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二十七章 銀酢金瓢沙場盡,一夜風酣天下驚(3-2)

小花芯案的云霧恰恰是縣里把它判斷為一起普通凶案。

一旦把它還原成內部通敵的悚聞,的確像那個憨厚青年說的那樣,只有傻瓜才要追查具體哪個人是凶手。韓複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也明白案情經過這一突然的轉換,原本送食送酒的館子也因為能得到這些人的信任而沾上嫌疑。

地方上的安全事大,的確有抓拿的必要。

因而,他果斷出動,和突然出頭的博格聯手上演了一場好戲。

但拿了人,他才知道事情不簡單了。大概是酒樓背後的人太有來頭。三三兩兩的頭臉士紳開始為這家名為“仁和”酒樓出頭,擔保酒樓正當,掌櫃人老實。韓複一一駁回他們的顏面。他們又去找呂經,呂經便說:“這是博格的意思。人家是有根據的。”

韓複弄不明白呂經的用意,大為不解地請教。呂經這便告訴他:“順利接手縣務也是大事。在案子還沒有實質的證據前,你還是少黑下臉,多讓博格來撐場面。”韓複深為佩服,卻仍不放心,問:“博格硬讓我放人怎麼辦?”呂經哈哈大笑,轉身做了蹴鞠狀,說:“博格憑什麼讓你放人?案子在你手里握著,讓你放你就放?他把球給你,同時也把踢與不踢的權力給你。”他的眼睛在天空里看來看去,似乎心不在焉地輕咬著唇,奸笑道:“他生來就是一個能握住大權力的人。人家都把這種敢做主的氣質叫人主之相。可惜,他並沒有出生在帝王將相之家。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這股老風欺負得順手,就等著逃婚的風波一過,塞給他倆把公文,攆他滾蛋。”

韓複心領神會地點頭,歎道:“他已經有了如今的地位。到時突然被朝廷從直州征入羽林,以普通一兵的身份披甲仗劍,遠去千萬里外東部邊陲,怎會甘心接受自己的命運?我看,老大人地心里也難平靜吧?”

呂經突然紅了眼睛。他以手揉目,像是舍不得離家的兒子一樣,哽咽說:“我倒不怕別人能欺負著他。就怕是再也見不著他了。你不知道,他在我家里多爛漫,比小宮還招人疼。春耕了,我騙他說。博格兒,你出牲口耕地。每耕一百畝,我給你一畝半。他格外地高興,睜大眼睛問,我耕上一年能得那麼多,朝廷能願意嗎……”

韓複也受到許多的感染,心里卻一個勁地想:不知博格曾靠這種幼稚騙過多少人?!總之。老大人在他們之間的感情游戲里輸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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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經的推諉很順利。

博格既然在抓拿嫌犯的時候出了面,人人都不認為是韓複調動了他。

也許,飛鳥把這件事當成讓自己從紛亂的家事中解脫出來的調劑,也許,他想把黑市拉到自己的地盤,也許,他被一種身臨其境的同仇敵愾驅使,去做了一件自己認為該做地事。但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都覺得眾人不過是為黑市上的買賣干吆喝兩聲,等知道官府仍對黑市交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不吭聲了。

好在夠著在他面前說情地人不多,他才不至于一下子被人圍繞。

但圍追堵截的事還是發生了。

傍晚時分,他和趙過一起去看看亢奮不消的路勃勃,出來時,已有一個干巴巴的破帽老漢領著一個少女在尚郎中家的門口偎著等他。他偏臉看了一眼。便認出那少女是王曲曲,當即差點因內疚而逃走。王曲曲的面龐還沒有消腫,耷拉著兩只胳膊,又緊張又不安,可不知道怎麼地,那沒有光彩的眼神掃到他就充滿了光亮。

她張了張嘴。竟靜靜地淌了眼淚。直到飛鳥走到她身邊說話,才不自然地扭轉臉。

呆滯地看往一旁的地面。她父親則快快地兩步,撲通跪了下來,保證一樣說:“博格爺爺。小曲他哥,絕不是內奸。”

“爺爺”把飛鳥叫傻了。

趙過站在一邊,上看下看,好心地拉起老漢,因為嘴拙沒吭聲,又退卻兩步。王曲曲卻醒悟了,一來就扯了飛鳥的胳膊,哭著說:“你別抓我哥。把他放回家吧。求你了。他沒有抓你的心上人……”一刹那,她的眼淚如飛花一樣四濺,又豐滿又柔軟的手指來回抹動。再一抬頭,眼睛前腫不掩新腫,睫毛斷了不知多少根,像是一潭乞求的漩渦。

她並不是很好看。但面對這樣一雙眼睛,飛鳥一大堆義正詞嚴地話卻一個也用不上。他吭吭半笑,說:“我沒有抓你哥哥。”


王曲曲抽噎著說:“人家都說是你抓的。”

她父親尚能說清,慌忙說:“肯定不是號意的。他正在街上走,無緣無故就被一群亂兵逮回去了,這還不讓家人探一探。你能不能給上面說說,饒他一回?”

飛鳥略一猶豫,王曲曲冰涼地手已經抓在他手上,像是一塊冰涼的軟體章魚。

他低下頭,飛快地朝她看一眼,一刻間就生出一種保護她的欲望,但還是極力忍住自己的松動,說:“那他可能真是內奸。”

王曲曲的父親又猛地往地下跪。飛鳥死撐著一口氣,用一只手挽上他。老漢還是放棄跪下,只是忙于解釋:“他從來也沒有和北面來地人接觸過。從來也沒有呀。怎麼可能是內奸呢。你讓我這個當爹的去看他一眼,去看他一眼行不?”

戰場上縱橫的英雄往往不是表面那樣鐵石心腸。

趙過也被父女倆折騰軟了,說:“讓他們去認認。只要不是那個被狗聞了叫的小胖子,就再問問。”飛鳥卻硬挺挺地說:“不!不讓去探問,是怕內奸走漏消息,我真幫不了曲曲你。”曲曲失望地收回自己的手,改為扶住父親。他卻還在自以為艱難地申辯:“內奸出賣的是全縣地百姓……”他發覺形勢有異,剛停住不說。趙過則受感染般發神經:“是呀。內奸可恥,沒有道理。”他想一想,又扭了頭說:“我做內奸,博格也砍我地頭。是不?”

飛鳥平白無故地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立刻朝趙過看了去。

趙過卻再次大喝:“信不信由你們!”他不知從哪上來一身勁,扯過飛鳥大步向前,又喊一樣扭頭說:“我最恨內奸。我爺爺地爺爺地……也最恨內奸,他把害死李將軍的惡賊一槍擰下了馬,自己死了,寶槍也丟了。寶槍丟了不可惜。爺爺說,我們家的槍法第一,這一槍第一。”飛鳥聽得血熱,贊道:“好一個槍法第一。萬萬人之前,不愧第一。”

幾個兵士紛紛看自己手里的槍。有的使勁握個結實,有的干脆偏轉身子探出槍杆。橫空比目,直看槍尖。很快,他們又隨飛鳥朝背後看去,見父女兩人仍站在那兒,哽咽的身影被斜陽寥寥拉長,都覺得他們不像內奸的家眷。紛紛說:“就不能等兩天嘛。”

這句話打消了飛鳥的不安,他輕描淡寫地回頭給王曲曲吆喝一聲,就再也不回頭了。

王曲曲卻再次有種被傷害的感覺。人越是被心愛地人傷害,越覺得痛苦。他父親牽著她轉身,卻喚來更多的眼淚。她給父親說:“我哥冤枉。”他父親也一樣這麼說:“冤枉。你哥真冤枉。他再不正混,也不會去勾結韃人。”

父女相扶著回家,走得都很慢。

半路上冒出一個人來,來到王父旁邊問:“叔。博格怎麼說地?”

王雙錫出事後,他就去過王曲曲家。王曲曲提醒一樣給父親說:“他是和我哥一起做生意的劉大哥。

”王曲曲的父親不忘很客氣地說:“去我家吃頓飯吧。要是討債款呢,你說。我先給著你。”這人正是劉老實。他連忙揮著手否認,說:“不是。不是。我和雙錫都是好兄弟,擔心他。事怎麼樣了,都托了誰?這衙門黑,沒路子哪成?”王曲曲的父親把托過的士紳都說了一遍。發愁地說:“我就怕博格和李老爺懷疑他壞人家的喜。”

劉老實說了一會話便給父女兩個告辭。他沿著街走,在一座酒館門外地桌子上要了兩碗酒,堅定了要扒出王雙錫的義氣。突然,有個早年混世面的人看他眼熟,左看右看地摸來他的跟前,問:“你。你是老實哥吧。”劉老實翻開眼皮看看。站起來要走。可那人也棄而不舍,跟上嚼舌頭:“我還認不出來你?!你知道不知道這兩年你家成了什麼樣了?你娘死後。你異父兄弟謝老根賭博賭得把你妹子謝小桃賣給李進喜做了小……”劉老實脖子里深藏的筋抖了幾抖,一下站住。他預料到同父異母的兄弟沒什麼好下場,卻沒想到自己小麻雀一樣的妹子竟被那個,沒出息的混蛋賣給了李進喜做小,他咬了咬牙,摸出一袋錢丟了去,用沙啞的嗓門說:“謝謝了。”說完,就加快速度,走不見了人影。

他等不及天黑就到了李進喜家。李進喜還掛個縣尉名,多少知道點衙門正發生的事,聽說眼前地青衫漢子自稱是王雙錫的朋友,立刻支撐著茶幾探著半個身子,不認人地說:“雙錫那小子可能通敵。我也愛莫能助。”

劉老實知道對付他這樣的人,不戳疼不知掉眼淚,便吞吞笑道:“王雙錫通敵,那縣尉大人不也通敵嗎?您,可是收了人家金子的。怎好見死不救呢。”

李進喜的汗一下冒了出來,癟下去說:“他犯到博格手里,你讓我怎麼辦?”


劉老實陰陽怪氣地說:“一旦雙錫老弟對你失望,可是連我都出汗呀。”

李進喜立刻求饒說:“看你說地。我不也是沒辦法嗎?博格這個人軟硬不吃。我往里面插杠子,那是只有壞事的份。”說到這里,他見劉老實拿出要走的姿態,干著急地應承:“哥哥息怒,包在我李某人身上。”

劉老實冷冷哼道:“你不也沒什麼辦法嗎?告訴你。王雙錫是真通敵。”

李進喜小心翼翼地要劉老實再說一遍,嘴里還蠻不在乎地打哈哈:“你開什麼玩笑。”漸漸的,他有點頭暈目眩了,見劉老實一摔衣衫,停也不停地走了出去,只得追到門口,猛地伸出手。橫下心來大喝:“哥哥高抬貴手,我有辦法。”劉老實回過頭看他,他這才說:“我手里有博格的把柄,要是他不放人,大伙只好同歸于盡。”

他抹著汗,向左右瞅看著拽回劉老實。劉老實很想見見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便一面接受他地招待,一面說:“聽說你有個叫謝小桃地妾。”李進喜巴結地說:“大哥想要她陪你?”他嘻嘻地笑了幾聲,抱歉地說:“兄弟我把她送給別人了。要不,我讓人叫幾個像樣的窯姐過來?”劉老實地臉色一下變得難看。他轉身揪了李進喜的衣衫,問:“你把她給誰了?”劉老實走南闖北。磨練出了一身的硬本領,手像老虎鉗子一樣。李進喜感覺以自己的身量竟未必是對方的對手,又是一陣急躁和害怕,連忙說:“呂老爺的公子討要了她。”劉老實對母親改嫁的事耿耿于懷,但他一直都很疼自己的小妹。此刻,他自己也沒想到他是那麼渴望見到妹妹。哪怕非要自己流血斷頭不可。他摁不住勁地站起來,求李進喜帶自己去。李進喜怎敢和他一起出門,立刻找了大量的理由拒絕。劉老實便問了他地址,自己去找。

謝小桃還正在纏著呂宮問他,他去郡里,自己怎麼辦。呂宮也依然拿博格做幌子,讓她先住去博格家,說:“你要是愛我的話,就替我吃點委屈。”劉老實避開呂宮帶來地人,冒冒失失地翻牆而入。正看到謝小桃領著一個收養來的小女孩端著吃完地瓢盆去柴房。他站在暗地里看,眼淚斑斑,按捺不住地叫了一聲:“小桃。”

謝小桃砰地丟了一堆的碗和盤。她看也不看地揩著手,朝黑乎乎一團的暗處泣呼:“是俺哥嗎?你快出來吧。”劉老實正要出來,聽到門外兩個把式進來的響動。便一動不動。謝小桃不知道為什麼沒了音,卻焦急地呼:“你快出來吧。哥。你在哪呀。別怕。有你妹夫,誰也不敢逮你了。”

劉老實再也呆不下去了,顫抖地伸著兩只大手,大步向她走去,說:“我可憐的妹子。哥還以為再也找不著你了呢。”

呂宮已站在堂屋門口。饒有興趣地問:“小桃。這是你哥嗎?身板真不錯。”

小桃有點心虛,拉著劉老實低聲說:“快。見過他。”她不敢說呂宮是劉老實的妹夫,劉老實又知道他是誰,立刻跪倒在地,說:“小地姓劉。小名叫老實,大名叫福清。”呂宮滿意地觀察他,連聲說:“曾聽小桃說,你有武藝在身。”

劉老實卑謙地紮下頭去,站起來找到一截茶杯大小的木樁,架好,嘴里說著“獻丑了”,而後一拳打下去,發出咔嚓一聲。呂宮大為高興。他的幾個保鏢都是被他包裝起來裝門面的,以博格的說法,就是外表凶惡,內心溫柔。他也需要可以信賴的人,見多了這親戚,立刻學博格的樣往人肩膀上拍,並喊來外頭的幾個人,告訴說:“以後,你們都聽他的。”

劉老實想起王雙錫的事,正要立刻跟他說說,李進喜在外頭喊。呂宮擺了擺手,出去片刻,不大一會便生氣地回來,瘦臉擰了一團筋,就地罵道:“這個蠢貨。威脅起我來了。”劉老實故作不知地問:“誰?”呂宮一邊領著他往屋里走,一邊說:“還能有誰。李進喜。也不知道他和那個叫王雙錫地人什麼關系。竟然捏著我和博格的小辮子說事。等一會,你和我一起去見見博格,給他打聲招呼。“劉老實心里的激動還未平複,小桃就在給呂宮說:“你就給他辦一回吧。咱沒少拿他的錢。”

呂宮心里很不平,瞪著她說:“想他的好呢?”

小桃半天沒敢吱聲了,好久才說:“他們夫妻兩個可沒少折磨人。可你拿了他地錢,老不辦事,他捅出來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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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訪客的增加和說辭的一致,博格開始謝客。史文清和趙過在門前擺開刀斧手,准備為他擋住最後一個蚊蠅。他們把馬大鷂和口吐威脅的李進喜擋回去,又把一頭撞上的呂宮彈開,已大大松了一口氣,暗想:到此為止吧。他們回頭,這般和飛鳥一說。飛鳥的眉頭半天沒敢展開。他心里盤旋上一個疑問:“通敵叛國”地罪名不小,也不好玩。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敢觸這個黴頭呢?難道自己和韓複有眼無珠,抓了舉世公認地好人?

他實在弄不明白了,只好恨人心不齊,沒有外患意識。

史文清勸他也往韓複身上推。他是不肯推的,他也不明白韓複為什麼要推諉,因而給趙過發牢騷說:“‘通敵叛國,不是大罪大惡?都明明白白地擺著,可礙不著事地人叫冤,辦的人手軟。還有天理嗎?你派個人給韓複說,告訴他,他要放人。老子把衙門給他砸了。”

和他一樣。呂宮也實在想不明白,李進喜都咬著屁股要捅把柄。趙過為什麼任自己怎麼說都不讓進?也實在不明白,博格為什麼非拿著無緣無故的“通敵叛國”來得罪人,得罪得李進喜這樣的膽小鬼都跳出來要咬人?

李思廣來為妹子報平安,恰恰見到人前台階上蹲著就地吃喝的呂宮,便大大地笑話呂宮一頓。隨即,他讓人在對面撐起竹竿。懸絹題字,上書:叛國者當誅。趙過立刻讓人接了他進去。看著李思廣沾沾自喜地從臉前過,呂宮已快氣瘋了。他不願意人云亦云地落于人後,雖然一干脆買來數十匹白麻布,滿街上撐竹竿,字卻走另一個極端:什麼“白臉將軍吃狗屎”,“蘿蔔兄弟丟頭子”,“白癡蘿蔔頭”。亂掛一氣,他掛著掛著,便被被叫了兩個武卒的呂經拖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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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情感上孤立無援。李思廣的支持讓他不由自主地提到內奸內幕。苦笑著說:“牢里的幾個人都不叫冤枉,只是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外頭的人卻代替他們喊冤枉,你說怪不怪?”李思廣同情地看著他,猶豫了片刻。輕輕告訴他說:“我聽說那家酒樓是周團練使的親叔叔開地。”

飛鳥一口否認他的道聽途說,笑道:“謠言。我大哥和我這叔叔怎麼不來找我?”

李思廣則怪他當局者迷,說:“大伙都說酒樓正當,不如說他們都相信周團練使。周團練使見眼底下有這麼多人出頭,避嫌不吭,先看看你地反應也合情理。我只怕你撐久了。讓周團練使生出嫌隙。”

飛鳥眼神撲簌。聲音突然變粗,問:“你也想讓我們生出嫌隙?”

李思廣大為意外。

正要解釋,聽到趙過站在門口上說:“你大哥來啦。攔不攔。”就勸飛鳥說:“你見見吧。”飛鳥“好”了兩聲,見他大步往外走,想拉住他,讓他聽聽周行文的清白,卻沒有足夠的信心。他趕在李思廣後面,見李思廣給自己抱拳告別,也連忙抱拳。他往外走,周行文和一個,周姓老者進來,李思廣停住和他們打招呼,他們竟黑著臉沒理。

飛鳥全都看在眼里,信心再次動搖。

周行文來到他面前,偏著頭說:“老三。你被人家挑撥了。”飛鳥說:“沒有。你聽我說。”周行文不聽,急急忙忙地說:“我知道你的部下祁連帶馬隊從周屯經過,帶了許多的糧食,軍械和戰馬,手下人眼饞,硬扣下許多。但這都是底下人的事。”到現在為止,飛鳥還沒見過祁連,更不知道他摸軍械和糧食回來時順手牽羊,趕了許多戰馬,只是氣急地問:“你到底為什麼來地?當真是為了被查的酒樓?你知不知道那是胡商南下的落腳點,里面有敵人的細作,還有大量的贓物。”他不敢相信地問:“酒樓真是咱叔開的?”

周行文點了點頭,要求說:“你知道里面有多少宗大筆交易?你知道往南,有多少將校在跺腳震怒。你立刻停止追查,把人全放了。”

飛鳥搖了搖頭,說:“我能停嗎?”

周行文問:“你怎麼不能停?!”

飛鳥覺得自己太急躁了,平靜了一下,說:“大哥。沒了內奸,黑市交易不照樣做?”

和周行文來的老者突然言語過激地插嘴,說:“有你在,怎麼做?”

飛鳥一下發火了,他大叫:“那就不做。”

周行文按住那老者的胳膊,給飛鳥說:“老三,你別急。你也是被人挑撥了。這事從前年就開始了,是的。大哥不好,沒有告訴你。可你也想想,黑市交易,畢竟不合法。興辦團練,需要大筆、大筆的錢糧。聽我地,你停下來,別再借韓複的手查。以後,里頭的利,我給你一半。”

“照你這麼說。黑市生意都做這麼大了?可以讓你獲取大筆、大筆的錢糧,養活上千人的團練,會沒有敵方官府參與?”飛鳥越說越激動,漲紅了臉,伸了脖子大吼:“讓我放,我就放給你們看。只是你們都別後悔。”

周行文說:“什麼後悔不後悔?再查下去,大哥就要翻船了。大哥也是不得已才來求你。”

飛鳥淡淡地說:“我知道了。”雖然查地是內奸,但往下查總要翻出大筆的走私案。那必然都是滔天大案,別說是周行文,怕是倉州軍界不能幸免的人多不勝數。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伸手就是錯,便惘然地說:“等讓韓複放了人,我就回山寨,以後再也不會來縣城,再也不管這些閑雜濫事。即使是戰爭降臨,縣城被占,也和我沒關系。”

周行文看他扭了臉往里走,想隨他出去說點什麼,卻又被身邊的老者拉住。

周行文一走,飛鳥便讓人給韓複帶話,讓他把人都放掉。史文清不看好韓複的態度,說:“韓複肯放他們嗎?”飛鳥苦笑說:“已由不得他。韓複還要仰仗我大哥,只要我一撒手,他也得撒手。干脆,我把惡人做到底。替我大哥威脅、威脅他。”趙過不願意,說:“我們怎麼能真放內奸?不管就行了。”飛鳥看向史文清,史文清只好代為解釋:“以團練使的態度看,不放,問題更大。主公怕他們撕破臉,鷸蚌相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