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特斯見她走過來,便站起身。女店主立即意識到這頓“工作晚餐”的含義,旋即轉身離開——她覺得這樣比較知趣。盡管在這種公開場合,他們仍然彼此握住對方的手,熱烈地交換了一個吻。科爾特斯讓他的情人坐下,為她斟了一杯白葡萄酒,然後在她對面坐下來,局促不安地開口說:
“我還以為你不來呢。”
“你等了多久了?”莫伊拉問。煙灰缸里已有六七個煙頭。
“快一個小時了,”他看起來很滑稽地答道。很明顯地,他是在自我消遣,她想。
“可是我來得並不晚啊。”
“我知道。”說著,他笑起來。“你把我弄得像個傻瓜,莫伊拉。我在家里可從不這樣。”
她誤解了他的意思。“很抱歉,胡安,我不是存心——”
多麼絕妙的反應!科爾特斯心想,好極了!他隔著餐桌抓住她的手,眼中閃著光。“別自尋煩惱了。有的時候,男人當傻瓜也挺有意思的。原諒我這麼唐突地請你來。是這麼回事,生意上出了點小問題,突然要我飛底特律。既然我已經到了離你不遠的地方,我想干脆見見你再回家去。”
“出了問題……?”
“需要在汽化器的設計上做點變動,這樣可以節省些燃料;另外,還得把工廠里的一些車床換一下。”他揮了揮手,接著說:“問題已經解決了。這些事情也是常有的——而且,我還可以借故到這里來走一趟。也許我該感謝你們的環保局或是其他什麼政府機構,他們老是抱怨空氣受到了汙染。”
“我願意親自給他們寫封信——如果你需要的話。”
他的語氣有了改變。“能再次見到你,實在太好了,莫伊拉。”
“我是怕——”
“不,莫伊拉。”他的情感明顯地在臉上反映出來。“害怕的是我。我是外國人,又很少到這里來,一定有很多人會——”
“胡安,你住在哪里?”沃爾夫太太問。
“在喜來登飯店。”
“那里有客房服務嗎?”
“有。但是,為什麼——”
“我兩個鍾頭之內是不會餓的,”說完,她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我們現在就走,好嗎?”
科爾特斯在桌子上丟下兩張二十美元的鈔票,領著她走了出去。這使女店主想起《國王和我》中的一首歌。五分鍾以後,他倆進入喜來登飯店的大堂,快步走向電梯。他們邊走邊警覺地四下張望,希望不要被人發現,不過各有不同的目的罷了。他的房間是十樓一個相當高級的套房。莫伊拉進門時幾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在隨後的一個小時里,她的心里只有這位她以為叫胡安-迪亞斯的男人。
“真是太妙了,”他最後說。
“什麼事?”
“新的汽化器出了問題,這實在是太妙了。”
“胡安!”
“現在我得找一些質量管理方面的問題,這樣他們就會每星期都叫我去底特律。”他一邊輕輕地撫摸著她的手臂一邊溫柔地說。
“怎麼不在這里建個廠呢?”
“勞動力成本太高,”他一本正經地回答。“當然,吸毒方面的問題倒是會小一些。”
“那邊也吸毒?”
“是啊。他們把那東西叫做巴蘇可,那玩意兒品質很差,不適合出口,可是我廠里吸的人很多,還都喜歡得不得了。”停了一會兒,他又說:“莫伊拉,我本想開個玩笑的,可是你卻逼著我談生意上的事。你是不是對我失去興趣了?”
“你覺得呢?”
“我覺得,趁我現在還能走,我得回委內瑞拉去。”
她的手指在他身上撫摩著,“我想你很快就會恢複過來的。”
“這話使我高興。”他轉過頭去吻她,目光停在她的身上。晚霞透過窗子照進室內,灑在她的玉體上。她意識到他在凝視自己,趕快去抓毯子,他阻止了她。
“我已經不年輕了,”她說。
“每個孩子都認為自己的媽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盡管許多做媽媽的並不美。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孩子是帶著愛心去看的,而且看見愛心得到了回報。美自愛中生啊,莫伊拉。而且,說真的,在我眼里你真的很美。”
這一來,話終于挑明了。他看見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唇在顫抖,呼吸在加劇,胸脯在急促地起伏。科爾特斯又一次感到羞愧。他聳聳肩——想驅散這種羞愧感。當然,這種事他過去也干過,但都是與年輕女子。那些年輕的單身女子追求的是冒險和刺激,而眼前的這位卻大不相同。不過相同也罷,不同也罷——他提醒自己——有一項任務要完成。
“請你原諒。我是不是使你難堪了?”
“沒有,”她輕聲說,“現在沒有。”
他笑著看了看躺在那里的她。“現在,你是不是想吃晚餐了?”
“是的。”
“好。”
科爾特斯站起身,從洗澡間門背後拿出浴巾。這里的服務很周到。半小時後,晚餐車便推進了起居室——莫伊拉一直留在臥室里。那個男侍一離開,科爾特斯就推開了臥室的門。
“你害得我扮演了一個不誠實的角色。他用懷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她笑了起來。“你可知道我在房間里藏了多久?”
“你點的東西太少了。只吃這點色拉怎麼夠呢?”
“我要是發胖,你就不會再來找我了。”
“在我們那個地方,是不數女人肋骨的,”科爾特斯說,“看見太瘦的人,我就會認為是巴蘇可的罪過。我住的那個地方,那些上了癮的人甚至連吃飯都會忘記。”
“有那麼嚴重嗎?”
“你知道巴蘇可是什麼東西嗎?”
“可卡因。我看見的報告上是這樣說的。”
“劣質的——品質很差,毒販不把它弄到美國來——再摻上點化學成分,這些化學成分對人的腦子有害。在我的家鄉,這種東西正在成為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