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雨



"我葉清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東方吃飯都不要錢的,搭你個車怎麼了?"

頭斑白,衣衫襤褸的年輕人神情倨傲地攔住車隊.-之所以衣衫襤褸,是因為當初他就沒穿什麼衣服,之所以頭斑白……是因為染劑掉色了.

現在'葉清玄’正指著自己的那一頭掉色的頭,得意地說道:"看到這個了沒?多麼高貴的天人血統!趕快騰出你們最好的車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呃……"

唐納德手里按著刀柄,表情抽搐著:碰上這種事情,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畢竟誰知道這個家伙是不是樂師呢?

他求救地看向隊伍中央的馬車,可馬車中的少年老神在上地吹著口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令他倍感蛋疼.

這一趟路是怎麼了?怎麼總是遇到這麼見鬼的事情.

可未等他反應過來,天空中就傳來了一聲陰笑.

"葉青玄?正找你呢!"

瞬息之間,一個黑影驟然從天而降,利爪扯住了'葉清玄’的肩膀,猛然騰空而起.三足巨鷹展翅足足有十米之巨,明顯是被召喚出來的幻獸種.

在鷹背上,吹笛的樂師傳來喋喋怪笑:"這麼肉腳的樂師去了奧斯維辛也是找死,不如跟大爺組個隊,到時候專門給我破解……"

話還沒說完,遠處密林中驟然傳來一聲尖嘯,一道刺目光華騰空而起,打斷了巨鷹的一只翅膀,也點燃了召喚樂師的半身.

樂師驚叫,催動那殘疾了的巨鷹加向前飛去.

"就憑你們也想去奧斯維辛!"

騎乘著巨蟒的紋面女人敲響了自己的銅皮大鼓,鼓聲轟鳴,緊追不放.

只聽到一連串轟鳴,還有不斷的巨響傳來.樂章演奏的旋律彼此重疊,變成了令人頭暈目眩的複雜波動.

隱隱聽見了'葉清玄’甯死不屈的聲音:"呸!別做夢了!要打要殺盡管來……"

"……"

整個商隊的人都已經石化了,頗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悲涼氣息.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商隊的頭領欲哭無淚:"現在的人怎麼說著說著,就打起來了!好好的路都給打斷了!"

"不給你飆車就算好啦,老板你知足吧!"

包著大頭巾的年輕人坐在他旁邊磕著瓜子,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我要是你們.ww要w-1ka書我就趕快換路逃跑,否則等他們再打回來……"

話音未落,頭領一個激靈,險些從馬上蹦起來:"換路!掉頭!趕快走!還愣著干什麼?等著那群災星給你們工資啊!"

長長的車隊掉頭,再次繞了一個大圈之後.終于小心翼翼地避過了樂師們爭斗的中心,遠去了.

-

如是十幾天之後,葉清玄的混吃等死的幸福日子終于結束了.

因為順風車蹭到這里,前面就再沒有了.盡管路上慢悠悠地走了這麼多天,可算一算規定時間,葉清玄好歹還是能夠踩著線趕到的.

能到就不錯啦!

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去混日子了.自己這小身板兒,打打殺殺就算了,還是潔身惜命吧!

"先生就這麼走了麼?"

在岔路口前面,車隊的最前方,送別葉清玄的商隊領客套地說道:"您走的這麼早.真是太匆忙了.不如再留幾天?我們也好盛情款待."

他剛說完就後悔了,因為葉清玄的眼珠子瞪得賊亮:

"真的?"

"呃……"領擦著冷汗,結結巴巴地說:"不過,我們還是不要耽擱您的路程了,畢竟您的時間寶貴.像我們這樣的小商隊,怎麼值得您浪費時間呢?"


"嘖,哪里的話.況且老板,你連動力裝甲這種抄家滅族的東西都敢賣,恐怕生意也不小吧?"

葉清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在說這個話題.只是扛起了自己的背包和那一堆戰利品:"再往前就是奧茲了.

感謝大家讓我搭了這麼久的順風車,就此別過吧."

少年轉身即將離去,唐納德猶豫了許久之後,喊住他:"先生.

-這個……能否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我?"

在馬上,葉清玄回頭看著他,神情古怪:"我叫……西蒙!沒錯,西蒙,就當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天竺樂師吧."

"西蒙?"

唐納德咀嚼著這個陌生的名字:"那麼.西蒙先生,後會有期."

"恩,後會有期."

葉青玄吹了聲口哨拍了拍駿馬的脖子,駿馬長嘶一聲,揚蹄匆匆而去.

目送著少年漸行漸遠,商隊的領神情感慨:"真是神奇啊,沒想到能在路上碰上這麼一位大人.可惜走的太匆忙了.

那種程度的力量,難道他是傳說中的共鳴樂師?"

"或許吧,我看不出來."

唐納德感慨道:"沒想到,會長竟然這麼大方,把自己的坐騎都送出去了."

"嗯?"

會長一愣:"不是你送的麼?"

"……"

唐納德和他對視,神情變得萬分精彩.

會長凝視著少年在地平線上的黑影,許久之後幽幽地說道:"連匹馬都要偷麼?這個叫西蒙的阿三真不要臉……"

"恩,那個叫葉清玄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

在萬里荒野之上,少年吹著口哨,縱馬奔馳.

在經過漫長的旅途之後,他終于距離奧斯維辛不遠了.五公里之外就要到奧茲,一個小小的村莊,到達奧斯維辛之前最後一個補給點.

烈日之下,荒土平原上只能看到一叢叢干涸的荊棘和半死不活的矮灌木.據說這里距離古代底比斯文明並不遠,至今還殘留著不少遺跡和古老的廢墟.

古籍中說這里附近曾經有一座輝煌大城,無數人曾生存在這里,孕育出燦爛的文明.

可惜,滄海桑田.曾經肥沃的土地在以太的變化和河流的改道之後,已經變成了荒涼如沙漠一般的地方,再也看不出曾經的繁華.

而曾經的那一座大城.只剩下的風中的殘垣斷壁.

"這里真的有能養活十幾萬人的土地麼?"葉青玄環顧著四周,在不遠處看見了一條小溪.可灘塗上卻到處都是鹽堿的白霜,明顯無法飲用.

葉青玄下馬,伸手.沾了沾腳下的一條淺流,在嘴里嘗了嘗之後,又迅地吐了出來,

極咸,極苦,還帶著一股刺鼻的金屬味和腥氣.這里的地下水明顯已經不屬于飲用標准里了.就算.過濾個好幾道之後,勉強能夠飲用,成本也不會底到平民享受得起,更別說是灌溉了.

放牧和種植業都行不通,這個見鬼的地方,交通艱難到這種程度,恐怕手工業也展不起來.特產幾乎沒有.

唯一的好處就是,大家都知道這里的人都窮得見鬼,不會在乎這里的稅賦.

"別說十幾萬人了,就算是幾百人.生存也會很艱難吧?"

葉青玄歎息,起身,凝視著遠處.


背負著巨大木框的老嫗在遠處蹣跚前行,撐著拐杖,低頭在地上翻檢著灌木從中的漿果,采摘著一些能夠吃的野菜.有的時候,挖掘到一條巴掌大小的植物的根塊都視若珍寶.

"你好,請問這里距離奧茲有多遠?"

葉青玄在她身旁停下腳步.

老嫗抬頭,眯起眼睛看了他半天,眼中滿是白翳.方言的強調拗口,難以聽懂.她抬起手指,指了一個方向.

大概的意思是,步行.三個小時.

葉青玄點了點頭,她呆若木雞地看著他,那種眼神說不出是祈禱還是有所請求,只是一片空空蕩蕩.

那種神情令葉青玄忍不住難過.

他看了看老嫗的背簍,看到那些干癟的野菜,樹根.還有漿果:"每天就吃這些東西麼?"

"沒其他的東西能吃了."

老嫗含糊地回答:"幾個月沒有下雨啦,地里的東西都快旱死了,水也沒了……"

她低頭,看著手里的根塊:"只能吃這個了."

"……"

葉青玄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忽然現自己問這個問題只是一個錯誤,問了又能怎麼樣呢?他什麼都改變不了.

就算是給她錢,在這種連商隊都沒有的荒涼的地方,又能買到什麼?

"對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說,最後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馬.駿馬奔馳,葉青玄回頭看了她一眼,卻現那個老嫗還站在原地,看著他原本站著的方向.

明明那里空無一物,渾濁的眼神里像是真的在看著什麼一樣.

一滴水落在了葉青玄的臉上.

葉青玄愣住了,抬起手,摸了摸臉:真的是水.

水從天上落下來.

天空之中,不知何時,陰云彙聚,隱隱地雷聲震顫,仿佛有宏偉的號角和鼓聲回蕩.不,那真的是有號角和鼓聲.

如雷鳴,如風嘯.

回蕩在天空之中,卷動著陰云和狂風,都在以太之海中掀起波瀾,演奏出狂野而粗放的旋律.于是,雷聲轟鳴,天地巨震.

轟!轟!轟!

葉青玄愣住了,感覺到豆大的雨水從天上落下來.

一滴,兩滴……瞬息之間,干涸的荒土被雨水浸濕的痕跡覆蓋,大雨以至!

在暴雨中,葉青玄呆滯地凝視著云中,那由浩大以太所交織而成的樂理,一組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公式在緩緩地組成.

那公式撬動了以太之海,引導著無窮偉力從天而降,幻化出風和云,從雷鳴和火焰中萃取了水,豪邁地將那無以計數的水氣從天空中灑落.

暴雨傾盆.

"下雨了?"

在荒土之上,老嫗呆呆地伸出手,看著掌心中的濕潤痕跡,不可置信地仰頭按著天空.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臉上,洗去了眼中的渾濁,如同眼淚一樣地滑落.

"下雨了!"

她手舞足蹈,用力地吶喊著:"下雨了!終于下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