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麼說。平常的事也不是說到就能做到的。你工作那麼忙,能做到平常就已

經非常了不起了。”

老人一邊嚼著沙丁魚,一邊把一句“非常了不起”重複了好幾遍。平介聽了,心里

稍微覺得有些不自在。

“另外,一個大男人做這樣的事,還是會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吧?”

“啊,也沒什麼,因為直……藻奈美自理能力很強。”

“不過,今後藻奈美也會很不容易吧。剛才我隨便跟她聊了聊,聽她說想考醫學專

業。那樣的話,她以後也不能幫你做多少家務了吧?”

“這個,也許是那樣吧。”平介注視著杯子里淡淡的琥珀色液體。他開始漸漸領悟

到老人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平介啊,”三郎用很溫和的語氣說,“你不用老想著要對得起直子這樣的事。”

平介凝視著岳父的臉,他果然要說這樣的事。

“平介你還年輕,要幾十年後才會老得像我這樣,你不必勉強自己一個人活著。如

果你有那方面的想法了,就別在乎別人怎麼想,只管再婚好了,到時候我會支持你

的。”

“謝謝您!但我現在還沒到考慮那種事情的時候呢。”

聽平介這麼說,三郎搖了幾下頭。

“別看你現在這麼想,可是時間過得很快的。雖然我剛才說你現在還年輕,但那並

不代表你還有很多閑余時間。我覺得你應該好好考慮這件事了。”

“或許是吧。”平介暖昧地笑了一笑。

“當然了,我也不能勉強你。”

見平介的杯子已經見底了,三郎又開始為他兌下一杯。

“那我就再喝最後一杯吧。”平介畢恭畢敬地說。

回到房間時,平介身上的汗已經退了。他心想,又沒有空調,卻還這麼涼快,真不

愧是信州地區啊。他換上睡衣後鑽進了被窩。

直子翻了個身,轉向了平介這邊,並且是睜著眼睛。

“你剛才和爸爸聊天了吧?”

“啊,聊了。”

“他催促你再婚了吧?”

“你都聽到了?”

“沒辦法,爸爸說話聲音太大了。”她這時所說的爸爸指的是三郎。

“我真的要招架不住了。”平介露出一臉苦笑。

“你考慮過再婚的事情嗎?”直子的語氣很認真。

“這個嗎,空想倒是有過。”橋本多惠子的面容在他腦海里閃過,馬上又消失了

,“不過,沒有具體考慮過。”

“是你強迫自己不考慮這件事的嗎?”

“不想考慮而已。我還有直子呢!”

直子聽了閉上眼睛,又把身子轉到另一面。

“謝謝你。”她低聲說,“不過,你這樣真的能行嗎?”

“嗯,能行。”平介沖著她的後背說道。


之後直子就再也沒說什麼,平介也閉上了眼睛。

“這樣應該能行吧?”他又向自己確認了一遍。自己有直子,有別人看不見但自己

能看見的妻子,這就足夠幸福了。

他的意念開始模糊起來,“這樣就足夠了。”他抱著這種信念進人了夢鄉。

第二天,平介和直子一大早就開始了回東京的准備。臨行前,他們收到了各種各樣

的當地特產,汽車的後備箱都裝滿了,連後座上都擺滿了紙袋子和紙殼箱。

“你要好好聽爸爸的話呀,正月再來玩。”副座車窗外傳來三郎的叮囑聲。

“記住了,我會再來的。外公多多保重身體!”

“好好。謝謝你,謝謝你!”三郎點頭,眼睛眯得像臉上的皺紋一樣細。

平介發動了車子。瀝青路上反射出來的陽光在告訴人們,今天又是一個酷暑天。

從娘家開出來有一段時間後,直子忽然開口:“停一下車。”平介將車停在了路

邊。

“怎麼了?”平介問。

直子回過頭望了一會兒,深深歎了一口氣。

“想到自己今後再也不會來這里了,就覺得有點傷感。”

“為什麼,想來的話再來不就行了嗎?”

直子搖搖頭。

“不會再來了。見到他們我很痛苦。對他們來說,我是一個已經死掉了的人。他們

的世界里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我去了,無非像一個游魂……”說到這里,她的眼睛濕

潤了。她取出手帕,“對不起,我只想哭一小會兒,以後就再也不哭了。不用擔心我,

開車吧。”

平介默不做聲地插上車鑰匙,發動了汽車。

他心底在想:只有我才是她真正的親人,我們兩個人是孤立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30

那個電話打來時,正是周日的傍晚,直子出去買晚飯要吃的菜了。平介一個人修整

了小院子之後,來到落地窗前的台階上坐下,呆呆地望著西方的天空。晚霞紅得那樣完

美,將魚鱗狀的積云也染成了相同的顏色。

在好久不曾體驗過的休閑中,平介度過了這個愜意的秋日。一想到明天又可以帶著

煥然一新的心情開始一周的工作,平介感到非常滿足。

在這樣的時候電話鈴響起,讓他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平介家的電話鈴平時基本

不怎麼晌。當直子以直子的身份活著的時候,倒是經常有從她長野娘家或者是朋友那里

打來的電話,但如今這樣的電話已經沒有了。

會不會又是房屋中介呢?平介邊想著邊站了起來。之前經常有電話打來同他們要不

要買一室的公寓。

電話在組合櫃上。平介抓起電話:“你好,這里是杉田家。”

對方沒有馬上發出聲音。這非常短暫的沉默讓平介相信自己的不祥預感應驗了。他

的直覺告訴他,對方的反應遲鈍並非出自物理原因,而是因為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後感到

有些不知所措。

“啊,你好!”一個男子的聲音,“那個……請問,杉田藻奈美同學在家嗎?”

平介意識到對方應該是直子同校的男生。他覺得自己本來一片晴朗的心空,頓時布

滿了烏云。


“她現在不在。”他回答道,聲音里流露出心里的不高興。他這樣做一半出于無意

識,一半出于有意識。

“啊,這樣啊。”

對方似乎有些退縮了。平介決定,如果對方想就這麼掛斷電話的話,那麼他就在對

方掛斷之前狠狠地罵他一頓。連名字都不通報一聲就往人家里打電活,真是豈有此理!

不過,對方並沒有那麼不懂規矩。

“那,我的名字叫相馬。藻奈美同學回來後,您能告訴她我打過電話了嗎?”

“是相馬同學嗎?我用跟她說是哪個相馬嗎?”

“是和她一起打網球的相馬。”

又是網球俱樂部!平介口中泛起了苦澀。

“你有什麼急事嗎?”

“不,算不上是什麼急事。”

“可是在周日打電話,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你現在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向

藻奈美轉達。”

“噢,不了,因為說起來有點複雜,不直接說很難聽明白,所以只要幫我告訴她我

打過電話就行了。”

“是嗎……”

“再見。”慌完,那個自稱相馬的男生慌慌張張地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後,平介的胃里很不舒服。他看了看時間。直子剛出去沒多大工夫,按照

往常的經驗,她一小時之內應該不會回來。

平介打開了電視,電視里正播放著NHK電視台的新聞。平介只是盯著電視畫面,內

容卻一點都沒往心里去。

他就那樣開著電視,一個人上了樓,他來到直子房前,輕輕開了門,進了房間。

房間被直子收拾得乾淨利落,唯一一處顯得有點雜亂的地方是桌子。物理參考書就

那樣張著,她臨走前似乎正複習著力學。是那種計算施加在斜面物體上作用力的問題。

摩擦系數、作用力與反作用力平介腦海里對這幾個術語還有印象。

桌子的里側用書擋整整齊齊地立著文件夾、日記本和字典等用品。文件夾共有五

本,分別為紅、藍,黃、綠、橙五種顏色。雖然文件夾的夾



背上什麼都沒有寫,但想必

根據顏色的不同,每個文件夾的用途也不同吧。

平介以前曾見過直子一邊翻著文件夾,一邊和網球俱樂部的朋友打電話。估計那個

文件夾里的文件都和網球俱樂部有關。

他記得那個文件夾不是紅色的就是橙色的。雖然感到內疚,但他還是將那兩個文件

夾抽了出來。翻開紅色的文件夾一看,里面全是和做菜相關的資料,有的是從雜志上剪

下來的。

和網球俱樂部相關的東西都在那個橙色的文件夾里。最前面的是複印的一張今年秋

季的賽程表。

平介稀里嘩啦地翻著文件夾,當翻到最後一頁時,他的手止住了,里面有一張寫著

所有部員名字和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