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處查看,找尋聲音傳來的方向,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最終還是真琴率先將目光投向了上方。“啊……”

菜穗子也隨著真琴抬起了頭。只見尖尖的屋頂下,大夫太太在二樓的窗戶里笑著沖她們招了招手。在這家旅館里就只有這間客房和另外一間有二樓。

“太太你們住在那間房里嗎?”

菜穗子問。她的心里不禁為那間房的遠景感到有些羨慕。

“是這間和這下邊的那間。沒事的話就來玩玩吧。”

“可以嗎?”

“當然可以。是吧?”

最後那句“是吧”,似乎是沖著屋里的大夫說的。菜穗子看了看真琴,只見她也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多有打擾了。”菜穗子沖著樓上說。

大夫兩口子住的房間與菜穗子她們那間分別處在兩棟樓上,

也就是所謂的“閣樓”。閣樓與主樓之間用走廊相連,惟有這里可以不通過玄關進出旅館。菜穗子她們打算走進房間時,就見這間房專用的門扉上,掛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

London Bridge and Old Mother Goose(倫敦橋與老鵝媽媽)。

“這房間的名字可真夠長的啊。”

“估計是因為房間是兩層構造的緣故吧。”

菜穗子胡亂猜測了一句。出來迎接她們的太太微笑著說了句“說得沒錯”,把她們兩人迎進了屋里。

一進門,首先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套待客用的沙發和茶幾。乳白色的茶幾在正中央,周圍是一圈讓人感覺內心沉穩的棕褐色沙發。大夫已經換上了一件藍色羊毛衫,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笑意盈盈地沖著兩人說了句“歡迎”。

“我去給兩位沖茶。”

房間的角落里甚至還有處家庭吧台。太太拿出一罐日本茶來,說道:“這可是我們從東京帶過來的。”

菜穗子扭頭在屋里環視了一圈。牆壁和家具的色調,全都統一成了深沉的茶色。惟有窗簾是深綠色的。

“拙荊對這房間很中意。”

大夫往茶幾上的煙灰缸里撣了撣煙灰,沖著自己的妻子伸了下脖子。“經理也總會幫忙,替我們預留好這間房。”

“喜歡這間房的人恐怕不止我一個吧?你自己不也說過住不慣其他房間的嗎?”

“我不過只是習慣住這間房子而已。”

“又說這種話……你這人吶,就喜歡嘴上逞強。“

太太把沖好日本茶的茶具放到茶幾上。在這種地方嗅到這樣的香氣,總會讓人有種懷念般的錯覺。

“這房間的一樓就是‘倫敦橋’房間了吧?”


菜穗子望著正面牆上的壁掛說道。壁掛與她們那間的材質相同,同樣也雕刻著浮雕。甚至就連壁掛上的英文似乎都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Broken down,Broken down.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My fair lady.

“能讓我看一下嗎?”

還不等夫婦倆回答,真琴便已湊到了壁掛旁,把壁掛給翻了過來。只見背面也同樣刻著這首歌的日語譯文。

倫敦橋要倒塌了,

要塌了,要塌了。

倫敦橋要倒塌了,

我的窈窕淑女。

真琴把壁掛放回原位,問道:“菜穗子,明白這意思嗎?”

菜穗子輕輕搖了搖頭:“英語的意思倒是明白……不過卻搞不懂這歌到底想表達什麼。”

大夫雙手握住杯子,眉眼重得比以往更低了。

“讓人捉摸不透這一點,似乎就是《鵝媽媽之歌》的專利啊。”

之後他又解釋道:“似乎全都是些憑感覺即興寫的東西。好像就是為了配合曲調似的,總之挺有趣的。”

真琴重新坐回沙發上,說:“難道還有曲子?”

夫人回答道:“有啊。所謂《鵝媽媽之歌》,幾乎可以說是英國傳統童謠的代稱。比方說,《瑪麗的小羊羔》就是其中之一。”

“啊,那首歌我聽過。是‘瑪麗有一只小羊羔,小羊羔,小羊羔’吧?”

菜穗子試著唱了兩句。那曲子她曾在很久之前聽過。

“除了這首之外,你們應該還聽過不少其他的曲子才對。只不過你們不知道,它們就是所謂的《鵝媽媽之歌》罷了。這首《倫敦橋》也配有著旋律。而這首歌的詞之所以會讓人感到玄妙,除了調子不錯之外,似乎還存在著其他的理由。”

雖然並非是在有意賣關子,但太太卻先啜了口茶,感歎了一句“果然還是日本茶的味道最好”之後,這才微笑著繼續說道。“實際上英國也的確有座倫敦橋,但每次建造好之後就會被水沖垮。從十世紀到十二世紀的這段期間里,英國人曾幾次試圖在泰晤士河上建造橋梁,結果卻每次都被大水沖毀,而這首歌講述的就是當時英國人的實際感覺。其實這首歌還有著下文,說是用黏土造的被水沖垮的話,下次就用磚塊造,用磚塊造的被水沖垮的話,下次就用鋼鐵造——如此逐級遞升,最終說是用石頭造。而實際上,在十三世紀建成了石橋之後的六百年里,直到被人拆除之前,那座石橋都一直安然無恙。”

“知道的可真夠詳細的呢。”

真琴對太太的博學多才贊譽有加。菜穗子也露出了一副欽佩的表情。

“也沒有啦。”

太太看起來似乎很開心,面帶羞澀地說。太太身旁的大夫卻一臉早已興味索然的表情,懶懶地說:“嘁,還不都是聽經理講述的嘛。”


太太嘟起嘴來,扭頭沖著丈夫說:“可我能記得清清楚楚,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你卻連自己去年在車站站台上摔過一跤都忘了呢。”

“每次有客人來你都會重複一遍,記性再差的人也會記住的啦。”

“你是在說我記性差嗎?”

“那個……”

眼看老兩口搞不好就要爭吵起來,真琴連忙插口問道:“經理對《鵝媽媽之歌》知道得很詳細嗎?”

聽真琴發問,太太就像是這才想起真琴她們還在身旁似的,紅著臉說道:“沒錯,據說當時把各房間壁掛上的英文翻譯過來的人就是經理,估計當時他也對詩的內容學習調查過的吧。就像他所說的,其實這些有關倫敦橋的知識,也是經理告訴我的。不過如果換作是其他事的話,或許我轉頭就會忘掉的。”

太太實在是糾纏不休啊。

“是啊。”真琴陪笑道。

菜穗子回想起了之前上條說過,經理知道每間房里都掛著刻有《鵝媽媽之歌》的壁掛的理由——

看來有必要找經理詳細地問問相關的情況啊。菜穗子心想。

“既然這里是‘倫敦橋’房間,那樓上就應該是‘老鵝媽媽’房間了吧?”

真琴問道。夫人回答道:“是啊。”

“可以讓我們參觀一下嗎?”

“請,請。二樓的感覺也挺不錯的哦。”

就像是早就在等對方的這句話了一樣,太太興沖沖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大夫用他特有的那種掃興口吻說:“也沒什麼可看的,她這人就喜歡誇大事實。”

太太扭頭瞪了大夫一眼。

二樓是間臥室。雖然屋里也有一扇窗戶,放了兩張床,基本配置與菜穗子她們那間大致相同,但因為面積比較寬,所以還放了衣櫃之類的其他家具。房間的角落里還放著大夫夫婦倆的旅行包。見行李的數量似乎比在車站時看到的要多,菜穗子不禁感覺有些納悶。太太解釋說:“比較大件的行李我們提前就用宅急便給送過來了。”之後她把菜穗子拉到窗邊,故意磨磨蹭蹭地推開窗戶。

“從這里遠眺的景色可是很美的哦。你看那條山際線。是不是很像一塊鋪展開來的銀色布匹?大山可真是讓人感覺不可思議啊,隨著太陽光的變化,大山也會不停地變換表情。剛才還帶著一絲淺藍的大山,轉瞬間就會變得有如一幅水墨畫一般。”

菜穗子心想,想要遠眺附近的景色的話,這里的確是處最為適合的地點。雪白的大山就仿佛一塊畫布,陽光在這畫布上交織出的光的藝術,的確會令人陶醉神往。然而,想要欣賞這樣的美景,前提是觀賞之人的內心之中,必須具有去欣賞它的閑情。對從剛才起就在尋思真琴為何一直盯著壁掛的菜穗子而言,雪山反射出的陽光,只讓她感到有些目眩。

“景色的確挺美的……這房間可真不錯。”

菜穗子離開窗邊,把目光巧妙地轉移到了室內。“你在看什麼呢?真琴。”

真琴把壁掛翻了個面,正在



看上邊的日語譯文。

“這首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