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目標和愛國者

他得到薩莉脫離危險的消息,如釋重負,他現在正要找機會去看一下他的妻子,她馬上就可轉移到普通病房里去了。離他們幾英尺遠處,英國安全部的官員韋桑以明顯的蔑視態度注視著一群記者,當記者問他的名字時他甚至拒絕告訴記者。州警察局的警員未能使記者離開,而醫院的工作人員倒是坦率地拒絕讓電視攝像機放在門口,並堅持要記者離開。一遍又一遍重複的問題是:這案子是誰干的?杰克說不知道,雖然他想他是知道的。或許他們就是那些他覺得不需要再提防的人。

本來可能會更糟,他跟自己說。現在薩莉至少可以活到周末,盡管他判斷失誤,他的女兒卻僥幸沒有死。這是一點慰藉。

“瑞安先生嗎?”新的來訪者之一問。

“是?”杰克已精疲力盡得連頭也抬不起來了。現在僅僅是因為他處于高度緊張狀態而沒有睡著。雖然他非常需要睡眠,但他的神經太不協調,使他無法入睡。

“我是特工人員,名叫埃迪-多諾霍,屬于聯邦調查局波士頓地區辦公室。我這兒有位奧尼爾先生想跟你談些事兒。”

“瑞安先生,”奧尼爾帶著同情的語調說:“我知道你孩子的情況一直處在危險之中。我希望我的祝願有助于她的早日康複,還有……”

瑞安十多秒鍾後才認出此人的面孔,是幾天前在電視里見到過的。他張大眼睛,嘴巴也慢慢地張開。由于某種原因他沒有聽見這人所說的話。雖然字字都灌進他的耳中,但好象是一種聽不橫的語言似的,他的腦子沒有能把這些字組成句子。他所看到的只是此人的喉嚨,在窩他五英尺遠的地方。僅是五英尺左右,這是他的腦子所能告訴他的一切。

在房間的另一頭,當杰克遜看到他的朋友的臉刹時變得棉布襯衫上的領子一樣蒼白。杰克移動腳步,當他倚著沙發站起時,他的雙腳在他的身子下面僵直地滑動著。

當瑞安離開沙發,雙手伸向奧尼爾的頸部時,杰克遜擠過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人員沖上前去。杰克遜的肩膀擋住了他朋友的胸脯,當三名攝影記者要將他拍入鏡頭時,飛行員將瑞安緊緊地抱住並立即把他往後一推。瑞安一聲不晌,但杰克遜非常清楚他要做些什麼。杰克遜有力量保護他,將他推到了沙發上後,他又迅速轉過身來。

“把那蠢貨攆出去,否則我就要他的命!”杰克遜比那愛爾蘭人矮四英寸,但他的惱怒不亞于瑞安“把那恐怖主義壞家伙攆出去!”

“警官!”特工人員多諾霍指著一名州警察,他抓住奧尼爾,並立即將他從房間里拖出去。由于某種理由記者們跟在奧尼爾的後面出去了,而他在大聲抗議說他是無罪的。

杰克遜在瑞安身邊坐下,這時瑞安一面雙眼盯著地板,一面象馬在賽馬結束時那樣氣喘不停。多諾霍在另一邊坐下。“瑞安先生,我無法阻止他不來。很抱歉,但是我們沒辦法。他想告訴你——這個敗類,從乘飛機到這兒一路上他告訴我,他們那一伙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他還跟我說你的妻子女兒遭受了大災難。我猜想,他要來向你們表示他的同情之意。”這名特工怨恨自己把話說漏了嘴,即使事實是這樣。

“我可以保證,他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你得保證做到。”羅比說。

杰克現在已有二十四小時投合眼了。假如他當時想到這一點的話,他會對他仍舊醒著而且還能活動這一事實大為吃驚,盡管凡是看到過他走路的人對他的身體功能是否正常持懷疑態度。他現在只有一個人在那兒。羅比不在,他去干別的什麼事他已記不起來了。

不管怎麼樣,他都是孤獨一人。二十分鍾前,凱茜已被轉移到大學附屬醫院的綜合大樓,杰克一定得去看她。他好象上刑場似的走過一條裝有玻璃的磚砌的黃褐色走廊。他拐過一個彎,看見了那是個什麼樣的病房。有兩名州警察站在那兒。他們看到他走過來,杰克從他們的眼神中察覺出來,他們知道這完全是由于他的過錯,他們也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兒幾乎死掉是由于他的判斷失誤。杰克有生以來還沒經曆過失敗的事,而這一次吞下的苦果使他認為;他自己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會同樣地瞧他不起。

在他們感覺中,似乎不是他在走向房門——而是房門在走向他,他眼前出現的門比原來的門要大得多。門的後面就是他鍾愛的女人。由于他的自信,他鍾愛的人幾乎送命。她會對他說些什麼呢?他敢不敢去找她?杰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兩名警察盡量不看他。杰克認為,他們也許同情他,覺得他不應該承受這麼多痛苦。當他進入房間時,他摸到門上的金屬把手是冰冷而無情的。

凱茜躺在單人病房里。她的手臂上了石膏。她右邊的面孔上有一個巨大的紫色腫塊,紗布繃帶益住了她的半個前額。她的眼睛睜著,但呆滯無神,凝視著一台關著的電視機。杰克慢慢向她走近,仿佛她睡著似的。護士在她床邊放了一張椅子。他坐在椅子里,當他要想找點什麼話兒跟他的妻子說而沒有想出來的時候,他拉起他妻子的一只手。她的臉向他轉過來。眼圈發黑,充滿了淚水。

“對不起,杰克。”她低聲說。

“你說什麼?”

“我知道她在玩安全帶,但我沒有設法阻止她,因為我措手不及——接著卡車撞過來,我已沒有時間去——要是當時安全帶是接著的話,薩莉該會好得多。”

“她會好起來的,寶貝兒。”瑞安想出這句話跟她說,他被剛才她說的話弄借了。他將凱茜的手舉到自己的面前吻了一下,“你也正在好起來。這是目前唯一最要緊的事。”

“但是……”她注視著那一頭的牆壁。

“別說‘但是,但是’了。”

她的臉轉回去。凱茜想微笑但淚珠奪眶而出,“我和霍布金斯醫院的埃林斯頓隨生談過——他來這里看過薩莉。他說——她將會好起來的。他還說夏皮羅醫生救了她的命。”

“我知道。”

“我甚至沒來得及看她——我只記得看到那座橋,然後在兩小時前才清醒過來,而——噢,杰克!”她的手如爪子似的緊緊攀住他的手,他湊上去想吻她,但是他們的嘴唇還沒碰在一起,兩個人都哭起來了。

“現在沒問題啦,凱茜。”杰克說,他開始相信真的沒問題了,或者至少很快就會沒問題了。他這一輩子還沒有走到盡頭,著實還沒有呢。

但這不是他的想法,瑞安心里說。這種想法靜悄悄地、隱隱約約地發自他的內心深處。盡管現實擋住了他的視線,但他的內心已經在指望將來。他看到有人害得他的妻子淚流滿面,便激起他的一腔怒火,非得有什麼人之死才能緩和他的憤怒。

悲傷的時刻已告一段落,悲傷是用他自己的眼淚帶走的。即使在這以前,瑞安已開始理智地想到在這種時刻他的情緒要鎮靜——他要控制住各種情感,但有一種情感不會淡忘。他要控制住它,但這種情緒也要控制他。除非能夠徹底擺脫它,他才會覺得自己是個完人。

一個人只能哭那麼長的時間;正好象每一滴眼淚帶走了一定數量的悲痛的情緒似的。凱茜首先停下來不哭了。她用她的手揩她丈夫的臉,她現在真的笑了一笑。

杰克沒有刮臉,臉粗糙得象一張砂紙。

“什麼時候了?”

“十點半。”杰克沒有必要去看表。

“你需要睡覺,杰克。”她說:“你也必須保重身體。”

“是的。”杰克揉揉眼睛。

“嗨,凱茜,”羅比進門說:“我要把他從你身邊帶走了。”

“好吧。”

“我們已登記好住到隆巴德大街的假日旅館去。”

“我們?羅比,你不……”

“去吧,杰克。”羅比說,“你好嗎?凱茜?”

“你們不會相信我的頭有多疼。”

“看到你笑真讓人高興。”羅比溫柔地說:“西茜午飯後會來這兒,她能給你幫點什麼忙嗎?”

“現在不需要。多謝。”

“暫時讓他離開一下,醫生。”羅比拉起杰克的臂膀拖著他就走,“今天過些時候我會將他送回來的。”

二十分鍾以後,羅比帶著杰克來到他們的旅館房間里。他從口袋早拿出一瓶丸藥,“醫生說,你必須服一粒。”

“我不要服藥丸。”

“你只要服一粒,一粒小東西。—粒漂亮的黃色藥丸。這不是請求,杰克,這是命令。你需要睡覺。藥在這兒。”羅比將藥丸倒出來給他並看著他吞下去。不到十分鍾瑞安入睡了。杰克遜在另一張床上躺下以前檢查了房門是否關好。飛行員在睡夢中看到了做這些壞事的家伙,他們坐在一架飛機里。他四次用導彈打中他們的飛機,看著他們的軀體從孔洞里散落下來,這樣在他們墜入海里以前他能及時用機關炮毀滅他們。

愛國者俱樂部設在波士頓南部的愛爾蘭領地之一、百老彙車站E內一條大街對面的一家酒吧里。它的名字並不使人回億起十八世紀七十年代的革命,而是引起人們對酒吧問老板本人形象的注意。約翰-多諾霍曾在美國第一海軍陸戰隊師服過役,參加過從長津湖艱苦撤退的戰斗。雖然受傷兩次,但他在天又冷路又遠的征途中從未離開過隊伍。他現在走起路來還是一顛一跛的,因為他右腳的四個腳趾在那次征途中凍壞了。他以此為榮,勝于他掛在酒吧後邊海軍陸戰隊軍放下面裝在框子里面的那幾枚勳章。凡是穿著海軍陸戰隊制服的人進入這家酒吧,第一杯酒總是免費招待的,同時還可以聽一二個老陸戰隊員的故事,美國海軍陸戰隊退役下士約翰-多諾霍十八歲時曾在這個陸戰隊服役過。

他也是個民族情緒強烈的愛爾蘭人。他每年從波士頓的洛根國際機場乘機返回故鄉省親;並重新溫習他的祖國語言,同時還帶回各種各樣美國從未大量進口的優質威士忌樣品。多諾霍也要盡力趕上他稱之為“六個郡”的北愛爾蘭事變的潮流,以便跟那些為從英國人的枷鎖下解放他們的同胞而勇敢斗爭的反叛者取得精神上的聯系。在他的酒吧間里,已籌集了很多款子支援北愛爾蘭的反叛者,許多人在這里為他們的健康和他們的事業舉杯祝福。

“哈啰,約翰尼!”帕迪-奧尼爾在門口叫他。

“晚上好,帕迪!”多諾霍看到他的侄子跟著奧尼爾進門時他手里已經打開一瓶啤酒。埃迪是他的己故兄弟的獨生子,是個好孩子,曾在神學院上過學,他是那兒足球隊的第二隊隊員,後來他加入了聯邦調查局。約翰叔叔認為做特工人員沒有當海軍陸戰隊戰士那樣光榮,但他知道那里待遇高得多。他聽說埃迪圍著奧尼爾周旋,但真正看到事實確是這樣時,他則頗有傷感。或許是為了保護帕迪免遭英國人的暗殺吧,酒吧老板這樣自圓其說。

在帕迪到後面房間里等候的那伙人那兒去之前,約翰和帕迪一起喝啤酒。他的侄子獨自呆在酒吧一隅,在那里喝了一杯咖啡並監視著一切。十分鍾後,奧尼爾到後屋去談話;多諾霍走過去跟他的侄子打招呼。

“嗨,約翰叔叔,”埃迪歡迎他說。

“日期你確定下來沒有,現在嗎?”約翰問,當奧尼爾在場時他老是愛用愛爾蘭口音。

“可能在明年九月份。”年輕人這樣打算。

“你跟那女孩子住在一起快一年了,你的教父有意見嗎?還有神學院里的那些好教士呢?”

“他們或許同樣會說你在募集經費支援恐怖主義分子。”年輕的特工回答。埃迪最討厭別人告訴他應該怎樣生活。

“在我的店里,我不希望聽到你說這樣的話。”他以前也已聽到過這樣的話。

“奧尼爾就是這樣做的,約翰叔叔。”

“他們是自由戰士。我知道他們時常曲解我們的某些法律,但是他們違犯英國法律跟我或跟你都沒有關系。”約翰-多諾霍堅定地說。

“你看電視嗎?”特工沒有必要回答叔叔的問題。在對面角落有一台用來看棒球比賽和足球比賽的闊屏幕電視機。這家酒肥間的店名也偶爾招來新英格蘭愛國者足球隊員在此聚談喝酒交際。約翰叔叔希電視的興趣只限于“愛國者”、“紅色薩克斯”、“克爾特人”、“熊先生”等隊的球賽。他的政治興趣完全等于零。他每隔六年投一次票都贊成特迪-肯尼迪,他認為自己是個增強國防力量的忠實支持者,“我現在給你看幾張照片。”

他把第一張放在櫃台上,“這是個小女孩,名叫薩莉-瑞安。她住在安納波利斯。”

他的叔父拿起照片一看,笑了,“我記得,我的凱思林那時也是這麼個樣兒。”

“她父親是海軍學校助教師,軍銜是海軍陸戰隊上尉,他曾在波士頓大學讀過書。他的父親過去是一名警察。”

“聽起來象是個優秀的愛爾蘭人。是你的朋友嗎?”

“完全不是的。”埃迪說:“我和帕迪今天早些時候才碰見他。然後他的女兒又成了這副樣子。”第二張照片又放在櫃台上。

“天哪,我的老天哪!”在那麼多醫療器械下的孩子簡直辨認不出來。她的雙腳從笨重的捆紮筒里伸出來。直徑一英寸寬的塑料導管含在嘴里,露在外面可看到的身軀部分是一堆可怕的變色的東西。攝影的人能將這東西拍出來是有點高超技巧的。

“她的運氣好,約翰叔叔。小女孩的母親也在這兒。”又是兩張照片放到櫃台上。

“出了什麼事,是車禍——你叫我看這些照片是怎麼回事?”約翰-多諾霍問。他真的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她是個外科醫生——她還懷了孕,這在照片上看不出來。昨天她的汽車就在馬里蘭州安納被利斯市郊外被機槍擊中。幾分鍾後,他們又殺死了一名州警察。”他又放下另一張照片。

“什麼?誰干的?”多諾霍問道。

“這是小女孩的父親,杰克-瑞安。”這是倫敦報紙上登過的一張照片,杰克在匡蒂科畢業的照片。埃迪知道他叔父看到海軍陸戰隊穿的藍色制服總是懷有自豪之情。

“我以前在哪兒見過他……”

“是的。幾個月前他在倫敦制止了一起恐怖主義分子的暗殺事件。這樣他就好象觸犯了恐怖主義分子,于是他們就跟蹤他和他的家人。聯邦調查局正在處理此事。”

“是誰干的?”

最後一張照片落在櫃台上。照片上顯示瑞安的雙手離帕迪-奧尼爾還不到一英尺,而有個黑人把他抓了回去。

“抓住他的那家伙是誰?”約翰問。他的侄子幾乎發脾氣了。

“見鬼,約翰叔叔!這人是個海軍的戰斗機駕駛員。”

“喔。”約翰有點窘。他不喜歡美國黑人,雖然穿著海軍陸戰隊制服的黑人進入他的酒吧間第一杯酒也是給予免費的。不是所有穿同樣制服的人都是一樣的,他心里想。他仔細地格將其余的照片看了一會兒,“那麼照你說來帕迪跟這個人有點什麼關系?”

“我好幾年來一直告訴你這家伙反對的是誰。你如不信,也不妨問一下這位瑞安先生。奧尼爾每次來這里總是要侮辱我們整個國家,真是壞透了。他的朋友昨天幾乎把這一家子全都殺死。我們抓獲了其中一人,是海軍學校的兩名海軍陸戰隊士兵抓住的。當時他正在預備行刺瑞安。他的名字叫伊蒙-克拉克,我們知道他經常為愛爾蘭共和軍的臨時派效勞——我們知道這個組織,約翰叔叔,他是個已被判過刑的有罪的暗殺犯。他們抓住他時在他的口袋里按出了一支上了膛的手槍。你還認為他們是好人嗎?該死的,他們現在跟蹤起美國人來了!要是你不相信我,請相信這件事!”埃迪-多諾霍將照片在木頭櫃面上重又排列了一下,“這個小女孩和她的母親,以及還有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昨天幾乎全被槍殺。那位州警察己被殺死。他身後留下了妻子和孩子。在後面房間里你的朋友在籌集資金購買槍支,他跟干這件事的人有牽連。”

“為什麼?”

“我已說過,小女孩的父親在倫敦碰上了一起謀殺案。我猜想被他阻攔了的那個人想要將他打死——不僅是他,雖然他是目標,他們還襲擊他的家人。”特工人員慢慢解釋。

“小女孩沒有惹……”

“該死的。”埃迪又一次咒罵,“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被人們稱為恐怖主義分子!”總算完了。他看出他終于把這個新聞講清楚了。

“你確信帕迪是他們的同伙?”他的叔父問。

“據我們所知他從來沒有運送過一支槍。他是他們的代言人,他到這里,籌集經費,這樣使他們能方便地干這種事。喔,他的雙手從未沾有血跡。他這樣做很聰明。他只要花錢可以讓別人去干。我們對此確信無疑。而現在他們正在這里玩弄他們的花招。”特工多諾霍知道籌集經費和其來訪的心理動機比起來顯得次要些,但現在不是敘述詳情的時候。他看著他的叔叔在盯看看那幾張小女孩的照片。他的表情顯得有點迷惘,這種迷惘的表情總是伴隨著一種全新的想法。

“你有把握嗎?真是這樣?”

“約翰叔叔,我們現在已有三十多個特工人員在辦這個案子,還有地方警察協助。你可以確信我們是有把握的。我們將要抓獲他們。局長對此案已有指示。我們需要抓到他們。不管代價多大,我們要抓獲這批秀種。”愛德華-邁克爾-小多諾霍以使人心寒的決心說。

約翰-多諾霍看著他的侄子,他第一次明白他已是個成年人。埃迪的聯邦調查局的職務是他自鳴得意的原因,但約翰終于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他已不再是個孩子了。他已是個有工作的成年人,對他的工作他是非常認真嚴肅的。除了照片以外,這對整個事件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約翰必須承認自己已經老了。

愛國者俱樂部的店主筆直地站了起來,從櫃台走到滑動拉門那里。他拉開門向後間走去,他的侄子跟在後面一起走了進去。

“但是我們的戰士正在回擊。”奧尼爾正在告訴房間里的那十五個人,“每天他們都在回擊——坐下來嗎,約翰?”

“出去。”多諾霍鎮靜地說。

“什麼——我不明白,約翰。”奧尼爾說,他真的給搞糊塗了。

“你一定認為我是很愚蠢的。我想我過去或許是愚蠢的。離開這兒。”說話的聲音現在更加有力;而且也不用愛爾蘭口音了,“離開我的俱樂部,而且永遠不要回來。”

“但是,約翰——你說到哪兒去了?”

多諾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並把他從椅子里拖起來。奧尼爾被一直推到前門,他不斷提出抗議,埃迪跟著他的被保護的人走出屋子來到大街上,他向他的叔父揮手示意。

“這是怎麼回事?”後面房間里有人問。他們當中有一個是《波士頓環球報》的記者,當他終于聽懂酒吧店老板結結巴巴說出的話時,便立即將他的話記了下來。

到此刻為止,警方還沒有把此事同任何怖恐主義分子時小組掛鉤,事實上特工多諾霍也沒有這樣做。在這方面華盛頓給他的命令都是很有分寸的,而他也是很小心地執行的。但是經過約翰叔叔和新聞記者的解釋相轉寫,事實有點被竄改了——這倒毫不使人驚奇——不出幾個小時,美聯社的無線電傳出一條新聞說,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襲擊了杰克-瑞安和他的一家。

肖恩-米勒在美國的任務已由美國政府的一個機構全部完成了。

米勒和他的同伙回到家里。象以前干這種行當的許多人一樣,肖恩很欣賞快速國際航空旅行的價值。在這個案件中,快速航空旅行從華盛頓的杜勒斯國際機場出發先飛往墨西哥,從那兒再飛往荷屬安的列斯群島。再搭荷蘭皇家航空公司的班機到達斯希普霍爾國際機場,從那里飛回愛爾蘭。只需要帶有符合要求的旅行證件和少量現款就可以辦到。有關的旅行證件業已銷毀,現款也無法辨認。他坐在凱文-奧唐納的桌子對面,正在喝水以補償乘飛機帶來的脫水。

“伊蒙-克拉克現在的情況怎樣?”北愛爾蘭解放陣線行動的一條紀律是,不允許從國外打電話到他的家里。

“亞曆克斯的人說他已被抓起來。”米勒聳樂聳肩,“我覺得這是一次有價值的冒險。我選擇克拉克擔任這次任務是因為他很少知道有關我們的事。”他知道奧唐納不得不同意這一點。克拉克是最近參加這個組織的幾個新成員之一,而且與其說是通過正常途徑招收的新成員,不如說是完全出于偶然機緣碰上的。他來到南方是因為他同獄的朋友也來到了這里。奧唐納認為他可能有用處,因為他們還沒有單獨行刺的經驗。但克拉克是個笨蛋。他的動力來自感情,而不是理智。事實上,他是個典型的臨時派暴徒,跟愛爾蘭志願軍的那些家伙毫無區別,他的用處跟—只馴養的狗的用處差不多,凱文是這樣想的。他在這組織內部只記得少數幾個人的名字和面孔。大多數人的名字和面孔他都不知道。克拉克象狗一樣忠城的特點給人印象很深。他在朗凱茜監獄里沒有變節,現在他大概也不至于背叛他們。他是個缺乏想象力的人。

“很好。”凱文-奧唐納沉思片刻後說。克拉克將成為人們所紀念的一名烈士,他的失敗比他獲得成功更能獲得人們的尊敬,“其余情況如何?”

“干得很出色。我看見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死了,而亞曆克斯的人使得我們乾淨利落地撤退了。”米勒高興地笑了,他又加了點成士忌到他的冰水杯里。

“她們都沒有死。肖恩。”奧唐納說。

“什麼?”米勒在暗殺後不到三個小時就上了飛機,從那以後他還沒有看到或聽到任何消息。他在聽他上司的解釋時懷疑地沉默著。

“但這沒有關系。”奧唐納下結論說。他講了其中的原因。《波士頓郵報》率先刊登的美聯社新聞已被都柏林《愛爾蘭時報》轉載,“這畢竟是個好的計劃,肖恩。不管做錯了多少,任務已經完成。”

肖恩克制著不作聲。他已連續兩次在行動計劃中犯了錯誤。在倫敦那次慘敗以前他從未失敗過。他把那次失敗看成是機遇不巧,純粹的運氣不好,不是別的原因。他在這次行動沖根本沒有去想上次的慘敗。連續兩次失敗不能說成都是運氣不好。他知道凱文將不會容忍他的第三次失敗。這位年輕的行動指揮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告誡自己要客觀一點。他容許自己把瑞安當作一個私人報複的目標而不是政治上的目標。這是他的第一個錯誤。雖然凱文沒有點明,喪失克拉克又是個嚴重的錯誤。米勒重溫他的計劃,回想行動中的各個細節。在向那妻子和孩子開槍後沒有繼續跟蹤,沒有證實一下她們是否被打死;他的專業本領太差了。還有,光是企圖行刺瑞安本人也不會造成很大的政治影響,而政治影響是這次行動計劃的關鍵。搞家庭的其他成員——當然是必要的。他的目標定得挺好,但是……

“我本應在這次行動上再多花點時間。”他最後說:“我干得太象兒戲了。也許我們本該再耐心等待一下就好了。”

“是的。”他的上司表示贊同,看到肖恩認識了自己的錯誤也感到高興。

“我們所能給你的幫助都是你們先提供的。”歐文斯說:“這你是了解的,丹。”

“是的,那麼,此事已引起了某些高層領導人的興趣。”墨里接到埃米爾-雅各布斯局長親自打來的一份電報,“這僅是個時間問題。遲早必定會發生的。”假如我們不將這批費種一網打盡,他想,這種事還會發生。北愛爾蘭解放陣線正好證明恐怖主義分子在美國也能夠有所作為。這事件引起的震動使墨里吃了一驚。作為這一行的一個專業人員,他知道過去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僅僅是運氣好而已。那些國內的荒謬的恐怖主義分子小組曾擲過幾次炸彈,暗殺過少數幾個人,但聯邦調查局有豐富的經驗可以置他們于死地。他們還沒有抓到過有外國人支持的這類恐怖分子。但現在事情已起了變化。直升飛機駕駛員認出了逃跑的恐怖主義分子中有一個是黑人,而在愛爾蘭黑人是很少的。

這是一場新的球賽,即使用上聯邦調查局所有的工作經驗,墨里仍擔心是否能處理好這個案件。雅各布斯局長有一件事是正確的:這是件必須優先完成的任務。比爾-肖將親自處理此案,而墨里知道他是這一行中最優秀人才之一。最初指派的三十名特工人員在近幾天內將增加三倍,然後再增加三倍。保證這種案件不再重演是能證明美國是恐怖主義分子會遇到太多的危險的地方的唯一方式。

聯邦調查局有可靠的情報來源,而且這案件也不僅僅涉及聯邦調查局一個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