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十章 鏡月湖水(3)

萬馬所設冬營北勾士護真納蘭諸部,西臨潢水,實乃倒戈之後就地取便,並無什麼深意。可這一放到福祿、福堂眼里就沒有這麼簡單了,他們自認識破萬馬在此地紮營機玄,出兵之前就准備先掐斷高顯和萬馬的聯系。因而,襲擊的第一仗舍近取遠,奪取樞連河谷的營地;而戰斗結束,也要把那兒當成宿營之所。

萬馬既然判斷不出敵人的兵力,自然也判斷不出敵人的作戰意圖,而判斷不出敵人的作戰意圖,那便是突然失去了敵人的蹤跡。

敵人不知去向。

打著打著,敵人不知去向。

這,終于促使一干內訌的頭領們暫時放下爭端。他們比戰士要深沉得多,嘴里絕不發出“咦”地聲音,只是把有點驚詫,有點喜色的眼睛往昏黑的遠處瞄。只見夭夭灼灼的火點隨處散布,它們活躍著黑色、白色、灰色的廣袤中,錐得人的肺腑劇疼。

在膽氣越泄越少,最後若有若無的時候,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碎這團靜簇,拋到人們的耳朵邊。魚木疙瘩喃喃地說:“敵人怎麼會白放我們一馬,這不,又來討首領的話了!”

一個大膽的十夫長提了把猴頭斧,一腳踏到圖里圖利和趙過的面前,怒睜雙眼,大聲喝道:“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狄飛鳥呢?”

圖里圖利和趙過恨得要碰塊豆腐就死,相互看了一眼,鼻子噴出幾絲不屑。那百夫長大怒,說舉斧頭就舉。幾個武士死死扭住趙過,狠狠地這個外人送到前面,抬著頭,目送斧頭下落。

突然。他們感覺到寒光一閃,在倏地一瞬看到的不是斧頭,而是那百夫長人頭。

一個武士傻了一樣怔住,大呼一聲:“你?!”

圖里圖利驚喜地看過去,才知道是萬馬的巴牙站在身邊,手里的彎刀上殘留著幾道欲滴的血痕。那人並不管圖里圖利在不在看自己,渾然不懼地一掃,冷硬地說:“放開他們!首領還沒有要殺他二人,你們這要干什麼?不該死嗎?!”

幾個武士不自覺地松開雙手,讓圖里圖利和趙過重獲自由。

趙過為死里逃生驚喜。抬頭也看到這個巴牙大哥,瘦瘦的臉頰。兩道細細的胡子絨,不由感激一笑,並認出他,傻氣地說:“你是接我們回來地大哥!”

周圍的人開始醒悟。不是誰呼了一句:“你個奴隸,犯上了!”兩名須毛大漢拔了刀。一個眦目來殺,剁在鹿巴格擋的刀背。另一個直接把刀逼到他的胸口。

魚木疙瘩看到一團騷亂,連忙走到跟前。他知道此時是萬馬威信大失的時候,一不小心就出大事,只想直接替萬馬出這個頭,便大聲喝問:“鹿巴,你瘋了不是?”

趙過哼了一聲,指著倒下的尸體嚷:“阿鳥讓我和圖里圖利告訴萬馬首領,敵人不多,找准就打,一打就贏。可他。可你們,倒要找到阿鳥,獻給敵人,可恥之極。”圖里圖利也早就騰了真火,端著兩個拳頭喝:“敵人不滿五百。

入營分兵,一舉可破。卻驚了你們這些騷山羊的魂魄,有膽子就打退敵人。殺了我們倆,也顯不出什麼本事!”

魚木疙瘩哼了一聲,說:“倒是沒讓你們去打!”

鹿巴看著胸前的刀尖,說:“我要帶他們去見首領。要殺。要剮,都是首領的事!誰阻攔。我就該殺誰。有膽子就殺了我,也好在沒有敵人的時候,自己先打上一仗。”

魚木疙瘩也知道是這麼個道理,就說:“那好,帶上他們倆,跟我去見首領。我讓你主人處置你!”

剛說完轉臉,魚木疙瘩便聽到幾聲大喊:“萬馬首領安好?!魚木疙瘩首領安好!阿鳥寶特請你們出兵作戰,和我大軍一起敗敵!”他猛地一哆嗦,便腿腳發軟地想:他到底在哪找來一路地援軍?豈不是長生天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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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馬心里懶。他在雪地上坐了半晌,終于在兄弟們地請求下,臉色發青地走向黃英妞面前站住,咬了咬牙,狠狠地說:“什麼事都依你。你就不能依我一次嗎?跟我來,有些事,我也不想再瞞你!”

黃英妞躲在娘家兄弟中喘氣,不肯,嘿嘿冷笑:“我知道你想找個沒人的地方,一刀把我殺了!我憑什麼跟你走?憑什麼?既然不想瞞我,就當面說給大伙聽……讓他們也聽聽。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有今天靠得是誰?瞞我,我知道你瞞我的多了!說,你為什麼說阿虎和狄飛田好,就是要**?當我不知道,你和她母親好過!”

“你?!”萬馬臉漲得發紫,他猛地大喝,“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我是他庶出的親叔叔,你是她嬸母!我知道你不怕丟人,我也不怕了,不怕人在背後戳我的骨頭,說我強賴夏侯這個姓氏。

“還想知道什麼,你還想知道什麼?去,把你娘家地侄子也送給福祿,讓人拌了下酒?!”

他七歲喪母,十五歲出門闖蕩,不到二十歲擊殺索必隆,用一身功夫贏得花容余孽——馬幫頭子黃成蛟的厚待,入贅黃家為婿。原本,他以為再不會孤苦,卻不想得的是悍如母虎的老婆和強橫的外戚,毫無幸福可言。

黃成蛟死,馬幫煙消云散。他這便領兄弟大鬧馬踏鎮,連環截貨,被不願看馬踏鎮被青虎商會養肥的龍百川看中,牽了他阿舅這條線。此後,剛剛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謎,龍百川就為防止狄南堂坐大,投了他這顆暗釘。他怕龍百川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後不加信任,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親兄弟,飽受煎熬。

直到此時——自家女人攜眾追迫,非要交出親生侄子熄滅敵人的怒火,任口說無憑也要捅破這一層,在自己女人面前撂個響。出口就是淚花閃爍的雙眼和像潮水一樣在腦海里狂湧不止地往事。

這一下,不但黃英妞家的兄弟,就連剛剛走到跟前的魚木疙瘩也驚立不安。魚木疙瘩心念連轉。想起自己往日的狂悖之言,渾身驚出冷汗,便連忙朝黃英妞看去。黃英妞地聲音卻一下輕了去,又疑惑又驚喜地呼:“這麼說,你也可以繼承汗統?!咱家兒子也可以?你怎麼不早說呢?這下可有功了,等敵人退走,我好好地待你,聽你地。”

萬馬“嘿”地吐一口又濃又長的哈氣,想不到自己寄予親情的肺腑竟換來這般自私的想法。可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就地一抽刀。煢煢孑立地站著,遙遙向眾人指去。喝道:“你等都是什麼人?哪個沒有受到先可汗的厚恩?我看你們哪個來要我的命?萬武,萬虎,你們也不過來!”


萬虎不管看著母親地大哥,面色雖然沮喪,卻是一溜煙地奔到萬馬身旁。魚木疙瘩是一名合格地悍將,不願放過克敵的機會。走到萬馬身邊捅了捅,帶他去到遠處,說:“還跟嫂子在這吵什麼?阿鳥不知道從哪帶回一支援軍——,要我們一起出兵,克敵制勝。”

萬馬驚訝地看著他,問:“他哪來地援軍?”

魚木疙瘩搖搖頭,說:“我問來人,他們不說,阿鳥不讓說。

只一味催促我們合兵擊敵!”

萬馬糊里糊塗地問:“去哪?你知道敵人退到哪了,歇到哪了?”

魚木疙瘩向東南一指。自己也猶豫了,訥訥笑道:“他們說阿鳥知道,直撲東南的營地去了!以我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眼下。戰士們饑腸轆轆,一擊不中,反有可能身陷敵圍,還是派人跟去看看為好。”

萬馬哼了一聲,說:“就是沒有陷入敵伏地凶險,也得派人看看再說。倘若他真一擊而中。打退敵人。一回來。我就把部眾交給他,再不用給家里的黃臉婆吵鬧!”接著。他指派萬武去察看情況,自己聽魚木疙瘩講鹿巴、圖里圖利和趙過的事。

趙過也聽到萬馬的大吼了,見萬馬要問話,就鄙夷地說:“你真是阿鳥的親阿叔?我看不像。哪有你這樣的阿叔,把阿鳥都逼瘋了!你兒子、老婆沒一個好貨,都惡毒得很。要我是阿鳥,就一刀一個,殺個精光!”

再怎麼說,這邊是自己地妻女兒子,萬馬心里打個寒蟬,一邊惡狠狠地打量趙過,一邊把剛剛對阿鳥浮露的期望掐滅幾分。

圖里圖利也等不及了,這把飛鳥讓自己遞的話兒說給萬馬聽。萬馬收回心神,看著魚木疙瘩苦笑,搖搖頭說:“打退敵人就那麼容易?你們沒見到敵人的厲害,要不是我在這扼守,哪還有咱們站著說話的可能?圖里,你是老武士了,早就有做十夫長的資格,怎還信他的話?你不知道他想法古怪?說讓老弱翻過潢水,去那里尋安全。說讓青壯鑽風口子”,

圖里圖利也不知道飛鳥這麼說過沒有,干脆直截了當地說:“敵人是從哪來的?為什麼突然冒出來?凡是打過獵的獵手都知道,敵人是伏在我們不遠的地方。他們藏在哪了,能藏多少人?”

魚木疙瘩也是百戰余生,點點頭,說:“一點也沒錯。可敵人從何而來?那是從河對岸!躲在那里。有龍姓人掩護,多少人藏不了?那情報,根本就是糊弄我們地!”

萬馬還有另一個鮮為人知的身份,此刻不禁陷入到沉思當中,連連自問:“他們為什麼會送假情報呢?沒有理由呀?”

趙過輕蔑地一笑,說:“想去吧。真不知道阿鳥讓我們來告訴你干嘛?”他立刻便要自己的馬,兵刃,說:“跟你們說不了話。圖里圖利,咱們走,跟阿鳥打仗去!”

圖里圖利卻覺得自己沒有完成任務,粗聲大氣地說:“為什麼你們總覺得阿鳥四肢不勤,六畜不辨?可你們知不知道?阿鳥……”他說不來可以表達的話,只好硬頂著腦門甕出一句:“我從來也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少年巴特爾!”

萬馬歎了口氣,一說就想多講講心里地委屈,這就絮絮叨叨地找了個開頭:“圖里,我也想讓他好!他——嗨!小時候既不好好讀書,也不好好習武。每當他阿弟練武,他都是在一旁玩。有一次。我就見他拿那個石頭鎖,從背後扔到前面的手里,幾次都砸到帽子。你說他要沒帶帽子呢?他阿爸阿媽慣著他,不管呀!自五歲去高顯上學,他沒去聽過課,到處賭博,斗狗,打獵,實在沒事干,跟女人一樣上山采蘑菇。摘松子,摘草葉子……

“他的事。你也聽過一些,可你聽的,都是傳玄乎了地。他又不是沒讓你穿著薄袍子去打獵?不是沒有讓你吃苦頭,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希望你呆在他身邊,規勸他,指出他不對的地方。讓他改正。

“……”

趙過找來自己和圖里圖利地兩匹馬,再回來見他們還在說個不停,就把缰繩扔出去,大聲責問:“他兒子又去害阿鳥去了,越是阿叔越害,你還不肯走?”

圖里圖利連忙給萬馬和魚木疙瘩告辭,翻上馬匹就走!

萬馬看著他們兩個地背影,給魚木疙瘩說:“敵人不可能藏在河對岸。情報也不可能假。萬武就要回來了。只要他回來,我們就知道誰對誰錯可此時,我還是想問問你。你說,把部落交到阿鳥手里,你放心嗎?”

魚木疙瘩道:“我還不是全聽您和嫂子的?不過,要我說,我還是那麼說。他把部眾。牛羊散了個精光,寒了眾人地心。你既然和——可汗是兄弟,何不做這個可汗,恩養阿鳥?我看,萬彪的才能是他的十倍,不能厚此薄彼。”

萬馬搖了搖頭。說:“名不正呀。知情的人死得死。誰來認我?再說了,我是庶出。為家業出的力也少,也沒有這個才能。要是你們都不肯,那就再放一放。

那你看,先給阿鳥一些部眾怎樣?”

魚木疙瘩問:“那阿鳥會不會覺得,你在打發他?”

萬馬一想,又歎了一口氣,說:“算了!也放一放吧!你看看,萬武回來了沒有?”

魚木疙瘩感覺一下,差不多已有四分之一個時辰,便說:“遇著阿鳥和敵人打仗,幾里外便可吹號?看來是沒看到敵人地蹤跡。你看,是不是讓戰士休息休息,想法睡個覺?這樣硬扛,說不准就睡過去了?!”

萬馬不肯,這就要再等等。他倆說完就往人多的地方走,等,看,踮了腳又踮。

忽然,又有戰士到,他們地帽子早不見了,渾身浴血,舞了馬鞭沖進牲畜陣中抽打,大呼大泣:“你們這些被敵人嚇破膽的混蛋,龜在這里下蛋嗎?”

萬馬、魚木疙瘩都起了身冷汗,心想:中敵人的埋伏了?

他們這就呼喊上馬,驅散牲畜,前去接應。旋風般走出十多里,東南營地火光可見,隱隱傳出喊殺聲。萬馬卻又生出想法,問魚木疙瘩:“倘若敵人勢大,接應不成,把我們也陷進去呢?要不要再派人看看?”


求援的人見他們又要不走,抱面大哭:“阿鳥寶特率眾勇士三馳敵陣,渾身早與刺猬無二,可等你們合兵作戰,你們不到,等你們救援接應,又不到。怎麼?馬腿又軟了嗎?非要眼看婦孺老幼尸骨相連?”

黃英妞大怒,伸手就是一鞭,問:“你是誰家的人?!是誰教你這樣說話的?他就不能等著我們嗎?”

魚木疙瘩咬咬牙,大聲給萬馬說:“只有直撲方能不陷,既然出了陣,不向前不成!”

“好!”萬馬抽出刀來,這便向前一指,大吼出去。

上千只馬蹄蜂擁而踏,帶著雷霆萬鈞地聲勢沖向前去,片刻後到達一片尸骨相疊的戰場。只見戰場上到處都是翻倒的平板車,到處都是燃燒的帳篷和尸體,空馬、傷馬、傷狗的哀吟中夾雜著婦孺老弱相哭相告的乞語,數十傷殘的健婦、戰士在薩滿的哀呼聲中呆滯地站著,移動著。

萬馬下馬看了兩處,就喃喃說道:“不是一支援軍嗎?怎麼會有老人和婦女?阿鳥這個混蛋,他怎麼不等我們來就朝敵人進攻呢?”

魚木疙瘩仍有點兒不敢相信地問:“竟打贏了?阿鳥呢。”

他這就和幾個戰士一起大呼:“阿鳥!”

戰場上的百姓回頭望著他們,個個無什麼話說。終于,有個額頭還在冒血的中年男人狠狠地往地下唾一口,粗聲粗氣地回答他剛才那一問:“打贏你娘地熊!敵人撤了!”

巴牙一下抽了刀。魚木疙瘩心里倒明白,他們是藏了怨的,要是因為沖撞自己被殺。怕是要遭眾怒,這就制止住巴牙們,踏著斷兵箭杆呼找阿鳥。

在幾個燃著的帳包旁牛丘般的圓脊緩坡下還泊了輛車,圍了幾十地婦孺。剛被朱玥碧包過頭地飛鳥頂著白布鑽出馬車,站到光華的坡上就一個趔趄。趙過挽住他往下走,而張鐵頭則捧著他白色的爛盔緊隨。飛鳥走到眾人面前,熄滅眼睛燃著的火苗,在他們反過來的責問中奮生大呼:“被激勵起來的戰士不容三鼓,久候豈不泄氣?!再說,敵人強悍。勝就勝在他們難寢難食,毫無提防上。等一等?!也虧誰想得出來!”他又說:“我不說大軍地來曆。就是怕你們不敢出陣,卻想不到你們竟怕到這種程度!”

萬馬和魚木疙瘩都頗不是滋味,正要申辯,卻又聽他要求:“現在敵人逃遁,冰雪中無處可躲,阿叔若肯派兵追趕。必有斬獲!”

萬馬回頭看看披冰掛霜地戰士,搖頭歎息:“敵人沒有體力,戰士們又哪來體力?眼下已無對敵的必要,我們還是趁機收拾一空,向西移營吧。”

趙過立刻就說:“你不是說找到敵人,就讓阿鳥做可汗嗎?”

萬馬正要答應,一扭頭看到咬牙拔刀地妻子,又記得和魚木疙瘩沒商量出結果,這就搖了搖頭,笑道:“稱汗豈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飛鳥呵地一哂。那又說:“跟我作戰地百姓們願意尊我為主,又有奪回營地所得的繳獲,你就讓我有自己的營地吧?這也是說好了的,說我一成家,你就給我牛羊部眾。而今。我有了,只要你答應一聲。”

萬馬見眼前這些百姓、俘獲各有所屬,怕百夫長們心有不服,這就又說:“你急什麼?他們遲早都是你的人,無需從百夫長那里奪走。營地也一樣!再說了,這一仗打過之後。哪還站得住腳。目前,最迫切的是移營西行!”

飛鳥笑出眼淚才說:“阿叔。我不需從你那里拿到一子!可這些部眾、俘獲都是我從戰場上奪回來地,你要的話,說一句:我拿去。我就給你!”

萬馬長歎一聲,說:“你是體我到我的心呀。說什麼賭氣話,我說我拿去,你就不要了?”

飛鳥點點頭,目視他身後的眾人,掀著嘴唇許諾:“你們哪個想要,也說句:給我。我便給你們!”

眾百夫長想要走原來的百姓已難張開口的,個個不肯張口。黃英妞卻渾無顧慮,也半點不信,想也不想就嚷:“給我。給我吧!”

飛鳥眉頭都不皺上一皺,立刻兌現說:“好!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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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家的帳篷,眾人就在周圍尋找飛鳥的伯爺爺,老圖里夫婦,一直找到天亮,拖回來的死馬、死牛,死羊胡亂一垛,這才傷心欲絕地睡了一覺。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飛鳥在帳篷里掌上燈,給大伙說:“你們心里也別舍不得。我把繳獲給那個凶悍地婆娘,那是還他家的情!多准備准備,這不要移營,走到半路,咱就和他們分開,到別處設營!”

圖里圖利一刻也不想在岳父、岳母、侄子、妹子喪命的傷心地久留,說了句“早該這樣”,就去拆帳篷。飛鳥又讓人去找平板車,馬車,牛車,只等第二天趕回自己的牲畜,說走就走!他們反正也瞌睡,一直忙碌到夜深,把什麼都收拾了個乾淨。

而這時,百姓們已經拉著長長的隊伍西遷。

天亮後,主人家宿到高車里,奴隸們就卷著厚厚地牛皮袋,睡到平板車上,雪窩里。醒了,又一次上路。不知多少人就這樣一伸腿,僵在雪地里。他們的親人都是邊哭邊拔下衣裳,留下死的顧生的。聽到哭聲的人頭也不回,看也不看,只是仰天歎息:“又有人死了!”

刺裸的尸體留在雪地,被遙跟不舍地狼群吞到肚里,咽下去,拉成羌

而仇恨猙獰地狼神在蘇醒。在被雪靈呼喚。


薩滿一路搖著手鼓跳過去,就連那些剛剛懂事地孩子們都相互傳誦說:“是中原王族殺死了我們地可汗,使我們受人欺凌;是長河的福氏父子迫使我們披雪冒霜地遷徙,讓我們流著血淚送走親人。牢牢記住我們的血海深仇!”

飛鳥感同身受,幾乎再也不想離開這些百姓。

可該來的還是來了。

夜深時分,大雪正緊。渾身是雪的鹿巴不知道怎麼辨認出飛鳥的馬車,摸到近前,把眾人從睡夢中驚醒。飛鳥幫他打了幾下雪,就發覺他身上的袍子沾了血跡,而神情激動。連忙問他怎麼回事。

鹿巴嘴巴都木了,好久才回過魂一樣說:“百姓傳言。只有你才能帶他們返回大安余脈,只有你才能為先可汗報仇……萬馬又一次告訴他的部下兄弟,你是你父親唯一的兒子,他要將你養大——”

飛鳥打了一下岔,笑著說:“我已經長大了呀。”

鹿巴又說:“萬武和萬彪心懷妒忌,正和母親、魚木疙瘩等人在商量。准備向你下手!”

飛鳥點了點頭,給胡言亂語地兄弟們擺了擺手,又問:“那你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我要跟你走,就把那個騷貨,野種一起殺了!”鹿巴從喉嚨中咆哮,臉上抽搐幾下,眼睛深寒怕人。

牛六斤和石春生也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地人了,可依然為他的舉動打寒蟬。

飛鳥摟住他,情不自禁地呼他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阿鳥。我已經受夠了!”鹿巴有點兒底歇里斯,激動地說。“受夠了!我心里只剩你一個親人。黃英妞給我的女人,不要,萬武給我的兒子,不要!咱們快走吧!”

飛鳥歎息說:“想不到魚木疙瘩也想我的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點不想走!”

正說著。紛亂的馬蹄聲傳來,驚醒一片百姓。有人剛罵了聲,後半句就啞巴了,想必是被人殺掉!趙過不敢怠慢,也不管飛鳥答應不答應,立刻把他塞回馬車。

隨著駕車地圖里圖利一揚缰繩。幾馬幾車向遠處逃去。幾十騎從遠攆到近。真追到了背後。北風呼呼作響,飛鳥不敢讓己方往不能回頭放箭的南方去。只好逆行向東。就這樣走了幾十里,也沒怎麼交戰,已走脫敵人的追擊。

突然之間,前路又冒出幾十人馬,紛紛大喊:“只需狄飛鳥受死!”

大伙只好改為北行,走上數里才遇到一坡,這就爬上頑抗。

朱玥碧見飛鳥也摸了一把弓,便一把抓住他,提醒說:“你身上有傷!”可飛鳥嚴厲地哼了一聲,還是出了去。沒有辦法,她只好抱著阿狗,擁著褥子哆嗦。這樣坐了一陣子,馬車突然移動些許,傳來用力丟東西的異響,她只感覺到幾只手臂塞過一條冰涼的人兒,就急切地呼問。

飛鳥焦急地給她說:“快把我的繩子解掉,他們要把我送給敵人!”

立刻,圖里圖利反駁一聲“別信他”,這就駕車下坡。馬車劇烈地搖晃著,朱玥碧丟了阿狗,阿狗便哭,怕上去解,卻又摸不到解哪。她一陣心慌意亂,拽了一把切肉短刀,摸著皮繩割開。

飛鳥爬起來,立刻大吼:“圖里圖利,你給我停車!”

圖里圖利生硬地回答:“誰也別想停下咱這幾輛車!楊林說得對,天下可以沒有他楊林,可以沒有我圖里圖利,但沒有少主。也只有讓敵人獲了少主而去,咱才能擺得脫!”

朱玥碧聽得明白,毫不猶豫地抱住飛鳥,焦急地喊:“阿狗,阿狗。攀著你阿哥,他敢跳車,就讓他摔死咱娘倆!”

阿狗果然趴去他身上。

飛鳥怕了,又勸她說:“別信他。你知道你姨母去哪了不?被楊林殺了!”

圖里圖利又說:“趙過他們很快就會跟上來,你便是回頭,那也晚了!”接著,他一邊流眼淚,一邊說:“都說楊林說惱就惱,可他卻忠實于自己的主人,是個了不起的巴特爾。阿鳥,你女人的姨母想害你,他這才殺人的,他讓你原諒他,你就原諒他吧。”

飛鳥冷靜了,冷冷地說:“我不是他主人!你也不知道他讓我原諒他什麼,別唧唧歪歪了!他不去送死,我也同樣原諒他!”

朱玥碧感覺到一滴水滴沾濕自己箍住飛鳥地手,卻不確定是阿狗的,還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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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巴、趙過、張奮青……等攆上幾輛奔行的馬車,一起飛馳。

幾天之後,他們來到一泊彎入月兒的小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