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經常乘坐的滑雪游大巴。由于正是旺

季,每天都有滑雪游大巴從東京火車站發車,有的時候一天多達200輛。

碰巧直子有個朋友在旅行社工作,于是便去拜托她。結果真就碰到一輛滑雪游大巴

上還有座位,因為有團體客人在臨出發前突然取消了行程。

“真是太幸運啦!接下來只要叫他們來志賀高原接我們就行了,這樣還不還不用拿

著重重的行李走很多路。”聽到還有空座,直子高興得直拍手。

平介開始回憶起當時的情形,思緒就像在黑暗中下樓梯一樣,提心吊膽地回到了當

時。

沒錯,她說了,是大黑交通,是11點從東京站出發開往志賀高原的滑雪游大巴。

想到這里,他全身倏地一下熱了起來,隨後渾身冒汗。他感到心跳在加快,能清晰

地感覺到耳根後面的脈搏在跳動。

通常,一家客運公司不會在同一個晚上發出幾輛大巴開往同一個地方的。

平介將跪在地上的雙膝滑到電視機前,他不想漏過報道的任何細節。

“到目前為止,通過身份證等已經確認了身份的死者名單如下……”

畫面中並排出現了死者的名單。女播音員用平緩的語調一個一個地讀著。對平介來

說,它們盡是些陌生的名字。

平介已經完全沒有了食欲。雖然口渴得不行,但也顧不上喝水了。他現在深深陷入

了一種切實的感覺之中——這場悲劇可能和自己有關。他一面害怕著杉田直子和杉田藻

奈美的名字被讀到,一面用四分之三的心在想:怎麼可能呢,這種悲劇應該不會發生在

自己身上。

女播音員的聲音停下來了。也就是說,已經確認完身份的死者名單讀完了。直子和

藻奈美的名字都沒有出現。平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但即便那樣,也還是無法完全安

心,因為還未確認身份的死者有10人以上。平介開始想妻子和女兒有沒有帶能證明自己

身份的物品,想來想去也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

平介伸手拿起了電話台上的電話,想打給直子的娘家。說不定她們已經到那邊了,

自己的擔心都是多余的。不,應該說他心里祈禱著事實就是如此。

抓起話筒,剛要按號碼鍵,他又停住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起直子娘家的電話號碼

了。迄今為止,他一次電話都沒有打過,只記得,那是個編成順口溜之後非常容易記的

號碼,盡管他也曾經記住過,可是現在,他把那個順口溜給忘掉了。

沒辦法,平介只好從旁邊的彩色整理箱中翻出了電話簿。電話簿被埋在了堆成山的

雜志的最底層。他趕緊翻開了“KA”這一頁,因為直子本來的姓是笠原(笠原在日語里

讀成KASAHARA——譯者注)。

他終于找到了想找的號碼。先是區號,最後四位數是7053。看了之後平介還是沒能

想起那句順口溜。

平介再次拿起話筒,正要撥號,電視中的播音員又說話了。

“據剛剛得到的消息,之前被送往長野中央醫院的一對被疑似母女的二人名字應該

是杉田,這是通過女孩隨身攜帶的手絹判斷出來的,上面繡著這一名字。下面重複一

次,之前被送往長野中央醫院的——”

平介放下電話,坐直了身體。


女播音員再說什麼,他已經完全聽不見了,耳邊一直有個聲音在響,過了良久,他

才注意到那是自己喃喃自語的聲音。

啊,想起來了。

7053是直子名字的諧音。

又過了兩秒鍾,他猛地站起身來。

一路開車行駛在自己不習慣的雪路上,等到了長野市內的醫院時,已經是晚上6點

多了。到公司請假、確認醫院位置等事情耽誤了不少時間。

都已經3月了,停車場的邊上還堆著積雪。平介停好車,車前保險杠的部分紮進了

積雪之中。

“平介!”

正當平介要走進醫院大門一時,有人喊他的名字。回頭一看,直子的姐姐容子正向

他跑過來。容子下身穿著牛仔褲,上身穿著毛衣,沒有化妝。

容子找了個倒插門的丈夫,繼承了家里的蕎麥面館。

“她們兩個怎麼樣了?”顧不上打招呼,平介迫不及待地問道。

離家之前平介跟容子通過電話。她先知道了這次意外事故,還給平介打過幾次電

話。由于平介當時還沒下夜班回家,所以一直沒聯系上。

“醫生說還沒有恢複意識。現在正全力搶救呢。”

容子的臉平時總是像剛從浴室里出來一樣特別紅潤,可是今天卻十分蒼白。平介以

前從來沒有看見過她如此眉頭緊鎖。

“是嗎……”

在擺著長椅子的等侯室里,有個人站了起來。平介認出那是自己的岳父三郎。旁邊

還有容子的丈夫富雄。

三郎帶著幾近扭曲的表情來到平介跟前,看著平介,幾次低下頭去。那不是在和他

打招呼。

“平介,對不起!真是對不起!”三郎向平介道歉,“如果我不讓直子來參加葬

禮,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責任都在我身上。”

三郎瘦小的身體看起來更小了,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那個往日里爽快地賣著蕎麥

面的三郎,如今已經不見了。

“請不要這麼說,是我讓她們母女二人回來的,我也有責任。再說了,還沒到無法

救治的地步吧?”

“就是嗎,爸爸,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祈禱她們母女二人平安。”

容子說這話時,一個白色的身影闖入了平介的視野。一個看起來像是醫生的中年男

子從走廊的一端走過來。

“啊,大夫!”容子急忙向那個醫生沖過去,“怎麼樣了,兩個人的情況?”

看起來那個醫生是負責救浩直子的。

“這個——”醫生只說到這里,便將視線轉向了平介,“您是傷者的丈夫嗎?”

“是的。”平介答道。由于緊張,聲音有些顫抖。

“請到這邊來一下。”醫生說。

平介繃著身體跟在了醫生的身後。

平介被帶到了一個房間里,不是母女二人接受治療的房間,而是一個很小的診察


室。房間里吊著幾張X線片,一半以上都是頭部的。是直子的?是藻奈美的?還是兩個

人的混在一起?抑或是與自己無關的他人的?平介無從知曉。

“我就和您直說吧,”醫生站著開口了,語氣聽起來有些為難,“情況非常嚴

重!”

“誰的情況?”平介也是站著,問,“是我妻子還是女兒?”

聽了這個問題之後,醫生沒有馬上做出回答。他將目光從平介身上轉移開來,微微

張了張口,像是很猶豫的樣子靜止在那里。

平介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您的意思是兩個人都……”

醫生輕輕點了點頭。

“您妻子的外傷非常嚴重,很多玻璃碎片刺入了她的後背,其中的一片刺到了心

髒。對她進行搶救時,她已經大量失血。以往碰到這種情況,傷者很可能早就因失血過

多而死亡了。現在就看她神奇的體力能支撐到什麼程度。希望她能挺過來。”

“那我女兒呢?”

“您的女兒,”說到這里,醫生舔了舔嘴唇,“她基本沒有受什麼外傷,只是由于

全身都受到擠壓導致無法呼吸,所以,她的大腦……”

“大腦……”

掛在牆壁上的X線片映入平介眼簾。

“那,最終會怎麼樣呢?”他問道。

“目前,靠人工呼吸機等方法,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她的意識可能無法恢複過

來。”醫生平靜地說。

“您是說,她會變成植物人?”

“是的。”醫生冷靜地回答。

平介感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想說些什麼,但臉卻一下子僵住了,唯有嘴

唇在徽微地顫抖著,再有就是能聽到牙齒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因為瞬間失去了渾身的力氣,手腳也變得像冰一樣涼。他找不出一絲能使自己重新站





來的力量。

“杉田先生……”醫生將手放在了平介的肩上。

“大夫……”平介就地坐起了身子,“請您無論如何都要救救她們。只要您能救她

們,讓我做什麼都行,花多少錢都行。只要能換回她們二人的生命,無論什麼條件……

求求您了!”他接著跪了下來,將額頭貼在瓷磚地面上。

“杉田先生,請您快起來!”

醫生話音剛落,“大夫,安齋大夫!”一個女子的呼喊聲傳來。平介旁邊的醫生向

門口走去。

“怎麼了?”

“那個成人女子的脈搏忽然弱了下去!”

平介抬起頭來,“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