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下定決心(1)

“真有意思。”

“這可是獨一無二的機會,”瑞安表示同意。

“這件事可靠性如何——可信度有多少?”卡伯特問。

瑞安沖上司一笑。“局長,這一直是個問題。你必須記得這個游戲該怎麼玩。任何事情——通常來說是指你花了幾年時間才獲得的消息——都無法確認。這種游戲只有寥寥幾條規則,而且沒人知道你自己得了多少分。無論如何,這次事件都不是變節這麼簡單。”他名叫奧列格-尤里耶維奇-利亞林——卡伯特迄今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克格勃派出的間諜,他的行動不受外交豁免權保護,對外身份是一個蘇聯企業的代表。這名間諜領導著一組諜員,代號是薊,在日本進行間諜活動。“這家伙真是神出鬼沒。他的諜報網甚至比克格勃在東京設立的正式間諜組織還要出色,而他手中最暢通的消息渠道恰恰是日本內閣。”

“還有呢?”

“他主動允許我們使用他的諜報網。”

“這事的重要性是否和我開始認定的重要程度相吻合呢……?”這位中央情報局局長問自己的副手。

“局長,這樣的機會很難得。我們從來不曾真正地在日本社會開展過工作。我們手里的日語人才奇缺——甚至在這里翻譯日語文件的人都嚴重不足——我們一直優先考慮在其他方面開展工作。因此光是在日本建立一個必要的基礎下級組織以便在當地開展工作,就必須花上幾年的時間。但早在布爾什維克掌權之前,俄國人就已經在日本開展工作了。這完全是曆史原因:日本人跟俄國人打了很多年仗,而且俄國人一直將日本人當作戰略對手——因此早在日本科技對俄國產生重要意義之前,他們就已經格外重視在日本搜集情報了。他這次實質上是廉價出賣俄國情報,包括俄國的財產清單、待付款的賬目以及物質設備,所有東西都賣給我們。哪還有比這買賣更實惠的交易呢。”

“但他提出的要求……”

“錢的事嗎?那又怎樣呢?那些錢還不及那些情報對我們國家的價值的十萬分之一呢,”杰克指出。

“那可是每月一百萬美金的大價錢!”卡伯特抱怨道。而且還是免稅的!這句話中央情報局局長沒有說出口。

瑞安努力克制著自己,才沒有笑出聲。“所以說這個雜種很貪心,是不是?我們對日的財政赤字在上一次統計的時候是多少?”杰克眉頭一揚問。“我們迫切想了解的事情他都能提供,而要求我們必須做到的只是在必要時,能夠派車載上他和他的家人,用飛機送他們逃出去。他不想撤回莫斯科。他現在已經四十五歲了,干到這個年紀他們都會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十年內他必須轉調回國,可是能去哪兒呢?他在日本已經連續生活了十三年,富足的日子很讓人喜歡。汽車、錄像機以及不必排隊買土豆,這些他都喜歡。他也喜歡我們。惟一不討他喜歡的就是日本人——一點兒也不喜歡。在他看來,自己可不算叛國變節,因為尚未彙報給俄國的情報他不會透露給我們一丁點,這場交易的條件之一就是他絕不干任何不利于祖國的事情。好啊,這個條件我能接受。”瑞安吃吃地笑了好一會兒。“這就是資本主義。這家伙想開創一個精英式的新聞業務,而我們真正用得著的也正是情報。”

“他要的數目太大了。”

“局長,花這個數目還是值得的。他提供的情報在對日貿易談判時可以價值上億巨款,其結果就是聯邦稅款也可以獲得上億元的收益。局長,我曾經干過投資生意,這就是我賺錢的門道。如此難得的投資機會每十年才會出現一次。行動處的人希望能趕快跟他接頭。我也贊成和他聯絡。要是拒絕他的提議,那我們才瘋了呢。他交給我們一套介紹性的錄音帶——哦,您已經找機會聽了,是吧?”

這套錄音帶的內容是最近一次日本內閣會議錄音,長達幾分鍾,每一句話、每一聲嘟囔、每一個不滿的噓聲都被錄了下來。即使內容毫無意義,但借助它給與會者做心理分析,這份錄音仍然具有很高的價值。一旦了解了日本內閣成員在會議里交換意見的特點,那麼美國的分析專家就能把日本政府的思考方式和做決定的方式等情況全都巨細無疑地弄明白。有關情報資料通常都是靠推測,卻從來沒有辦法證實。

“這真是最啟發靈感的內容,尤其是日本人對總統的評語。我沒把這部分轉發過去。在這種時刻招惹他心煩實在太不理智。好吧——這次行動我批准了,杰克。這種事我們該怎麼運作呢?”

“我們給他選用的代號是身挾。順便說一句,身挾是日本一位著名武士的姓氏。這次行動將被稱為新高。出于顯而易見的原因,所有代號全部使用日本名字”——杰克決定必須給卡伯特解釋一下原因,因為卡伯特雖然聰明,但在情報交易這一行里畢竟是個新手——“這樣假如出現從我方泄密的情況,或者出現危及他生命的事件時,我們希望看上去仿佛這個情報來源是個日本人,而不是俄國人。這些代號只能讓這座大樓里的人知道。我們告訴外面人的時候就使用另一個代號。那個代號將由計算機隨機產生,而且每個月變更一次。”

“那麼這位特工的真實名字叫什麼?”

“局長,這得由你自己選擇。你有權了解他的真實姓名。我想讓你先了解事件的全貌,所以故意到現在都沒有說給你聽。從曆史上看,局長們想或不想知道的情況總是一半對一半,有些局長想了解,而幾乎同樣多的局長卻不想了解。知情的人越少,泄密的情況就越少,這可是諜報行動的一大原則。格里爾上將以前說過諜報行動的第一法則,就是一次行動失敗幾率和了解行動細節人數的平方成正比。由你決定吧,局長。”

卡伯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決定見風使舵把這事先放一放。“你喜歡格里爾,是不是?”

“他就像我的父親,局長。自從我父親在一次墜機事故中喪生後,哎,這位上將便將我當成了他的兒子。”當然我也將他當成了自己的父親,瑞安暗想。“對于身挾這件事,你應當慎重考慮一下再做決定。”

“假如白宮要求了解細節怎麼辦?”卡伯特接下來問。

“局長,雖然身挾認為自己的行為不算是賣國求榮,可是雇用他的人仍然會認定他犯了叛國罪,在蘇聯,叛國罪要處以極刑。納莫諾夫這家伙的確不錯,但是我們知道仍然有四十個人被俄國以間諜名義判處死刑。其中就包括了大禮帽、旅行者以及一個叫做托卡切夫的家伙,他們都是我們手里碩果累累的間諜。這三個人我們都曾經設法想把他們贖回來,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始談判,俄國人已經砰的一聲把他們槍斃了。在蘇聯上訴過程多少被簡化了,”瑞安解釋道。“局長,假如這個家伙失手了,腦門上恐怕就得挨上一槍,這事實並不難懂。這就是我們為什麼非要嚴肅對待這些間諜身份的原因了。若是我們言行不謹慎,雖然蘇聯在實行‘公開化’,但仍有人要為此丟掉性命,多數總統都能理解。還有一件事。”

“怎麼了?”

“還有一個情況他也告訴我們了。他希望派專人交接所有情報,而不是通過電報傳送。如果我們反對的話,這筆交易就不做了。好吧,從技術角度上說,這不是問題。從前我們和具有他這樣才干的間諜打交道時也曾這麼干過,更何況他提供的情報並非刻不容緩。聯邦航空公司、西北航空公司每天都有往返日本的班機,甚至連大日本航空公司每天都有班機可以直飛杜勒斯國際機場。”

“問題是……”卡伯特的臉扭曲地做出一副怪相。

“對了,”杰克點點頭。“他不信任我們通訊網絡的安全性,這事真讓我有點害怕。”

“你該不是認為……?”

“我也不了解內情。近幾年來我們在刺探蘇聯密碼方面的建樹非常有限。國家安全局猜測對方在刺探我方密碼時也遇到了同樣的難題。這樣主觀臆測隱患可是不少啊。過去也有跡象表明,我們的電波信號並沒有完全保密,但這一次是從一名高級間諜口中說出來的,意義就不同了。我認為此事必須嚴肅處理。”

“這件事的可怕性究竟能到什麼程度呢?”

“令人不寒而栗,”杰克直截了當地答道。“局長,出于顯而易見的保密目的,我們手中的通訊系統數量非常龐大。樓下就放著一套‘水星’通訊系統負責處理我們所有的業務。而政府的其他部門主要使用國家安全局提供的通訊設備。沃克和佩爾頓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破壞了那套通訊系統的保密性。現在,遠在米德堡的奧爾森將軍告訴我,他們已經徹底修繕了所有漏洞,但由于經費不足,沒有全部采用他們一直在研究中的‘踢踏舞’一次性通訊系統。我們得再次警告國家安全局——我想這次的警告他們很可能同樣會丟在腦後,不過我們還是得告誡他們——而在我們自己這方面,我認為已經到了該采取對策的時候了。局長,我們首先必須考慮把‘水星’系統重新檢驗一遍。”它是中央情報局自己的通訊網絡,就安置在局長辦公室下方,比局長辦公室低幾層樓,這套網絡使用的是本身的加密體系。

“太昂貴了,”卡伯特認真地說。“我們的財政預算很成問題……”

“再貴也到不了信息傳輸受到有系統的危害給我們帶來的損失的一半。局長,沒有一樣東西具有和保密通訊網絡等同的重要性。不保密,其他什麼東西都毫無價值。現在,我們已經研發出了自己的一次性通訊系統。只需一紙批文,給我們增加經費就能讓它運行起來。”

“把具體情況告訴我,沒有人給我做過簡報。”

“實質上,它是我們自己研發的‘踢踏舞’通訊系統。它把加密置換過程都存儲在激光光盤里,所有數據一律只供一次性使用。置換模式都是根據大氣層的無線電干擾而產生的,然後再用那一天稍晚些時候大氣層的無線電干擾再次加密——大氣層里的無線干擾毫無規律性,選用兩組不同的干擾,再用計算機隨機生成的運算模式把兩組干擾混合在一起,好了,數學家們說這下子信號可是要多隨意有多隨意了。在計算機里生成這些置換模式後,當即就輸入激光光盤。一年之中,我們用的光盤天天不同。每一份光盤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只有兩張拷貝,一張存在工作站,一張在‘水星’系統里——不做多余的備份。通訊兩端所使用的激光光盤機外形很普通,但是它能發出激光,于是在讀取光盤里置換密碼的同時就把讀取過的信息從這片塑料光盤上直接清除掉了。用完這張光盤之後,或者在當天通訊結束後——通常總是一天的通訊結束來得更早一些,因為每張光盤上存儲著上億組的密碼——就把這張光盤放進微波爐烤一烤銷毀。銷毀光盤只需兩分鍾。這樣一來總該絕對保密了。只有三個地方有可能危害這套系統的保密性能:其一是從生產光盤的過程泄密;其二是從局里光盤倉庫里泄密;其三是某一個分站的光盤庫泄密。即便有一個分站泄密,通訊保密性受到威脅,也絕不會危及其他分站的通訊保密性。我們無法把光盤設計成防干擾型——我們曾經努力嘗試過,但成本過高,而且這樣一來光盤很容易受到意外的損傷。這套系統最主要的弱點在于,局里必須為此另外雇用二十名通訊技術員。使用這套系統相對而言比較麻煩,因此必須增加通信員的數目。費用高昂主要是在人工上。我們跟一些野戰部隊討論過,其實他們比較喜歡這套新系統,因為用戶容易掌握。”

“啟動這一項目需要多少錢?”

“五千萬美元。我們必須擴充‘水星’系統的規模,另外還要裝配制造光盤的設備。場地我們有了,但儀器費用可觀。經費只要一到位,短短三個月整套系統就可以建成並投入使用。”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個系統恐怕值得興建,但要找經費可就……?”

“局長,經你允許,我就可以和特倫特先生談談這件事了。”

“呣!”卡伯特垂首盯著桌子。“好吧,要非常和緩地試探他的態度。等總統回來,我再請示他。身挾這件事我全托付給你了。你和誰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呢?”

“知情的有行動處處長、東京諜報站站長,還有專門負責這個案子的軍官。”行動處處長是哈里-雷恩,此人即使不算是卡伯特的心腹,至少也是卡伯特親手挑的處長人選。目前雷恩正在前往歐洲的路上。一年前,杰克認為選雷恩擔任行動處處長是個錯誤,但雷恩的表現的確不錯。他也給自己挑選了超級出色的副處長,事實上那是一對夫婦:著名的艾德-帕特-福利和瑪麗-帕特-福利,其中一個曾經是瑞安心目中行動處處長的最佳人選——連瑞安也一直沒辦法確定究竟哪一個更勝任。艾德是那種從不興風作浪的工作人員,在局里夫妻倆齊上陣的幾對之中,瑪麗反而是那個富有冒險精神的牛仔。如果任命瑪麗為中央情報局的高級行政官,那她一定成了全世界首位女性情報高官,而且還能在議會里給自己多拉幾張選票。現在她又懷孕了,懷的是第三個孩子,但是身孕並沒有減慢這名女超人的動作。中央情報局設有自己的日間托兒所,托兒所的每扇門都有密碼鎖,配備一支全副武裝的安全響應隊伍,還有杰克見過的最好的游藝設施。

“聽起來還不錯,杰克。很抱歉我接到情報以後已經盡快傳真給總統了。”

“不礙事,局長,這條情報已經徹底處理過了。”

“記得把特倫特對撥發經費的態度告訴我。”

“是,局長。”杰克離開了卡伯特的辦公室。中央情報局副局長心底暗想,看來自己已經越來越擅長處理這些事件了,卡伯特也不是寸步不讓的人。

戈森從容不迫地思考著,現在既不是情緒興奮的時候,也不是草率行動的時刻。他在工作室的一個角落里坐下來,一根接一根地抽煙,連抽了幾個鍾頭,而這段時間里他的視線始終直勾勾地盯著放在泥土地上的那顆閃閃發光的金屬球。它的放射性到底有多強烈呢?他的大腦中有一部分幾乎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不過此時才考慮到這個問題恐怕為時已晚。而大腦的另一部分則斷定,如果這顆金屬球果真能釋放出強烈的伽馬射線的話,他早已經活不成了。此時應當是思考和鑒定的時間。要他安靜地坐下來真的需要超強的意志力,可是他畢竟強迫自己坐了下來。

多年來他第一次因為自己的教育匱乏而感到羞恥。他以電子工程和機械工程兩方面的技術見長,但幾乎從沒費心翻看一下關于核工程方面的書籍。有幾次他居然考慮是不是應當學一點那個領域的知識,這種情況非常罕見,他總是問自己一個問題:將來這東西能對他有什麼潛在的用處呢?顯然沒有用。于是他只肯拓展並深化自己懷有直接興趣的領域的學問:機械與電子發射系統、電子對策傳動裝置、炸藥物理屬性,以及各種炸藥感應系統的性能。最後這一方面他可是真正的內行。有關在機場或其他有趣的場所用來偵察爆炸物手段方面的讀物,但凡能找得到,他都沒有放過。

戈森點燃了他今天的第五十四根香煙,他告訴自己:首先,我得把關于核材料方面的書能找到的都找來,了解它們的物理及化學性質;原子彈技術和物理原理;放射線學的識別標志……以色列人肯定知道這顆炸彈一九七三年就失蹤了!他驚奇地想。那麼怎麼……?當然了。戈蘭高地原本是一座火山。山體的石頭以及那些窮苦農民努力種植蔬菜的泥土大部分是玄武岩成分的,而玄武岩的自然輻射量比較強……而這顆原子彈偏偏被埋在泥土底下兩三米的地方,因此無論這顆炸彈放出什麼樣的射線,自然輻射都能把它掩蓋得無影無蹤……

我安全了!戈森意識到。

當然!如果這顆彈藥當真有那麼“火爆熱辣”的話,原本應該套上更堅實的防護殼才對!為此贊美真主吧!

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呢?這真是個難題,不是嗎?

怎麼不可以?

“怎麼不可以?”戈森大聲說。“怎麼就不可以?必不可少的零件我手上都齊全,雖然傷損了一點,不過……”

戈森弓下身子把煙按在地上撚滅,讓它留在地上和其他煙蒂做伴,然後站起身來。他咳嗽起來,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他心里很明白,香煙正在扼殺他的生命……對他而言香煙比這顆炸彈危害更大……但是抽煙能激發思考。

工程師揀起那顆圓球。該怎麼處理它呢?他暫時把圓球放在屋子的一個角落,用工具盒遮掩住它,而後出了屋子走向自己的吉普車,一路開到司令部足足花了他十五分鍾時間。

“我需要面見頭領,”戈森告訴衛隊隊長。

“今晚他剛剛休息,”這名衛士說。整個小分隊的成員也剛剛進入保衛頭領的警戒狀態。

“他會見我的!”戈森從衛兵身邊徑直走過去,進到樓里。

卡提的房間在二樓。戈森登上台階,又越過另一名衛兵,一把拉開了卡提臥室的門。他聽到隔壁浴室里傳出嘔吐的聲音。

“見鬼,是誰啊?”有個聲音火冒三丈地問。“我說過我不想讓別人打擾!”

“我是戈森,我們需要談一談。”

“你就等不及明天再說嗎?”卡提出現在點著燈的房門口,面如死灰。那句話只是疑問句,而不是命令句,易卜拉欣因此更加了解頭領目前的情況了。也許這件事能讓他感覺好受一點兒。

“我的朋友,有一樣東西我必須給你看看。今晚就必須給你看。”戈森克制著自己的聲音,努力讓語調保持冷靜。

“這件事難道真那麼重要嗎?”那聲音幾乎是痛苦的嗚咽了。

“真的。”

“那你說吧。”

戈森只是搖搖頭,拍了拍耳朵。“這個東西可有趣了,那顆以色列制的炸彈里安裝了一種新型的引爆裝置,差點要了我的小命。我們需要警告同事們小心點。”

“炸彈?我還以為是——”卡提煞住了話頭。一時間,他的臉色陰霾頓掃,而後表情又轉成疑惑。“你是說,今晚就去?”

“我親自開車帶你去。”

卡提的性格力量終于占了上風。“好吧。容我穿好衣服。”

戈森在樓下等候卡提。他對衛兵說:“頭領要和我出去看一個東西。”

“穆罕默德!”侍衛隊長呼喚著手下,戈森攔住了他。

“我會親自開車送頭領去,我的工作室里不存在安全問題。”

“不過——”

“不過你多慮得像個老娘們兒!要是以色列人真聰明到那種程度,你早就沒命了,連頭領都得和你一塊丟了性命!”天色已太過昏暗,戈森看不清這名守衛的表情,可是能感覺到那個男人、那位身經百戰的斗士向自己襲來的怒火。

“等著瞧看頭領說些什麼!”

“這里出了什麼情況?”卡提出現在門口,雙手還在掖襯衫的下擺。

“我要親自開車帶你去,頭領。去我那兒何必帶上一支衛戍部隊。”

“你說怎麼就怎麼吧,易卜拉欣。”卡提走向吉普車,坐了進去。戈森從這些驚詫不已的衛兵身邊把車開走了。

“究竟是什麼事?”

“那玩意終究還是一顆炸彈,絕不可能是電子莢艙,”工程師答道。

“那又如何?我們以前也回收過幾十顆這種該死的鬼東西啊!這一個又有什麼特殊呢?”

“你親自看了會比較容易講明白。”這位工程師把車開得飛快,眼睛注視著路面。“如果等一下你認為我浪費了你的大好時間的話——一看完你可以隨便要我的命。”

聽聞此言,卡提轉過頭來。這個念頭早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了,只不過作為一名出色的領導,他實在下不了手。戈森恐怕根本就不是做斗士的材料,不過在自己的工作專長方面他可算是個內行。他對組織做出的貢獻和所有其他人比都不分軒輊。這位頭領默默無語地強忍著難受度過了接下來的一段路程,希望正在服用的藥品能幫他進食——不對,應該說能幫他留下剛吃過的食物。

十五分鍾之後,戈森把吉普車停在距離工作室五十米遠的地方,引著頭領徑直走進房子。時至此刻,卡提已經徹頭徹尾地糊塗了,他的怒火可不是一點點那麼少。打開燈以後,他看到了炸彈的外殼。

“那麼,它怎麼了?”

“到這邊來,”戈森邊說邊帶著他走到屋內的一角。這位工程師弓下身子,撩起那個工具箱。“好好看看!”

“是什麼?”那東西從外形上看仿佛是一顆小型加農炮的炮彈,就是一顆金屬制成的圓球嘛。戈森心花怒放,現在卡提怒火沖天,不過,用不了多久肯定會改變態度。

“這是钚。”

這位頭領的頭啪地晃動了一下,仿佛裝了一根鋼鐵彈簧。“什麼?叫什麼——”

戈森抬起手來,他的語氣輕柔和緩,但是不容置疑。“頭領,我有把握說,它是原子彈的炸藥成分。這是一枚以色列制的原子彈。”

“不可能!”這位頭領低語。

“你摸摸看,”戈森建議。

頭領弓下身軀,一根手指觸摸了一下。“居然是溫的,怎麼會這樣呢?”

“因為阿爾法粒子能量衰變了。這種射線對人體無害——無論怎麼說,在這個地方對人體無害。這就是钚,原子彈里面的炸藥成分,絕不可能是別的東西。”

“你有把握嗎?”

“我確定,毋庸置疑,這只可能是我所說的東西。”戈森走到放彈殼的地方。“而這些”——他拎起幾個細小的電子元件——“東西從外形上看好像是玻璃做的蜘蛛,不是嗎?它們其實是弧光放電充氣管開關,一旦發揮功效,動作絕對精確,而且以它的精確程度,炸彈的彈殼里只要安裝一個就夠了。這些炸藥塊完好無損,它們有些是六角形,有些是五角形,你注意到了嗎?要想制作炸藥圓球這些形狀是必備的。就像在火箭推進榴彈里面的彈藥必須塑成有形狀的彈藥一樣,但爆炸力的焦點是向內部施力。這些炸藥塊被人設計成一旦爆炸就把那顆金屬球擠壓成胡桃大小。”

“但它畢竟是金屬材料!你說的這些話完全不可能。”

“頭領,我對這類東西的了解雖然不太夠用,但多少還知道一點。這些炸藥爆炸時就能把這顆金屬圓球壓縮成一個小團,仿佛這顆金屬球是橡膠制成的。這絕對有可能——你應當知道火箭推進榴彈是怎麼對付坦克金屬外殼的,對不對?而這里的炸藥強度比得上一百顆火箭推進榴彈的威力。如我所說,它們絕對能擠碎這塊金屬。這顆金屬球一旦受壓,钚原子彼此迫近就會引發連鎖反應。想想吧,頭領:

“‘十月戰爭’開戰的頭一天,這顆炸彈從天上掉到一名老農的菜園里。以色列人被敘利亞部隊的威力嚇壞了,而且蘇聯制造的火箭居然能造成這麼有效的打擊也讓他們大吃一驚。轟炸機中彈墜落後,炸彈就不見了蹤跡。卡提,具體是什麼情況並不要緊,重點是,伊斯梅爾,我們擁有了一枚核彈的所有部件。”戈森再次抽出一根香煙,點著了火。

“你能夠……”

“有可能,”這位工程師說。他知道卡提這一個月以來臉上一直掛著一副痛苦的表情,現在痛苦突然從卡提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真主安拉太仁慈了。”

“真主安拉確實懷有仁慈之心。頭領,我們需要好好想一想,必須格外地小心謹慎、面面俱到。防護……”

卡提點點頭。“喔,對啊。你只把我一人帶來確實做得對。對于這種情況我們誰都不能相信……根本誰都不能相信……”卡提壓低了聲音,然後轉頭看著自己的手下。“你還需要做哪些工作?”

“首先我需要的是一些信息——我得看書,頭領。你知道我該到哪兒去找這樣的書嗎?”

“俄國?”

戈森搖搖頭說:“是以色列,頭領。其他哪里還有呢?”

眾議員艾倫-特倫特在議會的一個聽證室里接見瑞安。這一間是用來舉行非公開性聽證會的地方,每天都有人徹底搜索清除竊聽器。

“最近老天待你還不薄吧,杰克?”眾議員問。

“就算還不錯吧,艾爾。今天總統的心情一定非常好。”

“確實挺好——全世界人的心情都不錯。國家欠你一聲感謝啊,瑞安博士。”

杰克臉上洋溢著嘲諷的微笑。“千萬別讓人知道這件事,行嗎?”

特倫特聳聳肩。“這就是游戲規則,現在你應當早就習慣了。那麼,究竟出了什麼事讓你忽然約見我?”

“我們正在進行一項新的行動,代號新高。”這位中央情報局副局長一連說了幾分鍾介紹事情的前因後果。將來在提供檔案資料的時候,他還得呈送一些證明材料。目前只需讓特倫特知道有這項行動,弄清行動目的就足夠了。

“每個月給他一百萬美金,他要的就只有這麼多嗎?”特倫特放聲笑起來。

“我們局長已經膽戰心驚了,”杰克答道。

“我一直很喜歡馬庫斯,可是這個狗崽子攥住錢就不撒手。在監督委員會里有兩位議員主張給日本點顏色看看,杰克,不過只用這些材料恐怕很難左右他們的態度。”

“有三位,算上你正好是三位,艾爾。”

特倫特的表情好像非常痛心。“我是一個抗日派?只因為我選區里曾有兩家日本電視機工廠,還有一家規模不小的日本汽車零件供應商裁掉一半的工人嗎?見鬼,為什麼遇到這種事我就一點也不能發火呢?讓我瞧瞧你那份日本內閣會議的記錄,”這位眾議員提出要求。

瑞安打開手提箱說:“這些文件不能影印,也不能引用其中的文字。你瞧,艾爾,這是一項長期行動,而且——”

“杰克,難道我是從養雞場里出來不久剛進城的傻小子嗎?你這個老東西已經一點幽默感也不剩了。你這是怎麼了?”

“加了個夜班,”杰克一邊把文件遞過去,一邊解釋。艾爾-特倫特的閱讀速度相當快,他飛快地翻閱著那幾頁紙,速度簡直快得不像話。閱讀時他的表情已經不含任何情緒色彩了,他恢複了面對所有情況時的那副神態,重新變成了一名態度冷淡、頭腦精明的政客。政治方面,他基本上算是左派,但並不像其他多數左派分子那樣激進,他只肯讓自己的意識形態停滯在波濤洶湧的激情邊緣。他還把熱情留給國會殿堂內,以及自己家中的床上。在其他地方他都表現出冷漠而理智的分析家姿態。

“福勒看到這份情報時肯定會像上了膛的炮彈一樣炸開,日本這個民族真是自負得無以複加。咱們的內閣會議你也旁聽過,你聽到過有人敢說這種話嗎?”特倫特問。

“只有在討論政治問題時才有。我也很驚訝他們居然用這種腔調說話,不過要記住,這也許只是日本特有的文化現象。”

這位眾議員短促地抬了一下頭。“沒錯,在禮儀周全的光輝隱蔽下,這些人也能變得野性十足、心態狂熱,有點像英國佬,不過聽這段話簡直像是到了動物議會……上帝啊,杰克,這簡直是爆炸性的信息,是誰把他招募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