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刀花馬浪 第四卷 三十 卜亂(2)

花落開和飛孝回到家里,面臨同樣要他們好好說清楚的問話。

“我看我是要贏了!可是我為什麼不把兩個金幣都趁賠率是一賠三的時候全買飛鳥哥哥贏呢?”飛田後悔死了。

“我的一百個金幣看來是輸了!”蔡彩差點要當著大伙的面掂兒子的耳朵。

“你看看,縱容飛鳥胡鬧!”狄南堂黑著臉不知道想什麼,甚至連飛孝和花落開的話都沒聽進就說。花流霜低聲勸他說:“大不了將贏來的錢原數奉還個八層,贏的賠他們就是,不是太大的數目,也不算賠。”

狄南堂歎了口氣,站起來出去。花流霜嚇了一跳,緊緊跟著出去,回來後也滿是心事。大伙都沒了談這事的心情,想問又不知道從哪里問好。

飛田摸了摸與年齡不相稱的大腦袋說:“沒有錯呀,贏了錢會有錯嗎?而且,我已經決定向飛鳥哥投降了,明天我就去要獎勵去。”

次日,天還沒亮,飛孝幾人就不約而同地出發了。到了地方後,他們就發現自己的狗都被放了出來,雖然個個垂頭喪氣的,也沒有不聽命令。“好呀!還不是沒有贏的可能!”龍妙妙第一個歡呼。

“先別高興得太早,我看狗都被人動了手腳,都沒精打采的,身上也滿是爪印。”龍琉姝摸著一只長得很漂亮的狗,見她有傷,很不留情地說,“我們也沒有食物可喂它們。”

“不怕!我讓阿爸送東西來了!”龍妙妙一指,蒙蒙有些發亮的早晨,隱隱可以看到有幾個馬車用遠處馳來。

“這算不算作弊?”飛孝心有不安地問。

“都被打成這樣了,我看能做點小動作就做點小動作吧。”龍琉姝不得不安慰他說。

“是呀,我看我們應該找個地方給他們下點瀉藥呀什麼的!”花落開更有話說。

龍青云親自率隊,帶來二三十只被宰殺的肥羊。大家找個地方把雪鏟開,圍成一堆開始烤肉。無風的早晨伴隨著青霧而更顯清冷,龍青云接過一個武士烤出來的羊腿給飛孝。

“伯伯,我恐怕要輸了。”飛孝不好意思地說。

“還沒到最後,我也不相信這樣的狗隊可以被打敗!”龍青云拍拍他說,“你爺爺以前說過一句話,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敗而不怕吧。我今天好好觀戰,不會讓他再玩小花樣。”

“恩!”飛孝忍住笑點了點頭。

“算啦,阿爸。現在是我們在接受外援!”龍琉姝說,“贏了也不光彩!”

“是嗎?只不過是我們的新補給到了而已。”龍青云解釋說。

“我看你能把狗訓練成這樣,長大了也一定可以訓練一支無敵的軍旅,千萬不要氣餒!”龍青云繼續給飛孝打氣說。

“是呀,我一定能成為一代名將的,這一戰讓我明白了很多東西。”飛孝很堅定地說。

“對!”龍青云很大力氣地拍拍他說,“這才像個男子漢!”

龍琉姝笑了起來,同意說:“你哥哥只是人奸詐,運氣又好而已!”

“是呀,是呀!他天天躲在帳篷里而已,可狗卻很厲害。昨天我看他向我們的狗勸降,狗都在點頭!”花落開說。


龍青云大吃一驚,問:“有這樣的事?”

龍琉姝笑著點了點頭,說:“那還有假!”她剛想說破,就聽到飛孝講了起來。

“我哥哥的運氣是很好!他在雪原里跋涉了幾個月回來,狼群每天給他送食物,那兩條狼現在還被他養在身邊呢!”飛孝不分輕重地說,“我小的時候還親眼見過。他和饑餓的地龍在一起玩,一點事都沒有!”

“這未免也太神了吧!”一個武士橫插一言說。

“是真的,那兩只狼現在還在。他回來的時候在客廳里宴請這些狼呀,馬呀,我姑父差點氣吐血。”花落開添油加醋地證實說。

“這我聽說過!”龍青云點點頭說。

“哼!大家不要被他的謊話蒙騙。他還說自己碰到過神仙呢,神仙讓他在雪地里挖花骨朵!”龍妙妙不滿地說。

“好啦,你們再說也真把他說上天了。他只是運氣好一點點罷了,不過人很善良的,在猛人那里也很受歡迎,好多人都圍著他住,還要他留下呢。”龍琉姝擺擺手問飛孝,“他的什麼什麼印的還在嗎?”

“不在了,聽說受傷的時候被別人拿走了。”飛孝說,“他本來是要送給你的!”

龍青云陪了他們一會,就帶著心事回去主持大年三十的祭祀去了。他有些心不在焉,不得不相信幾個小子的話。

祭祀結束後,零星的鎮民不斷地從鎮上,鎮外的居民點趕來,大概都是為了看一看這史無前例的狗戰。不少人還帶小挾幼,有的騎馬,有的乘車,亂哄哄的。不斷有人過來詢問飛孝什麼時候開始打。

龍青云又帶了一大票人來了,龍青風和田夫子都在,武士們不斷擋住詢問的人,告訴他們龍大人在這里。

“一旦開仗,狗難免會沖到人堆里!”飛孝不無擔心地考慮說。

“是呀,早知道會來這麼多人,我就多派些武士過來了。”龍青云用馬鞭指著前方說。

人越來越多,花流霜也拉著狄南堂帶一家老小來看。在老大面前,狄南良也不怎麼招搖,只是說著昨個看到的事情。

“我看飛孝一定會贏的,他從小就和牧場里的武士混在一起!”狄南堂十分不情願地來湊熱鬧,似乎根本就沒怎麼去想昨天夜里的事,說些不照體的話!

“嘿!小看你兒子了吧。”帶著面紗的花流霜努力制造著他的興致說,“那邊不是飛孝的狗隊嗎?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大約快到正午的時候,牛六斤幾個人押著俘虜,去清理原來營地中被燒過的雜物,並且在柵欄上掛起了“決戰場地”幾個歪歪扭扭的字。但鎮上的人中識字極少,大家紛紛開口詢問:“你們清理這些東西,是不是在這里決勝負呀?!”

主角之一的飛鳥始終沒有出來。大家都耐起性子,忍住寒冷說笑,老早就搶占視角良好的位置。

狄南堂料想不到在飛孝身邊竟然碰到了一大堆人,先是龍青云,後來是田夫子和龍青風,再後來是鎮防軍上的軍官和幾個大家的嫡親。飛孝的狗紛紛坐在雪地中畏懼地看著周圍的人,不出聲也不敢動。

龍青云在某些事情上有些理虧,見了狄南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對那件事很不滿意,是嗎?”龍青云試探一句說。

狄南堂微微一愣,想不到他竟然見面就問,便說:“是!”


龍青云點了點頭,不否認地說:“我是覺得有些虧待你,你要是要點補償的話,我一定會答應你的。”

狄南堂回頭留意了一下龍青風,發現他竟然沒怎麼在意,心中隱隱覺得奇怪,說:“我就是一個養馬的,草蔽一樣的人,實在耐不住垂青,何況——!”

龍青云立刻招呼狄南堂到一邊去。兩個武士遠遠綴著。

“誒?!看這話說的,這件事就這樣定了,過年後田先生做媒,把這個事情好好辦辦!”龍青云揮了揮手說。突然有錢李兩家的人物過來,他停住了,轉身招呼別人過來。狄南堂也停住自己要拒絕的話,退往一邊。

“你看是你兒子贏還是你侄子贏?”田夫子過來,很和時機地上前,插了一問,把呆若木雞的狄南堂引到一邊。

“玩狗斗貓,飛孝自然比不過飛鳥,這行軍之事,飛鳥自然比不過飛孝。輸贏連我自己都拿不准。”狄南堂木然回答說。

田夫子說:“這飛鳥可是我得意的門生,我看現在統領萬軍也不為過,你看!連軍旗都制出來了。”

“不知道田先生是否把這些誇人的本事也一並教給他了?”狄南堂實在被他叉得無奈,只好用開玩笑的口氣說。

田夫子如何聽不出來,繼續把狄南堂往一邊引,停住打了哈哈,說:“真沒想到狄大人帶了大量的家眷過來觀戰!”

“是呀!我妻子在喚我了,我要到那邊看看!”狄南堂告了個空,朝著花流霜那里而去。

“此人當真是人中龍鳳,寵辱不驚若此呀!”田先生朝著狄南堂離去的方向看,心中感歎,“我還以為他要為前日之事而發火一番呢!”

“我看他這叫下賤!”從後面冒出來的龍青風黑著臉說,“他有何氣?!我妹妹好壞也是金枝一樣的人物!”

田夫子心中暗喜,他們兩個不合已經是盡人皆知。

“不若我獻二爺一計,保證能解決二爺的後顧之憂!”田夫子微笑地動動胡子說,“我知二爺之所慮!”

“近來,田夫子變化好大!呵呵!”龍青風諷刺說,他心中也有對田夫子的不滿,曾給父親說“被奸人所惑”就是事實,“說說看!”

“要我說?”田夫子半歪著頭,環顧周圍,“二爺所慮,不過是大爺百年之後的事!對不對?”

“你胡說!”龍青風暴怒,馬鞭都揚了起來。

田夫子並不畏懼,知道自己正說進了他的心。他用如電的眼神蔑看一下,笑著說:“大爺無子,過繼一事,二爺准備得怎麼樣了?”

龍青風慌忙四看,見周圍數步之內無人,這才說:“我總不能讓龍家基業交于外人之手吧!那狄某人,外賢內奸,垂涎此地,鼓惑我大哥將侄女嫁給他兒子,背地里還外植勢力,可謂用心險惡之極!”

田夫子怎麼不知道他借扮演忠良來掩蓋自己的私心,笑了一笑,說:“二爺不信我?用我之計,定然能讓忠者,奸者各取所果!只是可別用鞭子將計謀打去了!”

“那你快說!大哥對他言聽計從,什麼人進言都聽不進!”龍青風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正想說什麼,但立刻停住了,突然哈哈大笑,說,“田先生,我們開了個玩笑,呵呵,想不到你對狄大哥成見這麼深!”說完,自己敲馬走人。

田夫子只以為是誰接近了,環顧一周,並無一人,心中詫然,琢磨著他從沒叫過的“大哥”,也走了。


不少人趴在飛鳥所在營帳上看,已經開始罵罵咧咧。這柵欄中的營帳昨天明明還是飛孝的,可一夜間便換了主人,這讓心情轉不過來的人很不爽。飛鳥和他的狗好像都躲藏起來,直到中午還不出現,不少觀戰的人為自己來得太早而後悔,但依然翹目以待。

飛孝在馬義的通知下,去了飛鳥原來所在的營地,很耐心地等待。“可恨!為什麼他到現在還沒有來?”正是龍妙妙等而不耐,接二連三去飛鳥現在所在營地大喊大叫後,飛鳥出動了。

散亂的人群開始湧動,為飛鳥和自己的狗隊讓出一條路來,四處亂叫的狗也不管自己以前的主人是否在現在的人群中,只是張著大口作撲食像。後面馬義邊努力用鞭子約束狗隊,邊不好意思地給眾人解釋:“他們喝里點酒,大家要當心!”

人們這才注意到,果然,有淡淡的酒味隨風飄狗隊的後面。飛鳥提著軍旗走在最前面,一邊行路,一邊給認識和不認識的人打著招呼,一付得意到極點的樣子。“晚容姐姐,爺爺!你們好!”飛鳥碰到了扶著段大路的段晚容,高舉軍旗歡呼。

“飛鳥長這麼大了?”段大路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爹,要叫少爺!”一旁的段勇更正說。

“什麼少爺!”段晚容白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給爺爺說,“爺爺想叫他什麼就叫他什麼,叫貓呀,狗呀也行。”

段大路自然不會聽段晚容的,看著只見背影的飛鳥點點頭說,“人老糊塗了,是該叫少爺!什麼狗呀,貓呀的!晚容,你可別沒尊沒卑的!”

飛鳥臨進場的時候,大力地跟過來的鎮民擺手,自己口里呼喊著自己必然勝利的話,但換來的大多是喝倒彩的聲音。“各位爺爺奶奶!大伯,大嬸,叔叔阿姨,兄弟姐妹!很希望你們有些心理准備,輸贏各安天命!”飛鳥大聲繞著場子跑,跟剛把柵欄圍起來的鎮民敲警鍾。

一排重裝皮革狗在前,幾只略微小一些狗在後,兩側正在悄悄展開,飛孝努力地編排自己的陣行,不去理會飛鳥給他造成的壓力。飛鳥跑了一圈回來,飛雪指著一角給他說:“看!阿爸,阿媽,嬸嬸們都來了,在那里!”

“不要讓我看好不好?我壓力很大的,我不知道是打贏好,還是打輸好,還是打和好!”飛鳥一臉郁悶地說。

“為什麼?”飛雪問。

“贏了會有人起哄的,打和賠錢,輸了賠更多!”飛鳥舉目望了一望說,接著打了個響指,把風月召喚來。

“什麼事?飛鳥!”風月問。

“那個白胡子的老頭你看見了沒有?就是還學著別人穿流行坎肩的那個,對,對!還裝模做樣又去摸胡子的那個!”飛鳥指著好不容易被自己派人找到的田夫子給風月看。

“你就站在他身邊!”飛鳥說,接著趴在風月耳朵邊嘀咕起來。

“呵呵!”風月看了一圈群情激奮的鎮民,立刻得意地笑笑。

“別以為我用了你的建議就了不起!”飛鳥再次作重安排,並且威脅說,“萬一你沒選好時機的話,哼哼——,老師也不行。我賠錢,就讓你還,我被沖動的人暴打,用拳頭還你!”

飛孝不等飛鳥布置,就把自己的狗隊往前面推進。重裝狗,輕裝狗,掠陣兩翼在飛孝不斷的喊話中,整齊而又顯得彪悍,尖利的獠牙突出微張的唇外,它們似乎重新振作。

“停止!”飛孝完全把自己的陣勢壓了上來,看飛鳥連展開的空間都幾乎沒有了,大聲地喊停,“都停止!”

飛鳥鎮定自若,先跳下馬插了軍旗,然後才在軍旗下擺出了一張用羊皮做的箍鼓,接著又不知道從哪里摸了兩根羊腿上的大骨頭。飛雪很有默契地幫他把馬牽走,牛六斤他們也紛紛打馬掠到周圍的柵欄邊。

“砰,砰!”羊皮鼓發出了奇怪的聲響在飛鳥手上試音。“怎麼還不打呀!”不知道外圍誰喊了一聲,群情頓時激憤起來,罵聲連連。狄南良正要用鞭子制止,卻看到老大漠然地看著,動了動嘴,給自己招過來的武士擺手,讓他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