭,然後轉頭看著門,想知道是否——辦不到了,湯林森和強士頓剛好在此刻走進來。“逮到了嗎?”荷馬問道。

“是的。”丁回答道,接著拿出行動電話撥到美國。

“我們逮到他了。”查維斯告訴虹彩六號,“還拿到了一罐東西。現在我們要怎麼回美國?”

“在艾麗絲泉附近有架空軍的C—十七,他們正在那里等你。”

“好,我們馬上過去,待會兒見,約翰。”查維斯按下通話結束鍵,然後轉身對著他的人犯說:“好啦,老兄,現在你得跟我們走。如果你想干什麼傻事,皮爾斯士官會對著你的腦袋補上一槍。麥克,有問題嗎?”

“沒有,長官,我一定辦到。”皮爾斯的聲音彷佛來自地獄。

努南重新開啟閥門,再把泵浦馬達打開。接著他們走出運動場廊廳,來到計程車招呼站。他們分乘兩部計程車,直接開往機場,不過得等一個半小時,才能搭上一班飛往艾麗絲泉的七三七。

艾麗絲泉正好位於澳洲的正中央,靠近麥克唐納山脈,在這里能看到最高級的高科技設備,也有巨型碟形天線,能直接從太空中的美國偵察衛星、電子情報衛星以及軍事通訊衛星下載資料。這處基地走出國家安全局負責運作——國安局總部位於美國馬里蘭州,巴爾的摩和華盛頓中間一處叫米德堡的地方。

澳洲安達航空的這班飛機沒什麼人搭,在他們抵達之後,馬上就有一部機場巴士把他們載往美國空軍的航站大樓;外面的氣溫高達華氏一百二十度,但那里倒是出人意料地舒適。

“你是查維斯?”一名在特殊旅客區的士官問道。

“沒錯。飛機什麼時候離開?”

“長官,他們正在等你。請這邊走。”他們又搭上了另一輛車,直接載他們來到飛機左前方的機門,然後有一位身穿飛行裝的士官揮手要他們登機。

“我們要飛往哪里,士官?”查維斯經過他身邊時問道。

“報告長官,我們先到夏威夷的希克曼。然後再到加州的特拉維斯。”

“知道了,要駕駛員起飛。”

“是的,長官。”這名機工長笑道,然後關起門走向前艙。

這里是這架巨大怪獸的機腹,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別的乘客。基林並沒有被戴上手銬,丁對此覺得有些失望,不過基林還算聽話,努南就坐在他身旁。

“好了,基林先生,你想說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嗎?”這位聯邦調查局干員問道。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努南心想,他一定會問這個問題,不過這只是在顯現他的軟弱,一如干員心中的預期。

答案十分簡單——

“保住你的小命,如果你運氣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