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到第二天的清晨,我們大伙兒才發現了那男孩。話說回來,母親的執著可真是夠厲害的,還不等天亮就獨自一人跑出門去,發現男孩是在崖邊失足摔下,掛到了樹枝上。”

大廚似乎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頓了一頓,重重地歎了口氣。

其後沒過多久,那女的便提出想把別墅給賣掉。據她的話說,是因為她打算回家鄉去,准備把這里給轉讓出去。而當時在公司里上班的經理的夢想,恰巧正是離開公司,自己開家旅館。對自打學生時代起就開始對大山著迷的他來說,每天面對辦公桌的工作根本就是一種痛苦的煎熬。當時那女的提出的價格,對這樣的一棟建築而言完全可以說是低廉得到了驚人的地步,而且這里只需稍作改動,就可以改換成一家不錯的旅館。

“對經理而言,這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機。當然了,對我而言同樣也是。因為我跟那家伙說過,等他做了旅館的經理,要讓我來做主廚。而那家伙當時也是滿口答應。”

說著,大廚沖兩人擠了擠眼。

經理的決定讓那位英國女性頗為欣喜,說是如此一來,她也就能安心回家了。但當時她也曾提出過一個條件。而那條件委實令人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每間房里,都裝飾有一塊壁掛。請不要把它們給拿掉,也不要換掉——這就是當時她提出的條件,除此之外,她還希望不要對房間原本的構造進行改建。”

菜穗子聽完之後,喃喃說道:“真是個奇怪的條件。”

“確實很奇怪。所以當時我們也找她問過其中的原因,可她卻死活不肯說,就只是面帶微笑地一言不發。”

之後,那種不自然的笑容從大廚的臉上一掃而空,他一臉嚴肅地盯著眼前的兩個女孩:“之後沒過多久,那女的就自殺了。”

菜穗子倒吸了一口涼氣,而真琴也被他這句話震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大廚壓抑著內心的感情,用毫無半點抑揚頓挫的聲音接著說道。

“她在東京自家的公寓里服毒自殺了。她的身旁放著一封寫給我們的遺書,遺書里這樣寫道:有關別墅的承諾,請務必遵守。那是通向幸福的咒語……除此之外,她還把她生前時常佩戴的一條掛墜也封進了信封里作送給我們的留念。那是個小鳥形狀的古董。”

“嗯,”菜穗子點了點頭,“就是久留美小姐掛在脖上的那條吧?”

“女性的目光果然敏銳。就是那條。結果那混蛋卻根本不當回事,隨手給了那小姑娘。雖然有點老土,但那小姑娘卻很機靈,一直戴在身上。”

“通向幸福的咒語……這話什麼意思?”

聽過真琴的問題,大廚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她的死,或許是因為痛失愛子的打擊太過沉重,但當時她的精神狀態也並不是太好。說句實話,什麼《鵝媽媽之歌》啦,咒語啦,估計都是她的幻想罷了。但畢竟這事已經答應過她,而且也算是她的遺言,所以我和經理一直都按她生前說的在做。而且說起來,其實那些壁掛掛在房間里也挺有氣氛的,所以最後我們也就任由那樣掛著了。所以說,經理剛才說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其實也是句實話。”

“原來這其中還有這麼段故事……”

菜穗子低垂著頭,望了真琴一眼:“如此說來,倒也難怪經理他不願提起啊。”

“不光只是這樣。”

大廚把嗓門壓得更低了,“其實經理他一直在暗戀那個英國女子,這可是機密中的機密哦。”

說完之後,大廚擠了擠眼,真摯的笑容再次回到了他的臉上。


“八點左右,來到房間外,發現臥室門上了鎖。繞至窗外,發現窗戶也插了插銷。八點三十分時再次來到房外,發現房門上鎖。九點,第三次來到房外,房門依舊上著鎖。打開門鎖進屋,臥室房門也上了鎖。打開臥室門鎖進屋,發現哥哥已死,窗戶的插銷牢牢地插著……”

手里捧著根據高瀨的講述寫成的紀要,菜穗子在房內來回踱步。她這樣做,是希望能夠再現發現哥哥死去時的狀況。如此一來,菜穗子發現,當時現場的確是一間密室。不論再怎樣反複地推敲,其結論都沒有任何的改變。

“果然還是不行。不管再怎麼想,當時都沒人能夠進出這間房的。”

菜穗子縱身撲向哥哥當年死去的那張床上。而自從回到這間屋里時起,真琴就一直躺在相鄰的床上,兩眼盯著天花板看。

“早就說過,你這是在白費心機。假設你哥哥並非自殺,而是死于他人之手,那麼不能掌握當時所有客人的行動的話,就沒法兒解開這個密室手法的。如果光憑菜穗子你這樣瞎猜一通就能解開所有謎團的話,那麼警方早在案發之後就把這案子給偵破掉了。”

“這個……說得倒也有點道理。”

可菜穗子卻偏偏無法讓自己對這案子坐視不理。這旅館仿佛有種莫名的氛圍,令她感到焦躁不安。而大廚方才的那番話,也同樣讓人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急也沒用,目前畢竟還處在搜集數據的階段。”

真琴用仰臥起坐的動作坐起身來,“現在讓人感到蹊蹺的,還是兩年前發生的那起事故。它與菜穗子你哥哥的死之間是否存在有什麼關聯……另外,就是你哥哥寄回去的那張明信片了。”

“你說這個啊?”

菜穗子從夾克衫的衣兜里掏出了公一的那張明信片。

“來到這里之後,我總覺得明信片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與這家旅館似乎有些相似之處。”

“相似之處?”

“也就是說,”

真琴從菜穗子手里接過明信片,朗讀了起來,“瑪麗亞何時歸家——這話在東京時看起來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與這旅館各房間里的壁掛上的那些文字對照過之後,感覺似乎與這里的氛圍倒也蠻相配的。”

“或許這句‘瑪麗亞何時歸家’,其實就出自《鵝媽媽之歌》中的某一節呢,”

“的確有這種可能。”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哥哥他當時應該是在對《鵝媽媽之歌》進行著某種調查吧?如此一來,情況又會如何呢?”

“單純地考慮的話……”

兩人不約而同地說出了“咒語”二字。菜穗子重重地點了點頭。

“要是聽過方才大廚所說的那番話,哥哥他必定會感興趣的。”

聊到這里,只聽屋外有人敲響了房門。菜穗子走出臥室,回答了句“來了”,就聽門外傳來了高瀨的聲音:“飯菜已經准備好了。”

“好的,我們馬上就去……”


不等菜穗子的話說完,就聽真琴叫了聲“高瀨先生”。隨後她把菜穗子推到一旁,搶先打開了房門。

“稍微耽擱你一下,我有點事想問你。”

看對方如此來勢洶洶,高瀨不禁往後倒退了一步。“什麼事?”

“進屋再談吧。”

把高瀨讓進屋里後,真琴粗暴地關上房門,之後把手里的那張明信片遞到了他的眼前:“請你看一下這個。”

高瀨吃了一驚,連連眨眼,之後他接過真琴遞來的明信片,說了句“干嘛呀,突然這樣”。高瀨那雙略帶茶色的眼睛在明信片上匆匆劃過,之後又將目光投向了兩人。

“有什麼問題嗎?”

“這是我哥哥去年寄回家去的明信片,”

菜穗子說:“直到他死去之後,這張明信片才寄到家里。”

“……是嗎?”

或許是這位一年前的客人讓他想起了太多往事的緣故,高瀨緊繃著雙唇,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

“好了,你到底想問什麼呢?”

“就是想問上邊的這些話。”

真琴用手指著高瀨手里的明信片,“上邊不是有提到過聖母瑪麗亞嗎?這句話實在是讓人感到費解。剛才菜穗子還提起,說或許這其實也是《鵝媽媽之歌》里的一段。”

“是這樣啊。”高瀨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明信片上。聽說或許與《鵝媽媽之歌》有關,似乎也提起了他的興趣。

“這話看起來的確有點像,不過我自己倒是沒看到過。要不你們拿去找經理請教一下吧?”

“莫不會是因為我哥哥當時正在調查什麼相關的東西吧?”

當時公一的確在調查相關的情報,而且還委托了菜穗子也來幫忙。開始時高瀨還說了句“不清楚啊”,但其後他便仿佛想起了些什麼似的,將目光投向了半空中。

“對了,當時他曾經拜托我給畫幅畫。”

“畫幅什麼畫?”

哥哥對繪畫之類的沒有絲毫興趣這一點,身為妹妹的菜穗子是最清楚不過的。如果硬要說他對繪畫感興趣的話