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爺和太太請安(1)

過了一會兒,她定了定神,站起來,悄悄地拉開紙拉門,偷偷地朝外面看,外面卻是一片寂靜,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響。阿信不由得害怕起來。正在這時,傳來了腳步聲。阿信吃了一驚,趕緊關上拉門,惶恐地縮成一團。

門開了,阿常探進頭來:“覺得怎麼樣了?”

阿信心里仍然十分害怕,沒有做聲。

“如果好了,今晚就去向老爺和太太請安吧!”

阿信仍然不語。

“過來吧!”

阿信默默地站了起來。阿常說道:“我是陪著太太嫁過來的,侍候太太二十年了。這個家的家務事都歸我來管,以後,你要好好聽我的話,盡心盡力地干活,明白嗎?”

“……”

阿常有些生氣地說:“怎麼,你不會說話嗎?當人家吩咐你話的時候,要答應‘是’或者‘哎’,知道了嗎?”

阿信慌忙點頭。

“怎麼,你還是不吭聲?”

阿信拼命地說:“哎……”

“哼,連答應一聲都得人家教給你,以後就可想而知了!”阿常不滿地嘀咕著,扭身走了出去,阿信受驚地呆立在屋里。阿常喝道:“快過來!”

阿信慌忙跟了出去。

起居室里,木材店的主人軍次和太太阿金端坐著,阿金懷里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阿常把阿信帶進來,二人恭敬地跪坐在主人夫婦的面前。

軍次看了看阿信,說道:“你來了就好了,有九歲了?看你這個身體,照料小孩子可不輕松啊!啊,只好忍耐一下了……”

阿信急忙說:“我只有七歲。”

阿金驚訝地說:“七歲?不是說有九歲了嗎?”

阿信答道:“我是只有七歲,今年我該上學了。”

阿金還是疑惑地說:“可是……”阿常插嘴道:“那個介紹人,這回可是扯了個大謊!怪不得這孩子長得這麼小呢!”

阿金轉過臉去,跟丈夫商量:“這個孩子要照料娃娃,恐怕不行吧。既然是他們說得不對,還是讓她回去為好。”

阿信慌忙說:“我在家里也會看小孩子,我的弟弟妹妹都是我帶的。”

阿金還是沉吟不定:“不過……”

阿信又懇求道:“求求太太別讓我回去,我干什麼都行,我什麼都會干。我要是不出來干活,我爹和我娘都會發愁的,家里人都沒有辦法了……”

軍次苦笑著對阿金說:“她家里的情況我們也不太清楚,如果一開始就說是七歲,我們當然不會要,可是現在人已經來了,也就不好再讓她回去了。留下來吧!”

“可是……”

軍次卻笑了起來:“看來是個不錯的孩子啊!挺要強的樣子……”

阿常也說:“還有我看著她呢!”又對阿信說:“要想留在這里,就拿出九歲孩子的勁頭干活吧!我也把你看成是九歲的孩子,絕對不會留情的!”阿信趕緊點頭,卻被阿常狠狠瞪了一眼,她醒悟過來,慌忙答應道:“哎……哎……”

阿常從阿金懷里接過男嬰阿武,給阿信看看,吩咐道:“從明天開始,這孩子就由你來照料了,你可要小心啊!”

阿信答應著:“哎,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啊!”

阿常皺皺眉:“這可是阿武少爺!”

阿信奇怪地說:“咦,原來是個男孩子啊!穿著紅衣服,我還以為……啊,他笑了,看到我,他就笑了!”

軍次也笑了:“你喜歡小孩子?”阿信點點頭,又趕緊答應道:“哎……”

軍次對阿金說道:“這樣的話,她會疼愛阿武的。”又對阿信說:“你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小弟弟吧,就托付給你啦!”阿信連連答應著:“哎……哎……”

阿常說:“那麼,就從明天早上開始吧。”說著,便催著阿信離開。

軍次問阿信:“吃過晚飯了嗎?”阿信剛要回答,阿常卻搶著說:“她今天坐木筏暈了,一直睡到現在。今晚還是不吃東西為好。”

阿信十分失望。阿常把她帶到雜物間,在蠟燭光下找出一條薄被給她,說道:“這里就是你住的屋子了。像你這樣的小孩子,一個人就能住這麼大的屋子,要是還不知足,那就要遭報應了!老爺可是個善心人……”

屋里滿滿地堆積著各種東西,只空出一塊榻榻米那麼大的地方,阿信縮在那個角落里。阿常繼續吩咐道:“早晨五點鍾起來,幫著做早飯。店里還有五個小伙子,所以忙得很。做完早飯後就大掃除。從太太到店里的櫃台坐下開始,你就要照料阿武少爺,一直到關門後太太回到里間為止。明白了嗎?”

“……哎。”

“那你就好好睡吧!”說完,阿常端著蠟燭走了出去,屋里頓時一片漆黑。阿信慌忙叫道:“燈?”

阿常卻冷冷地說:“睡覺了,還要燈干什麼?”丟下這句話,她徑自走了。阿信愣在那里,不知道該怎麼辦,過了一會兒,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好餓啊!”突然,她想起了娘給自己帶的飯團子,急急地打開包袱,取出裝飯團子的小包,抓出一個飯團,在黑暗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吞得太急了,阿信不由得噎住了,可還是拼命地大口吃著。吃著吃著,她一下子停住了:“娘……”

淚水撲簌撲簌地落了下來。阿信抽泣著,還在吞咽著飯團子。

此刻,在阿信家里,作造和阿藤仍然在灶間熬夜做著活計。祖母阿仲和莊治他們都已經睡了。阿藤做著活,突然問道:“他爹,你說阿信該平安地到了東家吧?”

“……”“就算是花些船錢,也不該讓她坐木筏去……”

“可我們哪兒來的船錢?”

“不是有阿信掙的那袋米嗎?”

作造狠狠地打著稻草。阿藤還是喃喃地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

作造焦躁地喝道:“要真是那樣,你光說又有什麼用!”停了一會兒,作造又自我安慰似的,自言自語地說:“要是出了什麼事,肯定會告訴我們的。沒有消息,就是什麼事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